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南方任教

前往杭州任教

朱自清在北大提前畢業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揚州,朱家下喜形於色。原來,朱鴻鈞自從3 年前和兒子分手之後,在南沒有找到合適的職位,又輾轉去了徐州。朱鴻鈞在徐州同樣有謀到差事,還病倒在外鄉,後來被好心人送回了揚州。從此朱鴻鈞開始變得心情鬱憤,脾氣暴躁。現在聽到兒子不負所望心中不禁大喜,日夜盼他回來。

在揚州天寧門橋北,有一座千年古刹天寧寺,規模宏偉,嚴燦爛,為清代揚州八大名刹之首,遠近聞名,香火旺盛。前天,朱鴻鈞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急,去天寧寺燒香求助,並佛前求得一簽。寺裏的老和尚道賀說:“老人家,恭喜你,你兒子要和他好友一起回鄉做官了。”

朱鴻鈞聽了十分高興。不久,朱自清果然風塵仆仆地和學俞平伯一起回來了。但是,他們回來卻不是做官,而是到浙省立第一師範學校(以下簡稱“浙江一師”)去教書。原來,浙一師校長寫信給北大校長蔣夢麟,請他代為物色出色的教員於是,蔣夢麟就將本校高材生朱、俞二位推薦給了他。

浙江一師前身是“浙江兩級師範學堂”,位於杭州,本來舊貢院,破爛不堪。1909 年,魯迅、劉大白等人都在這裏執教過1913 年,改校名,校長是教育界負有盛名的上虞人經亨頤(後來,他於1920 年被迫離校,回故鄉創辦春暉中學,任校長。)浙江一師的學校風氣非常活躍,師資力量也比較雄厚。由於是師範學校,所以學生們的年齡差距很大,小的隻有十五六歲,大的竟有二十七八歲。

朱自清暑假過後,便帶著妻女來到了杭州。但是,對於之前從未有過正式授課經驗且性格內斂、靦腆的朱自清來說,麵對眾多陌生麵孔侃侃而談,的確是一個很大的挑戰。第一次上課,朱自清給學生們的印象是一個近乎鄉下佬的質樸形象:矮矮胖胖的身子,方方正正的臉龐,一個平頂頭,再配上一件青布大褂。

當23 歲的朱自清麵對這些同齡人,甚至是比自己大四五歲的“老學生”時,心裏頓時感到有些緊張,於是,手足無措的他操著一口揚州官話,機械地背著教案,顯得十分不自然。正如學生魏金枝回憶的那樣:

好像他在上課之前,早已經將一大堆話背誦過許多次。又生怕把一分一秒的時間荒廢,所以他總是結結巴巴地講。然而由於他略微口吃,那些預備了的話,便不免在喉嚨裏哽住。因此他就更加著急,每每都會弄得滿頭大汗。

初到浙江一師,師生之間尚不能深入了解,加上初出茅廬的“小先生”在頗為世故的“老學生”麵前缺乏足夠的教學經驗與授課技巧。尤其是一有學生發問,朱自清就不免更加慌張起來,他不僅變得麵紅耳赤,就連語速也開始急促起來。直到學生的問題完全解決,他的心才得以平靜下來。

這些都令朱自清的處境有些尷尬,因此,師生之間相處也並不是那麽愉快。不但如此,學生們平時在私下裏還竊竊私語這令自尊心極強的朱自清感覺到了羞辱,於是他決定辭職。來,知曉他要辭職的消息,學生們都勸他不要離開。於是,麵學生們的熱情挽留,朱自清心軟了,決定留下來。

經過這一係列的事情後,朱自清的教育熱情難免受到打擊,不過,他對學生一貫認真負責的態度卻沒有任何改變令人欣慰的是,在相互磨合的過程中,朱自清和學生們的關開始漸漸融洽起來。學生們常常到他的家裏求教,他也會促不安地讓座、倒茶,客客氣氣地招待,規規矩矩地和學生談話。

朱自清和學生的談話內容都是很平常的事,就如同與朋促膝長談一樣。他會率真地向學生說起他自己不能再求深的痛苦,甚至以為年輕輕的就出來教書也是種抱憾。

與初來之時的躊躇滿誌相比,現實的種種境遇使朱自清感無力與惶惑。於是,他拿起筆寫下了長詩《轉眼》。這首詩僅抒發了他初涉教育領域後碰壁受挫之感,更表露出他在五運動落潮時的苦悶心情。

幻想的破滅,現實的黑暗,給朱自清帶來一種茫然無措感。如果說在狂風暴雨襲來的時刻,他尚能投身其中忘我地吭高歌,那麽當革命勢頭消退、政治形勢錯綜複雜之時,他便疑不決、徘徊不前了。這是“五四”落潮時期大批青年知識分心態的真實寫照,朱自清真誠地將這種心緒記錄了下來。在《惘》一詩中他這樣寫道:隻如今我像失了什麽,

原來她不見了!

她的美在沉默的深處藏著,

我這兩日便在沉默裏浸著。

沉默隨她去了,

教我茫茫何所歸呢?

但是她的影子卻深深印在我心坎裏了!

原來她不見了,

隻如今我像失了什麽!

1921 年1 月初,一個專門從事文學創作和研究的新文學團體——文學研究會——在北京宣告成立了。這是“五四”以來的第一個新文學團體。

文學研究會主張提倡“為人生的藝術”,提倡寫實主義,反映現實人生,關心民生疾苦,寫血與淚的文學,反對把文學當成是高興時的遊戲和失意時的消遣。它發揚“五四”文學革命精神,宣傳人道主義和革命民主主義思想,對推動保護繈褓中的新文學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文學研究會的發起人有周作人、沈雁冰、鄭振鐸、葉聖陶、許地山、郭紹虞、王統照、孫伏園等20 多人,這些人都是在新文化運動戰場和新文學創作中非常活躍的知識分子。

後來,文學研究會吸引了大批新文學的愛好者和新文壇的活躍分子,朱自清的同事和後來跟朱自清關係密切的朋友也都加入了文學研究會。他們是文學研究會的中堅力量,也是新文學的中堅力量,其中的許多人在日後都成為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大家、名家。

在這些人中,有些人朱自清讀過他們的作品,有些則是前的舊相識。因而文學研究會的成立,對於當時正醉心於新創作,同時又苦於勢單力孤、聲氣相通者太少的朱自清來說,疑是一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於是,在這一年的3、4 月間,朱清也加入了文學研究會,成為它的早期會員。

家道的敗落,使朱自清領略了許多膏粱子弟根本不知道社會黑暗和世態炎涼,於是,強烈的正義感和“五四”人道主思想的洗禮,使朱自清常常湧起暴露這個黑暗社會的真實情並予以鞭撻的創作衝動。

朱自清在加入文學研究會後,在創作上更加自覺地遵“為人生的藝術”的宗旨,以至於後來寫下了一係列反映現實生黑暗、表現勞動者善良心靈和生活痛苦的詩作。

7 月下旬,朱自清回揚州家中度暑假。在鎮江登上鎮揚客輪時,他親眼目睹了小商小販、乞丐等底層民眾為了生計痛苦掙紮、輾轉於擁擠堆疊的旅客之中的情景。

那“稀飯、梨子、竹耳扒”的叫賣聲,那“可憐可憐我們娘倆”的行乞聲,那汙濁而緊張的空氣,那布滿灰和汗的黃麵孔那如餓獸般的炯炯目光……這眼前的一切都使朱自清感到一種無形的壓迫,他被這一幕幕的情景深深地震撼著。後來到家中,他仍然心潮起伏,於是提筆記下了這一切,題名為《艙中的現代》。

接著說朱自清的工作地—— 杭州,它坐落在錢塘江北岸是一座名聞遐邇、令人神往的美麗古城。晶瑩清澈的西湖,如一個巨大的明鏡,鑲嵌在城區的西麵。周圍群山秀麗挺拔林木鬱鬱蔥蔥,湖岸上柳樹成蔭,繁花似錦,湖光山色,相映成趣,真是美極了。

朱自清對這座名城,早就向往已久。於是,他經常約幾個友人,一起去遊逛天竺山、靈隱寺等許多美麗的地方。

靈隱寺是江南著名的古刹,那裏樹木茂盛,溪水清澈,朱自清和友人漫步在綠樹蔭遮天的小徑上,欣賞那在萬綠叢中歡快流淌著的泉水,瞻仰那金碧輝煌、巍峨幽深的殿宇,別提多令人心曠神怡了。

晚間無事,朱自清就努力寫詩,還好有一個摯友俞平伯是他同事,因此他們之間可以切磋詩藝。俞平伯是浙江德清縣人,和朱自清是北大同學,但不同係。俞平伯在學生時代就開始寫詩,常在《新潮》上發表。朱自清認為他是這方麵的老資格,因而把自己偷偷寫下的新詩集《不可集》送給他看,希望得到他的批評指正。

隻可惜這樣的日子不到半年,俞平伯就辭職到北京去了。

朱自清感到非常失落,再加上五四運動退潮的苦悶,於是他決定離開浙江一師。

就這樣,朱自清在浙江一師度過了難忘的一年後,1921 年夏天,他接受了母校的邀請,回到揚州擔任了江蘇省立第八中學的教務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