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多年前的事
肉身和烈火碰撞,血肉和邪氣爭鋒。
看到那巍峨身影出現在我麵前,為我擋住一切,我目眥欲裂,顫抖著大吼:“壯兒!”
同時兩隻手迅速捏著手印,走泰山步罡,起泰山寶印!
“泰山在前萬鬼崩,一力可鎮天地間!”話音落下,手印直接推了出去,同時自身氣息也在努力的控製之下穩定流轉。
所謂的術法,物理層麵的力量,氣息的運轉,術法本身的強弱,皆很重要。
一道手印,帶起來陣陣微風,推在眼前全身是火的王明叔和剛子叔身上。
砰!
一聲輕響,火焰震顫,我的瞳孔更是瞬間放大,一瞬間感覺自己好似打在了一座山上,從小臂到肩膀,皆是劇痛。
但是這一下也讓王明叔他們一陣踉蹌,將壯兒從他們的攻擊之中脫離了出來。
我後退兩步,拉上壯兒倉皇退遠。
而兩具燃燒著的屍體,如同癲狂一樣,發出陣陣淒厲的慘叫,胡亂的抓著,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所到之處,地麵劈啪作響,草木瞬間枯萎。
我深吸一口氣,被下了咒的屍體,並不是依靠眼睛來判斷人在何處的,而是氣息。
現在兩具屍體被烈火包裹,周身氣息皆已大亂,也就是說,他們失去了方向感?現在已經找不到可以攻擊的人了!
不過屍體的速度太快了,小火車一樣橫衝直撞,村民和我都有可能被抓到,以他們的力道和這周身的火焰,真被撞到了就是非死即傷。
“大夥兒朝著遠處退!往山上跑!帶上家裏人也出來,躲在房子裏房屋也可能被波及,往遠處跑才最安全!”看著剛子叔和王明叔衝撞的範圍越來越大,我吼了一聲。
說罷一部分村民回去接家裏的孩子老人,出門之後跟隨著我奔跑,強壯的男人背著老人和腿腳不好的,一路狂奔不敢懈怠,直衝到半山腰,遠遠看著村子中的兩個火人。
身上的火焰劈啪作響,他們發出的哀嚎也是震耳欲聾,陣陣砂石被他們奔跑時候的巨大動作揚起。
一直尋找不到目標,他們便隻能衝撞著,發泄著心中的痛苦和憤怒。
漸漸地,他們身上冒出滾滾黑煙,衝霄而上,黑煙在短短的時間之內越聚越多,竟大有遮天蔽日之相!
我看著兩具屍體應該不會衝到山上,趕緊開始檢查壯兒的傷口,被烈火灼燒的痕跡觸目驚心,跟他身上原本的傷疤混合在了一起。
而壯兒鼻涕和眼淚一起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下來,漸漸地,這個將近一米九的壯漢開始唔唔大哭。
“疼啊,林語兄弟,疼死我了!嗚嗚!這都是什麽事兒啊!”壯兒無比委屈的念叨著。
我抬頭看看他:“明知道會疼,明明這麽膽小這麽怕疼,為啥還給我擋這一下?”
“你死了誰照顧我?我們是家人不是?況且我爹也說了,我得保護你。”
他明明在哭泣,卻還是一臉認真的這麽說著。
讓我一時語塞,不知該說啥,我默默為他檢查傷口,主要是擔心王明叔他們身上的毒在燒傷的同時混入壯兒的身體。
還好,隻有燒傷,畢竟王明叔他們身體包裹的乃是純陽之火,身上的毒素剛湧出來,便被火焰燒散了,已無法再傷到別人。
而術法之中,也有一些止血治燒傷類的符籙,我趕緊給壯兒用上。
幾分鍾後,我將壯兒的傷口都處理完成,而村子中,兩具屍體還在瘋狂奔跑,已經幾乎將整個村子跑了一圈了。
有幾間房舍,在他們帶著火焰的狂奔之中,已經跟著一起燃燒了起來,而他們身上湧動的黑煙,更是讓整個村子都陷入了陰霾之中。
他們身上的陰氣,實在是太恐怖了,也難怪屍體的暴動會如此厲害。
滾滾黑煙久聚不散,宛如烏雲一樣。
村民們眼瞅著自己的房舍被燒毀,卻全都很平靜,好似他們早已預料到了會發生這一幕一般。
他們的眼中有悲傷,有不舍,可那單純是因為剛子叔他倆即便死了也不得安寧,被燒的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兩位嬸子已經暈過去好幾次了,現在被人拉到遠處,不讓他們看山下恐怖的場景。
可縱然聽到哀嚎之音,也仍如刀劍穿心,這種鑽心的疼痛,至親之人承受痛苦的心情,我能夠想象。
山下的張峰等人倒是沉得住氣,好像死在車裏了一樣,聽著周圍這麽大的動靜,仍然不曾下來。
帶著火焰,在村子中奔跑了足足有半個小時,到最後,聲音已如枯槁,黑煙不再冒出。
他們的手臂或者腿,更是已經化作焦炭飛了出去,他們才終於直挺挺倒在地上。
黑漆漆的火炭,跳動著微弱的火苗,誰又能想到,剛才猙獰的火人,在活著的時候那麽善良直爽。
而這一切,皆跟我們家有直接關係。
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疲憊,天空的黑氣還未完全散去,我長歎了一聲。
一抬頭,卻突然看見此時我家院子門口,竟然站著四個人影!
其中兩個,像極了壯兒和王明叔!雖然隻有輪廓,可是他們的身材實在太容易辨認了!
四道人影一閃而過,我揉了揉眼睛,心髒撲通撲通跳動了起來。
那是什麽?是不是幻覺?王明叔和剛子叔不是已經被純陽之火帶走了麽?!
“咋了林語?”村長走過來問道。
我搖搖頭:“沒事兒,村長大叔,可能有點太累了,精神恍惚。”
村長點了點頭:“這屍體都燒成這樣了,應該沒啥危險了吧?是不是可以入土了?”
我們村的思想還是很落後的,焚燒屍體這一點,他們已經下了很大的決心去接受。
而入土為安,對他們來說,也是死者的最後一絲體麵,生者的最後一份期盼。
“我已經選好地方了,這就讓剛子叔和王明叔入土為安!”我說道。
接著,眾人下山,從村裏又借了兩口棺材。
村中有不少老人提前為自己準備壽材的,借兩口棺材不是啥難事兒,重新將屍體裝起來。
點紙人紙馬,燒元寶金山,喊號子,還是按正式的流程走。
燒焦的屍體在他們亂竄的過程中散落的遍地都是,村民們用了很長時間才將其拚湊起來。
等一切完事兒了,夜幕已然降臨,村長看著地上的墳包,皺著眉頭,點了支煙。
站在我的旁邊,跟我念叨著:“小子,這是你選的風水寶地麽?”
“是,村長大叔,您放心吧,埋在這裏,兩位叔叔的後代必然能順風順水,他們的靈魂也能自在解脫。”
村長狠狠吸了一口煙,苦笑一下:“小子,哪有啥自在解脫,你這看風水的火候還是不到家啊,此時的村子,死去的人咋可能自在解脫呢?”
此時村長甭管是笑容中,還是言語中,全都充斥著苦澀,彈彈煙灰,我發現他的手在輕輕顫抖,而在他的眼睛之中,不知為何,我看到了幾分訣然。
他心中藏著許多秘密,可不願去講,還是有啥特殊原因不能講,亦或者,連他自己都不知應該從何講起呢?
“你們,到底有啥事兒瞞著我啊叔,這話是啥意思?為啥村民們全都好像對死亡不感到意外,明明這麽多死亡都是因為我們家而起的,但是大家還是不怪我?而且剛才你們拿來的那根大木樁,上麵畫著符,村子裏,有術士麽?為啥我以前不知道?”既然村長願意找我談心,我也終於將自己心底的疑問道了出來。
村長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盯著我:“小子,我先問問你,你心裏有這麽多猜疑,那你有沒有懷疑過,村兒裏的這些叔叔嬸子們,想要害你?”
我如實回應:“疑惑太多的話,總會產生猜忌,尤其是像我這種被信任傷害過的人。
我不止一次產生過猜忌,尤其是那天晚上,你們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害怕了,我害怕你們也會變成另一個人。
但是十幾年了,想害一個人,會對他好十幾年麽?會有這麽多無微不至的關照麽?
瞬間的猜疑,敵不過這十幾年的恩情,你們的確有秘密瞞著我,但你們絕不會害我。”
“不是故意想瞞著你,而是不能說,我跟人家發了誓了,不能胡咧咧,但是現在村子裏的情況越來越糟糕,有些事兒,的確應該讓你知道,這樣你才能想出解決辦法。”
“跟誰發了誓,我爹到底是咋回事兒,你們那天聚集在我家外麵,身上的影子又是咋回事兒?”聽到村長要回答問題,我繼續如連珠炮一樣拋出一堆疑問。
村長彈了彈煙灰:“嘖,你小子,一下這麽多問題,還真把我整不會了,從哪兒跟你說起呢?
我要是告訴你,咱們村裏有一大半人都接觸過玄學,學過兩手,你驚訝不?”
何止驚訝,簡直震撼!我們村又不是啥玄學文明鄉鎮,咋會有這麽多人學習這東西?而且還能有模有樣的畫出符來?
“可惜啊,大家農活兒都比較忙,大部分人字兒都認不全,沒有天賦,又沒人指點,就隻能學個啥也不是,沒有你那個能耐。”村長繼續笑道。
我看著遠處,村子已經被弄得一片狼藉,不禁有些悲傷:“我更沒啥本事,學了這麽多年,連個被下了咒的屍體都對付不了,看見恐怖的東西,還是兩腿發軟,路都走不動。”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小子,你學的東西太雜了,正常專注於某個門派的話,要叩拜祖師,祖師庇護,有如神助,很容易就能找到氣息運行的法門。
但是你學各種門派的術法,就需要一個契機,需要一個把這些術法融匯貫通的點。”村長說道。
平日裏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村長,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讓我大受震撼。
我趕忙問道:“那這個點又是啥呢村長叔?”
“十年苦修,一朝頓悟,這都是你爹當年告訴我的,我是不太懂,他咋告訴我,我就咋傳達給你。”村長說道。
“是我爹性情變化之前告訴你的麽?”
“不是,是三年前告訴我的,三年前,你出門的時候,我曾跑去問他,你的術法學咋樣了,他破天荒的跟我說了這麽多話。”
這番話,讓我的心髒怦怦直跳,我從未感覺到自己如此接近真相,關於我爹的諸多疑惑,此時似乎伸手就能夠到。
“所以三年前,我爹跟你說話了?你們早就知道我爹是可以說話的是麽?”
“我爹究竟是啥狀態,你們也一清二楚是麽?”
“所以,村長大叔,麻煩從頭跟我講起吧。”
“你還記得你身上出現黑手印子,是哪年哪天不?”
“忘不了的,九四年,五月六號淩晨。”
“是,也是在五月六號早上,他出了門,你以為當時他出門半個月才回來,但其實六號當天深夜,他還回來過一趟,並且將村裏大部分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他當場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說要求我們幾件大事。
第一件,是關於你,他說自打從樂賢村回來之後,你的性格就太孤僻了,他希望我們能經常逗逗你。”
聽到這裏,我的鼻子瞬間就酸了,我終於意識到村裏人這些年對我的態度變化,究竟為何。
我感激我爹的交代,更感激村裏的人,明明很多人壓根不會開什麽玩笑。
而村長看到我的表情變化,輕輕拍了我兩下,接著抬頭望天:“我記得當天晚上,天空就是這樣的。”
話到此處,村長嘴角突然呈現出一絲怪異的笑容,接著指點了一下遠方。
我下意識朝著他指點的方向看了過去:“現在的天……沒啥……”
還未說完,卻聽到噗嗤一聲,一股熱流迸濺到了我的臉上,我耳中,隨即響起了一陣嗡鳴之音。
緊接著,我便聽到了周圍傳來聲聲尖叫。
“村長!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