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蕭夙與白子洛的初次見麵
後來蕭夙此生裏就有了想要追隨的東西了。他想要成為和那個男人一樣的人,能夠在別人命懸一線的時刻伸出雙手。
同時,能和那個男人一樣,能夠瀟灑地從用手銬銬住那兩個壞綁匪,親手把他們送進牢中。
於是蕭夙晚上寫完作業後大段大段的空白時間裏,他就邁著他的小短腿往警局跑。他記得門口用金漆色刻的字:北城刑偵支隊,也記得總是不耐煩想把他趕出去的副隊長,還有百忙之中也會笑眯眯把他扛在肩頭的刑偵隊長——陳旭之。
陳旭之,這三字寫在他胸前戴的警牌上。
其實陳旭之因為常跑外勤的原因,很少穿警服。那天他剛好開完會下班,路上聽路人說好像前麵有人綁了個小孩,瞬間蹬著他的二八式自行車一路狂奔。
情勢危急,一時間也沒有能來支援的其他警員。不過這些在援救過程中,沒有一個警察會去考慮這些的。
畢竟,是警察嘛。
說這段話的是陳旭之的助手,他正在辦公室繪聲繪色給大家描述拯救蕭夙那天的危險畫麵。
當事人一臉微笑,任助手用說書人的語氣在那邊不著邊際地瞎吹捧,自己則一臉淡定地拿著報紙閱讀當天的新聞。
蕭夙則靠在陳旭之身上,手卻一刻不停地摸著放在桌子上的警帽和警服。
警帽的正中間有一顆凸起的五角星,蕭夙的手停留在那裏許久,不停摸來摸去。
助手看他這個樣子,忍不住逗他,“怎麽,也想當警察啦?”
周圍人一片善意的哄笑。蕭夙抬起圓鼓鼓的臉看著他,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對,他就是要當警察。
不上班的時候,蕭夙就理直氣壯去陳旭之家蹭飯吃。第一次去的時候,陳旭之的妻子還以為丈夫在外麵搞了個私生子回來,氣的揚手就準備暴揍丈夫一頓。
陳旭之用此生最快的語速把過程說了一遍,陳夫人這才明白過來。她在蕭夙麵前蹲下身來,和藹地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呀?”
“蕭夙。”他說,“阿姨真好看。”
聽了這話,陳夫人眉眼彎彎,把蕭夙抱起來,往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牽著他往飯桌旁走。
上桌的時候,他發現對麵坐了一個紮著雙馬尾的肉嘟嘟小女孩,眨著大大的眼睛正好奇地望著他。
“我女兒,陳子洛。來洛洛,跟哥哥打招呼。”陳旭之慈愛地摸摸她的頭,親了親她粉嘟嘟的臉頰。
陳子洛不太明白父親說了什麽,不過她知道要吃飯了,所以很高興,笑得樂嗬嗬的,也衝蕭夙甜甜笑了一下。
嘖。
拿起筷子的蕭夙嫌棄地想:你口水從嘴邊流下來了,快點擦掉。
之後再看到這個肉嘟嘟小女孩的時候,是五個月後。蕭夙左手牽著父親,右手牽著母親,在警局看著陳夫人跪在警局哭著求局長,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一定要知道陳旭之在哪裏。
“很抱歉,夫人。”局長說,“陳旭之在任務後期與我們失去了聯絡,現在我們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陳子洛咬著手指站在一邊,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蕭夙來了,抬起臉,依舊衝他甜甜一笑。
她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蕭夙知道。
他知道,陳旭之已經死了。
再後來,陳夫人帶著白子洛搬家了,他再也沒見過她。但沒關係,他已經知道人生的意義是什麽了。
是北城刑偵支隊,是警察,是職責,是保護人民。
之後的人生都在他預料之中。他以第一名的成績從公大畢業,無視了所有其他警局的邀請,提著行李箱徑直來到北城刑偵支隊報道。
報道那天是許局親自給他辦的手續。他記得這個小男孩,十九年前他總是提著蕭夙的後衣領想把他扔出去。現在十九年過去了,他成了眾人口中溫和的許局長,他則成了這一屆最耀眼的新人。
“歡迎你來。”許局在報道表格上重重按下章。
“謝謝。”這句話,蕭夙說得真心實意。
後來一切都很好,不斷降低的犯罪率,乖乖束手就擒的罪犯們,最好的兄弟們也來到了警局成了自己的拍檔,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出現在報紙頭條。
可是他心裏有更在意的事情。
X組織。他在能查到的跟陳旭之相關的信息中,都看到了這個名字。
橫行國內長達一年的神秘組織,然而在陳旭之消失的那段時間,這個組織也隨之消失了。有傳言說,陳旭之為了人民安全,和這個組織同歸於盡了。
若真是如此也罷了,偏偏一年前,蕭夙在國外新聞網上再一次看見了這個組織的名字。
一華裔死於洛杉磯,手腕處被人用利器刻了一個帶血的十字架。
他們還在。他們還在殺人,他們依舊猖狂。
蕭夙待不住了,他跟許局申請重查陳旭之的案件,被駁回。再申,再被駁回。
陳旭之的真相他一定要查到,x組織一定要被抓到。蕭夙近乎執念般這樣想。
案件訴訟時期最長是20年,還有兩年就到期了。蕭夙找到陳夫人,問她要不要試著起訴警方,逼迫警方重查案件。陳夫人聽了這話,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良久,她道:“蕭夙,你還記得你當警察的職責是什麽嗎。”
是保護人民,追隨正義。他在心裏默默答道。
“我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這個瘦弱的女人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格外堅強起來,“老陳必然是為了警方去追查的,事情發展成這樣誰也不想。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但這不是你的。”
蕭夙聽了這話似懂非懂,但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確有什麽地方發生了變化。
他回到警局的時候,還在想著陳夫人說的那句話。
“我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
蕭夙困惑了。難道他,真的已經對這起案件執著到本末倒置的地步了嗎?
他突然覺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想這件事。他當初想要當警察,是為了想成為和陳旭之一樣的人,然而進了警局之後,他總是惦記著x組織這個案子。他突然分不清,他到底是自己想成為一名警察,還是想要破解陳旭之的案子而成為一名警察。
這兩個概念,自陳旭之消失後,已經開始混淆了。
他覺得自己需要沉澱一段時間了,他需要想清楚。
沈複知道他的想法後,沒多說什麽,接過他手中隊長的重擔。許局那邊倒是不放人,隻是蕭夙去意已決,怎麽說也沒用。
他就這樣在家裏住了一年,打理著父母留在國內的一些店麵,對外界的事情開始不聞不問。
他還記得8歲那年心理醫生對父母說的話,躲在房間門後的他聽得一清二楚。
無情型人格障礙,他現在已經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了。雖然他定期去做心理檢查,知道自己目前沒有這方麵的傾向,但從心理醫生一次比一次嚴肅的麵孔來看,恐怕這是遲早的問題。
他原本還在想著這麽下去,會不會真的變成人格障礙患者,現在正好有個機會讓他喘口氣,他覺得也不錯。或許這就是天意。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日曆一張張撕去,生活就這麽得過且過著,也沒什麽不好。
直到某個清晨,他接到沈複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沈複玩世不恭地笑著,道:“等會有人會送上門,替我邀請你回局。”說完不等蕭夙多問,便直接掛了電話。
不明所以地蕭夙抬頭看著牆上的日曆,是招生季。
他心裏突然有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他低頭,算了算時間。19年了,如果真的是她,那麽她現在應該是22歲,剛好大學畢業。
難道真的是她?蕭夙腦海裏浮現出她亮晶晶的大眼睛。
此刻的蕭夙睡意全無,久違的情緒終於回歸到他的體內。在第一千零八百次看向時鍾的蕭夙意識到,不行,要冷靜一下,所以他拿了睡衣,在大清早洗了個澡。
陳子洛就是這個時候來的,不過她這時候已經隨母姓,叫白子洛了。
等蕭夙從監控裏看到她耷拉著臉蹲在門口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蕭夙定了定神,拉開了門。
可惜的是,她沒有認出來他來,隻知道他是沈複逼他請回的人,這個任務非完成不可。
對此蕭夙不意外,畢竟小孩三歲前的記憶都是空白的,別提他了,就連她自己的父親她都記不得了。
可是她還是來到了北城刑偵支隊。那一刻,蕭夙突然相信了“宿命”這件事。
“兩個半小時了,我們竟然一米都沒有前進!”身邊發出一聲呐喊,白子洛看著高速上紋絲不動的車輛,滿臉悲憤:“海城交通怎麽回事!又不是國慶假日,怎麽能堵這麽久!”
被這聲喊拉回現實的蕭夙定睛看著前方,順手拿起手邊一瓶礦泉水,擰開。
“堵太久了,這不正常啊。”說話間白子洛已經忍不住動手解開了安全帶,想要下車看看,“再怎麽堵車,也不能堵得這麽一動不動吧。”
這句話也點醒了蕭夙。他搖下車窗,伸頭眺望了一下遠方,看不到盡頭。
蕭夙心裏起了疑,掏出手機給葉文暉打了個電話。“對,是我。還沒到,你幫我聯係下交通局,看看北海高速上到底出了什麽問題,堵了兩個半小時了已經。嗯,好,盡快。”
葉文暉動作很快,不到五分鍾就給蕭夙回了電話。
“交通意外,兩輛車撞一起了。”
蕭夙蹙眉,“這種程度的車禍至於堵這麽久嗎?”
“主要是兩輛車的車主們脾氣都很暴,打起來了。這還不算完,有人來勸架,沒勸住,現在可好,發展成群架了,場麵一度失控。警察們控製不住這麽多群眾,所以那一塊了路全被堵住了,加上緊急通道全被占,又是高速正中間,根本沒車能開過去。”
蕭夙“嗯”了一聲,這時耳邊傳來電話打進來的聲音。蕭夙看了眼屏幕,是沈複。
“先掛了,隊長打電話了。”蕭夙按掉電腦,接通了沈複的來電,“路上,堵車了。”
“蕭夙,你得小心!”沈複那邊的聲音聽起來很嘈雜:“x組織現在的目標是你!”
蕭夙心中一凜,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