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壇沉浮

遊曆美洲大開眼界

梁啟超一生曾有過幾次長途旅行，1903 年的美洲之行是其中重要的一次，因為它在梁啟超斑斕多姿的人生經曆中，帶來了他的又一次思想轉折。

梁啟超早有赴美洲考察的願望，1899 年底舊金山中國維新會成立，應該處華僑組織之邀，他在日本登上遠洋輪，橫渡太平洋，準備前往美國。

“誓將適彼世界共和政體之祖國，問政求學觀其光”，這出自他當年寫於途中的《二十世紀太平洋歌》中的一語，表達了梁啟超對美洲新大陸的向往。無奈康有為敦促他赴檀香山辦理保皇會事務，適逢島上鼠疫流行，滯留半年之久，又適逢國內自立軍起義如箭在弦，催他速返，他不得不暫時放棄那一次的美洲之行。

三年之後，梁啟超如願以償，於1903 年2 月20 日，離開日本橫濱，又踏上了考察美洲的旅途。經過半個月的海上顛簸，3 月4 日，輪船抵達加拿大西部城市溫哥華。

梁啟超在溫哥華做了短暫停留，便乘火車前往加拿大首都渥太華。梁啟超在渥太華參觀數日後，又來到加拿大東部重要城市蒙特利爾。

該城人口多半為法國移民，梁啟超著重了解了這座城市中的法國移民的生活狀況，然後由此城出發進入美國境內。梁啟超希望此行能了解美國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風俗人情以及華僑的生存與發展。

5 月12 日，梁啟超抵達美國紐約，當地華人社會對他的到來表示出極大的關注和熱情，所到之處觀者如潮，人們甚至為他的到來停工停業，以示歡迎。

他一踏上美國國土，首先感受到美國的繁華，並為之驚歎。

他描述自己的這種感受說：

以內地來者，至香港、上海，眼界一變，內地陋矣，不足道矣。至日本，眼界又一變，香港、上海陋矣，不足道矣。

渡海至太平洋沿岸，眼界又一變，日本陋矣，不足道矣。更橫大陸至美國東方，眼界又一變，太平洋沿岸諸都會陋矣，不足道矣。

梁啟超在遊曆了紐約，觀光了貧民窟後，發出了“天下最繁盛者莫如紐約，天下最黑暗者亦莫如紐約”的歎聲，指出在紐約同樣可以親眼看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現象，而這顯然是財產分配不均所造成的。

據當時統計，全美財產中的70% 屬於20 萬富人所有，另外30% 屬於7980 萬貧民所有。富人隻占人口的0.25%，財產分配不均已達極點。梁啟超由此慨歎萬千。

在華盛頓期間，梁啟超拜會了國務卿海約翰及當時的西奧多·羅斯福總統。由於羅斯福在前幾天發表的演說中提到門羅主義，並一再叫嚷門羅主義“所向無敵”，這使梁啟超感到很吃驚。梁啟超認為：

若說“亞美利加者，亞美利加人之亞美利加”，則不需要發展海軍力量；若說“亞美利加者，美國人之亞美利加”，也不需要發展海軍力量；除非說“世界者，美國人之世界”，才需要發展海軍力量。

梁啟超清醒地看到了美國總統要做世界霸主的野心。

5 月21，梁啟超到費城遊曆。他首先參觀了獨立廳，接著參觀了被譽為美國第一軍港的海軍造船所。梁啟超看到，美國以往持非戰主義，故海軍微不足道，“今則形勢一變，以武斷主義為對內政策，以侵略主義為對外政策”，故海軍發展很快。

1903 年，美國海軍擴張預算已達840 萬美元，較前一年又增加40 萬美元。對這種軍備擴張，梁啟超深為憂慮，進而提醒“我同胞一念之”。

梁啟超接著前往馬裏蘭州巴爾的摩和賓夕法尼亞州的匹茲堡訪問。當他看到電報傳播速度之快時，深歎“世界之進化，真不可思議”。接著又到了南方的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奧爾良遊曆。

在南方，梁啟超看到黑人雖獲得了解放，但社會地位仍很低下，其自由權也隻是名義上的，實際上和以前相差無幾。黑人若犯罪，白人不經法官審判，便可以當眾把他燒死。梁啟超當時感歎：

對此種慘無人道之舉，若不是親曆美洲，決不會相信，不知美國對此事件作何解釋？美國的獨立宣言寫得很清楚：凡人類皆生而自由，生而平等。難道黑人就不是人？

“嗚呼，今之所謂文明者，吾知之矣！”

7 月25 日，梁啟超又北上到了芝加哥，拜訪了名人杜威。

杜威以軍樂相迎，殷勤款待。晚上，杜威請梁啟超到大教堂演說，聽眾達6000 人。

梁啟超從芝加哥向西行，經由大北鐵路，於8 月30 日到華盛頓州的西雅圖，接著又南下俄勒岡州的波特蘭。其間，梁啟超看到報紙上載有中國領事館隨員譚某被美國警吏毆打侮辱而最後自殺一事，引為國恥，便作挽詩三首，其中一首是：國權墮落嗟何及，來日方長亦可哀。

變到沙蟲已天幸，驚心還有劫餘灰。

9 月25 日，梁啟超由波特蘭到達美國華人最多的城市舊金山。梁啟超到達時，華僑以軍樂歡迎，情況比紐約更熱烈。梁啟超覺得若要從比較中了解華人的品質，最好是在舊金山。

華人的長處是：

愛鄉愛國之心很強，不肯同化於外人，義俠頗重，冒險耐苦，勤儉誠信。

短處是：

無政治能力，保守心太重，無高尚的目的。

全美約有華人12 萬，以職業分類，有洗衣業、漁業、雜貨業、農業、裁縫業等。無業者中，以賭為最多，這是很怪異的現象。

10 月24 日，梁啟超到薩克拉門托遊覽。10 月29 日到達洛杉磯，華僑為他舉行了最盛大的歡迎會。華僑代表以兵馬一隊、軍樂一隊，到車站迎接，並陪梁啟超乘車先繞市一周。沿途西人來觀者為數眾多，他們鼓掌、揮巾以示敬意。

維新會臨時在街心搭一彩樓，供梁啟超作演講之用。11 月1 日，洛杉磯市又舉行市民歡迎大會，市會堂張燈結彩，全市的著名紳商都來參加。在歡迎大會上，梁啟超作了一個多小時的演講。會後又赴茶會。由於歸期已到，梁啟超不能久留，於是離開洛杉磯北上，經舊金山前往加拿大的溫哥華。

11 月30 日，梁啟超乘“中國皇後”號輪船返回亞洲，12 月11 日到達日本橫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