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夢想是條狗

有人說，吃一塹長一智，要是真能這樣的話，我的智商恐怕早就超越了愛因斯坦——別裝了，其實你也一樣。

有時候講真話是一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比如你看到開篇前半句時可能在笑，看到後半句時臉色就變了——但我隻講真話。

為了避免無聊的人去考究故事的真實性，很多人在講故事的時候都會特意加一句：很久很久以前，因為是遙遠的從前，你想考究也無從下手，這真是一個充滿智慧的規避，頗有幾分四兩撥千斤的味道。

我要講的這個故事也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是關於狗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的灘頭古鎮熱鬧卻並不繁華，很久很久以前的祝家莊平靜卻並不缺少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個獵人，武藝超群，箭術精湛，在祝家莊那是一個非常拉風的人物。獵人誌向遠大，一心想出人頭地，但由於家境貧寒，缺乏門路，所以隻能聞名於附近幾個村莊，很是有點鬱鬱不得誌。

獵人養了一條狗，取名叫小虎，健壯高大，奔跑如飛，撕咬如狼，是一條非常出色的獵犬。獵人給小虎係了一個小鈴鐺，不過卻是一個啞鈴，當然這也是職業所迫，如果捕獵時鈴鐺發出響聲，那獵物早就逃之夭夭了。

一人一犬如同戰友一般在險惡的原始森林裏出生入死，感情之深已非人類文字能夠形容。

某日，村裏貼了一張告示，大概意思是知府大人也愛好打獵，尤其愛好搜集出色的獵犬，目前正在海選獵犬，如獵犬被選中，則主人可以獲得金銀若幹，如主人能力出色，亦能獲得進入公門的機會。

獵人看了告示心中頓起滔天波瀾，小虎也裝模作樣的在看，然後蹭著他的褲腿，似在撒嬌。獵人心事重重，無心打鬧，踩著沉重的步子朝家裏走去。小虎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主人為何突然變得有些陌生，隻好悶悶不樂地跟在後麵亦步亦趨。

獵人當晚輾轉未眠，雖然小虎與自己感情深厚，但終究抵不過進入公門的**，他決定去試一試。

結果自然毫無懸念，小虎被知府一眼相中，留在府中，而獵人也被安排進了衙門當差，成為了一個捕快。

獵人覺得以自己的能力成為和莫小邪比肩的少年名捕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是他終究不懂人情世故，雖然破了幾樁案子，但也得罪了不少權貴，非但沒有升職，反而被人牢牢地踩在最底層，毫無升職的希望。

獵人開始懷念和小虎一起在原始森林中拚殺的日子，在那裏，角色分明，是非分明，一切都是那麽的簡單，也是那麽的自由自在。他偷偷地潛去知府大人的住處，卻始終未能看到小虎，連它的聲音都沒有聽到過。或許它已經遺忘了他歸順了新主人，或許它不再捕獵之後已經喪失了往日的雄風，或許它因為不適應新環境而鬱鬱死去……

獵人每日地陷入到了懊惱和痛苦之中。

這天晚上，幾個值夜班的捕快圍在一起吃火鍋，也邀獵人一起共享美味，獵人亦想借酒澆愁，於是答應了。

火鍋的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動。酒過數巡，獵人有了尿意，他出門撒尿，卻在門外踩到了一堆雜亂的動物毛發，弄髒了他的鞋子，他又惱又怒，飛起一腳狠狠地踢散了那堆毛發，也踢飛了一個堅硬的小物件，遠遠地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那小物件似曾相識，獵人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朝那小物件走了過去。

清冷的月光下，小物件像是屏聲靜氣一般，靜靜地等待他的到來。

獵人蹲下身子，撿起小物件——那是一個鈴鐺，他慢慢地，慢慢地——像是舉起千斤巨石一般——將鈴鐺放到自己的耳旁，然後輕輕的一搖。

鈴鐺沒有響。獵人的手像抽風一般在哆嗦著。鈴鐺依然不響。

獵人抓著鈴鐺腳步踉蹌地進了屋，他問道：“今天吃的是什麽肉？”

“狗肉，傍晚我看到有條流浪狗在附近轉來轉去，於是就一刀將它削了。”

獵人的眼睛射出幾乎可以殺死人的目光，嚇得那人打了幾個寒戰。但獵人終究沒有出手，他突然像是悟到了什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握著鈴鐺的手終於不再哆嗦，他哀傷地說道：“再見了各位。”

再見的不僅是人，也有他曾經的夢想，然而現在，他的夢想就像小虎的肉進了他的肚腹化作了排泄物一般歸於塵土。

獵人連夜回到了祝家莊，月夜下的祝家莊顯得分外的寧靜，他站在村口，看到小虎從遠處的黑影中箭一樣地向他跑來，四蹄生風，它的眼睛射出無限期待的神采，似乎在說：嗨，你回來了。

獵人的身體一軟，靠在一旁粗糙的樹幹上，濃密的陰影中，他的淚水往下流淌的時候閃閃發亮，就像是兩條歡快的小河，衝進無邊的寂靜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