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鬼魅的山洞(1)

“你想讓凶手自亂陣腳,然後引蛇出洞?”

大喬木樹下,葉子颯颯的吹,李熾沉靜的聲音響在雨鬆青耳邊。

“大都督料事如神。”

靜默片刻,李熾冷冷的掃過她,“一攤渾水,本座可不想沾染。”

山村野民迂腐愚昧罷了,被人玩在鼓裏,這樣的人,是叫不醒的。

看著廣場上跳躍祭祀的舞蹈和瑟瑟發抖的姑娘們,雨鬆青搖了搖頭,李熾雖然聰慧敏銳,可獨獨缺了一顆視民如子的心。

在他眼裏,世間所有都有目的性的,都是任務和命令。這樣的人,是統治者手中一把利刃,指哪打哪,毫不拖泥帶水。

一把刀,過於剛,是會折的。

雨鬆青抓住他的手臂,歪著頭看他,聲音不似剛才強硬,而是南方女兒家獨有的軟糯,“我今夜要去黑窟洞,倒要看看是什麽妖魔鬼怪,爺,你隨我一起去吧。”

“你不是能耐的很嗎?”

李熾僵直身子,低頭看著她巧笑的小臉,麵無表情“現在怕了?”

她這段時間呆在他身邊,也算讀懂了這位傲嬌的大都督一些神情,她更進一步,點點頭“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她不是怕那些神神鬼鬼,而是怕人心。

若有人要摧毀證據,那麽這位姑娘活不過三更。

“五……”

“五百兩就五百兩!一言為定!”

現在輪到雨鬆青跟他畫餅了,反正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她一分錢都沒拿到手,也不怕欠錢了。

李熾挑眉,定定看她,眼眸裏有一絲欠收拾的笑意“本座本來想說,五十兩。”

賤人!

啊!

石頭滿臉擔憂的看著兩人上山,他不安的囑咐道“你們何必呢?本和你們沒有關係。”

雨鬆青紮緊衣袖,“石頭哥,你真的相信那些神鬼之說嗎?”

“我……”

他也不清楚。

石頭的姐姐就是被送上山的年輕姑娘之一,姐姐被送走的時候他年紀還小,隻記得那一夜,姐姐穿著鮮紅的衣衫,梳著婦人發髻,卻哭得撕心裂肺。

石頭攢緊拳頭,青澀的眉眼間閃過姐姐慘白的麵龐,他鼓起勇氣,“我願意和你們一起去。”

他這輩子,就隻相信自己的雙手,相信眼前的現實,什麽下輩子得道成仙,享盡榮華富貴,他看不到,摸不著,還不如眼前一碗米飯來得實在。

“我也去!”

“還有我!”

石頭的話說完,從屋子外又冒出兩個瘦高年輕的男子,他們的年紀大約十六七歲,一個個虎頭虎腦,手中拎著幾根木棍,眼睛炯炯有神。

果不其然,李熾的臉色當場就黑了,他斜瞟雨鬆青,意思是:看你怎麽辦,本座可不想帶拖油瓶。

雨鬆青卻視若罔聞,這一趟,她本就是想讓更多的人看到隱藏在這村子內的凶手的真麵目,看一看那吃人的山洞倒是長什麽模樣。

“行,既然你們有心,就一起出發!”

然後墊腳在李熾耳邊輕聲道“不需要爺出力,我就能把人揪出來。”

夜色欲密,寒月當空,榕樹上的葉子嘩嘩響個不停,身著祭祀服飾的四個男子在祭司做好最後一場儀式之後,就抬著周姑娘上了山。

雨鬆青一行人悄悄跟在他們身後,穿過密林,又跨過一條山溪,清透的月光從林間間隙中照進轎子頂上,格外滲人。

“鹽罐子生蛆——倒黴透了!送了一個還不算,還要送第二個!”

孫大海就是今日第一個發聲的男子,他比起這其他三人年紀資曆都更老,兼任帶隊進山。

這荒郊野嶺,若無一人熟悉方位路線,那麽早就會被野獸吃的片甲不剩。

阿蛟陰鷙德掃了一眼轎子內抽泣著的女人,心底厭惡頓生,又想起今日那張精巧清麗卻笑裏藏刀的小臉,更是忍不住踹了一腳轎子,“哭你媽呢!還哭!”

周姑娘驚恐著小臉,立馬抽泣頓聲,再也不敢發出聲音。

翻過兩座木林,這一行人就來到了黑窟洞的山腳下,此時,阿蛟將周姑娘從轎子裏拖出來,她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額頭上布滿血絲。

“阿蛟,你今日是怎麽了?”

孫大海另兩個人皺著眉頭,孫大海冷著臉道“幹過今日這一遭,三年就不會再來了,都警醒點,免得吵醒了野獸。”

這話說完,阿蛟才緩了臉色,用繩子將周姑娘的手熟練的捆綁起來,在身後係了一個死結,用懷中的粗布堵住了她的嘴,推搡著她的背就上了山。

黑窟洞之所以被命名為黑窟洞,是因為曾經帶著村民隱居山林的宗長在兵荒馬亂中無意間闖入的一方山洞,此洞窟深不見底,內含泉水,內壁還陳列著一尊大佛像,佛像下還陳列著貢品,讓他們在避難中存活了一月有餘。

而這一尊佛像,也被當地的人奉為神明,被列為禁地。

過後十數年因山區地動災害頻繁,新宗長接任後,立下規定,每隔三年,需將村中少女供奉與神像,被供奉的少女會得到庇佑,成為神母座下的童子,而神母也會繼續庇佑眾人。

聽過這個故事,雨鬆青隻覺得膽寒,若是供奉神像就能避免地震泥石流,得道升仙,那人人都去求神拜佛了。

“到了。”

李熾低沉的聲音在雨鬆青頭上響起,她摸著自己發麻的膝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偏著頭,彎著唇,小聲跟李熾道“下麵,就麻煩爺了。”

黑窟洞並不高,距離地麵左不過二十米的距離,雨鬆青隱蔽在深林下,透著月光看著他們做了一係列詭異的儀式。

“再加一百兩。”

混蛋!

雨鬆青恨不得咬死他,笑著“噢”了一聲,示意他看那幾人。

他們止步在洞口,將這姑娘綁成一個粽子,放到一麵平滑的石台上,然後朝著洞口作揖後,就結伴離開。

“他們走了!”

幾人藏在一塊巨石後麵,此刻月光被雲層遮掩,伸手不見五指,眼看著四人結隊回村,雨鬆青卻紋絲不動,笑得不懷好意“不急,繼續等著,會有人回來的。”

果然,眾人等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從樹林深處便看見一人打著火把,一個健壯清瘦的身影迎麵走來。

他朝四周看了看,便徑直的又回到了山洞。

周姑娘躺在石板上,嗚嗚著說不出來話,可渾身上下都在顫抖,忽然被一隻大手襲擊,她壓在嗓子裏的聲音尖銳的呼叫著。

“唔——”

“唔——”

“什麽什勞子東西,老子還不信了,會有人從這塊破布上麵知道什麽。”

他伸手從周姑娘懷裏掏出那匹撕碎的布,用火點燃扔在地上,火光照映在他的臉上,映出一張熟悉的臉。

“陳蛟!”

石頭悶哼一聲,恨意十足。

“宋文芳那個臭娘們,居然敢咬老子,老子本來不想殺她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扯開周姑娘的綁帶,將她按在石板上,笑的滲人“你以為你能跑得了嗎?”接著,就拖著這姑娘的頭發就往深處走。

周姑娘顫栗著身子,淚水滾滾而下,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雨鬆青看著地上拖擦的痕跡,歎了一口氣,這恐怕就是死者身上大麵積擦傷的來源。

眼前的黑洞伸手不見五指,雨鬆青走在李熾身後,石頭等人跟在她身後,沿著周姑娘足下留下的拖痕走進山洞深處。

這是個什麽地方?

雨鬆青說不出來,但鼻尖隱隱聞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氣味,耳邊聽著山澗泉水滴落的聲音,還有細不可聞的呼吸聲,她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而與雨鬆青單純覺得漆黑恐怖的感覺不一樣,石頭等人自小被山洞詭異的故事浸染,何況大佛神母的威懾力早就浸透人心,此刻他們的心理的恐懼遠遠大於生理的恐懼。

“這是什麽?”

大聰感覺自己踩到一根圓潤纖細的條狀物,拿出懷裏的火折子一看,一聲短促的尖叫聲響徹入耳。

“啊——”

雨鬆青被他一驚一乍的聲音嚇得一跳,急忙轉過身來嚴肅低喝“幹什麽!”

“骨頭……”

好多骨頭……

雨鬆青聞言,拿著他的火折子探身下去,看清之後,幾乎控製不住地往後退了一步,與李熾撞了個滿懷。

這不是一根人骨,這是一堆被啃食殆盡,隻剩下腐敗的衣物包裹著的人骨。

這些骨頭有的呈鋸齒狀,有的零碎不堪,有的隻剩下頭骨和零碎的肋骨。

骨頭骨盆外形寬大且矮,骨盆壁光滑,骨盆上口呈橢圓形,前後寬闊,盆腔既寬而淺,呈圓桶狀。

“大概四五具,都是女性。”

根據被扯斷的骨骼之間的破碎度來看,她覺得像是被野獸啃食的。

“真的要吃人啊……”石頭頭皮發麻,眼眶通紅,強忍著痛哭聲“那我姐姐……”

雨鬆青沒有回答他,靜靜的看著這些屍骨,她也不知,石頭的姐姐,有沒有在這裏麵。

“哐——”

山洞深處忽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雨鬆青抬頭,隻見一具身著紅色嫁衣的女屍披散著頭發,瞪著被挖了雙眼的眼眶,長若海藻的發絲垂落在胸前,迎麵而來一股濃濃的怪味。

皮膚褶皺幹癟,像是粗糙的木紋,三寸金蓮的小腳無力垂落,就立在他們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