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策反
相框背後到底藏著什麽?
一個得知真相的機會擺在了寧寧麵前。
裴玄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要他回總部一趟。
“什麽時候回來?”寧寧手裏拿著一件灰色外套。
“今天晚上出發,大概四五天後回來。”裴玄一邊在她的服侍下穿上外套,一邊笑,“要不你別回去了,留下來幫我看家?”
寧寧故作猶豫,片刻之後笑著說:“成啊。”
臨別一吻,裴玄離開。
寧寧站在房子門口朝他擺手,等到車子消失在視野盡頭,笑容慢慢收斂起來。
她轉身回了房子,反手將門鎖上,然後一步一步,走到掛滿相框的走廊前。
一般人家裏最多掛個三四副,誰會跟裴玄一樣,將整個牆麵掛滿。
寧寧與相框中的自己對視一會,抬手將其中一隻相框卸下來。
之前撤換過一遍相框,但那是裴玄負責換,她隻負責遞框,相框背後是什麽,被裴玄有意無意的擋住了,她沒看清楚。
現在她看清楚了。
“這是……”寧寧抬起一隻手,慢慢撫摸相框後的牆壁。
牆壁上,是一隻貓眼。
她摸了摸貓眼,視線移到邊上的相框上,走過去將那些相框一個接一個的卸下來。
一路走,一路卸,大大小小,一隻隻相框落在她的身後,等走到走廊盡頭的時候,她猛一回頭,才覺毛骨悚然。
身後,滿牆的貓眼盯著她。
隻看了一眼,她就沒敢再看,回頭朝廚房走去。
走廊也好,廚房也好,琴房也好,客房也好,裏麵的相框都是動過手腳的,或者在碎花裙子裏,或者在鋼琴琴身上,或者在相中人的右眼裏,悄悄藏著另外一隻眼睛。
一隻暗光流轉的貓眼。
最後,臥室的門打開。
雪白的雙人床,帶喜字的枕頭。
以及這個房子裏最後一副屬於燕晴的相框。
寧寧慢慢朝它走過去,一人高的相框掛在牆上,相框中的新娘靜靜看著她,似乎早已等待她的到來。
“……燕晴。”寧寧緩緩抬起一隻手,撫摸相框眼睛的部位,“你在裏麵嗎?”
那隻眼睛閃動了一下,似乎真的有一道視線從背後射出來,看向她的身後。
寧寧猛然回頭。
一把刀舉在她身後!
“啊!”寧寧尖叫一聲,千鈞一發之際急急避過,菜刀砍下來,砍在了對麵的相框上,相框裏的燕晴從頭裂開。
幾根頭發掉在地上,寧寧驚魂未定的看著對方:“李萍萍!”
李萍萍握刀回頭,她的樣子看起來非常可怕,兩隻眼睛因為亢奮而閃閃發光。
寧寧一邊往門邊挪,一邊質問:“你是怎麽進來的?”
……真奇怪,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把門給反鎖了,李萍萍是怎麽跑進來的?
李萍萍朝她得意一笑,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朝她搖了搖。
“你覺得呢?”她問。
寧寧的瞳孔閃爍了一下。
“誰給你的鑰匙?”寧寧沉聲道,“裴玄?”
李萍萍沒有回答她,她將屬於裴玄的那串鑰匙塞回自己褲子口袋裏,然後提著刀朝寧寧走過來。
寧寧轉身就跑,可是她的體態太過臃腫,一邊跑一邊氣喘,腦海裏閃過裴玄對她說的那些話。
“多吃點。”
“瘦子摸著沒手感,我還是喜歡你肉呼呼的樣子。”
“來,張嘴,我喂你。”
“沒事,你要是胖得走不動路,我就背著你走。”
一盤盤肥鵝,一盤盤烤乳豬,一碟碟蛋糕,以愛的名義,原本就已經體態豐腴的寧寧被他喂得更胖了,她真的跑不動了,像一頭待宰的肥豬。
李萍萍三步兩步就追上了她,兩個人扭打在一起,寧寧死死握住對方的手腕不放,那把尖刀近在咫尺,似乎隻要她一鬆手,就能戳進她的眼睛裏。
“裴玄隻是在利用你!”寧寧忽然朝她大吼一聲。
李萍萍楞了一下,手上的力氣也跟著略微一鬆。
可她的猶豫隻有這麽一瞬,凶光再次在她眼裏聚集,怎麽辦?寧寧臉上的汗水飛快淌下,刀尖朝她的眼睛一點一點靠近……
“燕晴還活著!”寧寧突然大叫一聲,“看看牆上,看見那個貓眼沒!她就在牆後麵看著我們!”
“這不可能!”李萍萍脫口而出,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牆壁方向。
事情那樣的巧,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被她劈裂的相框哐當一聲從牆上掉了下來,露出後麵的那隻貓眼。
趁她盯著貓眼發呆,寧寧猛力去奪她手裏的刀子,但是李萍萍也跟著反應過來,兩個人又陷入了角力之中。
一胖毀一生,關鍵時刻,百八十斤肉半點用處都沒有。李萍萍一把將寧寧推到牆上,刀子橫在她的脖子上,沒有急著一刀切下,而是氣喘籲籲的對她說:“你又騙我,人是我們兩個一起看著下葬的,她怎麽可能還活著!”
絲絲涼氣透過刀子,滲進寧寧的皮膚裏,她感覺自己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邊喘邊道:“你看見她屍體了?”
李萍萍:“……”
寧寧:“看見了,還是沒看見?”
李萍萍:“有棺材,還能沒屍體?”
“就不能是別人的屍體嗎?”寧寧問。
這回可算是抓住她的漏洞了,李萍萍哈哈一笑:“人家親爹親媽還有丈夫都在那,還能認錯?”
“為了擺脫醜聞。”寧寧說。
兩個人的動作都停止了一下,仿佛變成了一副不會動的油畫。
“……這麽可笑的理由?”李萍萍率先笑了起來。
“這個理由很可笑嗎?”寧寧反問。
她知道這個理由有點牽強,但倉促之間哪能思考得那麽全麵,她隻能盡力讓李萍萍相信這個理由。
“一個人搞出這麽大的醜聞,別說她自己,她家裏人也受不了。但是死者為大,再大的醜聞,人死了也就消停了。”寧寧說。
她這話說得毫無道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似乎有那麽一點道理,李萍萍被她弄得混亂不堪,而寧寧根本不肯給她理清思路的時間。
“咱們兩個在這拚死拚活幹嘛?搞不好這就是裴玄跟燕晴做的一場戲!”寧寧喊道,“你想想,燕晴沒死,他們兩個就還是夫妻,咱們兩個算什麽?小三小四?搞不好小三小四都輪不上,就是想讓我們兩個自相殘殺……”
她猛一轉頭,朝牆壁的方向喊:“……給她看!”
心理陰暗的人就愛把事情往陰暗的地方想,寧寧說的也許不是真相,但聽在李萍萍耳朵裏,卻越來越像真相。
李萍萍臉色陰晴不定,為了更進一步刺激她,寧寧忽然將手往牆上一拍:“燕晴!你在裏麵嗎?燕晴!你是不是在看我們笑話!”
她也不管有沒有人回應,就一下一下拍,拍得一次比一次響。
李萍萍被她搞得心煩意亂,大叫道:“夠了!你說她還活著是吧?那你把她找出來給我看看!”
她後退一步,用刀示意寧寧前麵走,寧寧在她的脅迫下,把整個房子翻了個遍,越翻額頭上的汗水越多,因為她隻找到了一堆貓眼,卻找不到一扇能夠通向牆裏的門。
“咱們可以把牆砸開。”寧寧提議道,“倉庫裏有錘子。”
“你覺得我會讓你拿著那玩意?”李萍萍嘲道。
“可人就在裏麵!”寧寧說,“要不然牆上裝那麽多貓眼幹嘛?好看嗎?還不是為了讓裏麵的人能看到外麵?”
“……”李萍萍沉默了下來。
就在寧寧以為自己已經說動了她的時候,刀子從她身後橫了過來,抵在她的脖子上,李萍萍的聲音從她身後冷冷傳來:“算了,我先殺了你,再自己捶碎了牆看看。”
生死一線,寧寧幾乎是嘶吼而出:“我有辦法了!”
脖子前的刀子一停,劃破了一點點皮膚。
“用不著那麽麻煩……”寧寧熱汗淋淋道,“我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
“……什麽辦法?”李萍萍問。
“裴玄。”寧寧吞了吞口水,道,“裴玄肯定會回來看你成功沒有。”
“……說下去。”李萍萍道。
虧她之前還不承認自己是受裴玄唆使,如果不是受裴玄唆使,她哪來的鑰匙,裴玄又何必回來看她成功沒有。
“你有很多疑問,我也有很多疑問。”寧寧說,“我想問問他,你,我,還有燕晴三個人,他到底喜歡誰?如果他喜歡燕晴,為什麽要把人關起來?如果他喜歡我,為什麽要你來殺我,如果他喜歡你,為什麽要把你變成殺人犯?”
李萍萍站在她背後,她沒法看清楚對方現在的表情,焦急的等待片刻以後,才聽見她沉聲道:“你想怎麽做?”
知道對方看不清自己現在的表情,寧寧忍不住無聲微笑。
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是共犯關係,最不可靠的關係則是三角關係。
裴玄試圖將李萍萍變成她的共犯,如今這位共犯卻被寧寧所策反。
“裴玄最多三四天就會回來。”寧寧深吸一口氣,“到時候咱們就這麽做……”
三天後。
火車停靠站台,裴玄放下手裏的報紙,提著行李箱從裏麵走了出來。
幾天的旅遊讓他精神煥發,站在人群中宛若鶴立雞群,十分醒目。
他揮手叫停一輛出租車。
“先生去哪?”出租車司機問。
“師大附中。”裴玄說。
出租車在附中門口停下,他下車以後,先是去了一趟寧寧的辦公室,辦公室裏有幾個老師在,一個在批改作業,還有兩個在閑話家常。
“不好意思。”裴玄走過去問,“雲琳在嗎?”
“雲琳?”兩個老師停下閑話家常,抬頭看著他,“好幾天沒來學校了,你是……”
“我是她未婚夫,剛剛出差回來,本來想過來接她回家的。”裴玄一臉疑惑的問,“怎麽,她好幾天沒來學校了嗎?”
“是啊,有三天了吧。”老師說,“你找到她,叫她趕緊回來,教導主任要找她談話了。”
“好,好。”裴玄忙點頭,又問,“知道她可能去哪了嗎?她室友會不會知道?”
“她室友?啊,李萍萍啊。”老師又搖搖頭,“李萍萍也好幾天沒來了。”
“這樣啊……”裴玄失望的低下頭,又彬彬有禮的對他們兩個說,“那謝謝了,我先回家看看,看她是不是在我家。”
與兩人作別之後,裴玄心事重重的走出校門,一路上有很多人看到了他,有幾個認識他的人還跟他攀談了幾句。
等到他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憂鬱的神色一掃而空,架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說:“去綠蔭大道。”
車子停在他家門口。
下車以後,裴玄在自家房門麵前站了片刻,卻沒有去掏鑰匙——他的鑰匙早給了別人。
低頭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心裏默數了六十下,隔壁的兩名老人相扶出門,準備去公園裏散步。
“李伯,李嫂。”裴玄主動跟他們打了招呼。
“哎呀,小裴啊,你怎麽站在這裏啊。”李嫂看了眼他的手提箱,“剛剛出差回來啊?”
“是啊。”裴玄答完,一臉憂鬱的說,“就是門鑰匙落在外地了,現在進不去。”
“那你敲門啊,你家有人啊。”李嫂馬上說,“我晚上看見你家裏開了燈的。”
“是嗎?”裴玄立刻當著他們的麵走過去,不斷敲門道,“雲琳,雲琳!老婆開門啊!”
他越喊聲音越大,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緊張。
兩名老人麵麵相覷,緊張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李嫂小心翼翼的問:“怎麽了這是?你們兩個鬧別扭了?”
“……雲琳可能出事了。”裴玄沉聲道,“我剛去她學校接她,她學校裏的人說她三天沒出現過了。”
李嫂啊了一聲,身旁的李伯抱緊她,開口對裴玄說:“我去叫我兒子過來。”
“我等不及了。”裴玄說完,直接開始撞門。
咚咚咚……
等他後退兩步,還要再撞的時候,門突然打開了。
李萍萍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後,手裏提著一把帶血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