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在權威之中尋找安全感
餐後，卓楠主動洗刷碗筷。
卓楠洗碗很認真，先是將所有的碗筷用清水洗一遍，洗掉上麵殘留的食物殘碎，然後再用調好洗潔精的水細細洗刷，最後再用清水過一遍……
肖岑在旁邊看卓楠洗碗時，腦子裏閃現出他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樣子。
那一刻，她竟忍不住想：如果卓楠的粉絲看到他現在洗碗的樣子，會不會對他的愛愈加的狂熱？
但片刻之後，她又想：如果卓楠的粉絲知道他為了她默默忍下了許多委屈，會不會對他有些心疼？或者，會不會為他打抱不平，甚至去恨她這個從未在公眾麵前以卓楠女友的方式露麵的女友？
“幹嘛呢？”卓楠回頭時，看到肖岑正在看他，眼中有些疑惑，“一直這樣看我，我會臉紅的。”
肖岑被他逗笑了，眼睛繼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因為你好看。”
卓楠笑了：“快閉上你的眼睛，要不然我真的沒臉紅的……”
“那你臉紅吧！”肖岑繼續看他，“又不是沒見過你臉紅的樣子！”
肖岑說這句話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卓楠第一次臉紅的樣子。那時候他們剛確立關係不久，卓楠從外地演出剛回到北京，她跑去首都機場去接他。可能是由於太久沒見，有可能是因為在離開的這些日子，她的思念蔓延。總之，在見到卓楠的那一刻之後，她跑過去不顧一切地吻他，卓楠雖然也會積極回應，但臉卻越來越紅，直到發燙……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卓楠臉紅，像個害羞的大男生。
就在肖岑思索間，卓楠突然開口了：“肖岑，你現在回來了，我就去北京吧？還有些事，我得回去處理。”
聽他的語氣，蠻認真的，肖岑都有些不太習慣了：“可以啊，幹嘛這麽認真？”
卓楠頓了頓，將手擦幹淨，才說：“我擔心你一個人受累。”
“不會的，又不是沒試過。”
第二天一早，卓楠就走了。
當他走的時候，頗有些依依不舍。肖岑當時還打趣道：沒關係的，很快就又見麵了，小別勝新婚。
卓楠笑了笑，沒說什麽，眼中卻帶著些許類似傷感和失落的神色。
當時，她以為隻是因為因為別離在即。但卓楠走後，她才明白這裏麵另有原因。
她送完卓楠回到家之後，看到肖向平坐在客廳抽煙，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她有些納悶兒，於是問道：“爸，您怎麽又開始抽煙了？”
肖向平就跟沒聽到她的話一樣，又抽了一口，然後抖了抖煙灰，淡淡問了一句：“他走了？”
“誰？”
“還能有誰？”肖向平問，“卓楠。”
“走了。”肖岑說。
“你坐。”肖向平指了指茶幾前的沙發，示意肖岑坐下。
肖岑覺得肖向平有些怪，但還是坐了下來，順便沏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放到了肖向平麵前：“爸，您有事要和我說？”
“嗯。”肖向平又抽了一口煙，然後問道，“肖岑，剛才卓楠跟你說什麽沒？”
肖岑先是一頓，想了一會兒之後，才問：“你指的是哪方麵？”
肖向平盯著肖岑看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去北京的那陣子，我和卓楠認真地談了談……”
“你們談了什麽？”肖岑說話間，內心竟不由地開始緊張起來。她隱隱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尤其是想到卓楠離開時的神色，她愈發的覺得一切沒那麽簡單。
肖向平停頓了一會兒，才回答：“你都這麽大了，我和他談了談你們結婚的事情。”
肖岑聽罷，瞬間愣住了，隨即便笑著問道：“爸，您同意我和他在一起了？”
“你聽我說完……”肖向平說話間，把手裏的煙放進了煙灰缸裏，然後用力將燃燒著的煙頭給摁滅了，“我跟他說了說你們結婚的條件。”
“什麽條件？”肖岑問。
肖向平停頓了片刻，才說：“你們將來是在北京還是在S城？如果在北京，你們得有個住的地方，考慮到你們住得舒適，還有以後孩子上學讀書能有個好的條件，房子最好在三環以內。還有，你們如果在S城發展的話，那在這邊也得有自己的房子，如果在S城，我可以考慮讚助你們一些……”
肖向平說到這裏，目光投向肖岑。
肖岑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爸，您這不是在故意為難卓楠嗎？”
“我怎麽就故意為難他了？”肖向平的語氣淡淡的，但帶著的不屑卻無以複加，“我這提的就一個基本條件，考慮的是你們未來的生活……”
肖岑打斷了他的話：“北京買房，三環以內，怎麽都得上千萬，他還這麽年輕，怎麽能一下子拿那麽多錢出來？”
卓楠父母早年間在北京買了房，但是一個小戶型，為的是將來養老用。這些年，他父母一直讓他住，但他比較有“誌氣”，寧願租房，也不願白住父母的房。後來他父母沒辦法兒，隻得把那套房給租出去了。
“那可以考慮S城啊。”肖向平很快說道，“如果在這邊生活，我可以讚助你們一些。當然，如果你們不介意，住在這裏也行，反正這裏有多的房子。”
肖向平說話間，手朝著樓上指了指。
“卓楠怎麽說？”肖岑問。
“他說願意娶你……”肖向平說到這裏，突然笑了，“願意娶我女兒的人，多了去了！問題是，憑什麽是他娶？”
肖岑聽到這裏，隻覺得心中騰起一陣無名火，但一想到肖向平還在休養身體，又將這無名火給壓下去了：“所以呢？你說他的不是了？”
“我沒說。”肖向平說，“他在這裏照顧我這麽多天，我怎麽好意思數落他的不是？”
肖岑聽罷，這才鬆了口氣。
但就在她心口的那塊石頭剛剛落地時，肖向平又補了一句：“但是，他自己能感受到。”
肖岑愣了一下：“他能感受到什麽？”
“他能感受到，自己配不上你。”肖向平說話間，眼中的不屑再次浮現。
即便是肖向平此刻語氣平靜，但肖岑的腦子裏仍然浮現出她不在家的這段日子，肖向平刁難卓楠的種種……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發火，會朝著他大吼，質問他為什麽不知感激？為什麽一定要操控所有人？為什麽一定要將子女的一生讓自己去安排？
“爸，您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這句話，肖岑幾乎是喊出來的。
但喊出來的那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停頓了片刻，突然笑了。
這一笑，差點兒沒笑出淚來……
但這些壓抑和無奈，並沒有爆發，而是在爆發前的那一刻，被肖岑壓了回去，就如同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上突然澆下了一盆冷水。
但即便是這樣，怒意仍未消除，她強壓著怒火，試圖讓自己平靜：“爸，你很喜歡控製別人的一切，對不對？”
當肖向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眉頭皺了起來，眼睛卻一直盯著肖岑，明顯有些意外。
肖岑又問：“因為控製住別人，讓你很有權威感？而權威感，會讓你感覺到安全，對嗎？”
肖向平盯著肖岑看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在說什麽？我沒聽明白？”
肖岑答非所問道：“但是爸，您這麽多年來，那麽愛控製一切，但真正能被您控製的，除了博閱，還有什麽？您難道沒發現當您用力去控製什麽的時候，什麽就逃離了您的掌心？”
肖向平沒說話，目光直直地看著肖岑。
肖岑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您想要控製您的婚姻，但您離婚了；您想控製我的人生，但我考上大學再也沒回來過；您想控製這個大家庭，但是這個大家庭中的每一個人都……”
肖岑說到這裏，想到了肖向凡想將他取而代之的各種場景，想到了白露麵對他時違心的笑臉，想到肖嶽那小心翼翼卻又心思難辨的樣子……
當她想到這些的時候，她想對肖向平說：您這麽想要控製他們，但您一個也控製不住。倘若沒有了實質性的利益，他們大概率都會離你而去！
但話到嘴邊，她還是沒說出來，因為她從肖向平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一絲無奈和悲涼。
她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我和卓楠在一起，將近十年了。一個人的一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呢？您覺得，您能輕易把我和他分開嗎？換句話說，就算您真的讓我們分開了，那分開之後呢？您覺得我或者是他，真的會平靜地度過餘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