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意中人

“大都督臉色不好看,今兒你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手腳麻利些。”

回到昭獄,燕暮跟其他錦衣衛提醒著,摸著下巴,故作高深,誇張道“那臉色,別提多臭了!”

“咋回事?怎麽一回來就發作了人?”

“我看見大都督一個人回來的,那……那雨姑娘呢?”

眾人圍成一團,八卦眼睛炯炯有神。

“哎,可能是那雨姑娘被她爹帶走了,大都督還要佯裝不在乎,正是襄王有夢,神女無情啊!”

“帶走了?啥時候啊,還回來嗎?”

“別說了!”

有人提醒著燕暮,可他還沉浸在自己腦補的畫麵裏,閉著眼“你們說,這大都督看似冷情冷性,恐怕早就對人家暗生情愫……”

“大都督!”

眾人像是竄慌的兔子,連忙站在一旁,低著頭。

“襄王有夢?”

李熾冷眼一掃,眸子像是要把燕暮紮百八十個洞,呼吸加重“本座覺得你是皮癢了。”

“吳辭!”

“在!”

吳辭同情的看著燕暮,憋著笑。

“五十丈,立即執行。”

“五十!”

燕暮震驚的跳起來,哀求道“爺……五十丈打下去,人都沒了半條命!”

“再嚷,就六十。”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眾人垂著頭,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求饒,李熾斜瞅著眾人,不耐嗬道“事兒都辦完了!都清閑的很嘛!”

“沒有……沒有。”

錦衣衛們恨不得立即挖個洞把自己填進去,議論大都督的是非,都是不想活了嗎!

朱燃緊跟著李熾後腳進了門,他關好門,回身一矮,言語間難得有些許喜色“大都督,我們的人和大黑今晨在臨川茂則鎮發現了一身血衣,而今日的驢車也是從茂則鎮附近的村落來的,現屬下已經包圍了茂則鎮。”

李熾斟了一杯茶,閉上了眼。

“你以為他會守株待兔?”

“他會回來?”朱燃疑惑“若是他肯回黑水縣,咱們也好請君入甕。”

李熾不讚同,“魏子川可不是趙乾原,他是昭徽十四年進士二甲出身,又去京畿軍中曆練了近十年,李憲這顆棋子不簡單。”

李熾轉動著手中定窯翠色玉盞,仿佛像是在把玩精美絕倫的寶物,他抬手舉到高處,細看玉盞鏤空精妙的結構,然後“碰——”的一聲砸向地麵,神色又冷又寒。

“黑水,臨川自今日起,封城禁宵,由縣衙官府抉擇出入名單,沒本座手諭,誰都不準出城。”

雨鬆青歪歪斜斜的靠在硬木薄被的**,沒精打采的聽著林氏滔滔不絕的“問候”,她捂著耳朵,痛苦的皺起眉。

“死丫頭!老娘問你話你捂著耳朵作甚?問你呐,去怎麽些天給了你銀子沒有!你可別想藏起來,老娘有的是法子治你!”

“出去!”

雨鬆青實在是沒辦法與她共處一室,要不是看早她爹還算關切她的份上,她早就拿了路引遠走高飛,還輪得著林氏在她麵前大呼小叫!

“你……你敢吼著老娘!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大!辛辛苦苦操心你的婚事,你就這樣!”

“婚事?”

雨鬆青心髒一縮,氣不打一處來,死死盯著她“是賈家那個屠夫出身的員外的小妾?還是周家那賭棍!”

她爹倒是對徐寬很中意,可是林氏卻總覺得他比起另外對雨鬆青有意思的人來說,沒那麽闊氣。

“你還嫌棄別人了?”林氏不屑冷笑,將肩上的襻膊往上拉“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算是個什麽出身,有個仵作的爹還不算,自己還要趕著上去當仵作,別人願意讓你進門都已經是燒了高香了,成天和死人打交道,我見你都晦氣的很!”

在原主的記憶裏,林氏的爹本是落魄秀才,後來得罪了人被打了一頓,生了病,為了治療父親才嫁給的雨斂和。

藥費用完之後,她潑辣的性子日漸顯露,對原主也更加刻薄,因為雨簇出生,雨斂和對她還算包容,原主也是個溫順的性子,不曾與她有很大矛盾,可近一年,雨鬆青穿到這具身體後,矛盾是一日比一日大。

“晦氣?你還不是靠著我和我爹那晦氣的錢吃的飯!狗不嫌家窮,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晦氣!”

“你!”

林氏氣的臉黑頭暈,“小賤人!怎麽,認識了幾個官爺就翅膀硬了!說不得罵不得了,醃臢貨!”

“啊——”

林氏慘叫一聲,捂住肩膀,恨不得吃了雨鬆青,“你……你要幹嘛!放手!”

她看著雨鬆青紮在她身上的銀針,就要跳起來往她臉上扇去,可就像是被卸了力氣一般,動彈不得。

“我前幾日在昭獄裏親手燉了一具腐屍,湯味四溢,肉質糜爛,你說,死人尚且美味,活人燉湯味道如何呢?”

林氏從未在人的眼睛裏看到這般冰冷的眸子,她的下巴被雨鬆青慢吞吞抬起,居高臨下的叮住她,木香隨著她壓下的身軀縈繞在鼻尖。

“我……你……你何意?”

“噓——”

雨鬆青食指放在她的嘴邊,莞爾一笑“阿簇要下學了吧,我去接他。”

“雨鬆青!”

林氏驚恐的吼了一聲,顫顫巍巍的吞咽了口水,盡量平心靜氣“阿簇是你弟弟,你不能動他!”

“哦?”

雨鬆青故意裝得恍然大悟一般,笑意更深“阿簇長得像你,清清秀秀的,想必那些員外,商戶也喜歡,不然怎麽頭次他輸錢的時候,劉家老爺還願意自掏腰包借錢給他。”

她的玉佩就是林氏為了那劉老爺不再糾纏雨簇,擅作主張的當了還給他的。

雨鬆青貼在林氏耳邊低語“若是你自作主張將我許給那些人,我敢保證,我定會將阿簇一起帶過去,人家陪嫁貼身丫鬟,我家……就陪嫁個孌童。”

雨鬆青紮緊了銀針,林氏疼的齜牙咧嘴,卻沒在開口,看著雨鬆青的眼神既憤恨又恐懼。

還多虧了老鄭送的這一幅銀針,讓她積累了這麽久的怨氣對著林氏小懲大誡。

晚飯時,林氏默默無言的擺放著碗筷,雨斂和驚奇的看著她倆安安靜靜的各做各的事,覺得難得,若不是兒子在一旁嘰嘰喳喳的念叨,他會覺得更舒坦。

菜市口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自然傳到了書院中,雨簇最喜這些鬼怪誌異,所以一回家就鬧著雨斂和講那具無頭男屍。

“讀書不見你如此好問,倒是對這些不關緊要的事情在意的很?”

雨斂和對兒子素來是嚴肅,他板著臉看著垂頭喪氣的雨簇,“書院夫子前段時間特意來找我,說你在書院頑劣異常,愛招惹禍端,心思全然不再讀書上,讓我早日把你領回去。”

“這怎麽行!”

林氏一聽兒子被退學就急了,慌張道“你能進書院還是你人家看在你外公的份上,秀才的孫子,別人都高看你一眼,若是不讀書了你預備幹什麽!”

老本行嗎!

林氏瞥眼雨斂和和雨鬆青,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雨簇聞言,有些委屈,又有一些不服氣“我……姐姐還跟著爹爹到處走呢,我還是男子,為何不能像姐姐那樣?”

他今年剛滿十四,剛值青春期,生的身量高挑,眉眼清雋秀氣,卻頑劣異常,耳根子又軟,常常惹禍,雨斂和大半的錢都去給他擦了屁股。

“你姐姐!”

林氏欲說又止,眼間氣氛又尷尬焦灼,雨鬆青淡淡問道“今日勒死的付老板,爹爹與他可曾打過交道?”

雨斂和和雨鬆青平日裏都很有默契,回家從來不會提工作的事情,今日雨鬆青一問,他愣了片刻,頷首道“有過幾麵之緣。”

“爹爹可重新檢驗死者脖頸,今日我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細看,凶器可是斧頭?”

當時死者脖頸頸椎骨那幾道砍斷的痕跡利索幹淨,非斧頭等用力指點爆發性很強的凶器不可。

雨斂和搖搖頭,不讚同她的猜想,“斧頭形成的砍創,傷口一般不超過刃長,且傷口應該平滑筆直,但今日死者頸脖內的情況你也看見了,血管都攪在了一起,且凹凸不平,我更偏向於木鋸,或者兩者皆有。”

“木鋸……斧頭……”

凶手究竟與這些人什麽仇恨?每一次下手都如此殘忍?

雨斂和見女兒低眉苦思,心下有些擔憂和不悅,雙手放到大腿處,斟酌了語氣,“你就別管這些事情了,今日張阿婆又跟我談及了你的婚事,”

他頓了頓,語氣和煦,但神情不容置疑“你過了年就要十八了,本來去年就該訂人家,可那時你生病,就耽誤了一。但看著這段日子你身體漸漸好轉,也該提上日程。官府那邊驗屍,你也不用去了,就待在家。”

“爹爹!”

這什麽可以!

她還未想著這麽快嫁人!

何況……

雨鬆青磨了磨手心,思索片刻,然後眉眼一亮,笑得氣氛狡黠三分不懷好意“我有中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