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素貞你怎麽樣?【二更】

鶴童氣急了,也不再同法海禪師“說理”,大如鵬翅的膀子驟然一揮就朝著他揮來。

法海禪師泰然自若的躍起,手上佛珠同時祭出。素貞一看,這一仗是躲不了要打了,隻得幻化成蛇身,一麵躲避著仙鶴的攻勢,一麵對法海禪師道:“小和尚。你是個榆木腦袋?多說點好話會死啊?!”

法海禪師一臉執拗的看著她說:“我不會吵架,我隻是在講道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不是妖孽,他不該這麽說。”

素貞聽後蛇身微頓,赤紅的蛇眼逐漸彎曲,幾乎彎成了兩顆桃心。

原來他也知道維護她啊。

雪白巨蟒因著小和尚的一句話,美成了一條花癡蛇,呆愣之間冷不防被仙鶴的爪子在蛇頭處狠狠重擊了一下。

白娘娘死愛漂亮這麽多年,立時就怒了,蛇尾猛地一掃打在仙鶴的腿上,而後卷住它的雙腿就往地上砸。

鶴童雖說道行比白素貞要高出三百多年,實際上對敵迎戰的次數寥寥可數。一看自己被拎起來又砸下去,疼的悶哼一聲,差點落下淚來。這就是位嬌生慣養在神山中的主兒,因著祖上跟上頭的仙人有些關係,處處都要壓別人一頭,此時被修理的這麽慘,真格是羞惱愈加,驟然揮翅騰起反抓住白素貞的蛇身便往高處飛去。

素貞一見它要在天上打,蛇身也是一震,正脫身無法時,忽覺頭頂金光一照,是小和尚祭出了法器金缽。

金缽的威力不小,隻要是個畜生都能裝進去,鶴童隻覺身體一陣劇痛,不由痛鳴一聲,忪了爪上的白素貞,瞬間被收進了缽裏。

法海禪師雙手結成法印,默念梵咒,金缽又緩緩落回了他的手中。

素貞自天上下來,揉了揉流血的頭皮和劃破的額角焦急擰過來道:“仙山裏的鶴童你也敢收?”

這可不比外麵那些沒有來頭的妖怪。

小和尚似也有些迷茫,他方才看見它抓她,便將它收進來了。缽裏的東西,此時正在張牙舞爪的叫罵,法海禪師埋頭看了一會兒,也覺得這事兒辦的不太好,皺眉苦思了好一會兒,方道:“回去再說吧。”

現下放出來不是豈非又是一場惡戰?

白素貞說:“也好。”

法海禪師聽著她的音色有些虛弱,不由朝著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是不是不舒服?可是那鶴童抓疼你了?”

白娘娘擰了兩下腦袋說:“小傷,無礙的。”

她隻是隱隱覺得,通體不甚舒爽,也不知道在鬧什麽毛病。

靈芝既拿到了,兩人便準備回去了。隻是方才那一通打鬥,竟是不知來時用的繩子飛到哪裏去了。白素貞見崖壁上生著一些老樹藤看著堅韌,便走到一旁去扯樹藤。剛將樹藤在兩人身上捆好,便見一名須發斑白的老者遙遙趕至,口中喚道:“前麵的小師父且等一等。”

“小師父”聽後一愣,也從善如流的站定下來,謙虛問道:“老者有何指教?”

老者笑笑說:“不敢不敢,隻想請問小師父,這缽裏裝的是什麽?”

法海禪師說:“裝了一隻鳥。”

老者又問:“你要帶去嗎?”

法海禪師搖頭說:“不帶,您不是來領了嗎?”

昆侖山的風大,霧重,老者的白胡須混在風中,凸出的額頭又是鋥亮,實是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法海禪師對著他行了一個佛禮,又蹲xia身來缽口朝下,“當當當”地磕了兩下金缽,果真將裏麵罵罵咧咧的仙鶴又倒了出來。

鶴童由自還在氣惱,出來以後也未仔細看對麵站了什麽人,長頸一揚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鶴鳴,撲閃著一雙翅膀又要向小和尚撲來。

老者也隻是笑,手中仙繩一擲便套住了它的雙腳。

鶴童這方發現自己的主子找過來了,剛待張口告狀,便見老者笑擼一把銀白長須,慈眉善目的對法海禪師道:“怎地不帶回去教養兩天?”

法海禪師說:“我的廟小,容不下“大佛”,教養便更談不上了。”

老者說:“哦?方才不是收拾的挺來勁的?”

法海禪師恭敬再施一禮,道:“我二人來此仙地,未跟主人打招呼便擅自盜取靈芝已是罪過,方才焦急之下隻為保命,得罪之處萬望南極仙翁海涵。”

老者聽後哈哈大笑,抬手一指鶴童說:“它是個不成氣候的,仰仗我平日溺愛卻是有些盛氣淩人。你幫我教訓了它,我倒要謝你。隻是說到海涵,我肚量又沒那麽大。你二人明目張膽的來,又明目張膽的去,我若就此放過,隻怕九重天上也要被仙友笑掉大牙嘍。”

南極仙翁這般說完,手中長杖一揮,立時有一道雷□□勢洶洶的擊出。

白素貞是妖,一般到了仙山福地都是裝的老實乖順的,見聞老者同小和尚談話時,便也不往跟前湊。哪裏承想,南極仙翁也是抬手就“動武”的主兒,一時唉聲歎氣的又化成了巨蟒,扯著法海禪師便往天上飛。

口中連連叨咕著:“又打啊?累了啊能不能歇會兒?”

法海禪師也聽到了她這聲自言自語的歎息,神情也頗有幾分無奈,一麵將采到的靈芝草揣進懷裏,一麵對素貞道:“別戀戰,咱們下山去。”

白娘娘自然也不想戀,但是她不認識路,隻能一味的在天上亂飛。小和尚想幫她認路,奈何自己也不認識,隻好一味亂指,被素貞用蛇尾拍了好幾下腦袋。

好在南極仙翁的雷光雖看著凶狠,幾次重擊竟然都是繞著她的蛇身在飛,沒有一次真的擊中,又讓素貞逐漸定下了神,逮到一個空隙全力催動妖法朝著遠處飛去。

與此同時,躺在昆侖山腰的鶴童依舊被捆著雙腳躺在地上,眼見著白蛇吊著和尚飛遠了,不由氣急敗壞的叫道:“師父!你怎地就這麽放走了他們?”

南極仙翁這才做恍然大悟狀,搖頭哀婉道:“呀!真跑了!人老了,果然眼神兒都不行了,這也能劈歪,你怎地不幫我看著點?”

鶴童才不信他這一套,嘴裏哼哼唧唧的說:“哪裏是劈歪,你分明是故意放走那妖孽的。”

它師父是九重天上的四諦之一,位列九仙之上,怎麽可能連區區一僧一妖都收服不了。

南極仙翁隻慢悠悠的撿起捆著它的繩子,優哉遊哉的往回拖。

口中言道:“妖孽?你看咱們昆侖什麽時候由得妖隨意進出過?”

那是管你再大的本事,都要被山邊的結界打得魂飛魄散的。

鶴童聽後也是一怔,揚著脖子驚愕道:“那白素貞不是妖?!”

南極仙翁沒答它的話,隻將手中桃木長壽拐上的葫蘆搖地左右四晃。

“是妖非妖,是人非人,是是非非,是非為何?你今日受的教訓還不夠,回去好好將功課抄寫十遍。我座下的弟子,也不能顯得太沒有學問。”

連個年紀輕輕的小和尚都說不過,成何體統嘛。

鶴童卻還執著於白素貞的身份,追問仙翁道。

“是妖非妖,是人非人,她還能是神不成?”

南極仙翁掐指算了算:“啊!十遍可能不夠,你抄三十遍吧。”

鶴童:“”

再說白素貞這邊,一路帶著小和尚朝著回去的方向飛,路是逐漸找到怎麽走了。蛇身卻一陣高過一陣的不自在,蜿蜒前行的身體,猛然一陣收縮,顫抖的連掛在下麵的法海禪師都覺察出了不對。

他以為白素貞被方才的雷光擊中了,一疊連聲問她:“你如何了?可是受了傷?”

白素貞一直都未答話,收縮的蛇身蛇皮都繃的死緊,明顯是在硬撐。法海禪師不知道她是怎麽了,正待再問之時,耳邊隻聽她一聲咒罵:“非他媽在這個時候!”緊跟著便是一個猛子的驟然速降,是撐不住要強行下落了。

兩人此時正在萬丈高空,白素貞死命強迫自己瞪大雙眼,挑了一座不知名的山頭上的一顆老樹想要落到上麵。又因為下落的太快,妖力跟本控製不住速度,仍在百丈之處,便撐不住法力掉了下來。

落在老樹上之前,白素貞幾乎是下意識的用蛇身緊緊卷住了小和尚的身體。

老樹雖旁枝錯節的生出很多枝丫,到底無法承受這麽大的落勢。白素貞跟法海禪師又一路自樹上掉下,狠狠砸向地麵,一連順著山路跌跌撞撞直滾到半山腰方將將停下。

山中利石無數,所經之處無不是一陣錐心刺骨的疼,但是再疼,她也死命強撐著護他。法海禪師掙脫不過,隻能拚盡全力扯出雙手緊緊護住她的蛇頭。

白素貞的蛇身停下之後便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昏厥之前,唯一的記憶就是,法海禪師焦急的一聲痛呼:“素貞你怎麽樣?!”

素貞不怎麽樣,素貞隻是要脫皮了。但是素貞莫名其妙想回給他一個笑臉,隻是她現在蛇首蛇身,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她彎了嘴角。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吧。

叫的真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