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規矩方圓

望鳳樓後院巷道,兩夥人正在對峙。

天色漸暗,年夜的炮仗已經零星的響了起來。

管明對陳顯為人多有不滿,可自己受了陳家大恩,絕不會和奇虎一般反出陳家。

奇虎和管明交過心,知道管明的苦衷,對千嶺岩說道:“小兄弟,不必勸了,管兄弟受過陳家大恩,他是不會離開陳家的。”

這話雖是對千嶺岩說,卻也傳進了陳顯耳朵裏。本來他還擔心管明反水,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但聽了奇虎的話之後,陳顯也沒了顧忌,“你個小王八蛋,敢教唆我家人,看來是嫌命長了。”

陳顯話音剛落,就聽到巷子裏響起一陣狂笑。笑聲大放,盡是鄙夷嘲弄之意。

“敢罵七大家千家的子嗣是小王八蛋,是欺我千家無人嗎?”說話的正是從院裏跳將出來,讓千嶺岩小心枯鬼的那個男子。

此人二三十歲年紀,生的十分俊秀,不知迷倒過多少女人。

千嶺岩,徐颯恭敬行禮,“四叔。”“千叔叔。”

常維其急忙也跟著行禮。

這人正是千嶺岩的親叔叔,家裏行四,人稱風流公子千道義。千道義天賦奇才,年紀輕輕氣的修為就不輸給家裏的大哥了。隻是風流成性,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家裏老爺子給趕出家裏。當然千道義還是千家人,隻是不再家裏住,免得搞得家裏烏煙瘴氣。

千道義出現在望鳳樓確實沒什麽好神奇的,千嶺岩心領神會的笑笑。

“岩兒,別怪四叔,出手晚了,差點讓你受了傷。”千道義話說完,卻沒有看千嶺岩,隻是不住打量常維其。

常維其心虛,低下頭,不知道千道義是否看出了自己的秘密。

“都是岩兒自己惹的禍,怪不得叔叔。可惜讓那枯鬼逃走了。”

陳顯隻聽說七大家名聲碩碩,卻不知道有什麽厲害。

“什麽狗屁七大家,爺爺就罵了,你能奈我何?”

千道義年輕得很,比陳顯也就大個七八歲。可按照輩分來論,千道義畢竟算是長輩,因此他不願出手教訓陳顯,免得落個以大欺小的罵名。

可是陳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七大家不光代表衛道城的最高戰力,家中的財富也不容小覷,甚至七大家也代表衛道城的最高財富。

千道義有些不悅,終於忍不住出手。千道義飄然躍起,一掌打向騎在馬上的陳顯。

這一掌沒什麽力道,隻是把陳顯打下馬去,給他個教訓。千道義不光長得漂亮,修養也是極佳,不願意以武壓人。另外,若是陳顯不吸取教訓,以後會有人教訓的更狠,七大家可不是都似千道義這般好脾氣。

千道義一掌還沒有印上,管明也是躍起,擋在陳顯身前。管明知道七大家的厲害,所以這一掌敢受不敢接,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掌打在自己身上,也算是給千家陪個不是。

千道義見管明以身擋自己這一掌,好似動了怒,本來平常的一掌頓時變得暴戾,把管明拍的口吐鮮血,連帶著陳顯翻在了地上,而千道義卻穩然坐在了陳顯的馬上。

“今天算是給你們一個教訓,陳家要是有什麽不滿,就請劃下道來,我千道義自然接著。今日是年,我不願動手,快滾吧。”

管明怕陳顯又說出什麽蠢話,帶著陳顯就跑。他受了千道義一掌,不但不怪罪,反而感激。今日陳顯吃了大虧,肯定回家說自己保護不力,現在自己受了傷,也算是盡忠職守了,就算不獎也不至於罰。

“岩兒,處理完這裏的事,快回家來。”千道義不等千嶺岩回話,就騎馬離去了。

千道義臨走的時候也叫走了奇虎。奇虎如今丟了活計,或多或少與千嶺岩也有關,於是千道義又給他找了一份活計。而千嶺岩等人既沒有千道義的權利,也不似千道義這般心細,是以沒有關心到奇虎日後的生計。

千道義安排好奇虎的活計,自言自語道:“岩兒身邊那小子怎麽會千家的傳家氣決?”

“畫柔小姐,在下徐颯。這位是千嶺岩。我二人分別是七大家千、徐兩家的人。這位是常維其。玄陰劍真是我徐家之物,隻是爺爺看的緊,借不出來。還請姑娘稍候幾日,我必為姑娘借得此劍。”

畫柔將信將疑,說道:“多謝三位。可是,幾位怎麽知道我需要玄陰劍呐?”

這自然是兩人上次在畫柔屋外偷聽到的,隻是這話說出來不太好意思。

徐颯剛欲解釋,千嶺岩開口道:“姑娘先別急著問我們怎麽知道。我倒想問問姑娘害了什麽病,竟然需要劍來治病?”

徐颯用胳膊肘捅了捅千嶺岩,意思是你說話太不客氣了,千嶺岩不理,繼續用目光逼問畫柔。

畫柔卻好像不怎麽在意,說道:“也沒什麽,隻是小女子自幼不知染了什麽頑疾,見不得日光。也就現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敢出來見見太陽。幾年前,有個遊方郎中告知小女子,此病名為‘見月症’,意思是說隻能見月亮,見不了太陽。我見這郎中識得此病,必能醫治,急忙求方。那郎中卻麵露難色,說道治好此病說難也難,說易也易。隻需尋得玄陰劍一柄,佩戴數日,改變體質,便能抵製暑氣,此病也可痊愈了。”

千嶺岩沒聽說什麽“見月症”,是以半信半疑,可看畫柔麵色微微泛白,身體有恙看來不假。

千嶺岩不肯留情,繼續盤問畫柔身世來曆,如何進的城,可畫柔一一對答如流,千嶺岩也挑不出毛病。

千嶺岩見這麽問也問不出什麽來,就想回家了,“徐立風,你和畫柔姑娘談談劍的事吧,我對這劍一概不知,就不留下來給你們添亂了。別談太晚,年還是要過的。”

剛才千嶺岩語氣太生硬,徐颯怕畫柔對千嶺岩有什麽意見,剛好等千嶺岩走了,徐颯急忙替千嶺岩說好話,以免兩人起了間隙。

千嶺岩和常維其騎著馬,不一會兒就快到家了。

離家越近千嶺岩越欣喜,可常維其卻是完全相反的心態。常維其心髒砰砰直跳,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連千嶺岩幾次問話他也沒聽清楚。

千嶺岩以為常維其是因為年近,想起家裏人,心裏傷感。

千嶺岩拍拍常維其的肩膀,道:“以後千府就是你家了。”

常維其點點頭,嗯了一聲,但好像也沒什改觀。千嶺岩也不再理會,自顧自歡喜的回家去了。

常維其魂不守舍。可能是今天對戰太累了吧,千嶺岩心想,等回了家讓他好好休息。

千嶺岩回到自家的院子,嚇了一大跳。

大伯千道宗,父親千道玄,四叔千道義都在自家的院子裏。千嶺岩見這排場,嚇了一跳,心說這是刮了什麽風,除了爺爺和三叔千家的大人物這是都來齊了。

千嶺岩突然看見母親的房門是閉上的,家裏的男人都在院子裏,娘這個做媳婦的不該奉茶嗎?千嶺岩心裏驚異,臉上卻不動聲色。

千嶺岩剛欲行禮,千道宗卻突然出手。

“大伯,你幹什麽?”千嶺岩大驚。千嶺岩因為枯鬼的事,對千道宗心懷不滿。而千道宗突然出手,千嶺岩也不顧什麽長幼,和千道宗對招。

千嶺岩招式變幻莫測,卻遠遠不是千道宗的對手。千嶺岩隻撐得個幾招,便被千道宗一推,拂向一側。

千道宗的目標不是千嶺岩,而是常維其。千道義回家把常維其會《冰訣》的事告訴了千道宗和千道玄,沒想到二人全然不知情,顯然是常維其偷學氣決,這可是習氣的家族的大忌。

雖說在主家允許的情況下,下人也能學氣決,可是偷學就完全是另一個概念了。

千嶺岩和千道宗動手,讓千道宗好不氣惱,到底千嶺岩眼裏還有沒有他這個大伯,所以剛才千道宗那一推,加了力道,千嶺岩被狠狠摔在地上,臉上也劃出了血。

千嶺岩摔得渾身疼,狼狽起身,打掃身上的塵土。

此時,千道宗製住常維其,喝問道:“說,是誰派你來偷學千家的氣決的。”

千嶺岩挨了千道宗的打,剛想討個說法,卻聽到千道宗的質問,一時心裏思緒萬千,看向常維其。

常維其一言不發,深深的低著頭,已然默認了。

千嶺岩見常維其默認,氣的渾身發抖。他是真心想讓常維其加入千府啊,難道常維其當時假裝暈倒在千府門前,真是心懷不軌?

雖說常維其是為了救千嶺岩才暴露了他會《冰訣》的事實,可是千嶺岩寧願再被枯鬼紮上一刀,也不願意常維其欺騙自己。千嶺岩雙手攥拳,怒目圓中,牙齒咬得咯咯響。

常維其抬起頭來,看到千嶺岩眼中的猜忌和憤怒,整個身子都像落入了冰窖。他承受不了千嶺岩眼神的壓力,跪了下去,雖然跪向千道宗,可是這一跪是給千嶺岩的。他再也不敢看千嶺岩了,千嶺岩的眼睛裏的怒火正在灼燒他,即使避開了千嶺岩的目光,常維其的心依舊被燒的火辣辣的痛。

“看來,你認罪了。按照千家的規矩,不得主家授意,私學氣決者,打斷手足。”千道宗森然開口。

常維其麵無表情,一言不發,好像被處罰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隻是打斷手足嗎?不知道這麽處罰能讓千嶺岩原諒我嗎?”常維其心裏自言自語,終究還是不敢抬起頭看看千嶺岩。

打斷手足?

一股涼氣襲來,澆滅了千嶺岩大半的怒火。維其他才十幾歲啊,要是現在被廢了手足,他一輩子都毀掉了。雖然千嶺岩和常維其相識不久,可是兩次遇到枯鬼,都是他用生命在維護自己啊。

千嶺岩急忙跪倒在千道宗身前,哭喊著:“大伯,不要。都是岩兒的錯,是我自作主張,讓這小廝學家裏的氣決的。”

“他是在替我求情嗎?他不怪罪我了嗎?”常維其如蒙大赦。對常維其來說千道宗怎麽處置自己都無所謂了

千道宗心裏嘀咕,量這一個小廝也沒膽子敢偷學千家的氣決,可對千嶺岩的話還是半信半疑。

“那你說說,你為何讓他學家裏的氣決,嗯?”

編瞎話時間到,千嶺岩眼珠亂轉。

“大伯,你也知道,雪兒姐姐天賦非凡,家裏的氣決都學到第六重了。可以說是家裏的第一人了,就算和您比起來,也差不到哪裏去吧。”

千嶺岩先拍馬屁,想壓一壓千道宗的怒火。平時千嶺岩對千嶺雪都是直呼其名,現在連“雪兒姐姐”都出來了,千嶺岩自己都覺得叫的不自在。

“嗯。可是這和你讓這小子學氣決,有什麽關係呐?”千道宗自然知道千嶺岩是在拍馬屁,可是別人誇自家女兒怎麽能不高興,再說千嶺岩說的都是實話。

“當然有關係。因為岩兒愚笨,一直學不會家裏氣決,雪兒姐姐一直都替我著急。可是有時候雪兒姐姐話說的急了,岩兒心裏不好受,總覺的是姐姐欺負我。所以就希望讓這小廝學學氣決,看看能不能蓋過姐姐的風頭。說到底,這都是岩兒頑皮,與這小廝無關。請大伯責罰。”

說謊。千道宗心裏的第一反應。千道宗對千嶺岩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千嶺岩不是任性之人。千嶺岩這麽說,定是在包庇這小廝了。

“胡來。”千道宗大喊,但並沒有拆穿千嶺岩的謊言。“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日你二人犯了錯,我必須重罰。這小廝依然要打斷手足,而你千嶺岩在家緊閉一月。”

沒想到千嶺岩既沒能夠救下常維其,反而把自己也捎帶進去了。

“家主大人,這和嶺岩少爺無關。隻因我家裏人被撼山熊羆所害,報仇心切,這才鬼迷了心竅,偷學氣決的。”常維其不肯連累千嶺岩,急忙開口。

原來這才是常維其偷學氣決的原因,千嶺岩知道真相,也多少理解常維其的做法。“唉。我隻想到我自己,要是也肯替維其想想,就不會落到這步田地了。”

“不管什麽原因,你偷學了千家的氣決是真,而千嶺岩又包庇你也是真,你們都受罰吧。”

千嶺岩的馬屁確實消除了千道宗的怒火,可是千道宗是一家之主,他必須為家裏的利益著想。要是隨便什麽人都敢偷學千家的氣決,千家還怎麽在衛道城立足?而且千嶺岩多次對自己不敬,如果不殺雞儆猴,以後誰還把家主放在眼裏?

“大伯,你當真不肯通融嗎?”

“怎麽千嶺岩,你這是在威脅大伯嗎?”

果然這千嶺岩,真是放肆至極,若是不重罰,真不知以後他會不會傲到天上去。千道宗心想。

“哈哈岩兒怎麽敢?隻是維其他偷學了《冰訣》,可是卻救了岩兒不止一次。可是你們這些光明正大學氣決的人又怎麽樣?枯鬼要我的命的時候,大伯你在哪裏?我賤命一條,被枯鬼所傷,大伯連衛道令都不肯發。所以它才有第二次機會來要我的命。我想問問大伯,要是那個臭屁的千嶺雪被枯鬼所傷,不知大伯會不會還如此淡然?”

“放肆!”千道宗盛怒,一個耳光打在千嶺岩臉上。

千嶺岩臉頰刺痛,耳朵嗡鳴不止,“呸。”千嶺岩把嘴裏的血吐出來。

“大伯怎麽不回答我的話啊。千嶺雪要不是仗著你,她算個屁。”

“你”千道宗此時盛怒至極,朝著千嶺岩又是一耳光。

千道宗這一巴掌比上一次隻強不弱,可還不等碰上千嶺岩,就被另一隻手掌攔住。

“大哥,算了吧。雪兒是你女兒,可岩兒也是我兒子啊。”說話的正是千嶺岩之父千道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