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心靈的棲息地

郭月走的時候,是當天晚上十一點多。當時她說有點兒累,想睡覺。肖老太太就扶著她躺下,但躺下不久突然呼吸困難,肖老太太又隻得將她扶起來半坐著,迅速讓張曉梅叫醫生。

肖向平和肖岑聽到動靜兒趕到郭月房間的時候,她的體溫已經很低了,脈搏跳動也越來越慢,就連原本沉重的喘氣聲都逐漸變得微弱……

二十分鍾之後,醫生趕到。但,已經無濟於事了。

在郭月閉上眼睛之前,目光一直落在肖向平的臉上。無論是肖向平還是郭月,都無法判斷她是因為失去意識,還是刻意這樣看著肖向平的。

總之,她的眼睛很久都沒閉上。

戴瑤第二天中午才回到,當她看到躺在**一動不動的郭月時,就跟個木偶似的,沒有表情,沒有聲音,但眼淚卻不停地往下流……

郭月的喪事並沒有大肆操辦,隻是請了些生前與她來往密切的親朋好友,一共也就十幾個人,但每個人的傷心和不舍都無以複加。

在料理好關於郭月的一切後事之後,肖老太太、肖向平、肖岑三人準備回S城。

在回去的路上,肖向平回憶了不少郭月的好,每一件事都很小,但又肖向平卻記得極其清楚,聽他講述,就跟電影回放一樣。

也正是因為這樣,講著講著,就不免傷感。畢竟,以後都不可能再見到郭月了。

肖老太太見狀,便說道:“你郭阿姨也九十多歲了,雖然也經曆了疾病的折磨,但也沒有太大的痛苦。細細想來,她這一生也算圓滿,是喜喪。她這一生與人為善,相信去了另一個世界也能安享太平,我們都不要太難過。”

肖岑正想說點兒什麽,肖老太太又說:“向平、肖岑,如果以後我也這麽走了,你們也不用難過。我這一生,也算圓滿。”

她話音未落,肖向平就說道:“媽,您怎麽能說起這些呢?您現在身體健康,就應該多朝好的地方想。不要動不動就說自己要走……”

肖老太太笑了笑,打斷了肖向平的話:“人總會離開這個世界的,我這麽說不是悲觀,而是樂觀。用樂觀的心態,去接受在大多數人看來最壞的結果。我這一生,自己雖然沒大的成就,但也算是桃李滿天下了。有時候逢年過節突然接到學生的電話,我也特別開心,覺得之前的辛苦勞累都是值得的。”

肖老太太這麽一說,大家的傷感似乎瞬間被衝淡了。

肖岑見肖老太太臉上一直帶著笑,於是問了一句:“奶奶,都說人到了一定年紀,都會還怕死亡,您是真的不怕嗎?”

“不怕。”肖老太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都這歲數了,早就看開了看淡了。當初你爺爺走的時候,我就在想他走了留下我在這世界上太孤獨了。也正是因為孤獨,才搬回蘇州,那裏有我的同學和玩伴兒……”

“媽,不能陪著您,是我的錯。”肖向平打斷了肖老太太的話,語氣中帶著幾分愧疚,“這些年我光想著忙事業,很少和您呆一起。”

肖向平本想著表達一下自己的愧疚之情的,卻不想肖老太太根本不買賬:“就算要跟我住一起,我都不一定願意!我跟我的那些發小兒一起,有共同語言。幾個人就跟小時候一樣出去喝茶、聊天兒,不知道多開心。我們還經常回去之前的學校看看,學校雖然變了模樣,但操場沒變,還是之前的地方兒。小時候我們一下課就在那裏丟沙包兒、跳皮筋兒、跳大繩兒,現在雖然跳不動了,但想想都覺得開心……”

肖老太太說到這裏,眼角的皺紋兒都綻開了,像是一朵花兒。

肖岑聽到這裏,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原話忘了,大意是:如果心情低落,或在外遭受不公的時候,回到自己的母親身邊坐一會兒,內心就會安定,就會變得有力量。甚至,有些漂泊在外的抑鬱症患者,回到母親的身邊,感受這種親密關係,抑鬱症也會慢慢好轉……

肖岑這些年沒和母親見麵,但每次和肖老太太見麵,呆在她身邊的時候,也會有種別樣的親密感,而這種親密感,也能讓她感覺到安全,仿佛漂泊的心終於有了溫暖的棲息之地。就算是和她關係不好的肖向平,盡管他們之間會吵架,會有各種矛盾,但在她的心裏,肖向平是絕對安全的,是無須提防的……這大概,就是血緣神奇的地方吧?

但這一次,她和肖老太太住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主要原因是肖老太太在蘇州老家住慣了,她和她蘇州老家的親朋好友經常會有各種活動,她似乎習慣了那種節奏。所以,在S城住了三天時間,她就離開了。

在肖老太太離開之後,肖岑突然接到了薑維的電話,讓她去趟北京,想和她談合作的事。

在和薑維見麵之前,肖岑還特地搜索了一下關於他的資料,從各種介紹和訪談來看,他是具備一定資源和實力的。

在去往北京之前,肖岑特地為肖向平做了一桌很豐盛的飯菜,還燉了鴿子湯。

肖向平看上去很開心,盡管偶爾也挑剔幾句這個菜鹹了些,那個菜不該放香菜什麽的,但吃的過程還是很開心的。

而且,肖岑也看出來了,他這段時間對她的態度比之前好多了。

她看著肖向平吃得香,心裏也挺開心。

在餐後收拾碗筷的時候,她對肖向平說道:“爸,我打算去北京了。”

“去北京?”肖向平似乎有些意外。當然,這意外之中似乎也帶著一些不舍。但很快,他就換了一種無所謂的語氣,“去吧,去吧,反正你都在家這麽長時間了。你走了之後,你二叔也能照顧好我,反正住得近。”

盡管肖向平無論是神色還是語氣都是滿滿的無所謂,但肖岑還是他的故作灑脫中讀到了一些失落。

她笑了笑,說道:“我這次去北京,隻是和一個畫商談點兒事。如果快的話,估計三兩天也就回來了。”

肖向平微微怔了怔,隨即“哦”了一聲。

肖岑似乎從這不經意的一聲“哦”中,聽到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盡管,她也不確定是自己多想了,還是肖向平本就對她開始有依賴。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些日子,肖向平對她的態度已經有很大的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