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解毒,一百兩一次

前朝永旭帝為推卸罪責,貪圖享樂,將未滿弱冠的幼子推上帝位,遂哀帝之才驚世絕倫,能文能武,卻被自己的父親拉出來做擋箭牌,即便他滿腹經綸,執掌朝政手段高超,可還是救不了一團爛泥的前遂,最後還落得個殉國的下場。

而在朝為官者,誰人不是利用兒女婚事來穩固家族在官場中關係,一個個冒尖了頭將女兒送進高門深宮,白俊若有此舉,謀求仕途,他並不意外。

但願,隻是如此簡單就好了。

夜色欲深,待雨鬆青回東閣旁邊的西側院休憩後,李熾屋內,冒出個修長的人影。

此人一身赤色錦衣,凝眉嚴肅,聽聞李熾的話,隱約有一絲懷疑。

“殿下?”

他從抽屜中掏出一塊信封碎屑,粘合在一起,紙片上麵赫然印出一塊朱紅印泥的四分之一,其印鮮豔發亮,熠熠生輝,正是蜀州龍泉貢品。

由十萬斤藕絲人工采摘曆時三年才得一塊,專供皇家使用。

寧郡黑水縣一個小小的九品芝麻官,府內居然有皇家印泥的紙信。

“此事切記謹慎,不要打草驚蛇。”

朱燃自然知道重要性,可他心底幾乎掀起一片驚天巨浪,忍不住猜測。

“若真的是殿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

一大清早,雨鬆青還未睡醒,門口便急匆匆響起敲門聲。她努力的睜眼,爬起來又躺下去。直到敲門聲第三次重重敲響,她的起床氣終於爆發,踩著鞋,卷起袖子,喝道:“大清早的,投胎啊!擾人清夢……”

推開門,朱燃閻王般肅穆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雨鬆青將後麵罵人的話頓時吞了回去,語氣也更加小心,“朱……僉事?”

“你……有什麽事兒嗎?”

她自認沒招惹過這個冷閻王,雨鬆青將最近幾天說的話做的事兒都回想了一遍,實在是不知道他為何在這個時候敲她的門。

或許是因為他整個人實在是太過嚴肅,雨鬆青每次見到他都會產生一種小時候看見班主任的感覺,總是想躲。

反而她認為他們認為冷傲孤戾的大都督更容易接近。

“昭獄……”

他聲音太板正了,剛一開口,雨鬆青的脊背竟忍不住挺起,一雙澄淨的眼睛盯著他,“昭獄怎麽了?”

“雨姑娘!”

燕暮眯著勾人心惑的丹鳳眼,笑得迷人,“朱哥是想讓您幫忙看兩個人,這兩人昨日中了毒,到今日都還未蘇醒。”

原來如此。

雨鬆青卻疑惑,“鄭醫官沒有去看嗎?”

“哎,老鄭這個人一心都在正經醫術上,讓他治療一些頭疼腦熱還算可以,但是毒藥怪病一類的,卻是隻能束手無策。”

燕暮被朱燃拉過來當說客,自然也知道朱燃平素和雨鬆青沒什麽話能說,以免兩人尷尬。

雨鬆青眨巴了眼睛,打了一個哈欠,“我還以為發生什麽事兒了,等我睡醒……”

朱燃刀眼一橫,肅目凝視,氣場陡然一變,“荒……”

燕暮趕緊接哄道;“哎……雨姑娘,我知道你人美心善,這件事的確耽誤不得……”若不是李熾吩咐不能打擾她休息,朱燃定會在昨日晚上就來敲門抓人。

雨鬆青憋不得氣,哼哼道:“那是你們的事兒耽誤不得,這天都沒亮,我要是睡不好,也解不開毒……”

“一百兩。”

本來要繼續回**睡回籠覺的雨鬆青忽然聽到這一陣天賜神音,瞌睡蟲立馬消失,瞪大了眼睛看著朱燃。

沒想到,這人看似挺木訥的,但還挺上道啊?

“好!”她回答的格外痛快,眉開眼笑,“等我一刻鍾,我洗漱洗漱。”

一百兩解個毒,劃算得很嘛!

三個人七拐八拐,並未往昭獄方向前去,而是回到了她剛來昭獄時誤打誤撞差點闖入的石頭房旁邊的地下室。

這地下室內陰涼淒寒,密不透風,唯獨隧道裏麵燃著長明燈發出幽暗的光亮。

光亮忽明忽滅,照亮石壁兩旁的牆壁上斑斑陳年血跡,她倒吸一口涼氣,踩著鋪滿青苔的石階緊跟在朱燃身後,鼻尖驀地聞到一抹極為濃重的血腥味。

雨鬆青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遭的環境,按照當時石頭房子附近的守衛來看,在這裏關押的人可能才是最為重要的角色。

“叮——”

牢鎖被打開,燕暮提著兩盞燈籠,光線照亮了牢房,倒映出兩具血肉模糊的人形。

“啊。”

雨鬆青小聲驚呼,忍不住後退了兩步,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大清早的,居然讓她來看如此血腥的場麵。若是換一個姑娘,恐怕會懷疑朱燃是不是什麽變態。

被吊著垂著昏迷的兩人,被血染得幾乎看不清麵容,四肢像是待宰的牛羊一般吊起來,鐵鏈上的倒刺狠狠紮進腿骨,露出肌肉之下白皙的骨頭。整個監獄異常安靜,除了血液順著身體流向地麵的“滴滴”聲音,就是三個人不可細聞的呼吸聲。

這讓她懷疑,這兩人還活著嗎?就算是活著,但就算不被毒死,也要被失血過多痛死。

比起她昨日審訊白俊的慘狀,的確是小巫見大巫。

“把他們放在地上。”

雨鬆青半蹲在地上摸著兩人的頸脖,要很用力才能觸摸到微不可聞的經脈顫動,她仰著腦袋,“他們是如何中的毒?”

此事照理來說,朱燃也沒什麽過錯,剛把兩人抓到,全身檢查之後就將二人手中藏毒的戒指給取了下來,這兩人也是夠能忍,眼看著實在是窮途末路,便咬碎了牙齒內的毒包。

還好算發現的快,幾個人合力將毒藥摳出來一些,人雖沒死,但也是半死不活。

兩人眼球固定,瞳孔散大,心率明顯不穩,全身肌肉鬆弛,呼吸緩慢。已經是深度昏迷的狀態,但喉頭未見腫大和堵塞,血液也未呈現異樣。皮膚黏膜雖有傷痕,但是表皮也沒有開始出現斑點痕跡。根據呼吸中樞受抑製的表現來看,她覺得很像是嗎啡之類的生物堿性毒藥。

嗎啡,巴比妥類的藥物都有鎮定和抑製中樞神經呼吸的作用,但兩者都是二戰時才被提純發明,可這類藥都有和李熾喝的茯苓酒一樣的基本物——罌粟。

這是很高級的毒藥。

百姓投毒,一般會選擇砒霜,它也是最古老的毒物之一。無臭無味,外觀為白色霜狀粉末。因其可以從金礦,蒸餾黃鐵礦中提煉而成,成本簡單,毒性極高,可死亡過程痛苦,所以才如此出名。

但用罌粟所製的毒物,能極大程度減少中毒者死亡時候的痛苦,多數能在中樞神經昏迷中呼吸抑製死亡,所以她認為,此毒很高級。

這樣的毒藥,憑借現在的提煉手段,成本價格都應該很貴。光憑這一點,雨鬆青便覺得這兩人的身份應該不同尋常。

沒有統治者願意給死士間諜配如此成本高廉的毒藥。

她聞了聞殘留的毒藥**,讓燕暮抓來一隻老鼠,硬生生讓他喂給它,小老鼠剛開始還算活潑,可不到一刻鍾,便渾身抽搐,開始動作緩慢,直到躺著一動不動,直接死亡。

“雨姑娘,這是何意?”

燕暮嫌棄的擦了擦自己的手,將老鼠踢走,誰想到竟然有一日,他堂堂一個錦衣衛經曆,居然會做抓老鼠這樣的活兒。

“我想確定是不是提純過得罌粟,現在可以確認了。”

“準備雞蛋清和溫水和糖水,派人去藥店藥鋪買山梗菜,鑿成汁液,立刻要。”

罌粟中毒,洗胃是第一步,但這裏並沒有洗胃的工具,她隻能輔佐銀針催吐,雞蛋清和溫水保護胃部,山梗菜中含有山梗菜堿,催吐的時候可以緩解毒素。

“這裏不行,太潮濕陰寒,將他們移動到溫暖的房間裏。”

“不行!”

朱燃立刻製止,“這兩人不能離開這裏半步。”

“他們需要保溫,需要新鮮通風,此處環境太差,即便是事事準備好,我也隻有四成把握。”

但朱燃對此事強硬到不容置疑,毫不商量。

老古板!

雨鬆青心底默默罵了一句,開始教會燕暮和另一個錦衣衛等一會兒開始催吐之後的準備動作。

“啊……非要吐出來啊?”

燕暮麵色一黑,他可不想又看到什麽惡心人的東西。

“必須,你要慶幸他們所吞量並不多,否則,神仙在世也束手無策。”

還好兩人都學的很快,到真真正正催吐的時候,雨鬆青銀針一紮,將雞蛋清灌下去,這兩人迷迷糊糊的倒吐出來很多東西。

“嘔——”

燕暮幾乎忍著惡心,又喂了一次山梗菜汁液,又一次催吐的時候,將膽汁都吐了。

“胃……”

雨鬆青本來是蹲下來摸兩人的胃部積液,但電光火石間,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泡在井中撫亭的屍體,那微微鼓起的腹部,令她渾身一顫。

正常情況下淹死之人腹部積水是不會於左上部鼓起,死後拋屍,水流入腹腔的容量也不會很多,一般位於腹腔部位的中央,但撫亭的鼓起部位……若非瘀血湧積,那便是藏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