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獸女塚
入塚
濕滑逼仄的甬道內，我、老葛、大頭還有秦半仙四個人在緩慢的爬行，過了好久，甬道的盡頭閃出一絲亮光。
出了甬道，在我們麵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墓室，墓室中全都是各種動物的石像，雕刻的惟妙惟肖，可謂巧奪天工。所有石像都麵朝中間的女子石像，圍成一個圈，有種“百鳥朝鳳”的架勢。
中間的女子相比就是那位有名的馴獸女了，她衣著精巧，手持皮鞭，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肩上站著一隻雀鳥，眼睛是詭異的綠色，應該是用某種寶石製作而成。
我們下這座墓是受了一位海歸收藏家之托，他開出了讓我們無法拒絕的價格，所以我們才冒險來下這個鬥。據說這個鬥裏麵葬的是漢武帝時期宮廷中的一位馴獸女。
但一位馴獸女憑什麽有此殊榮，讓漢武帝發動人力物力為她修建這座墓？
那位海歸收藏家說他從野史上查得這位馴獸女精通獸語，可驅使百獸，曾馴服許多奇珍異獸進獻給漢武帝，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棗紅天馬和碧羽靈雀。棗紅天馬奔跑起來迅捷如風，一日千裏，英姿颯爽，碧羽靈雀極其聰慧，能通人意，歌聲動聽，有舒緩睡眠的功效，據說當時治好了漢武帝的失眠症。兩物都隨漢武帝一同下葬，為感謝馴獸女，漢武帝命珠寶工匠用上好的玉石金箔打造了一尊雀像，隨馴獸女一同下葬，這次我們下墓的目的就是為那位海歸收藏家那道那尊雀像。
不過，老葛說他下這個鬥，還有一些他自己的難言之隱，任我怎麽問他也不說。
“我們下一步怎麽做？”老葛厚重的聲音把我遊離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間墓室不像是主墓室，卻四下封閉，其中一定有機關，我們下去找一找，萬事小心！”我邊說邊跳了下去。
這次下鬥的團隊是我精心挑選的，我精通機關與奇門遁甲，負責開路和尋穴，老葛身手敏捷，可以應付突如其來的變故，大頭的頭雖然長得比一般人都大很多，但腦子卻不太靈光，而且隻有一把傻力氣，我不知道老葛為什麽執意要帶著他，秦半仙精通陰陽道術，墓裏麵奇怪的事兒多了去了，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我敲遍了周圍的牆壁和地板，絲毫沒有反應。
大頭不耐煩地大喊：“這太沒意思了！一堆冰涼的破石頭，一點也不好玩。”
沒等我阻攔，大頭就舉起了一尊較小的狐狸石像，向中間的獸女像砸去。
“咣”的一聲，獸女像攔腰被打斷，掉落的半截石像砸開了其他兩尊動物石像。
“轟隆”一聲，獸女像的正前方開啟了一個暗格，我拉著其他的人欣喜若狂地準備走過去，卻聽見前方幾聲沉悶的低吼傳來。
屍嬰
我定睛一看，剛才被砸碎的石像都裂成了兩半，露出了裏麵鑲著的小棺材，一股腐臭之氣迎麵撲來，兩個雙眼全白，渾身青紫的嬰兒快速向我們爬了過來。
“快跑，是屍嬰，這東西打不死的！”秦半仙掏出了一個朱紅色的木盒子，剛打開盒蓋子，一個屍嬰快速爬了過來，口中鋒利的牙齒撕掉了秦半仙手臂上的一塊皮肉，隱約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秦半仙痛叫起來，整盒朱砂都扣在了屍嬰背上，屍嬰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那聲音攝人心魄，似乎要穿透我的耳膜。
老葛抽出腰間的刀，跑去和屍嬰搏鬥起來：“你們快想辦法製住這東西，我先拖它們一會兒。”
“這屍嬰本是活的小孩，被活生生悶死在棺中，再用石像鎖住，最後朝向墓主人的石像。屍嬰的魂魄會被封鎖在墓穴內，永生永世不得出去，墓主人的屍身也會因為這種惡毒的巫術得以永遠不腐。”秦半仙從遠處走來，忍著痛說道。
“大頭，這個給你，你不是老家的母親治病急著用錢嗎？先拿著，放心，我不告訴老葛。”秦半仙手裏拿著兩個翠綠的寶石塞進了大頭口袋裏。
“謝謝你！”大頭說道。
我滿眼疑惑地看著秦半仙。
“你快爬到那半截獸女像上麵，那裏安全，一會兒我用黃符鎮住這兩個屍嬰，你再下來。”秦半仙說道。
我也想跟著大頭一齊上去，衣角卻被秦半仙緊緊地拽住了。
大頭剛爬上獸女像，兩個屍嬰就順著獸女像快速爬了上去。
秦半仙捂著流血的手臂大喊道：“老葛，快走！”
老葛看著石像上驚慌失措的大頭，眼中有點不舍，他緊抿了一下嘴唇，跟我和秦半仙一齊跳進了暗道中。
進了暗道後，我聽見大頭慘叫的聲音，心中一緊。
秦半仙掏出手杖四處戳了戳，暗道門居然關閉了，難道他也懂奇門遁甲之術？
“你剛才故意要害死大頭的吧？”我燃著火種，對著秦半仙說。
“你很聰明，那些屍嬰是為了獸女而殉葬，他們一定對獸女身上的東西極其敏感，我剛才繞到後麵挖下了那隻雀鳥眼睛上的兩顆寶石。相對比你倆來說，我覺得他更沒用，你也不是沒下過鬥，不知道在墓裏麵，隻有保命與斂財，沒有感情和義氣嗎？”秦半仙幽幽道。
我歎了口氣，什麽也沒說，我隱約聽見骨節咯咯響動的聲音，黑暗中，我無法看清，但我猜是老葛緊緊地攥著拳頭。
沒走多遠，秦半仙忽然加快了腳步，焦急道：“快走，後麵的屍嬰估計已經把大頭吃完了，它們就快追上來了。擁有不死之身的它們根本不會覺得累，順著活人的氣息，它們會將暗道門活活撓碎，然後追上我們。”
這次我們進入的是一間耳室，裏麵空空如也，正中央的門上有一個大大的馬頭，我走過去將馬頭扭了一百八十度，前麵的墓牆頓時一分為二，緩緩打開，露出了前麵一間金碧輝煌的墓室，裏麵全是金銀珠寶，古董字畫，拿出去賣了，隨便一件都價值連城。
陽禽屍
老葛難掩臉上的激動，轉身就要向前走，秦半仙卻無動於衷。
“等等，這墓室有點太容易被找到了，絕對有問題。”我說。
秦半仙也同意我的觀點，他輕眯著眼打量著四周的情況。
等了半天，老葛看我和秦半仙都寸步不前，他氣憤地抽出腰間的刀，一個箭步上前，準備刺向秦半仙的脖子。
秦半仙也不甘示弱，兩個人纏鬥起來。
“你為什麽拿大頭當擋箭牌！你知不知道他根本不懂下鬥，這次下來他隻是為了給他年邁的母親籌一筆醫藥費！”老葛大喊著。
秦半仙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抵擋著老葛的進攻。
“哢嚓”一聲響，秦半仙的手杖不小心戳中了牆壁上的一塊磚石，瞬間，整塊地板一分為二，各自向下墜去，我們三個也都掉了下去。
下麵是一片空地，但前麵有一間已經打開的耳室，就在剛才那間金碧輝煌的墓室的下方。
我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發現這件墓室正前方有一個大大的雀鳥鐵像，雀鳥的雙翼，頭，雙腳分別緊緊連著五條粗重的鐵鏈，鐵鏈各自連著一口棺材，棺材大小不一。
我抬起頭看了看，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剛才沒有進那間墓室。
“老葛，你看，這間墓室上方的每塊磚石中間的縫隙都是紅色的，那是一種極其敏銳的物質，隻要有人踏足那間墓室，就會破壞整間墓室的平衡，感受到力的紅色物質就會放出熱量，融化磚石，如果我沒猜錯，那些磚石裏麵存的都是硫酸。”我說。
秦半仙得意地瞥了老葛一眼，老葛沒有再說話。
“這幾口棺材一定不簡單，如果把它們打開的話，一定可以牽動著那隻鐵雀，打開機關，進入主墓室，可誰知道那些棺材裏藏著什麽東西。”秦半仙說。
“我們可以先打開一口棺材試一試。”老葛提議。
沒等我阻攔，老葛就牽著連鐵雀頭的那條鐵鏈，拉開了棺材，一股腐臭的氣味瞬間鑽進了我的鼻子，弄得我一陣幹嘔。
“裏麵有什麽？”我問道。
秦半仙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棺材邊，神色凝重道：“裏麵隻有一隻死狐狸和一具白骨。”
“這不也很安全吧，我看你們都想多了。估計就是那女人喜歡動物，於是皇帝就找了一些動物和人給她陪葬。”老葛邊說邊拉開了其他四口棺材。
“轟隆”一聲，耳室的門打開了，可以看到遠處有一口巨大的朱紅色棺材，一定是那馴獸女的棺材無疑了，勝利就在眼前！
忽然，棺材中的動物們都跳了出來，站在我們身前，一隻狐狸，一匹馬，一條蛇，一隻貓，一隻鳥。
“糟了，是陽禽屍！”秦半仙從包中抽出兩個黑驢蹄子分別遞給我和老葛，還有幾張黃符，他則拿著一把桃木劍，警惕地看著前麵的幾隻“動物”。
“這陽禽屍我隻在秦始皇的墓裏聽說過，沒想到今天可以在這一睹真容！陽禽屍就是把將死之人和動物關在一口棺材裏，讓動物在饑餓恐懼的狀態下去吃人的身體，吸收將死之人的怨氣，陰氣與殘存的陽氣，是守墓的利器。如果被陽禽屍傷到的話，身體會漸漸有那種動物相應的特征，也就是說你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秦半仙下意識地向我和老葛身後躲。
“囉嗦，去你的吧！”老葛提起秦半仙的衣領，一把將他丟在了前麵。
馴獸女
五隻動物撲上前去，秦半仙雖然年紀大了，身材瘦小，身手卻極其敏捷，憑著一把桃木年和黃符，居然斬殺了四支動物，隻剩下一隻飛鳥，不過也被斬斷了一隻翅膀，艱難地飛在半空。
很難想象，如果沒有秦半仙，不通陰陽道術的我的老葛應該怎麽對付這些邪孽異物。
此時的秦半仙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他緩緩走向我們，一臉獰笑：“我鐵定是活不了了，但你們也別想平安地走出去，哈哈。”
那股陰寒的笑意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老葛抽出腰間的刀，一把擲了出去，刺在了秦半仙心口。
沒想到秦半仙居然沒死，而是快步衝向我們兩個。
老葛敏捷地閃到了秦半仙身後，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快、快殺了他！”
我緊緊地閉著眼，抽出了腰間的刀，向著老葛的胸膛不知刺了多少刀，一股股鹹腥濕熱的**噴向我的臉和身子。
又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我緩緩睜開眼，看到渾身是血窟窿的秦半仙，緩緩舉起手，將他死不瞑目的雙眼合上了。
終於走進了主墓室，我和老葛沒有理會旁邊的金銀珠寶和古董字畫，直接掏出撬棍打開了那口朱紅色的棺材。
裏麵的女人英氣十足，長發如瀑，獸皮衣裙，腰間還別著一根鐵鞭，她生前一定是個豪爽的女子。
馴獸女神態安詳，兩隻手端著一隻玉質的雀鳥，她的胸膛一起一伏，居然還有呼吸！。
我緩緩取下那隻雀鳥，仔細觀察，它通體翠玉，雙翼分別用金箔鑲製成羽毛，雙眼用朱紅色的寶石點綴，整隻鳥做得活靈活現，我不禁讚歎古時的工匠手藝之精巧。
“那收藏家要的就是這個東西吧，我們再裝些輕便的古董字畫，就離開這吧。”我將雀鳥小心地裝在包裏，轉身對老葛說。
老葛點了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狡黠。
“嘿嘿，嘿嘿。”遠處傳來了幾聲熟悉的笑，我循著聲音望去，墓室門前趴著兩個熟悉的人正向我們緩緩爬過來，是大頭和秦半仙！
我定睛一看，他們神情呆滯，動作僵硬，絕對有問題，是那兩個屍嬰！
我一把搶過老葛手中剛才秦半仙給的黑驢蹄子，用力擲了出去，分別打在了大頭和秦半仙身上。
兩聲慘叫後，大頭和秦半仙的上半邊身子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上，裏麵爬出了兩個皮膚青紫的小孩，正詭異地笑著，此刻它們的手是一片血汙，隻剩下手掌部分，可見它們剛才為了撓碎那個機關板廢了多大的力氣。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老葛見事情不對，趕忙退到馴獸女棺材前，抽出刀，用力地刺在了馴獸女身上，沒幾秒，兩個屍嬰就化成了一灘紫黑色的膿血，散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剛才秦半仙不是說這些屍嬰是為了馴獸女而生的嗎？那麽馴獸女死了，它們應該也沒活頭了。”老葛說道。
我有點疑惑，剛才那麽危急的時刻，老葛還能那麽冷靜，這根本不像之前的老葛啊？
之前的老葛魯莽，衝動，拉下鐵鏈引出陽禽屍，貪婪作祟想要進入硫酸墓室……
我的思緒有點亂，但現在容不得我想那麽多，趕快逃出這個可怕的地方才是當務之急。
我和老葛收了東西，開始四處尋找離開的通道。
忽然，我感覺背後被人拍了一下，我剛想回頭問老葛什麽事，輕抬起頭，看到了正在前麵敲磚的老葛，我的後背頓時冒出了冷汗。
“嘿，快過來，我找到出去的路了！”老葛在前麵喊道。
我僵硬地回過頭，身後的人居然是大頭，他直勾勾地雙眼正死死地盯著我，讓我心底不禁湧起一陣惡寒。
“大頭你屍變了也別來找我啊，不是我害死你的。”我顫抖著聲音說，因為它實在距離我太近了。
我的餘光瞥見了一雙白皙修長的大腿，這根本不可能是大頭的！
我仔細調動記憶，是剛才的那個馴獸女。我掏出兜裏殘存的黃符丟了出去，“大頭”連忙退後，口中發出桀桀的怪笑。
老葛在遠處聽到事情不對，趕緊趕了過來。
“大頭”把手緩緩放在了自己的頭上，輕輕摘下來了大頭的腦子，居然是一具空殼！
大頭的頭本來就比常人要大，剛才的屍嬰一定是把大頭的腦髓和內髒都吃空了，再鑽進身體裏去控製他，才有了剛才在門口大頭和秦半仙跪著進門的那一幕。
此刻的馴獸女麵容猙獰，雙眼全白，嘴角揚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她抽出腰間的鐵鞭，向著我和老葛抽打過來。
我和老葛丟下了全部的東西，隻留下了裝雀鳥的那個包，快步跑去。反正前麵已經有出去的路了，卯足了勁兒逃跑說不定可以撿條命。
“嗷”，一聲清脆的雀鳴在我們耳邊響起，我乘著空子抬起頭看，剛才那隻缺了一隻翅膀的鳥正快速向著我和老葛飛來，馬上要到我們頭頂了！
忽然，我感覺身子一輕，隨即肩膀一痛。
定下神來，我才反應過來，是老葛那我當了擋箭牌。
出口甬道前，我捂著流血的肩膀苦笑著問老葛：“你的難言之隱究竟是什麽？”
老葛看著我，緩緩道：“其實這雀鳥不隻是一件稀世珍寶，把它打碎，中間有一顆玉翡翠，據說把這顆玉翡翠研碎，並就著山泉水服下，就可以治好啞疾，我的女兒已經十二歲了，我不想再看到她……”說到這裏，老葛有些哽咽。
老葛順勢抱住了我，在我耳邊輕聲道：“兄弟，真的對不起，之前一直瞞著你。”
我剛要說話，猛地感覺背後一涼，老葛放開了我，一臉猙獰地對我說：“反正你被那陽禽屍抓傷，遲早會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我還是幫你了結了你自己的好，你的恩德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老葛拿走了我的背包，漸漸消失在甬道深處。
找到你了
多年後，老葛隱居在了一個小鎮子裏，過著安逸的生活，看著伶牙俐齒的女兒，他坐在桌前抽著煙，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仿佛早就忘記了當年下墓的凶險與殘忍。
一個夜晚，老葛睡得正熟，他聽見有敲窗子的聲音，便迷糊地問了句是誰。
外麵無人應聲，可敲窗的聲音依舊沒有停止，他下了床，不耐煩地打開窗子，朦朧之中，他看到了倒映在窗前的影子，一個渾身是羽毛，麵容奇怪的人。
“這麽多年，我終於找到你了，老葛，你還記得我嗎？”我用尖銳的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