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善良的代價

我之前一直覺得,村子中的詭異氣息,在某種術法的催動之下,全都朝著我家蔓延過來。

那烏雲便是最好的證明,四方來煞,化作黑雲壓頂,久聚不散。

跟我床箱之中的那兩句話,似乎也起到了相輔相成的作用。

但是此時凝視著村子中的風水,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思路一直反了。

“狐狸的屍體,跟我身體裏的那位必然有直接關係,當時看到黑雲壓頂的時候,我一直覺得是因為我打開床箱的時候,將某種東西釋放了出來,導致邪氣全都朝著這邊聚集了過來。

但是既然我爹身體裏的那位沒有害我的意思,又為何要將邪氣聚集過來呢?山鬼死在了我的床箱裏麵,並且存在了這麽多年,又是什麽原因呢?

好像從床箱裏麵的秘密被我發現了之後,很多事情就開始變得邪門了起來,這相互之間,又有啥聯係呢?

張峰他們一直在將我的思緒朝著這個方向引導,而我早就應該反過來想想。”我念叨著。

壯兒被我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撓撓頭念叨:“我咋沒聽明白林語兄弟?”

“反過來想就是,或許山鬼從來都不是聚集邪氣的,而是保護我的。

我曾在書中看到過,有人依靠強大的陰氣,造成假死的狀態,用以躲避天劫,我想那山鬼的骨頭,床箱上的字,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為的是將我塑造成一個死人,斷開樂賢村和我的聯係,從而起到保護的作用。

所以當那些山鬼的骨頭被付之一炬的時候,我從裏到外感覺到了陰冷,因為我重新暴露在了當年的儀式之下,停轉了十年的齒輪,再次開始轉動了。”我念叨著。

壯兒吞了口口水:“所以這些狐狸的骨頭,保護了你十年麽?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當年我身上出現黑手印的時候,村子突然莫名的陷入了陰霾中,好長時間都沒放晴。

一直到我爹回來,才開始慢慢好轉,當時我以為隻是氣候反常,現在想想,其實那時候村子的劫難就已經到了,隻是我爹請邪歸來,將劫難強行壓住。

這一壓就是十年,直到張峰他們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切。

並不是我將某種東西釋放了出來,而是這東西一直存在,隻是一直被壓著。”

“那僅僅是讓那些山鬼的骨頭重見天日,這持續了十年的陣法就被破了麽?”壯兒問道。

我搖頭:“他們肯定在村子裏做了別的手腳,用術法將山鬼陣衝開了,讓我砸開床板,隻是為了在我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

我很慶幸,幸好沒有被張峰他們牽著鼻子走,不然的話,失去了“邪母”的庇護,村子怕是早就完了。

我說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稍微停頓了一下,組織語言之後,繼續說道:“既然封九宮這樣的術法可以保護一個地方,那麽床底下那些看似是殺人術法的東西,也可以保護一個人。

畢竟不管是樂賢村還是我們村子,都邪門的不行,不能用常識來判斷。”

凶者未必凶,煞者未必煞。

看似是殺機,實際上卻是護盾。

就好似是這霧氣,看似是在聚集,實際上,卻是在擴散。

壯兒猛然拍打了一下腦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林語兄弟,你的意思是,因為你的原因,你家的上方本就應該聚集一片黑雲,並且影響整個村子。

隻是因為你爹身體裏的那位,這股氣息一直沒有呈現,也一直沒有擴散出來……”

說到這裏,壯兒的聲音越來越小,聲音也開始逐漸顫抖了起來。

眼睛瞬間發紅,淚水在眼圈中打轉:“那豈不是說明,是兄弟你……”

我點點頭:“是的,我是一枚釘子,紮根在村子裏,影響著村子裏的風水,聚集著一股黑氣。

而這股黑氣,終究會蔓延整個村子,樂賢村的力量,不光針對一個人,而是終將針對整個區域。”

說到這裏,我嘴唇也微微顫抖,若不是強行忍著的話,眼淚這會兒怕是也已經流淌下來了。

這個想法雖然也是猜測,但我覺得距離真相無比接近。

這對我來說,絕對是沉重的打擊,是我坑害了整個村子麽?村長的死,兩位叔叔的死,還有村子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我麽?

我就像是一枚種子,一枚代表了怨氣和戾氣的種子,在村子裏生根發芽!

越是想著,我就越是覺得心髒難受的不行,一陣陣眩暈感如同潮水一般朝著我襲來。

壯兒似乎看出了我的崩潰,他衝上前來,拽著我的胳膊,流著眼淚輕輕念叨:“不怪你,不怪你,全都是樂賢村的錯!”

可即便壯兒這麽說,我看著自己的雙手,仍舊在微微顫抖。

怎能接受啊!怎能接受啊!這些村民們對我這麽好,每個人都給與過我幫助。

我……我卻害了他們。

壯兒正在安慰著我,此時身後,卻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女人笑聲。

“確實不能怪你,但是要怪你爹啊,來來往往,曾經經過樂賢村的人有很多,大夫也不在少數。

可為何隻有你們村子遭到了這種不幸呢?”

這聲音無比熟悉,我豁然回頭,隻看到身後,是我爹,拖著殘破的身體,可是腿腳卻很利索。

臉上掛著的笑容,我以前從未見過,輕蔑,冷漠。

“您知道原因麽?”我輕輕念叨。

我不知道我爹身體裏的女人有什麽樣的過去,但是她保護了我這麽多年,並且教了我這麽多年的術法,無論如何,我感激她,也尊敬她。

我爹仍然在笑著,笑得更加尖銳。

其實仔細聽聽,她的聲音跟之前念叨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尖銳女聲有很大區別。

這個聲音顯得更冷漠和難以接近。

“因為當時的樂賢村,拿不出一分錢啊。

哪個大夫願意留下來給他們治病呢?也隻有你爹這種所謂的善人了吧?

也就是因為這份所謂的善意,才導致了這個村子的滅亡。”

“你的意思是,隻有主動留下,才會牽動後麵發生的一切?可為啥樂賢村跟我們村子的格局是一樣的?

你是不是還有啥沒告訴我的?”我問道。

可是,我爹並未說話,隻是平靜的注視著山下,眼睛裏沒有絲毫感情,宛如在看一場很無聊的戲劇。

“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麽多巧合,我們所理解的巧合,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或者是某些力量的推動。

就像是兩個人的相遇,兩個村子的碰撞,一段時間的重疊。”我輕輕念叨著。

我爹卻揮動了一下手:“還有他們的死亡。”

這話說完,我立馬朝著山下看去,遠遠地我看不到村民們的表情。

卻能夠看到,上方的紅芒越發強盛,村民們似乎被吊起來了更高。

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繼續耽擱下去的話,就算靈魂不被拽出來,肉身也要被毒素完全侵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