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森林法則

日照森林的溫泉旁,水霧繚繞,碧靈已準備出手了,氣氛異常緊張。

“舅舅,這小妞看來還不領情啊。”那青年男子開口道,此人名為許況,是許寬的長子。許家在豐源城頗具勢力,許況平時也驕橫的很,也樂得戲耍千嶺岩和碧靈。

千嶺岩見矛頭指向了碧靈,剛壓抑的火氣又上來了。碧靈說不定哪一天就成了自己的姥娘了,他們欺負碧靈,就是欺負我姥爺,就是欺負我娘,就是欺負我。

千嶺岩雖然動了怒,但這一次卻並沒有表現在臉上,相反臉上還顯得很謙恭。臉上的怒容,往往代表理智的喪失,而現在千嶺岩的理智告訴他,他的確該生氣。

“許家的諸位,這泉水我千嶺岩看上了,擋了諸位的道兒,望請勿怪。”千嶺岩一拱手,目光鋒利。

此話一出,那邊李海生和許況既是生氣又是輕蔑,李海生大笑道:“小子,你真是找死。”

說著李海生就欲動手,可是林中傳來一聲大笑,打斷了李海生的動作。

來人蓄著長須,長相威嚴,聲若洪鍾:“你們許家的本事也就欺負欺負小孩了。”這人也帶著隊伍,隊伍有五個大漢,和一個少年。這少年應是漢子的公子。少年隨他老子,也是長得高大,隻是麵無表情,顯得冰冷。

許寬開口道:“我說這兩個後輩怎麽如此膽大,敢在日照森林出沒,原來是有雷兄撐腰。”

許寬口中的雷兄正是豐源城雷家的家主雷鳴,豐源城有三大家族,除了眼前這兩家還有黃家,隻是黃家最近搭上了衛道城的線,才沒現身在日照森林。

雷鳴開口道:“這兩位雷某也不識得,隻是這少年不懼**威,倒是合我的胃口。要是李兄非得動手,不如和雷某比劃兩招。”

雷鳴說這話明顯是在罵許家以大欺小,恃強淩弱。許家的人聽了眉頭緊皺。

說起來,雷家人其實比許家更狂妄放肆,隻是雷家不會無緣無故為難路人,因此就顯得可愛多了。此時,雷鳴說這話明顯就是在索戰。

不用自己插手,就有好戲看,千嶺岩自然歡喜。

怎料許寬隊裏的青年女子開口了,“雷叔叔,大家此番前來都是為了獵捕冰原狼,狩獵未成,自己人就動起手來,不太好吧。”

這女子是黃家的千金,名為黃梅兒。雖說黃家沒有帶隊,但還是讓黃梅兒跟著許寬,做個幫手,黃家自己也好分一杯羹。

李海生知道自己不是雷鳴的敵手,也附和黃梅兒。

此時千嶺岩和碧靈已經成了擺設,倒沒人關心他們兩個了。千嶺岩和碧靈洗淨了油汙,也不急著走,準備看看兩家人打算如何收場。

雷鳴說道:“也罷,咱們現在動起手來確實不太好。不過,讓小孩子過兩招耍耍,總沒什麽吧。聽說悠悠的《銘心掌》已經練到第四重了,不如和川兒試試手腳。反正等過了年,兩人都要去衛道書院,早晚要比個高下。”說著,把身旁的少年往前一推,這少年顯然是雷鳴之子雷川了。

“老頭兒,別碰我。”雷川果然霸道,跟自己老爹也不客氣。

雷鳴也隻笑笑,顯然對雷川的態度習以為常。

許家的人知道,今天不打一場雷鳴不會算完,再說許悠悠就未必輸了雷川。

“悠悠,既然如此,你就和雷公子試試身手。”許寬說道。

許家這邊那個少女緩緩走來,看樣子是不想應戰。

這雷川和許悠悠跟千嶺岩的年紀相仿,千嶺岩也想看看兩人的身手。

兩人擺好架勢,動起手來。雷川學的是《震雷鳴動》,他與許悠悠動起手來,身上泛著淡淡的雷光,攻勢迅猛,聲勢浩大。反觀許悠悠這邊卻安靜許多,她手上出招一點不比雷川慢,可是卻十分優雅。

這《銘心掌》的要旨講究剛猛霸道,可是許悠悠不喜歡爭鬥,使出來便帶著三分柔情。沒成想,正是這三分柔情,使得這路掌法剛柔並濟,另有一番妙處。

兩人鬥得旗鼓相當,打的難舍難分,一時難以分出勝負。千嶺岩和碧靈看兩人還得打一會兒,就邊聊邊看。

“碧靈,你看這兩個人打起來誰能贏啊?”千嶺岩問道。

“兩人棋逢對手,勝負難料。”

“那你說,是他們厲害,還是我高明。”千嶺岩此話一出,雷家和許家的人都一臉不屑,那目光就像城裏人看鄉下的小子。

碧靈卻並不在意眾人的目光,說道:“你要是有你姥爺本事的十分之一,這兩個人捆一塊兒也不是你的個兒。”

碧靈這一句話算是激起眾怒了。許況最先開口,“哪裏來的瞎眼耗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說著就走上前來,準備教訓二人。

而雷鳴以長輩自居,心裏雖然不悅,也不能像李海生那樣不要臉麵,自己下場對付後輩,是以並未動作。他看碧靈出言不遜,太過狂傲,所以許況出手,他也沒有言語。

碧靈見許況走上前來,說道:“你一說耗子倒讓我手癢了。來,讓姑奶奶告訴你誰才是耗子。”

怎麽一說耗子,手還癢上了?眾人不解,就隻千嶺岩懂得其中奧妙,碧靈是貓妖,自然對耗子情有獨鍾了。

許況也不管碧靈說的什麽謎語,身上聚齊氣勢,就要和碧靈動手。

千嶺岩早看不慣許家人,說道:“奶奶,您先歇著。對付雜魚,還用不著您老人家出手。”

眾人心裏更迷糊了,這女子比千嶺岩也大不了幾歲,怎麽千嶺岩稱呼奶奶?

碧靈看千嶺岩的態度心裏很受用,喜笑於形。可許況就是完全另一幅樣子了,他怒目圓睜,氣的難以言語,直接就對千嶺岩出手。

許況一掌劈向千嶺岩麵門,千嶺岩也不躲閃,一招“螳螂臂斬”就接了過去。千嶺岩年歲小,身子沒有許況高,是以許況居高臨下,這一掌相接許況占了便宜。千嶺岩退後三步,而許況退後兩步便穩住了身形。可是“螳螂臂斬”的斬擊,猶如螳螂鉗物,不僅速度極快,攻勢也十分鋒利,許況右臂微顫,掌心也掛上彩了。

許況見掌心流血,怒氣更甚。許況的《銘心掌》已經練至第五層,此時使出一手“摧心連環掌”。這一手當真厲害,打的空中風聲陣陣,有五六個掌印若隱若現,這許況已經初步掌握靈氣化形了。

千嶺岩看著五六個掌印朝自己襲來,使出一招“螳螂旋斬”,這不是《獸形拳》的招數,而是千嶺岩根據“螳螂臂斬”演化而來。千嶺岩雙臂微收,以右足為軸極速旋轉,四周有鋒利的斬氣包圍,將“摧心連環掌”的掌印擋下。

許況見掌印被擋下,出手更快,使得掌印慢慢向前,離千嶺岩愈來愈近,隻需再進幾步,掌印打在千嶺岩身上,就破了千嶺岩的“螳螂旋斬”了。

許況比千嶺岩年長,所以硬碰硬並不吃虧,眼看許況隻需再進一步就能擊敗千嶺岩。千嶺岩卻不驚慌,突然腳下加快,斬氣迅猛將許況逼退一步。還不等許況站穩身形,千嶺岩已停止旋轉,雙足分立,重心微降,右手化爪,使的是“蒼鷹捕兔”。隻是楊木通教導千嶺岩將氣融於環境,而千嶺岩這一爪抓進掌印時,卻是變得狂暴,反而將其中一個掌印撕裂了。

此時許況右臂伸直,後力難以相繼,正是最薄弱的時候。隻是千嶺岩以爪對掌,並不便手,於是化爪為拳,狠狠砸在許況右掌上。隻聽許況的胳膊哢嚓一聲,便脫臼了。許況連退五步,疼的汗水直流。

“好。”雷鳴沒想到千嶺岩身手如此了得,忍不住讚歎。

這邊打完,雷川和許悠悠的戰鬥也隨即分出了勝負。許悠悠聽得自己的哥哥叫喊,顯然是受了傷,心裏掛念一時分心,被雷川搶攻一招,雷川拳頭在許悠悠麵門之前停下,雙手一抱拳,“承讓。”

許悠悠也來不及回禮,跑過去查看許況的傷勢。而雷川卻滿懷戰意的看著千嶺岩,盤算著自己對上千嶺岩的贏麵。

這時,許寬給許況接上了手臂,許況又是慘叫一聲。李海生看到自己的外甥如此慘狀,心裏恨透了千嶺岩,說道:“小子,今天你爺爺就要把你雙手雙腳都卸下來。”

許寬見千嶺岩出手不凡,又有一個不曾出手的所謂的奶奶,心裏也有些忌憚,怕得罪高人,便攔住李海生,說道:“不知兩位大名。”

“衛道城千嶺岩。要是你們所說的要去衛道書院的事屬實,過了年令媛就是我師妹了。”千嶺岩心想反正以後在書院大家要常見,也懶得編個名字糊弄他們。

許寬聽到千嶺岩的姓氏,微微心驚,心想莫不是七大家的千家?

“楊碧靈。”碧靈也開口了。千嶺岩以為碧靈就是叫碧靈,沒想到碧靈還有姓氏。

許寬心說衛道城有姓楊的大家嗎,怎麽這千嶺岩還得叫這女子奶奶,心下狐疑不定,便問道:“不知公子可是七大家千家的人?”說話時語氣也恭敬了許多。

雷鳴聽許寬這麽說,才反應過來千嶺岩極有可能是七大家千家的人。暗暗讚歎衛道城果然不簡單,送雷川去衛道書院果然是必要的。

千嶺岩看許寬態度轉變,沒想到千家的名頭這麽好用,說道:“正是。”

許寬一聽千嶺岩果然是千家的人,急忙說道:“千公子,許家衝撞了公子,還請見諒。”許寬不想把千家得罪死,所以賠罪。其實許家勢力不小,許寬也沒有太把千嶺岩放在眼裏。

“七大家名聲在外,不知本事真的有傳言的那麽厲害嗎?”說話的正是雷川,他自己也是天賦異稟,並不把千嶺岩看的太高。

雷鳴對千嶺岩不再輕視,但也是和許寬一樣,並沒有太把七大家的人放在眼裏,說道:“千公子身手確實不凡,不如和川兒比劃比劃,如何?”

千嶺岩看看碧靈,碧靈說道:“咱們回去吧,別讓你姥爺久等了。”碧靈猜到千嶺岩看穿了自己的心事,所以就不稱楊木通為“臭家夥”了。

千嶺岩心想姥娘想見姥爺了,自己不好太任性,說道:“千家名聲在外,是不是虛傳自有大家公斷。嶺岩不成器,在千家也算不上什麽厲害人物。雷公子想要切磋,我也應當奉陪,隻不過在下還有急事,就此別過。”

眾人以為千嶺岩是怕了,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而許況摸摸自己還在發疼的右臂,知道千嶺岩根本沒有理由怕的。

千嶺岩和碧靈在林間穿梭,碧靈不說話,臉色不太好看。千嶺岩也不好搭話,所以兩人都不言語,繼續向前尋楊木通去了。

二人剛走個百十米,就聽到楊木通輕咳一聲。

“溫泉泡的舒服嗎?”楊木通問道。

“臭家夥,你不用裝蒜,溫泉那邊有人,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碧靈大聲說道。

千嶺岩也看著楊木通,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有人。

“我今天去給岩兒采藥的時候,見過這幫人。可是我也不曾想他們也會到溫泉這兒來,我也不願見生人,才讓你們自己去的。”楊木通解釋道。

確實楊木通今下午一直在抓魚、烤魚,也不知道會碰到這夥人。隻是這堆人裏邊有高手,這麽多人趕路,竟沒有留下明顯的痕跡,隻是楊木通眼尖,才發現他們的蹤跡。

“我看今天他們在林子裏下套子,應該是在狩獵。不知道他們獵的是什麽。”楊木通繼續說道。

“冰原狼。”千嶺岩想起黃梅兒說的話。

“冰原狼?”楊木通皺皺眉,“不應該啊。冰原狼生活在極寒雪域,怎麽會在日落森林出沒?”

“冰原狼是妖物嗎,它傷人麽?”千嶺岩問道。可是話剛出口千嶺岩就後悔說這句話了。碧靈不悅的皺了皺眉,千嶺岩忘了碧靈也是妖怪了。

“唉”楊木通輕歎一口氣,“冰原狼生活在極寒雪域,那裏人跡罕至,怎麽傷人呐?倒是冰原狼的皮毛禦寒極佳,而且華美異常,反倒因此招了禍事。”

“兩大家族為了一匹狼來日照森林值得嗎?”千嶺岩問道。

“冰原狼數量稀少,而且異常強大,普通的斬妖士很難得手,所以價格貴得很。一匹冰原狼完整的皮毛,夠衛道城一個大戶一年的花銷了。”

“這麽貴?”千嶺岩吃驚不已,怪不得兩大家族的人爭相來這日照森林了。

“算了,不說這事了。你娘是讓我教你拳法的,該幹正事了。夜裏百獸的爭鬥廝殺也開始了,岩兒你從旁觀瞧,看能不能有所領悟。”

夜幕降臨,四下無光,妖獸鋒利尖牙渴望著鮮血來填滿它們腥臭的胃囊,眼睛所散發的幽光充斥著饑餓和貪婪。每一副胃囊的填滿,就意味著有一具身軀曾經垂死掙紮,最終被扯爛嚼碎。

千嶺岩沒想到森林的法則是這麽殘酷,他看見一隻羚羊被獵豹扯破了喉管,鮮血從獵豹的齒縫裏流出,而羚羊起初拚死掙紮,但不一會兒由於失血過多,四肢抽搐便死去了。

千嶺岩本來想要阻止這隻獵豹的狩獵,但被楊木通攔住了。

“岩兒,這是自然的法則,自古以來都是弱肉強食,我們不該幹預。你今天救下羚羊,這隻獵豹就要餓肚子,她就產不出奶,她的孩子說不定就要餓死。在森林裏,真的是‘你死我活’的生活。”

“在森林裏,大家不可能都活下來。可是這種競爭淘汰機製,卻讓更健康強大的羚羊能夠存活下來,繁衍後代。這算是一種互惠互利的機製吧,隻不過有一方付出的代價有點大。但總的來說,從古至今大家都從這種機製裏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好處,直到你們人類的出現。”碧靈說道,她眼神迷離,冰原狼的事讓她心裏不舒服。

千嶺岩若有所思,也不知怎麽回應碧靈。三人在林子裏遊**,不知有意無意,千嶺岩在樹上遊走時,不留神搞壞了人類設下的幾個套子。

三人又尋到一場獸鬥,是一隻老虎誤入其他老虎的領地,正上演傳說中的二虎相爭。

千嶺岩看的正熱鬧,心想我身旁的這隻小老虎也跳下去玩一場三虎相爭才有趣呐。這時,碧靈輕拍千嶺岩一下,嚇了千嶺岩一跳,莫不是碧靈會讀心術,看穿了千嶺岩的想法。

千嶺岩轉過頭去,看著碧靈。碧靈開口道:“今天你姥爺說的‘化魚為影’的法訣你願意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