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訓

第三訓

第三訓

和舊相識的正確重逢方式是你特麽怎麽還活著。

神威不太能想起第一次來地球時的情形,隻隱約記得飛船登陸那天某個脾氣向來不太好的廚娘抱住出站口的柱子哭了很久。那是他最後一次看她落淚,哭泣的樣子好像比當初她第一次殺人時還要難過。明明那天地球的陽光太明亮,腳踏在土地上的夜兔們都撐著傘將自己包裹得很嚴,隻有她一個人抬起頭舉著手一副想要擁抱太陽的模樣。

那一瞬間他才察覺到她大概真如她自己所說該是屬於這個名叫地球的星球,和畏懼著陽光,服從於本能衝動徘徊在戰場的他們是不一樣的。

他的腳沒來得及踏上地球的土地就轉身跟著再一次啟動的飛船離開,而她卻跟著夜王留在了地球,她最夢寐以求的地方。

“神威你小子,我們有十年沒見了吧!”

十年……原來已經過去那麽久了。

這樣想著,餓肚子的大胃王還是抱著木桶使勁往嘴裏塞著米飯,也不打算理會該被稱為師傅的人,前方的夜王不以為意地晃了晃扇子。

“說起來,真是意外包子以外的東西也能填飽你啊。”

“鳳仙大人說笑了,那種東西早就戒掉了。”他終於從米飯中抬起頭,微微眯起眼,“我知道的哦,那個叫做罌粟的……”

“哈哈,這可真是很有意思的誤會。”夜王心情良好地展開扇子扇了下,“如果你認為你對那包子的饑渴是因為這樣,那老夫也無話可說,不過神威,你來地球到底是要做什麽?”

“那還用說嘛。”神威向上伸出一根手指,依舊維持眯著眼的模樣,“來吉原當然是要找女人。”

是要找女人,隻不過他要找的是一個要不起的女人。

唯唯是跟著呆毛找到那個受傷的夜兔的。

它雖然嗜血卻對血相當挑剔,地球人的血液永遠不能引起它的衝動,小家夥聞到久違的夜兔之血便朝外衝了出去,擔心它去擾亂了吉原正在進行的變革,她急忙跟了過去,意外地在巷子裏發現那個人。

越是戰鬥經驗豐富的夜兔,其血液對呆毛的吸引力就更大,小家夥蹲在男人身邊一直舔著正在流血的肩膀,唯唯走過去拍開它,皺起眉打量了下那人的斷肢。

“夜兔都是這種不知疼的怪物嗎……”她忍不住喃喃自語,腦海不期然閃過紅發男孩渾身是血站在窗外笑著朝她揮手的樣子。

“小姑娘好像對夜兔很了解?”

原本以為昏迷的男人驀地開口,唯唯嚇了一跳,直覺地往後退出幾步,那人卻用尚且完好的那隻手撐起來靠在牆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別擔心,我對沒價值的人沒有動手的興趣,而且我估計也沒多久活頭了。”他自嘲地揚起嘴角,“我們團長最討厭敗家犬。”

“……還要再加上討厭弱者和蟲子。”最令人糾結的那個結果被證實,唯唯的臉頓時皺成一團,看起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是戰鬥。”

“哎,小姑娘還真知道不少。”阿伏兔驚訝地張了張嘴,餘光瞥到唯唯腳邊的那隻黑擎,不由想起自從踏入吉原之後自家團長那些怪異的行徑,他驀地坐正身子朝唯唯伸出一根小手指,“難道你就是團長的這個?”

“……隻是孽緣罷了。”唯唯一邊說一邊利索地翻出一張止血貼膏撕開貼到阿伏兔傷口處,看到那眼熟的貼膏,後者的表情再度一變。

“其實團長大多數時候像是一個孩子。”一味的追求隻是因為不知道怎麽才能讓自己內心的饑渴得到滿足,但其實誰又知道真正能滿足他的到底是什麽東西?這原本就是很抽象的事物,一般人也就這麽渾渾噩噩的活著了,就比如阿伏兔自己,可是他家團長不是這樣的。

“團長他……耗盡一輩子也想滿足。”

生命不止,戰鬥不息,那是夜兔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讓夜王變成家裏蹲的女人會是生的什麽模樣?

在來地球的途中他偶爾無聊會思考這樣的問題,讓夜王困在手裏也不覺得滿足,隻能讓她憎恨著他來抑製饑渴的女人,是有傾國傾城的容貌?還是太過強大讓夜王都甘拜下風?

其實夜兔的審美都不怎麽樣,至少在神威眼裏即使是女人也隻分為強者或者弱者,來到吉原之後多了一種分類方法也隻不過是“可以生孩子的女人”和“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他不知道那個叫做日輪的女人長得是不是真的可以傾城,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隱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能力,隻是覺得女人抱著破抹布哭泣的樣子意外的讓他覺得煩躁。

某種早該被遺忘的情緒疑似想要冒出頭,他的心情忽然很糟糕,地球的銀發武士和夜王在眼前對戰,女人們圍成一團協助圍攻夜王,那個叫做羈絆的力量又是他所不熟悉的東西。

“羈絆就是即使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也能一起走下去的秘訣哦,麻衣子說的。”

他記得廚娘說這話時眼睛閃閃發亮的模樣,像是對這個詞充滿了向往,卻又更像是想要勇往直前地相信著那個叫做麻衣子的女人所說的每一句話。

又或許這份憧憬與信任本身就已經成為了一種無法切斷的羈絆,讓他無數次想要毀了她悉心珍藏的那簇呆毛。

“喂,還活著嗎?”

有人的聲音傳入耳畔,神威忍不住轉過頭去,身穿和服的黑發少女正蹲在一個傷重的女人跟前仔細檢查著什麽,她身後是被血腥味引誘得雙目發紅的獸類,齜牙咧嘴地對著樓下的惡戰發出低咆,似乎隨時都可能撲過去,少女卻頭也不回地叫住了它。

“不可以哦呆毛,如果你去了以後再也不做包子給你了。”

呆毛悻悻地俯臥回去,雙眸殘念地看著前方的戰鬥,神威莫名想起久遠以前廚娘曾經一時鬥膽問過他如果包子和打架隻能選一項,他的選擇是什麽。

那時他是怎麽回答的?似乎是威脅了廚娘一下便避開了這個話題,但其實那之後他偶爾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吃是一種餓肚子之後的反應,而打架卻是血液裏的一種本能,原始的野性呼喚,他覺得自己順從本能並沒什麽錯,廚娘卻總是不以為然。

“總覺得夜兔其實很可憐啊……”

作為整個夜王的城堡最弱的人,她幾乎每天被欺負,即使是一個掃地的仆傭都會用看蟲子一樣的眼神看著她,但這樣的人卻總喜歡用怪異的眼神打量她所看到的每一個夜兔。

“神威?”聽到他笑聲的廚娘驀地轉過身,神威的表情微微一怔。

就是現在這樣憐憫的眼神。

“是神威……吧?”她似乎有些不太確定,擦了擦沾滿血的雙手走上前,伸手搭在欄杆上上下打量著他,他沒作回答,然而她腳邊躁動的呆毛卻告訴了她答案,她張了張嘴猶豫著想說什麽,幾乎是同一時刻,神威也開口了。

“你還活著。”

“你怎麽還沒死啊?”

神威忍不住雙手環胸挑了挑眉。

“我還活著很讓你失望?”

“啊,失望死了,我一直想著你去了一個萬裏無雲的星球,然後一落地就被太陽蒸發了。”

“那是什麽?你努力了十年編的冷笑話嗎?”

“不,隻是積壓了十年的怨念堆積出來的詛咒罷了。”

針鋒相對是以前的她即使氣急也不敢做的事,現在卻那麽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她的膽子也是被這份“咒怨”養大的嗎?

“真巧,我也一直覺得說不定你哪天又多管閑事惹怒鳳仙大人被拍成包子餡兒了。”

“……你才包子餡!你全家都……呼,算了。”因為想起神樂的存在,“全家都包子餡兒”這樣的話對著眼前的人罵不出口,廚娘轉回去繼續替腳邊傷重的那些人治療,看到她從腰間摸出幾根針就開始縫起來,他忍不住從高處一躍而下落在她身後。

“你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啊。”

“那為什麽救?我可不記得你是這麽好心的人。”

“受人所托。”她頭也不回地嘀咕,“有個多事的女人不想讓那男孩的任何一個‘媽媽’犧牲在這裏。”

“是嗎?”神威再度眯起眼笑了笑,“聽起來和我認識的女人有點像,讓我猜猜……她的名字叫豆唯唯是不是?”

唯唯手下一不留神被針紮到,指腹冒出一點血絲,呆毛立即朝這裏湊過來,神威伸出手抵在它的腦門輕鬆製止它上前。

“唯唯也一直是不誠實的人呢,那個男孩的事到底還是在意著的不是麽,畢竟對你來說是世上唯一的血緣?”

唯唯立即抬起頭警惕地看著他。

“你怎麽知道的?”

“討厭啊,十年了你的智商還是一點都沒有長進。”他伸出手扯了扯她的發髻,似乎對她改變了發型的事頗為殘念,順手摘下一個葉子形狀的發飾在掌心把玩著,“你憑什麽以為自己能逃得出鳳仙大人的掌心?”

廚娘的表情驀地一變。

憑什麽呢?大概是不怕失去的決絕吧。

因為從一開始就已一無所有也就不怕失去,活著也成為可有可無的事情,任何關於死亡的威脅都不能動搖她分毫,隻是內心深處總有一個小小的奢望,希望看到這個地下世界的終結。希望被困於吉原的女人有朝一日可以看到真正的太陽,而不是以逃避的心態將充滿希望的目光投射到日輪身上,那對日輪和吉原都不公平。

其實心裏很清楚這個世界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公平,不管是夜兔星球還是地球,甚至這獨立於地上都市的吉原,都有獨屬於自己的法則,公平與否並不是某個人說一句“不公平”就可以變成公平的事情,這個世界的法則會抹殺一切反抗他的因素。

所有的人都在“法則”的重壓下失去自由地活著,有人失去雙腳,有人失去容貌,有人失去生命,有人失去尊嚴……而她唯一可以做的,竟然也是和她們一樣漫無目的的等。

等什麽呢?

“不過就因為廚娘小姐總喜歡挑戰這些根本不可能的任務,有你的世界才那麽有意思。”紅發少年鬆開手指,任由呆毛朝他撲過去,唯唯眨了眨眼,看到少年緩緩走過來朝自己伸出手,“我來幫你吧?”

轟隆隆的悶雷在腦海劈過,唯唯緩慢地眨了眨眼。

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寫小盆友的戀愛【節操已死

尼桑雖然說是要幫忙但其實並不是那麽好心的,尼萌看了回憶篇就會懂的【啥啊

咳咳,總之就是這樣,今天先放這三章,其餘的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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