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萬夫所指
到了那氣勢恢宏的正殿之上,陸一平與何慕晴便離開了,臨走時何慕晴似乎不大放心,叮囑道:“蘇師弟,我與陸師兄前方本門鑄劍閣一趟有些要緊事,之後我會回來在門外等你!”
蘇靈風笑了笑道:“師姐不用擔心,沒什麽大事,你隻管放心就是!”
何慕晴點了點頭當即便與陸一平二人向遠處縱劍飛去,看到兩人越發親密的背影,蘇靈風心中一陣五味雜陳,當下摒除雜念,苦笑一聲再不猶豫,徑直跨過齊膝的門檻向著殿內行去。
此殿蘇靈風先前來過一次,隻是這一次的心情與上一次卻有了天壤之別,大殿深處高高的一處台階上落座著六個人,碧落七仙除了蘇靈風的娘親之外俱都到齊了,閉關參悟那《碧海觀山圖》許久的陳太真坐於正中,還有七年前便出山遊曆的赤霞峰首座林紅也身在其中。
看到蘇靈風走了進來,林紅的麵上浮出一陣詫異,七年未見,當年那個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孩童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隻是在這少年的眉宇間,她仿佛看到了一股倔強和不屈更有許多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恍若是另一個人。
蘇靈風在得知了當年之事,對在場的六人除了田觀海之外無一好感,他昂首挺胸,目光磊落,定定的望著這天下正道的翹楚,也不施禮,也不說話,心中卻是冷笑一聲:看來我倒是好大麵子,劍派中的所有領袖人物竟然都到齊了,不過怎麽說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我也算是一家門派的門主,好!且看你們葫蘆中賣的什麽藥。
蘇靈風自恃火羅門第十四代門主的身份,心中不但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更是生出一陣傲視群雄的豪邁,他負手而立,隻靜靜的望著台上的每一個人,等待著他們的說話。
台上的秦素瑛看到蘇靈風如此傲嬌,早已怒上心頭,叱喝一聲道:“好個小子,見了我等長輩竟也不施禮數,可真是好教養!”
一句指桑罵槐,不但斥責了蘇靈風,更是連帶著將田觀海也捎帶上了。
一旁的田觀海冷哼一聲,滿麵不屑道:“是!秦師姐師弟我自認教導無方,可是風兒比起你那兩個蛇蠍心腸的狠毒之徒卻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你……”一時間秦素瑛臉色大為難看,竟被氣得一片通紅,隨即冷冷一笑道:“斬妖除魔原本便是我劍派分內之事,我堂堂正道劍派中怎能有異妖存在,峰兒他也是為劍派著想!”
“嗬嗬嗬!”田觀海輕蔑笑道:“異妖又如何,異妖也分善惡,門派祖訓我等要濟世天下蒼生除魔衛道,那我且問你這異妖可算是天下蒼生之一?如果照你所說但凡是妖就應該鏟除,那與我劍派同好的龍鷲宮是不是也該除掉?”
田觀海一席話字字如刀,直戳秦素瑛的心口,一時間竟讓她無法反駁,“你……”秦素瑛臉上時青時白,短短一會的工夫就變化了三種顏色。
“好了好了!你們都給我住口!”陳太真一拍大椅扶手臉色也是不大好看。
掌門到底是掌門,隻一句話便讓場上兩人各自安靜下來,蘇靈風卻把眼觀瞧,看到秦素瑛的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心中卻不由騰出一陣快意,他又轉向掌門陳太真望去,卻見這位正道巨擘許多時日未見,竟然比之先前消瘦了許多許多,快能用身形枯槁來形容了,也不知怎麽,蘇靈風忽然感覺到今日所見眼前的陳太真與他之前所見的陳太真好似兩個人,除了身形消瘦之外,一時間他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有些不大對,也許是從氣質上,也許是從神態舉止上有了些許改變,蘇靈風不知道在他閉關這段時間,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好像是一種隱藏極深的煞氣,對了!陳太真在這數日當中與先前不同的便是這一點,不過到底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蘇靈風便不大清楚了。
陳太真罕見動了怒氣,在座的每個人都是頗感意外,不由向著自己這位平時敬畏有佳的掌門師兄望去。
陳太真眉宇間的怒意轉瞬即逝,頃刻間便又恢複了往日的平和,那一雙蒼目漸漸緩和下來,望向階下的蘇靈風道:“蘇師侄,不論如何此次的事峰兒師侄的確做的有些過了,他的行徑不合我正道宗旨,自當受罰!”
陳太真話未說完便聽秦素瑛咬牙道:“掌門師兄這……難道我堂堂仙家正道一個優秀弟子竟比不上一個小小狐狸精?”
陳太真擺了擺手繼續道:“秦師妹稍安勿躁,聽我把話說完,峰兒師侄此舉心懷邪念與我正道有違,當閉門思過十日。至於那狐妖……”陳太真頓了頓望向了蘇靈風繼續道:“蘇師侄,本門乃仙家清淨之地,那狐妖畢竟是為異妖於我等所不容,望你能好自為之今後莫要讓她再踏入碧霞山一步。”
蘇靈風並未做聲,心中卻冷笑一聲暗道:好個不再踏入碧霞山一步!任誰聽不出來這話擺明偏袒你那徒子徒孫,什麽麵壁思過隻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心中正思忖間忽又聽陳太真道:“異妖原本便為天地間靈識低微之物,善能擾亂修行之人的心性,對你百害無一利,蘇師侄,還望你能夠聽我一言!”
蘇靈風表情絲毫不為所動,毅然說道:“異妖者是為天地之靈所孕也,人初之道始於天地之間,本也為異妖所化也!正道濟世天下蒼生,蒼生自有人畜妖魔之分,請問掌門師伯,既然要濟世天下蒼生,為何如今卻又要趕盡殺絕?”
此言一出,當場中人無不勃然變色,蘇靈風此一句乃是出自那本《天道經》中,此書原本便是古時一位悟道成仙的聖人所著,其理句句暗藏珠璣,絕非世人淺顯目光能夠明白其當中的道理,因此一時間在場每個人都被說的啞口無言,麵麵相覷。
“蘇靈風,你好大膽,不知道在何處讀到的歪理邪說竟敢當庭頂撞掌門師兄,看我不掌你嘴!”秦素瑛早已怒不可遏,一揚衫袖便要大打出手。
哪知道蘇靈風卻是全然不懼,一挺胸膛道:“聖賢之人所述,句句為真理,理字麵前不分長幼權貴,哼,難道說不得便要動手麽?這就是所謂天下正道嗎?簡直可笑!要打便打,我蘇靈風絕不皺半下眉頭!”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心中也是一陣久違的暢快!
“哼哼!風兒說的哪裏有半句不對,秦師姐若是動手,真以為我田某是吃素的不成!”田觀海一拍扶手,豁然站起身來,一雙淩厲的目光瞪視著秦素瑛與其他人,全然沒有一絲懼怕之意。
“夠了!”陳太真一揚銀色長眉,怒喝道:“怎麽又來了,難不成你們都不把我這個掌門放在眼裏了嗎?”
秦素瑛和田觀海二人這才各自坐回到椅子上去,秦素瑛別過頭去氣呼呼的不再說話,田觀海則冷哼一聲閉起了雙眼,似是閉門養神起來。
“蘇師侄!你方才所言的確是聖賢之言,不無道理,隻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那小狐狸能遭受此劫難也是天意所為,天意不可違也,你若對我處置此事不滿意的話,我也便無能為力了!”
蘇靈風心中冷笑一聲,忖思:這老兒言外之意若不是我身懷邪煞之氣,若不是我娘與魔道有染,若不是我修習佛家經典壓製住煞氣,這一切便不會發生了,隻不過他並不知道我能夠到了今天的地步,完全是憑借佛法而已。
想到此處,強壓住心中怒火,隻向陳太真拱手道:“既然掌門師伯都將話說到這樣的地步,我自然無話可說,不過我心中的道理可不會因為任何事而有絲毫的改變!”
文誌遠一直在聽蘇靈風的話,臉上不住的**著,從自己執掌劍派法度之手多少年來,蘇靈風可是他第一個遇到如此不服管教的少年,當下皺眉道:“蘇師侄,不管如何你身在我劍派中長大成人,碧落劍派的禮數法度你也要遵守吧,掌門師兄方才所說異妖之事我也覺得並無不妥之處,況且對蕭師侄已施懲戒,我覺得他對此事處置已然十分公道了!”
“就是啊!再者說峰兒他雖然此事做得有些過頭,可畢竟他也是為了門派的門規著想。”秦素瑛聽了文誌遠如此一說又搶過了話頭,再次恢複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蘇靈風歎息一聲,他明白現在跟這些人說這些什麽大道理根本一點屁用不頂,直到此刻他才完全明白,無論到什麽時候,實力才是道理,隻有自己自身的實力達到了不管他說什麽話都是真理。
想到此處,他便冷笑一聲不再作聲。
便在此時,蘇靈風似乎察覺到陳太真的眼神似乎有些許異樣,他能夠從他那目光當中隱隱感覺到一絲麻癢,這個感覺快如閃電不斷流轉於自己身體的各處,當下他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難道那老兒是想探查我體內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不管怎樣我可能萬萬不能讓他看出了端倪。
忖罷,心頌真言,緊守神魂,了卻五蘊,不動不搖,這道家修行之法和佛門正好相反,道家講究打開周身一百單八竅穴,百納海川,得天地之靈氣,大開大合方能成就道術,而佛家則是以摒除雜念,五蘊皆空,不受身外,受想行識意等幹擾,加持神魂,壯大自身,修行之法正好相反。
因此一切歸為虛無,沒有妄念,收斂法門正是佛家最為擅長之事,若以道家之術感受佛家法門完全就如同水漲船高一般,修煉之法不同則根本不能相互感應。
果不其然,陳太真的目光在蘇靈風身上來回梭巡片刻便自收了回去,在蘇靈風體內除了尋到了那七煞之氣的痕跡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感覺與異樣的發現,陳太真捋須點了點頭,歎道:“好了此事今日便到此為止,其實今天讓諸位前來不單單是這件事,剛才靈雲禪寺淨善大師來我劍派當中,說他們的鎮寺寶經被奪,為火羅門魔道中人所為。”
每個人聽到之後都是一片震驚之色,蘇靈風心中一動,向陳太真望去。
“不可能!絕不可能!”許久未曾說話的林紅則是柳眉緊皺,說道:“我依稀記得火羅門在多年前大戰當中門主火徒子身死道消,就算尚有門眾餘孽應該也成不了什麽氣候,怎麽可能有實力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根基雄厚的靈雲禪寺盜取寶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