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嘲諷

救護隊到達斯庫塔裏後,同行的《泰晤士報》記者馬可立刻前去拜訪英國駐土耳其大使利多克裏夫,請教他如何支配遠道帶來的《泰晤士報》募得的善款,但利多克裏夫的回答是:“這裏不需要後方的任何支持或救濟。”

“您的意思是說這裏一切齊全,不缺乏任何物資嗎?”

大使冷冷地回答說:“是的,你們來這裏根本派不上用場。”

“不是……”

“如果你一定要把這筆錢留在斯庫塔裏的話,那我告訴你,你可以把錢拿到洋人街去,捐給英國新教教會,作為慈善基金好了。”

馬可感到非常失望,不知如何應對,隻好悄然離去,他決定把全部捐款交由弗洛倫斯處理。真想不通,麵對斯庫塔裏這般淒慘的情形,利多克裏夫大使竟然如此冷漠!

或許是下屬蒙蔽實情,使他無法得知真相,又或許是大使知道真相,他認為這是政府施政的錯誤,不應當由人民負責,更不能用人民的財物來補償。但是,無論在哪種情況下,他的態度都是不可原諒的。

醫院的設備既然如此缺乏,就更談不上廚房或洗衣室等設施了,到處呈現出雜亂和汙穢。弗洛倫斯還曾經發現病床下躺著一具腐臭的狗屍,像這種情形,赤痢、霍亂怎麽可能不猖獗呢?一旦這些傳染病發生後,蔓延的速度常叫人措手不及,隻能聽天由命,傷員的性命真是朝不保夕!

1855年2月,病患士兵死亡率高達42%。可悲的是人手不足!醫院裏繁重的工作做也做不完,能幫忙的人少之又少,堆積如山的工作永遠也做不完。這些事情常讓人筋疲力盡,心煩氣躁,幾乎天天都暈頭轉向,無所適從。

在這裏負責辦理購買醫療用品的官員全都是冥頑不靈、墨守成規、庸碌無能的人,沒有一個是那種盡職盡責、果決力行或當仁不讓的。

幾名年輕的醫生雖有滿腔熱血,且很努力地從事救護工作,但人手依然不足,他們對整個醫院而言仍舊杯水車薪。

任何一位威武勇猛的將軍或仁慈善良、不畏邪惡的牧師,隻要一踏進這個醫院,都會不寒而栗。

這就是弗洛倫斯所向往的“家”,隻有這裏才能使她得到滿足,使她滿懷的心願和才華得到適當的實現和施展。如今,她終於來到了這個“真正的家”,然而她在這裏扮演的是什麽角色?在別人眼中她又是什麽樣的人呢?

病患都因她的來臨感到欣慰。一個傷兵曾流著淚對她說:“當我看見你們的時候,我忍不住要流出喜悅的淚水。為了照顧我們,偉大的英國婦女不辭勞苦,經過長途跋涉來到此地,使我們就像回到自己的家裏一樣!”

但是,將官和醫療部的長官卻持著相反的態度,他們認為男人都難以立足的戰地,女人又能做什麽呢?真是不自量力!因此他們一直以冷眼旁觀、嘲諷和不屑的態度來對待她們。

他們認為,弗洛倫斯等人隻是憑著一時衝動來到前線,她們不但不了解實際情況,而且也低估了戰爭的力量。因此盡管這支救護隊伍受命於政府,但在他們眼中仍隻是一群無知、可憐的婦女。

一個高傲輕慢、意氣風發的女子踏上這塊混濁雜亂的土地,看見這種悲慘絕倫的景象,難道不會掩麵痛哭、嬌弱昏厥,成為別人取笑的對象嗎?

有一位軍官對從未謀麵的弗洛倫斯早就不懷好意,他存心取笑說:

“聽說弗洛倫斯·南丁格爾小姐為了避免長頭虱,理了光頭,戴著假發……女人以為打仗不會流血。”

聽完這些話,其他軍官也都譏笑她們。

“她們太天真了!以為這裏是遊樂場所。”

“萬一她們看見受傷的士兵一個個被抬進來而昏倒的話,那怎麽辦?”

“那可糟了!不但傷兵沒人照顧,還得另外找人來照顧她們呢!”

“那還得了?大家都忙死了!”

但弗洛倫斯還是來了。她帶著滿腔的服務熱忱,天生的慈悲心,不屈不撓、不畏堅苦的精神,以及38名訓練有素的護士和大批日常、醫護用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