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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做什麽呢?”林亦誠抽空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剛吃完飯,你在北京呢?聽你爸說你學費沒有交。”
“沒事的,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的。”
“我剛從你三姨家回來,從她那裏借了一千塊錢,你妹妹提前預支了一年的工資兩千多點,你爺爺出完殯,喪禮金有四千多點。明天讓你爸都給你寄過去。學校一直在催你吧?”
“什麽?媽,我爺爺他……”
“他前幾天突發心髒病,走得太突然,所以沒有告訴你,臨走前他還問你在哪個學校……”媽媽聲音有點啞。
“哦。媽,你也別太難過了,爺爺年紀大了,這樣也少了些痛苦。我不著急用錢。我生活費借了點,我還有事,改天打給你。”林亦誠匆匆掛了電話,他不想讓媽媽感覺到他的慌亂。
爺爺死了,這是真的嗎?林亦誠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連爺爺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爸爸是家中的長子,下麵還有四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爸爸的弟弟,也就是林亦誠的叔叔,隻比林亦誠大兩歲。爺爺一直不喜歡爸爸,林亦誠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媽媽說,爺爺和爸爸一見麵說不到兩句話就會被爺爺罵。爸爸從小就怕爺爺,所以爸爸和爺爺交流很少。即使爸爸結婚了,還不敢和爺爺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四個姑姑對爸爸好像也沒有像對叔叔那麽好,在林亦誠的記憶裏,他沒有和爺爺、奶奶一起去過什麽地方,爺爺的概念在他的印象裏非常淺薄,甚至爺爺都沒有拉過他的手,縱使林亦誠努力回憶,也沒有什麽值得他刻骨銘心的。林亦誠隻知道爺爺以前燒窯,經常和奶奶打架。
在他的眼裏,爺爺是個愛麵子的人,和爸爸一樣,爺爺在村裏的口碑很好,誰家有什麽紅白事,都是由爺爺張羅,爺爺突然去世在全村一定引起了不小的震動,畢竟爺爺剛剛六十出頭,小叔也隻是才結婚而已。平時也沒有什麽病,誰知道突發心髒病說走就走了。
不過爺爺對林亦誠的弟弟還比較好,經常帶弟弟去趕集,偶爾給弟弟買點衣服什麽的。有關爺爺的印記林亦誠少得可憐,除了這些他什麽都不曾記起,這也許是一種悲哀。但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後他還是很難過,人太無常了,想著想著,林亦誠的眼淚掉了下來,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血濃於水的緣故吧。
上天真會作弄人,爺爺的喪禮金竟然成了林亦誠的學費。他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爸爸也許明天就會把學費寄來,可是林亦誠一點都不開心,為什麽此時他的心是那麽的痛?撕心裂肺的痛幾乎讓林亦誠招架不住。不僅僅是因為爺爺的突然去世,更令他傷感的是他的大妹妹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
那一年他上初一,林亦誠清楚地記得妹妹眼裏的淚水,雖然說是妹妹自己提出退學的,但他知道妹妹是為了讓他能上學不得已而退學的。妹妹很懂事,她說不喜歡上學。如果真的是這樣,林亦誠心裏會好受點,可事實是妹妹是因為交不起學費而輟學的。
那一年計劃生育把林亦誠家罰得很慘。大妹妹無奈輟學在家,隨後就和親戚去太原的一家飯店打工,一個月才兩百塊錢。現在林亦誠如果要用妹妹的血汗錢來上學,這是不是太殘忍?“我是不是很無能?作為長子難道我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榨取親人們身上的血,直到榨完為止嗎?如果不這樣,我又能做什麽呢?”想到這些,不爭氣的淚水大顆大顆地滑落,而林亦誠沒有一點知覺。不能用這些錢作為自己的學費,林亦誠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
這天的風很大,風沙迷住了林亦誠的眼睛,但為什麽止不住他的淚水?
“亦誠,你……”王燃什麽時候走到他身邊,林亦誠對此一點也不知道。
“這麽晚了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林亦誠用衣袖抹去眼淚,揉了揉眼睛,看向王燃。
“我從宿舍的窗戶裏看到你了,你是有什麽傷心事嗎?看你哭得挺傷心的。”
“我……”林亦誠深深地看著王燃,頓了頓,“你能明白那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無力感嗎?”
看著林亦誠含著淚花的眼睛,王燃有些震撼,也有些不知所措:“雖然目前我還沒有這樣的經曆,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相信總有一天會過去的。”
林亦誠的眼神中充滿無助和憂傷:“道理我都明白,但那一天究竟有多遠,誰又能預測呢。”
王燃想了想,走過去,輕輕給了林亦誠一個擁抱:“為了那一天的早點到來,隻好加倍努力了,我相信你。”
林亦誠沒想到王燃會擁抱自己,錯愕地瞪大眼睛,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這也是第一次有親人以外的女生對他這樣近距離的接觸,王燃衣服上淡淡的清香鑽入林亦誠的嗅覺中:“謝謝,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麽,來上大學都有點後悔。”
王燃鬆開手,拍了拍林亦誠的肩膀:“後悔是沒有用的,別給自己留什麽遺憾就好了,別看你每天談笑風生,其實我覺得你內心正好相反。”
“這你都能看出?”林亦誠眼神有些慌亂,害怕自己的偽裝徹底在王燃麵前表露,趕緊轉移話題,“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明早還有課呢。”
“虧你還知道。”王燃笑了笑,“一起走吧。”
林亦誠和王燃並肩走在夜色裏,時間已經是午夜了,天還是有點涼,也許是秋天到來的緣故。這是林亦誠上大學以來流淚最多的一次,還讓王燃逮個正著,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林亦誠心裏暗暗發誓,無論以後遇到什麽困難,他不再流淚。與其把眼淚掛在臉上,不如把微笑送給別人。
“亦誠,回到宿舍好好睡覺。別胡思亂想了。”王燃關切地說。
“那當然了,你也早點休息。”
躺在**的林亦誠難以入眠,王燃的聲音一直在他耳畔回**,她的笑臉一直在腦海裏浮現。他抱著自己,身上還有一絲王燃的味道,像一根稻草,拉住林亦誠墜落的心。
“我這是怎麽了?”林亦誠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