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遇襲!

李熾臉色沉了沉,勒緊她的腰,“你說誰是山豬?”

“哎呀,那邊好看!去哪兒!”

雨鬆青趕緊扯開話題,一手指著遠處的燈樓,眼睛亮晶晶。

“嗬,本座是山豬,你就是蠢豬。”

話雖如此說,但他還是直直奔向遠處的燈樓,燈樓上五彩斑斕的燈籠照亮了整個街道,光亮映射在樓下的橋洞上,水波紋路漣漪綿綿,忽明忽暗。

這座燈樓是當地富商新修的一座酒樓,剛開張沒幾日便因為錦衣衛宵禁而關門,如今恢複夜市,它也才算正式開張。

“糖糕不填肚子,我想吃好吃的!”

“你帶了銀子?”

冷不丁的,雨鬆青聽到這句話腦袋仁兒就痛,剛想懟他,頭上就猛地紮進一根冰冰涼涼的物什。

是一根簪子。

雨鬆青剛準備拿下來仔細一看,就被李熾抓住手腕放回胸前。

“戴著,不許取下來……”他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也不許當了換銀子。”

“你怕我換銀子,那得讓我知道這個東西值幾個錢。”

“鑽錢眼裏了?”

雨鬆青抬手摸了摸發簪,袖口順著露出一塊淡紅色的胎記,李熾一把覆上,低聲問她,“這是你從小就有的?”

“哦?”

雨鬆青扭過頭看著這塊在手肘腹上的胎記,點了點頭,“是啊,反正又不難看。”

胎記……

在這個位置的胎記……

他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掠過一絲疑惑,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隨即拍拍她的額頭,端正了她歪七扭八的坐姿,並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你到底想不想去吃?”

“想!”

雨鬆青大方一笑,望著紋絲不動繃著臉的李熾,“大都督今日又是糖糕又是簪子又是請我吃飯,我怎麽覺得黃鼠狼……”

“拜年”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周圍突然響起一連貫急促緊密的炮竹聲。

“啪啪啪劈劈啪啪——”

烏雛被驚嚇後,立即揚起前腿嘶鳴,街道上四麵八方響起喧嘩聲。

這裏本就略微偏僻,過了河之後人影也隻有幾個,但此刻的橋上,馬聲,人聲,炮竹聲,轟隆隆在耳邊響起,一股硝煙味充斥著鼻尖。

一陣陣冷箭穿透空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從四麵八方的鋪子裏,突兀地竄出很多“殺”的聲音,人群頓時四散而逃。

周圍被煙霧環繞,嗆人的煙霧竄進眼睛裏,她的小臉瞬間憋的通紅,提醒李熾,“硝石!有硝石的味道!咳咳——”

“撕拉——”一聲,他將內襯一塊素布扯下迅速捂住她的嘴,聲線幾乎是鎮定自若,“我知道了,別說話,也不要看。”

雨鬆青還沒來得及看清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就被李熾轉過身來抱入懷裏,她撲到他硬朗的胸前,腰身被他緊緊一裹,抱得嚴嚴實實。

隨即,從他頭頂上傳來低沉聲音。

“乖乖呆著。”

雨鬆青整個人被他像是團子一般鎖在懷裏,根本動彈不了,耳膜中隻出現一陣陣嘶吼和冷兵器交接的聲音。

身子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心跳聲伴隨著他每一次揮舞繡春刀的動作,她也跟著上下起伏,她尚且看不清現場的情況,可是耳邊不間斷的刀劍聲,和弓弩“嗖嗖”飛過耳旁的聲音,也讓她神經高度緊張。

她偶爾聽見了刺客的喊叫聲,是她聽不懂的方言,她豎著耳朵聽著,隻能聽見李熾手起刀落砍人的聲音。

“兀涼!”

這道聲音從離她耳邊最近的胸膛上傳來,雨鬆青默默抬頭看著李熾,隻見他眉心高挑,像是受到挑釁似的,眸間有一絲幾乎是興奮的怒意。嘴裏冷笑一聲,手中的繡春刀也越來越快。

兀涼……

為什麽黑水縣會出現兀涼人?

還沒等雨鬆青頭腦風暴,圍在他們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似乎像是殺不完一般,將橋頭兩麵都死死包圍。

乒乒乓乓的刀劍聲撞擊裏,她的耳廓無數次和冷箭側身而過,但都被李熾揮劍擋開,雨鬆青後背一陣膽寒,小臉嚇得幾乎慘白。

“要不然你把我扔下去,不然我們兩個誰都跑不了。”

這個餿主意自然被他狠狠鄙夷,他砍下一人的手臂,還有閑心回答她的問題。

“南灣荒原之上,本座身邊唯獨一千兵卒,遇到兀涼兩萬鐵騎,你猜誰活下來了?”

“廢話,肯定是他們死了!”

“還不算笨。”

“如果你死了,誰在這兒跟我說話,你現在是鬼嗎!”

“……”

他雙腿夾住馬身,預備突出重圍,烏雛揚蹄便踢翻了一人,李熾手中的繡春刀快的隻能看見殘影,每每出手,便濺起一片片濃霧血色。她被他顛來顛去,已經頭暈目轉,死死拽著他的腰,眼睛卻是悄悄瞪大。

眼眶被煙熏得泛著淚光,她雖然看不清,但是能聞見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

這便是他說的殺人……

說時遲那時快,不過片刻的功夫,錦衣衛們便速速來到了現場,眾人越河麵而上,在李熾周圍形成一個包圍圈,阻擊來犯。

“不可戀戰,抓活的!”

李熾悶聲一哼,燈樓登上一連串冷箭天女散花一般飛來,雨鬆青被李熾拖拽下馬,帶著烏雛齊齊往橋下跳去。

咕嚕咕嚕……

冰冷的河水沒過她的額麵,她什麽都看不見,鼻尖被水壓著,心裏咚咚咚打著鼓,隻能聽到耳邊不停的響著爭鳴的肅殺之聲。

她突然被一隻手緊緊抓住,腰上一提,便躍出了水麵。

“不許出去!不許動,就在這兒!”

耳膜被入水時的衝撞力擊打得耳鳴,雨鬆青耳鳴嗡嗡作響,隻能看見微弱的月光下,他急切的眼神。

分明看不到外頭的刀光劍影,眼睛也被水衝刷得模糊,但她居然瞥到了一支筆直刺向李熾背後的冷箭,“嗖”的一聲從燈樓上的閣樓裏急射了出來。

“李熾!小心!”

冷箭破空之聲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幾乎是下意識,她極快的轉過李熾的背,想要擋在他的前麵。

可她的腰被李熾裹著,他揚起長劍便將那枚冷箭劈成了兩半,箭矢墜入水中,漣漪滾滾。

“朱燃!”

李熾擋著向橋下飛過來的冷箭,臉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有鎮定,冷漠,極為克製和壓抑。

他冷喝一聲,朱燃應聲道是,立刻往橋底跳下去,出現在兩人麵前。

“看著她!”

橋麵上已經是一片狼藉,李熾足尖一點旁邊的石墩,人便騰空飛起,接連抓著橋麵上的欄杆,便躍上了燈樓。

一群黝黑的黑衣人舞動著砍刀,衝散錦衣衛的封鎖,剛開始還算占了上風,可當樓上冷箭被李熾和吳辭雙雙截殺之後,這些人便落了下風。

不過短短頃刻功夫,十幾人便被掀翻在地,有的動作快,立刻服下了毒藥,有的速度慢,被錦衣衛卸了下巴,捆住雙手,踩在地上。

“大都督,樓上……”

李熾剛從燈樓上飛下來,吳辭跑到他的身邊,著急問道:“您沒事吧。”

他搖搖頭,看著被朱燃拎上來的渾身濕透的雨鬆青,麵色才有了一絲變化。

身上的衣衫雖然被水浸透得濕潤,但是此刻卻鬼迷心竅的不願意用別人的衣裳,李熾將她從頭到尾籠罩在自己脫下的外袍下,眸子一深,“不用追,是兀涼的人。”

令行禁止是錦衣衛的基本素質,所有預備追殺逮捕的錦衣衛們立刻停止,開始清點人數和傷員。

朱燃木頭似的臉上終於一絲怒意,他擦幹刀上的鮮血,眸子狠狠一凝,“兀涼人,真是瘋了。”

安定不過三四年,今日居然敢潛入大燕內部,當街襲擊錦衣衛指揮使,人數之多,令人發指。不是瘋了是什麽?

“阿蘇爾部急於登上皇位,幾個部落輪番阻擋,巴圖也要被人逼著發瘋了。”

吳辭接著朱燃的話,溫和的麵容陰沉森森,啐了一口血,“如此大動幹戈,恐怕咱們手中的那兩人,來曆匪淺。”

雨鬆青抓著衣袍,耳朵裏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們議論之聲,可眼前全是血淋淋的一片。

再次親眼目睹戰爭現場,她的腦袋都是木木的,也再次感歎了冷兵器時代的殘酷。

遍地的殘屍斷臂,與主人分家的頭顱,手腕,胳膊……赤紅鮮血像是一道河流一般蔓延在腳下,還有沒有死透的人,或者是剛剛斷氣,屍骨遺骸的截麵還有汩汩血流,神經在斷麵處抽搐。明明自己見過各種各樣的死屍,可這一刻,胃裏居然翻滾著嘔意,冷汗濕了脊背。

她一直明白,這個男人沒有那麽簡單,可是想象終究不及親眼所見。

“怕了?”

李熾握住她顫抖的手,聲音將她喚醒,雨鬆青點點頭,又搖搖頭,“我見過很多死人。”

烏雛已經被人從河裏拉了上來,它站在橋墩旁甩著水,時不時嘶吼一聲打了好幾個噴嚏,顯示出自己很不滿。

李熾把她抱上馬背,把她未說完的話說出來,“可沒見過本座今日這般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