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魔王巧算困心猿 大聖騰那騙寶貝
卻說兩個小妖把假葫蘆拿在手中,搶著看了一會,忽然抬頭不見了行者。伶俐蟲說:“哥啊,他怎麽不辭而去了?”精細鬼說:“先拿這葫蘆裝裝天。”於是把葫蘆往上一拋,結果卻落了下來。慌得個伶俐蟲說:“不裝,一定是個假的。”這時候,孫大聖把身子一抖,把毫毛收回身上,那個大葫蘆馬上就沒有了。兩個小妖無奈,隻好空中走回洞去。大聖在空中見了,就又搖身一變,變成蒼蠅兒飛著,跟著小妖,一起去了洞了。那兩個寶貝,也是如意佛寶,隨著身子可以變大變小,於是雖然人變成了蒼蠅,還可以帶著它。
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一聽兩個小妖被道士騙走了,知道是孫悟空幹的,銀角大王說:“我還有一件寶貝,是一條幌金繩,在壓龍山壓龍洞老母親那裏放著呢。叫兩個小妖去取來,好栓孫行者。”於是派了巴山虎、倚海龍去請老奶奶來一起吃唐僧肉,順便帶上幌金繩來。
這兩個小妖就出洞去了。行者聽了他們說的話,就也變成一個小妖,追了上去,對二妖說:“大王派我跟著你們去。”於是就一起走,走了十幾裏,到了一片黑林不遠,估計那老妖就在林子裏。大聖取出鐵棒,走上前,把兩個小妖打死。然後拔下一根毫毛,吹口仙氣叫生“變”,變成巴山虎,自身變成倚海龍,假裝這兩個小妖,直奔壓龍洞請老奶奶。
進了林子,就見兩扇石門,行者叫門,就見一個女怪開了門,行者說明來意,就被帶了進去,見裏邊正中坐著一個老媽媽。行者上前說:“平頂山蓮花洞大王派我們來請奶奶去吃唐僧肉,叫帶上幌金繩,要捉孫行者哩。”老怪大喜,就叫抬出轎來,自己坐了上去。行者和巴山虎抬起轎,出洞而去。
到了半路,行者放下轎歇息,然後抽出鐵棒,朝轎子打去,當即把老怪打死。一看,原是個九尾狐狸。行者把那幌金繩搜出來,放在袖裏,又拔出一根毫毛變成倚海龍,自己卻變成老奶奶模樣,坐在轎裏。於是坐著轎子,徑直來到了蓮花洞口。
行者下了轎子,抖抖衣服,把兩根毫毛收回身上。然後扭扭捏捏,走進洞去。兩個大王見了,連忙跪下迎接,行者彎腰叫他倆起來。這時,八戒吊在梁上,哈哈笑了一聲。沙僧說:“二哥好啊,吊出笑來了。”八戒說:“兄弟,我笑是有原因。我隻怕是奶奶來了,就要把我蒸了吃,原來不是奶奶,是弼馬溫來了。”沙僧說:“你怎麽知道?”八戒說:“他一彎腰叫我兒起來,後麵就撅起猴尾巴了。我比你吊得高,所以看得清。”沙僧說:“先不要講。”八戒說:“正是,正是。”
行者在中間坐下,問:“我兒,請我來做什麽?”金角大王說:“母親啊,今天抓到了東土唐僧,請母親一起來吃,吃了可以延壽。”行者說:“唐僧肉我不吃,聽說有個豬八戒的耳朵很好,可以割將下給我下酒。”那八戒聽見慌了,說道:“弼馬溫,你來為了割我耳朵的啊!”
就因為呆子這一句話,猴王變化的風。那裏有幾個巡山的小怪,把門的眾妖,都撞將進來,報說:“大王,禍事了!孫行者打殺奶奶,假裝來耶!”銀角大王聽了,不容分說,舉七星寶劍,就劈行者。行者身子一晃,跑出洞外。銀角大王追出洞外,掄著寶劍,和行者打在一起。倆人打了三十回合,不分勝負。行者一手用鐵棒,架住他的寶劍,另一隻手把那幌金繩拋起,一下子扣住了銀角。原來用這繩子有個《緊繩咒》,還有個《鬆繩咒》。銀角認得自家的寶貝,當即念《鬆繩咒》,把繩鬆開,從裏邊脫了出來。然後反倒把繩子朝行者拋過去,扣住了大聖。大聖正要使瘦身法,想要脫身,銀角念起《緊繩咒》,緊緊扣住,哪裏脫得了?那繩子在脖子處的一圈,卻是個金圈兒,緊緊套著脖子。
銀角過來,搜出他身上的葫蘆、淨瓶,然後牽著繩子,把行者帶到洞裏,捆在了柱子上。金角和銀角哈哈大笑,於是去到後麵堂裏喝酒。
那大聖捆在柱子上,使勁掙紮。那呆子吊在梁上,哈哈笑說:“哥哥啊,耳朵吃不成了。”行者說:“呆子,你吊得舒坦嗎?我現在就出去,救你們。”八戒說:“真不羞,自己都走不了,還想救人。”行者看幾個小妖往後堂送酒,看得不緊,就扭身順出棒來,吹口仙氣,叫聲“變”,變成一個鋼銼兒,扳過那脖子上的圈子,銼了幾下,銼做兩段,脫身出來。然後拔根毫毛,變成一個假行者,綁在那裏。
隨後行者急忙轉身跳出門外,現了原身,高叫:“者行孫來了,妖怪快出來。”門口小妖聽了,趕緊跑進去報告,金角一驚,說:“捉住了孫行者,怎麽又有個者行孫?”銀角說:“哥哥,怕什麽,寶貝在我手裏,等我拿葫蘆出去,把他裝進來。”
銀角於是拿了葫蘆,走出山門,就見來者跟孫行者一模一樣,於是問:“你是誰?”行者說:“我是孫行者的兄弟,聽說你捉了我哥哥,特來找你。”銀角說:“是我捉的。你也不用跟我打,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行者說:“哪怕你叫上千聲,我就答應一萬聲。”
銀角跳在空中,把底兒朝天,口兒朝地,叫了聲:“者行孫。”行者於是答應一聲,颼的就被吸進葫蘆去了。然後貼上帖兒。原來那寶貝,哪管名字是真是假,隻要有答應的,就裝進去。大聖到了葫蘆裏,一片漆黑,就把頭往上一頂,哪裏頂得動。心想:“當時在山上,那兩個小妖說,人裝裏麵,一時三刻,就化成膿了。豈不要化了我?”又一想:“沒事,老孫五百年前大鬧天宮,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都煉不了我,哪裏一時三刻就化了我?先等等看。”
銀角拿著葫蘆進去,跟金角說了。金角歡喜,說:“賢弟請坐,不要動,搖得響時再揭開帖兒。”行者聽了,心說:“我這身子,怎麽能搖得響?隻有化成汁,才搖得響。等我撒泡尿吧,這樣一搖就響。”過了一會兒,行者忽然在裏麵叫:“天呀,腿都化了!”過一會兒,又叫:“娘啊,腰都化了!”金角說:“化至腰了,可以了,揭開帖兒看看。”那大聖聽了,就拔了一根毫毛。叫聲“變”,變成半截身子,裏在葫蘆底上。真身卻變成一個蟲兒,釘在那葫蘆口邊。就見銀角揭開帖子看時,大聖早已飛出,打個滾,又變成了小妖倚海龍,站在旁邊。金角扳著葫蘆口,往裏看,見是半截身子動彈,慌忙說:“兄弟,蓋上,蓋上,還沒化完呢。”銀角貼上貼。大聖在旁邊暗笑說:“不知老孫已經在此了。”
金角斟了一杯酒,遞給銀角,叫他喝。銀角就接,但是一隻手托著葫蘆,另一隻手不敢去接,就把葫蘆遞給倚海龍,雙手去接杯,好顯得恭敬。行者托著葫蘆,看倆人互相敬酒,就把葫蘆裝進衣袖,拔根毫毛變成一個假葫蘆,捧在手中。那銀角敬了一會酒,也不看真假,一把接過葫蘆,放桌上,接著暢飲。孫大聖轉身往洞外走去,心中暗喜說:“饒你這妖怪有手段,葫蘆終究還姓孫!”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