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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問道:“什麽問題?”

這時候,邱楚義說出了一個在我看來,瘋狂甚至有些荒謬的猜測:“你說,有沒有這麽一種可能,季明麗被殺案的死者不是季明麗?”

我立刻漱口,吐掉了牙膏沫:“你什麽意思?”

邱楚義解釋道:“我說,那個被殺,被分屍的死者不是季明麗,而是另有其人!”

說真的,我的大腦空白了三五秒。

直至邱楚義將我拉出了水房,來到了辦公室。

邱楚義說,今天淩晨,他醒來之後,就睡不著了。

他想到了昨天和我的對話,就去檔案櫃裏拿出了季明麗一案的卷宗,關於筆錄和調取證據部分的內容,他也確實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他又看了看那份最初的屍檢報告。

說真的,雖然那份屍檢報告包括屍檢照片一直放在檔案袋裏,但是我和老隊長並沒有過多關注。

畢竟,那是法醫健哥在案發之初就做出的報告,況且在確定季明麗的身份之後,基本上就沒有參考價值了。

本來,邱楚義在看過屍檢報告後也沒有發覺異常,直至淩晨時分,他去水房洗臉,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麵對我和老隊長,邱楚義解釋道:“我上學的時候曾經摔傷過手腕,骨折了,手術還算成功,就是留下了疤痕,我記得在何豔茹的詢問筆錄中,她提到過,為了躲避竇驍勇的毆打,季明麗從台階上摔下,摔傷了大腿和腳腕,也是骨折,如果她做了手術,肯定會留下疤痕,但是,在健哥對於無名屍骨進行檢驗鑒定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任何疤痕,我問過健哥了,他說即便屍體出現了腐敗情況,仍舊可以分辨出疤痕,那一刻,我就在想,這個死者會不會不是季明麗呢?”

對於邱楚義的發現以及大膽推測,老隊長也表示了認可:“其實,邱子的推測並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在季明麗的案件裏,始終存在一個沒有解決的問題,也算是這個案件中最大的漏洞。”

我也想到老隊長所想:“您是說,頭?”

老隊長點頭道:“沒錯,就是季明麗始終沒有找到的頭顱,從發現屍塊,一直到現在,我們認定的季明麗始終是一具不完整的屍體,也就是說,我們一直通過外部信息和線索來推定無名女屍是季明麗,這也是我們唯一可用的辦法,從對於失蹤失聯人員的搜找和排查,到季明麗的房東報案,通過拋屍所用編織袋子裏的鑰匙引出失蹤的租戶季明麗,無論是身形還是體貌上都比較符合無名女屍,我們也就順勢推測,無名女屍就是季明麗。”

老隊長不疾不徐地複盤著整個偵破過程:“在接下來的調查中,我們又通過季明麗的表妹何豔茹了解到,季明麗的婚姻看起來很和美,實際上,她常年遭受丈夫竇驍勇的家庭暴力,她也有離家出走的經曆,再加上有人曾經看到季明麗被自稱丈夫的男人拖行,她的丈夫竇驍勇外出尋妻未歸以及竇驍勇給母親打來電話,承認自己殺害季明麗並且逃命等等,所有信息和線索均指向這就是這是一起家暴引發的殺妻拋屍案,凶手是丈夫竇驍勇,死者是妻子季明麗,一切都那麽嚴絲合縫,一切都那麽順理成章,即便我們審閱卷宗,也隻是想要從那些詢問和訊問筆錄中尋找遺漏線索,以此確定竇驍勇可能逃跑的去向,根本不會懷疑,或許,無名女屍根本就不是季明麗!”

那一刻,整個辦公室的空氣都冷峻了起來。

我忽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挫敗和憤怒。

如果無名女屍不是季明麗,那她是誰?

她為什麽會穿著季明麗的衣服,又為什麽擁有季明麗住處的鑰匙?

如果無名女屍不是季明麗,真正的季明麗呢,又在哪裏?

季明麗明明離家出走了,竇驍勇也離家尋找了,那個中年男人也看到了季明麗被拖行,竇驍勇更是打電話告訴了竇母,他殺了季明麗,外出逃命。

當時,竇驍勇殺害的不是季明麗,而是這個無名女人?

他明明是去尋找季明麗,為什麽要殺害這個女人?

還是說,竇驍勇殺了兩個人,隻是,他將季明麗的屍體拋棄在了其他地方,我們還沒有找到。

這起凶殺案的背後,到底還隱藏著什麽?

瑣碎的信息和雜亂的思考彼此糾纏。

我和邱楚義抬眼看向了老隊長,老隊長也猜到了我們的疑惑:“我知道你們一定在想,如果這具女屍不是季明麗,那麽她是誰,為什麽被殺,屍體被拋棄,真正的季明麗又在哪裏,是死是活,竇驍勇為什麽在電話中說自己殺害了季明麗,他又身在何處。如果這具女屍不是季明麗,我們之前的推測和分析將會被全部推翻。”

這時候,老隊長起身,他走到白色背景板前麵,輕輕寫下季明麗的名字:“好了,如果無名女屍不是季明麗,那麽有兩種可能。”

我開口道:“其一,季明麗沒有被害,被害的隻有無名女屍一人,其二,季明麗也被害了,隻是我們沒有找到她的屍體。”

老隊長應聲道:“沒錯,季明麗為了逃避竇驍勇的家暴而離家,竇驍勇又外出尋妻,如果季明麗被殺,那麽竇驍勇絕對是第一嫌疑人,但是在走訪調查中,季明麗一直都是獨居,周圍鄰居和租戶也沒有失蹤或者失聯情況發生,況且,如果凶手是竇驍勇,他殺害季明麗還可以說得通,他完全沒有動機再殺一人,退一萬步說,就算竇驍勇殺害了季明麗和無名女屍,他也會采取相似的拋屍方式,且拋屍地點也會非常靠近,但是案發之後,我們的大規模搜找中,並未找到其他受害者的屍體,也沒有接到其他報案,因此,我傾向於第一種可能,季明麗沒有被害,被害的隻有無名女屍一人。”

邱楚義卻反駁道:“如果季明麗沒有被害,竇驍勇為什麽會給竇母打來電話,說是自己殺害了季明麗呢,還說自己要逃命呢?”

老隊長欣慰地說:“問得好,我們暫且將這個問題記下,我們從頭梳理案件。”

這時候,老隊長喝了一口熱茶,繼續道:“通常情況下,在發現無名屍體之後,確定屍源是重中之重,隻有確定了死者身份,我們才能開展下一步工作,我們這麽想,凶手也會這麽想,他應該也能想到,我們可能會通過那一枚黃色的鑰匙確定死者身份,那麽問題也來了,既然凶手擁有足夠的時間和空間進行分屍,甚至分袋拋屍,為什麽沒有在拋屍之前仔細檢查一下,包裹屍塊的衣物上是否有可以暴露死者身份的東西呢,兩種情況,其一,由於他太過緊張,他疏忽了,其二,他故意將鑰匙留在衣物口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