失意的藝術少年
勃蘭威爾和韋特曼牧師是好朋友,就像對勃朗特姐妹一樣,這位副牧師的友誼對勃蘭威爾而言,也是一段短暫的黃金式的愉快生活。如果說除了1840年冬天那短暫的歡聚之外,勃朗特姐妹在1835年到1841年之間的生活並不愉快,
那麽,勃蘭威爾在這段時間的生活應該算是悲慘了。
對於勃蘭威爾來說,這是一段極為艱苦的時期,一切事情都極不順利。他本來是勃朗特家的明星和未來的希望,但現在寄予在他身上的那些期望都落空了,他開始懷疑自己,以憂懼的心情來考慮自己的前途。
勃朗特先生極為了解孩子們對藝術的愛好,以及他們一筆一畫描繪美術作品的苦心,因此曾經有一陣子他請了一位藝術大師為他們上課。
1835年,勃蘭威爾已經下定決心,將以繪畫——而不是文學——作為他一生的事業,勃朗特先生於是為他聘請畫家威廉·羅賓森先生為老師。
第二年年初,勃蘭威爾前往倫敦,打算進入皇家藝術學校就讀。羅賓森先生為他寫了一封介紹函。但是大概一個星期或兩個星期之後,勃蘭威爾又回到了家中,而且身無分文。
勃蘭威爾不曾進入皇家藝術學校。據他自己說,他還沒到倫敦就在一家旅館裏遭人搶劫。但事實上,他到達了倫敦,住在一家由著名拳擊師經營的旅館裏,在那兒享受了幾天**奢靡的生活。
一個充滿才華的孩子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個驚人的變化究竟是什麽原因,它又是如何發生的?這些最初還是個謎,但它的答案我們可以在一篇安格裏亞王國的故事中揣摩一二。故事的名字叫做《查理·溫特溫斯的維多波裏斯之行》。
這是勃蘭威爾在1836年5月寫的,也就是在他從倫敦回來之後不久。
溫特溫斯來到他渴望一見的首都,見到那兒的繁華景象,他大感興奮,他忘記了一切,“他的情緒興奮無比,簡直不知所措”。他仰臥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幻想著,一直到天黑。
第二天,他猶疑地走進那些高大的建築物,“他本能地擔心,一旦接近事實,他的美夢就要破碎”。
這段關於溫特溫斯在首都的敘述,似乎可以視為勃蘭威爾的自述,溫特溫斯的那些反應無疑就是勃蘭威爾初到倫敦時的反應。
勃蘭威爾一定沉迷於都市的繁華無法自拔。另外,他可能看到了畫廊中的偉大作品,忽然發現自己的才能永遠無法達到那樣高的境界。這位曾經相當自負的少年受到了打擊,倫敦不是豪渥斯,他覺得自己的才華實在微不足道。
很自然的,在經過這次打擊之後,勃蘭威爾對於繪畫的興趣便沒那麽濃厚了,他又恢複了他的另一項愛好——文學。
在往後的四年中,他寫了無數的關於安格裏亞王國的曆史散文、詩歌,並在1840年翻譯了很多抒情詩。
對於一個隻有23歲的年輕人來說,這是相當不錯的成就。
勃蘭威爾的詩作風格有很大反差,他有時候也會寫一些甜美的小詩,或優雅地運用一些不尋常的韻律,後世的研究者常常難以置信這和以前那些瘋狂的小詩竟是出自同一個人筆下。
這期間,勃蘭威爾曾寫信給一本雜誌的編輯和詩人華茲華斯。但是,這兩人都沒有回信給他。這是勃蘭威爾的錯,隻要我們讀過他的信,就不會責怪那兩人不回信了,因為他信中的語氣和措辭十分自負、狂妄,幾近瘋狂。
在1836年到1838年這段時間裏,勃蘭威爾留在家鄉,並開始參加豪渥斯的一些當地活動。他在教堂演奏風琴,在教會學校裏當老師,被選為當地禁酒協會的會員及書記。他和教堂的司事約翰·布朗成了朋友,這實在是很令人驚訝的一件事。
為什麽這麽說呢?約翰·布朗個性直爽,勤勉讀書,講話大膽,作風粗魯,這很適合他那個圈子裏的人,但像勃蘭威爾這樣的牧師子弟應該很難欣賞他的作風。
我們知道,勃蘭威爾的聲音甜美清脆,他的英語極其標準,大家都喜歡和他談話。
由於在文學方麵一無所獲,勃蘭威爾再度轉向美術方麵尋求發展。1838年5月,在朋友的協助下,勃蘭威爾在布拉德福地區租了房子並成立畫室。他在這間畫室裏,替他的房東及房東的妻子,以及許多布拉德福的名流紳士們畫像。
關於勃蘭威爾的畫,一向褒貶不一。有人說,他畫的全身像人體比例不正確,而且他關於色調配合的知識也相當貧乏,但是,在他的某些畫中——尤其是房東夫人的畫像——我們卻可以看出他畫得的確有幾分神似。
勃蘭威爾在布拉德福的生活算是比較愉快的。鎮上有許多年輕人,也像他一樣,對文學和繪畫有著夢想和渴望。他跟他們相處在一起,共同為理想而努力,日子過得很開心。
尤其是來自哈裏法斯的雕刻家喬瑟夫·雷南更是跟勃蘭威爾很合得來。
雷南曾在倫敦獲得某些成就,這正是勃蘭威爾所缺乏的。
但後來的事實證明,布拉德福隻是一個小地方,它無法承載這麽多的年輕藝術家的理想,於是勃蘭威爾在1839年再度回到家中。1840年,可能是受到韋特曼牧師的鼓勵,勃蘭威爾前往羅勃·波裏斯韋先生家中做家庭教師。波裏斯韋是布洛頓地區的法官,而且是個獵狐好手。
在前往布洛頓的途中,勃蘭威爾遭遇了兩件不愉快的事。
他所乘坐的馬車經過柯文橋的寄宿學校,勾起了他對兩位已經去世的姐姐的懷念。接著,他在肯達爾的旅館遇見一群男人,和他們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桌底下。他後來寫了一封內容很興奮也很荒唐的信給約翰·布朗,描述了這次瘋狂的聚會。
在布洛頓時,勃蘭威爾也寫了一封信給哈特雷·克裏奇,他是一個詩人的兒子。這封信措辭禮貌而合乎理性,哈特雷立即回了一封信,邀請勃蘭威爾前往阿布裏塞做客。
哈特雷和勃蘭威爾有許多相似之處,兩人的個子都很矮小,都喜愛文學與幻想,而且兩人同樣遭遇了很多失敗。
哈特雷建議勃蘭威爾以文學作為終生事業,勃蘭威爾一直沒有忘記他的忠告。
後來,勃蘭威爾偶爾碰到一位“詩人朋友”,和他出外遊**了很久,最後不得不被人抬回布洛頓,因為他醉得不省人事。
不久,波裏斯韋對勃蘭威爾的教育成果進行考核時,詢問了他的兩個學生——兩個年幼小男孩——上課的情況之後,發現勃蘭威爾習慣在上課時畫圖,並配合圖畫向他們說些故事。這樣的教學方法顯然不符合波裏斯韋的要求,因此勃蘭威爾被解雇了。他很委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他的姐妹們因為本身也有當家庭教師的痛苦經驗,所以相信他是無辜的。
幾個月後,大概是1840年9月,勃蘭威爾在火車站找到一份工作,這個火車站位於山穀中,是新完成的裏茲—曼徹斯特鐵路的一個小火車站。第二年3月,勃蘭威爾被調往另一個火車站。
愛倫在對勃蘭威爾的調職表示道賀時,夏洛蒂回答說,“看來”他好像是升遷了。她的回答使人們對於勃蘭威爾是否真的獲得了晉升表示懷疑。
勃蘭威爾工作的地方距雷南所住的哈裏法斯不遠。勃蘭威爾工作不忙時,會和雷南一起在漂亮的山穀中漫步。跟他們同行的還有雷南的弟弟弗蘭西斯,他是一個中規中矩的人,他曾幫助勃蘭威爾發表了一些詩作,後來還為勃蘭威爾寫了傳記。另外還有一位鐵路工程師弗蘭西斯·葛蘭蒂也常常與他們同行。這三個人都是勃蘭威爾真誠而恒久的朋友。
一年後,即1842年3月,勃蘭威爾被鐵路公司開除,原因是他經管的賬目少了11英鎊。並沒有人指責他侵占公款,但他們批評他工作不認真,經常滿不在乎。他並不按時到火車站上班,鐵路公司職員查閱他的賬簿時,發現他在簿子裏胡亂塗鴉,寫了一些故事、詩,還畫了一些圖畫,更證實了其他人對他的批評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