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淩晨三點到四點,正是人體睡得最沉,對外界的反應最為遲緩的時刻,許多犯罪案件都是在這個時間發生。

劉娟在大學城一家火鍋店內做領班,一天下來工作繁雜而疲累,每天到家基本一沾枕頭就睡。

入秋後雖然沒夏天那麽燥熱,但天氣一不好吧,就容易憋悶,所以劉娟有時候睡覺會留條縫兒。

她住的這套房,是一套兩居室改成的,一共三個房間住了六個人,其他五人分屬不同的兩個家庭,住著兩間大間。劉娟一人住著由客廳改成的小間。六人共用一個洗手間。

劉娟原本睡得挺熟,但不知怎麽迷迷糊糊就覺得有人站在床邊盯著她。

她夏天掛的蚊帳還沒拆掉,像個罩子那麽罩在**,需要拉開拉鏈才能去到外麵。

劉娟覺得這樣有安全感。

那股壓迫感遲遲不去,劉娟眼皮微動,緩緩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由於蚊帳的阻隔,她開始並沒發現異常,但當她借著月光看清房內的景象時,她瞬間清醒過來,驚恐地瞪大了眼。

“看清那人長相了嗎?”馬曉曉細心詢問著劉娟,將問詢結果一筆一劃認真記載下來。

劉娟不安地抱著胳膊:“我太害怕了,根本不敢動,就看到床邊有個人在對我……對我做那種事情,長相五官什麽的,真的看不清。”

“有發現少什麽東西嗎?”

“沒少什麽貴重財物,我們這種打工的,本來也沒什麽值錢東西好偷。”劉娟第一次報警,派出所接警很快,沒多久就派人來了,還來了三個。

馬曉曉點點頭:“其他人呢?”

“我也問過他們了,他們說也沒少。”

劉娟乍見自己房間多出來個陌生男人,嚇得魂都要飛了,努力憋著呼吸,就怕被對方發現自己醒了。

這種新聞她看多了,原本隻是偷東西,結果被屋主撞破變成入室搶劫殺人什麽的。

她緊繃著神經在**躺了半個小時,那人才穿好褲子走人。

待她確定人真的已經從陽台翻走了,身體一下子放鬆下來,才發現床單都被她的冷汗浸濕了,僵硬的肌肉更是酸痛不已。

後來她手腳發軟地敲開另兩家的門,大家才知道進賊了,紛紛自查起來,不過都沒有財物損失。

那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在劉娟房裏停留了一段時間,又無聲無息地走了。

“為什麽早上才報警?”馬曉曉聽她說叫醒大家是四點四十分左右,可是他們接到出警命令卻是在八點。

整間出租屋除了劉娟的房間,另兩間屋子房門緊鎖,租客不是去上班就是去上學了。

“他們都說既然沒丟東西,人也沒事,就別報警了,反正也抓不到人……”劉娟尷尬道,“但我就心裏還挺慌的,覺得我這次沒事,不代表別人也沒事兒,要是因為我沒報警讓這賊膽子越來越大了,那我不是辦壞事了嘛。”

“要是人人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

突然插入的低沉男聲令兩人都不由一愣,馬曉曉看向發聲方向,隻見韓章蹲在地上,正指揮小張對著地磚上一組泥腳印拍照取證。

“標尺都歪了小張同誌。”

“見笑見笑!”小張訕笑著連忙將標尺擺正。

馬曉曉取笑道:“小張你刑偵技術不過關啊,怎麽做的技術員?”

小張邊拍照邊不甘示弱道:“那下次要不咱倆工作換換,你拎勘驗箱,我來記筆錄?”

馬曉曉自然不肯:“這怎麽好意思,還是你來吧,韓哥對你給予厚望。”

大學城派出所原本是沒有技術員的,但自從三年前韓章調過來,就開始重視現場勘驗這塊了,為此還特地組織培訓了基層民警的現場勘驗技術。

他們派出所的趙所過去也是刑隊出身,對這塊是沒有異議的,加上確實提高了辦案效率,就更是大加支持了。

而韓章也憑借自己出色的刑偵能力和工作狂的幹勁,幾年來將大學城範圍的破案率大大提升,年紀輕輕已是一司警銜。

“你這兒昨天晾東西了嗎?”韓章不理馬張二人的拌嘴,抬頭看向陽台頂部的晾衣杆。杆上掛著個晾衣盤,夾了雙襪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劉娟努力回憶了陣:“有,我把內衣褲和襪子洗了晾上麵了。”她才發現自己不是毫無損失,那人竟是把她的內衣褲偷走了,瞬間更是驚恐,“他,他怎麽偷這個!”

韓章沒有回答,站起身往屋裏走去,走到床邊位置又停了下來:“他除了對著你**,還做什麽奇怪的事了嗎?”

劉娟不太願意回憶那副場麵,不僅恐怖,還令人羞於啟齒。

“沒有,他就站在你現在站的位置,就那麽看著我,手上不停那個啥……太變態了。”

韓章低頭看向地麵:“地上你清理過嗎?”

“沒有,我哪兒有心情打掃衛生啊。”

韓章招呼小張:“來,過來拿紫外燈照一照,看能不能找到精斑殘留。”

小張從箱子裏拿出一盞手持紫外燈,仔細往房間角角落落照了起來,然後沒過多久他就一臉凝重地抬頭。

“韓哥,工作量太大了,這地板上發光的東西多到令人發指。如果犯罪嫌疑人沒有將他的精液以觀音灑水的方式灑滿整間房的話,我一個個提取再送到市局技術隊檢驗看是不是人精得排到明年吧。”

除了精液,人體一些分泌物,如鼻涕、汗液,或者日常用品中的化學物質,某些藥類,都有可能在紫外線燈下呈現熒光。這間房是出租房,人員複雜且流動性強,地麵上的熒光反應相當可觀,簡直叫小張無從下手。

韓章皺了皺眉,知道這種小案子對市局來說簡直跟鬧著玩一樣,最終還是沒強人所難:“行吧,那你繼續取證,曉曉繼續做筆錄,我剛看到樓下有個監控探頭,去物業調出來看能不能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行。”

“知道了!”

應了聲,三人分頭幹活。

現在的小區監控,或多或少都會存在一定毛病,特別是那些有點年歲的小區,對監控的定義就是主要能顯像就成。分辨率高不高,對焦有沒有對住,是否有遮擋物,他們是一概不在乎的。

韓章在小區監控室來來回回看了一小時的監控,才終於在四點多的時候從監控鏡頭中捕捉到一個一閃而逝的身影。

那人穿著一件長風衣,有一頭長發,臉上戴著口罩。

韓章凝眉注視著這個怪異的身影,陷入沉思,他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個身形,甚至這身打扮……

忽然,他腦內靈光一閃。

這人……

就在這時,小張他們幹完活兒來找他收隊了:“韓哥,時間不早了,咱們先去吃飯吧?”

韓章讓開位置:“你們過來看看,有沒有覺得這個人很眼熟?”

小張放下箱子走過去,大臉湊近屏幕猛瞧,半晌揉著眼睛無功而返。

“哎呦這糊得跟打了馬賽格一樣,恕在下實在認不出。”

馬曉曉歪著頭仔細打量屏幕中定格的身影,遲疑道:“這是個男人吧,戴著假發的男人。對女人來說這肩也太寬了,而且走路的姿勢也不對。”

韓章讚道:“分析得不錯。”他指著那個人道,“應該是做過一些變裝的,我懷疑這就是最近猖狂作案的大學城內衣賊。”

小張一聽來勁兒了,又站遠了眯起眼看了看:“反偵察意識還挺強啊,這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登堂入室了!等等!!”他轉頭看向韓章,“我想起來了,這是不是那個露陰癖?”

雖然對方做了偽裝,但那個衣服和身型的確眼熟。

韓章欣慰不已:“還算對得起你那號稱千裏眼的視力,把這段拷回去,完了咱們在周圍找個館子簡單吃頓,下午到附近走訪群眾,爭取盡快破案。”

不是節假日,離清明冬至又遠,墓園內顯得分外幽靜。

帶著點涼意的陽光照射在一排排整齊的墓碑上,仿佛給它們鍍了層金邊。

李保平等林春舟上完香,又靜靜看了墓碑上年輕英俊的青年一會兒,說了聲:“走吧。”便率先背著手踱步往前走去。

照片中的青年,時間永遠停留在了三年前。他就那樣毫無預兆、悄無聲息的死去,留下了摯愛他的雙親和好兄弟。

“愛子李東瑞之墓”、“二零一四年冬至父母泣立”,每個字都叫人觸目驚心。

李東瑞的笑那樣燦爛美好,又那樣刺痛人心。

林春舟歎息著收回停留在墓碑上的視線,快步追上李保平的腳步:“李叔,最近阿姨還好嗎?”

墓園小路兩邊樹影婆娑,鳥雀鳴叫聲不絕於耳,不去計較這其中醞釀的生離死別、悲歡愁苦,倒是個清淨的好地方。

李保平心情看著不錯,三年的時間,已能讓他坦然麵對獨子的猝然離世。

“她最近不錯,能認出我了,吃飯什麽的也都正常。你不用老擔心我們,我們是東東的父母,不是你的父母,你不要因為我們耽誤了自己的大事。”

林春舟一愣,看向老人慈藹的麵容:“我的大事?”

李保平慢悠悠走著,嘴裏道:“你都多大了,還沒個女朋友?一天到晚忙著賺錢,我都說不要了,你還定時往我卡裏打錢。東東有撫恤金,而我現在也還沒退休,有工資拿的,夠我們倆老生活了。”

林春舟的性向,從前隻有李東瑞知道,李東瑞死後,便再無人知。

三年過去,卻被韓章陰差陽錯知道了這個隱秘,還是以那樣烏龍的方式……

林春舟笑了笑,溫和道:“我從小沒有父母,東瑞就像我兄弟一樣。你們是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孝敬你們是應該的。”

李保平聞言長長歎了口氣,眼眶都有些泛紅:“東東有你這個兄弟真是三生有幸了!”

李保平在a大任職,是a大的社會經濟學教授,林春舟將他開車送到學校,接著便走了。

他在大學城晃悠了兩圈,接了個小單,隨後便將車開到一家蒼蠅館子前,打算在這裏解決自己的午餐問題。

他剛在小桌前坐定,點了一碗炒飯,門口就進來三名警察,驚得在場眾人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紛紛停止動作看了過去。

然後林春舟就與韓章來了個四目相對。

韓章穿著一身挺拔的製服,肩章閃閃發亮,領帶打得整整齊齊。裝備加成將他氣質中痞裏痞氣的一部分掩蓋的絲毫不漏,甚至化成了滿身正氣。

“英雄!”馬曉曉也看到了林春舟,館子本就小,她看了圈見隻有對方那桌還有三個位置,就先一步走了過去,“好巧啊英雄,我們跟你拚個桌不介意吧?”

雖這麽說,但三人都沒有等他點頭的意思。

韓章正好坐在林春舟對麵,自從上次一別,兩人再沒聯係過,算算也有一個多禮拜了。

但對於兩個完全不熟悉的人來說,這個重遇頻率也有點高了。

“怎麽最近老碰到你?”韓章開口說了見麵以來第一句話。

林春舟喝著湯,聞言抬頭看了眼他:“有緣吧。“孽緣。

三人依次點了餐,馬曉曉和小張兩人絮絮叨叨聊著天,聊著聊著聊到了案子上。

馬曉曉道:“從偷內衣到露陰癖再到入室行竊,這是不是一個典型的犯罪升級過程?”

小張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磨了磨:“這不是個簡單的內衣賊,這是個愛穿女人內衣的性變態者,這點我覺得很重要。”

韓章橫了兩人一眼:“這桌可還有外人呢,誰讓你們隨意討論案情了?”

小張咳嗽著扭了扭屁股,馬曉曉吐著舌頭喝了口水。

片刻後,馬曉曉不甘寂寞,朝林春舟發問:“英雄,你是開專車的吧?”

林春舟咽下口中食物,簡單地“嗯”了聲。

“那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麽奇葩?”

林春舟想了想:“有。前陣子有個男的一上車就說自己快三過五,還讓我包月。”說完他對著韓章笑了笑。

韓章:“……”

林春舟沒過多久便吃完走人了,走前還很客氣地道別,讓幾個人慢用。

馬曉曉吸溜了口碗裏的麵條,見人出了門,壓低聲音道:“你們覺不覺得戴金絲邊眼鏡的人,很容易讓人有種衣冠禽獸的錯覺?”

小張回憶了下:“還行吧,斯斯文文的,像個搞學術的。”

“就很有變態殺手的氣質,特別是他如沐春風看著我的時候,我的心就會跳得特別厲害,整個人都很緊張。”

韓章見她越說越不像話,忍不住嗆她:“你怎麽不說你看人家長得帥發花癡?別以為我平常不看朋友圈就不知道你上次給他做完筆錄發了什麽。快點吃,吃完下午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小張忙低頭吃飯,用以掩蓋嘴角幸災樂禍的笑。

馬曉曉癟癟嘴,不說話了。

她上次給林春舟做完筆錄,一時興奮就發了條朋友圈,說自己遇到一個超適合戴金絲邊眼鏡的帥哥,還說好想看他演變態殺手。

但是!這條是完全屏蔽所裏領導包括韓章的,到底是誰,是誰出賣了她?

嫌疑犯的範圍其實很小,馬曉曉幾乎是立馬鎖定了目標,一個眼刀飛向小張。

你出賣我!她用眼神控訴。

小張瑟縮了下,連忙端起碗喝湯假裝什麽都沒看到。

林春舟離開小飯館後,很快手機上就接到了單。

做他這一行,懂得察言觀色是第一要點。客人不想說話就不要多嘴,客人需要傾訴就充當聽眾,客人問的問題盡量回答。

林春舟這三年的確遇到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人,有的一上車就哭,哭到彩妝變素顏;有的像兩條接吻魚,不願分離一秒,在車上足足親了四十分鍾;更有喝醉了吐他一車的。

社會上的人形形色色,來來往往。他是他們的過客,他們也是他的過客。

“顧小姐,去a大是嗎?”林春舟接到客人後,第一時間確認了目的地。

自從韓章那次烏龍後,他就尤其注重這方麵。

客人是位三十歲左右的女性,中長發,穿著駝色的上衣與深一號的長裙,上車後就一直專心於手中的讀物。

“是。”她頭也不抬,簡單明了地回答了林春舟。

車緩緩起步,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接下來這個故事,有點難度,是個懸疑推理小故事。我讀兩遍,大家可以將你認為的答案發送到我們欄目官方公眾號……”收音機裏傳出男DJ低沉磁性的嗓音。

林春舟剛才為了提精神打開了收音機,就想隨便聽點什麽,結果胡亂調的頻道既不是情感訪談也不是音樂類節目,是個講懸疑推理故事的。

不過好在是需要動腦子的節目,他聽著聽著就入了迷,倒是越來越精神了。

客人上車的時候,他也沒關,直到男DJ將這個小故事說完,他突然聽到坐在後座的女人發出一聲嗤笑。

很輕,但是嘲諷意味明顯。

林春舟往後視鏡看了看,沒看到對方抬頭,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關掉了收音機。

原本從上車開始便十分安靜疏離的女人卻在這時忽然抬起了頭。

“為什麽關了?”

林春舟一愣:“我以為您不喜歡聽。”

“我不是不喜歡,隻是覺得這個推理故事太簡單了,與他說的‘有點難度’不相符合。”

故事講得是一名有錢的寡婦死在了郵輪上,屍體倒在房間裏,被人發現時,陽台門大開著,眾人懷疑殺人者是從陽台逃離的。嫌疑人中,有寡婦的仆人,船上的水手,同船的明星,以及寡婦的繼承人,她的侄子。

林春舟道:“凶手是被害人侄子?”

女人挑挑眉,有些意外:“何以見得?”

林春舟失笑:“就像您說的,這個推理故事並不難。陽台門開著,凶手卻沒有將屍體丟進海裏偽造意外,而需要留下屍體證明寡婦已經死亡的,隻有她的繼承人,所以凶手就是她的侄子。”

女人合上書,翹起腿,輕輕靠在座椅上,表情變得饒有興味。

“你很聰明啊,現在,聰明的先生,你是否能推理出我是做什麽的?”

她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言談舉止中透露著良好的修養。

這個話頭起得古怪,但林春舟怎麽說也是五星網約車司機,一流的服務絕不會讓客人掃興。

對方讓他猜謎,他就猜。

“我猜……老師吧,教心理的。”

女人笑了:“你可真是讓我吃驚。”她觀察著林春舟的表情,“你是蒙的還是真的有推理過程?”

林春舟把著方向盤,語氣不緊不慢道:“您從上車就在看一本心理學教材,目的地又是a大,住在大學城裏,加上您的年紀……我的選項其實就兩個,不是學生就是老師。我賭老師。”

粗聽沒什麽邏輯,仔細回味倒是有幾分道理。

女人道:“原來是詐我。”

林春舟眉目舒展,輕快道:“畢竟我不是福爾摩斯,做不到看一眼就連對方早上吃了什麽都知道。”

a大離得不遠,林春舟很快將女人送達了目的地。

下車前,女人向他做了鄭重的自我介紹。

“我叫顧優,a大心理谘詢中心心理谘詢師,也是心理係的副教授。”她半開車門,纖細的高跟鞋方踏上地麵,突然想起還不知道這個有意思的人叫什麽名字,又回過身問,“怎麽稱呼?”

林春舟反應了會兒才回答她:“……哦,我姓林,林春舟。”

“不知湖上菱歌女,幾個春舟在若耶?”

這首七言絕句,出自王翰的《春日思歸》。

林春舟露出一抹淺笑:“是。”

顧優最後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人如其名。”便挎著包下了車。

這天的客人,顧優算是比較奇特的一個,之後的都十分平常。

深夜十一點,林春舟準時躺到了**。

他作息一向自律,起床甚至可以不用鬧鍾。

他住在大學城附近的一片老式住宅區內,房屋年代久遠,租客占了一半。

這房子也是林春舟租的,租金不便宜,但好在離大學城近。

樓裏住的學生多,有時候會比較吵,這晚他斷斷續續醒了幾次,不是被樓道內的喧嘩聲吵醒,就是被隔壁的關門聲吵醒。

隱隱還聽到了吵架聲。

好不容易硬睡睡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坐起身的時候林春舟隻覺得頭疼欲裂,比沒睡都累。

快速梳洗完畢,拎著垃圾袋下樓。

他剛要將垃圾丟進垃圾箱,手一頓,發現空****的垃圾箱底部似乎躺著幾大袋衣物,從黑色的塑料袋裏漏出一點布料痕跡。

他記得小區內有個舊衣物回收點,這些衣物清理一下說不定還能幫助到有需要的人。

林春舟想著探出了手,就在馬上要碰到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有生意了。

林春舟掏出手機,隨手將手裏的垃圾丟進垃圾箱,轉身朝停車位走去。

***

他今天的第一位客人,離他很近,就在小區門口,可能是小區的住戶。

那是個非常年輕的漂亮女孩,穿著時髦,身材苗條。然而一上車就開始哭,邊哭邊打電話。

“不知道,我現在也很亂……我沒想到會這樣……我今天就回家,不想留在這兒了……分,當然要分。”女孩吸著鼻子單手在包包裏翻找起來,“我票都訂好了……嘖,我好像沒拿錢包,我身份證還在裏麵……”她皺著眉,“行了我不跟你說了,拜拜。”

女孩快速掛斷電話,又默默流了會兒眼淚,隨即懊惱地拍打了下膝蓋上的小包,像是撒氣。

“師傅,麻煩調頭。”她忍著哭音,伸手將臉上的淚水抹去,手背上有顆梅花形的痦子,十分顯眼。

林春舟聽到她剛說的,知道她是落了東西,二話沒說就調頭回了小區。

女孩在同樣的位置下了車,林春舟問要不要等她,女孩往小區裏看了眼,猶豫片刻,還是搖頭:“算了師傅,你先走吧,我……我可能不會馬上走。”

林春舟看著她,聲線溫和,耐心地又問了遍:“你真的不需要我等你嗎?”

女孩抿了抿唇:“我……”

韓章這兩天都在忙內衣賊的案子,初步確定對方年齡在25到30歲之間,身高175左右,穿42碼鞋,可能在大學城工作或者念書,性格孤僻,獨居。

派出所的雜事很多,吵架鬥毆,鄰裏糾紛,抓貓攆狗,不知道找誰就都找人民的好警察解決。韓章盡量從這些瑣碎的事務間找到空隙去辦理這個案子,但因警力有限,線索又不足,進度很快停滯不前。

要是叫他以前的同事知道堂堂韓警官竟然在為抓住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內衣小賊抓耳撓腮、辦法用盡,一定要驚掉下巴。

這種案子放在刑警隊,隻配壓在最下麵吃灰。

大概是早上六點左右,天還蒙蒙亮,韓章就被一串密集的手機鈴聲吵醒。為了方便同事能隨時隨地找到他,他從來不關手機。

然而隻要是正常人,被人從熟睡中吵醒,難免有幾分起床氣。

“喂?”韓章接起電話,又躺回去閉上眼。

韓章的臥室和他的客廳屬於一個畫風,水泥色,不僅亂還邋遢,髒衣服幹淨衣服混一起,等要穿了就每件聞過去。

一張簡單的鐵床,一把挨著床頭的椅子,一組廉價的布藝衣櫃,組成了他臥室的全部。

“韓哥快來,出大事了!”小張稍顯慌張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由於小張經常為了屁大一點事就咋咋呼呼謊報軍情,韓章有點不信他。

“什麽事?”他剛醒的時候,煙嗓就會特別明顯,沙啞的不行。

小張那頭一頓,接著用一種努力壓抑顫抖的聲音說道:“剛剛有人在本二橋附近的河道裏,發現一具女屍,咱們轄區出了命案!”

韓章猛地睜開雙眼從**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