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義妖

潮濕陰暗的一處洞穴中冰冷蝕骨,一根粗壯的石柱上一個少女正被數條縱橫交錯的鐵鏈緊緊的捆縛著,這少女長發披散蓋住了臉麵,身上千瘡百孔衣不遮體並布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痕,不知道是因為冰冷還是疼痛的原因,她那嬌弱的身軀抖如篩糠,一顆螓首垂在胸前,看起來已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驀然間洞穴當中一陣腳步聲傳來,慢悠悠的走進一個少年來。

卻見這少年如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一般背負著雙手閑庭信步的走到了被鐵鏈鎖住的少女身前。

少年一身白衣如雪,不染纖塵,正與麵前這少女滿身的血汙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麵容文氣卻帶著得意的陰笑,這與自己的形象也形成了奇特的反差,他背負的雙手中緊緊攥著一支蛇皮鞭,這鞭子直有成人的小指粗,上邊布滿了血汙。

“哼哈哈哈!”隨著一聲陰慘的笑聲,少年的麵容變得更加猙獰,一隻手將蛇鞭緩緩靠近少女,另一隻手豎起兩根手指將鞭子夾在指間,蛇皮鞭立時便被繃得筆直。

“怎麽樣?小狐狸?想清楚了嗎?那小子身上到底隱藏了什麽秘密,你還是準備不說嗎?”少年說話間便用鞭子輕柔的劃過少女的臉頰、脖頸、身軀,仿佛在宰殺自己的獵物之前正極力享受著獵物給自己帶來的成就感。

看到少女除了渾身痛苦的顫抖之外再沒有任何的反應,當下他的心中騰起一陣怒火猛地撕扯住少女的頭發,將她那布滿傷痕的臉硬生生的拉起來,隻見少女那原本嬌豔狐媚的麵容此刻已滿是血汙,一雙絕美的雙眸緩緩的睜了開來,目光中仍然充滿了堅決,就這麽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少年,嘴唇抽搐一陣掀了開來,露出一副依然尖銳的獠牙,那是隻有獸類才會生長的獠牙。

“死狐妖!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硬到什麽時候!”少年被少女的態度完全激怒了,頓時掄圓了胳膊,暴雨一般的鞭影盡數向著少女那已傷痕累累的嬌弱身軀無情的傾斜而下。

“啪!啪!”隨著一聲聲令人揪心的脆響,整個洞穴中便響起了一片撕心裂肺的哀嚎聲,這哀嚎聲似人又似狐淒慘萬分,聽得令人頭皮發麻,心如刀割一般。

抽打了一陣,少年似乎有些累了便停下手來,喘息一陣卻見到少女似乎因為劇痛再一次昏死了過去。

便在此時,洞穴中又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生的滿臉俏皮,玲瓏可愛的女孩快步的走了進來,人還未到便開口向少年問道:“蕭師兄!怎麽樣?怎麽樣?這狐狸精招了沒招?”

看到女孩子走近,少年這才長籲一口氣,麵色有些慌張的把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噤聲狀,小聲道:“雪兒師妹,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小聲一點,要是被師叔師伯他們最糟糕的是田師叔知道了,那還得了?”

哪知道這女孩根本滿不在乎的一噘嘴嗔道:“你怕什麽?負責暗中探查那魔道小子之命是師父讓咱們倆做的吧,可是不給那小子長點顏色看看卻怎麽能夠探得有效的消息?”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再說了我一個堂堂的正道仙門弟子為何會怕了他一個歪門邪道的野種!”言罷轉向麵前已昏死過去的少女的道:“況且她不過是一隻妖怪,身為正道就是要斬妖除魔就算殺了她也不為過!”說完順手自旁邊一處鍾乳石上掰下來一根兒臂粗細的冰溜,粗暴的將冰冷蝕骨的冰塊塞在少女那早已破爛不堪的衣領當中,刺骨的寒冷使得少女好一陣哆嗦,硬生生的被凍醒了過來,方才一醒來似乎有感覺到了鞭笞的劇痛,口中不停的發出微弱的呻吟。

這兩人正是先前與蘇靈風有過兩次過節的秦素瑛門下大弟子蕭玉峰和被寵愛有佳的小師妹寧雪兒。

前段時日,蘇靈風在靈羅山中重傷蕭玉峰,其師父秦素瑛便將他帶回碧遊峰上盡心盡力醫治調養一番,又將修煉之法傾囊相授,如今反倒修為更近一層,達到了陸一平何慕晴那驅物境界的修為,隻是他的修為雖是勉強夠得上驅物境界,並非似蘇靈風這般自行領悟修煉或是何慕晴陸一平那般勤勉,而僅僅是靠著秦素瑛的傳授而得到的。

在那日蘇靈風重創了蕭玉峰之後,秦素瑛也在同門麵前大丟臉麵,氣之不過下懷疑蘇靈風身懷邪法,又懷疑田觀海不顧當年掌門陳太真之命私自傳授他修行之法,這才暗中派遣蕭玉峰與寧雪兒偷偷探查蘇靈風的行蹤,看他究竟是如何壓製七煞之氣習到的仙術道法。

不料在兩人偷偷來到落月峰上,卻一連幾日都不見了蘇靈風蹤影,隻看到每隔一天狐狸小玉便到落月峰上打掃庭院房間換洗衣物,蕭玉峰實在按奈不住便與寧雪兒攔住了小玉問明蘇靈風的下落,哪知道小玉根本徑直對著兩人惡狠狠的齜牙咧嘴一陣,氣的兩人徑直與小玉動起手來,小玉修為低微哪裏是兩人的對手轉眼間便被二人製住,一不留神間蕭玉峰的手腕竟被小玉狠狠的咬了一口,一怒之下蕭玉峰便將小玉毒打一頓,又想起了當日蘇靈風如何羞辱自己越想越氣,一不做二不休便將蘇靈風娘親的故居乃至蘇靈風親手為雙親建起的衣冠塚毀的一塌糊塗,這才算是出了心中一口惡氣,隨後將昏過去的小玉挾在腋下,尋到了一處距離碧落劍派幾裏外的隱蔽山洞中一連幾日“嚴刑拷打”想要逼問出蘇靈風身上的隱秘之事。

哪知道不論他如何鞭打用刑,小玉但凡清醒過來便衝他一陣呲牙,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這看似柔弱的一隻小狐狸精卻有著這般倔強的硬骨頭,眼看自己一番努力也無濟於事,再這麽折騰下去這小狐狸精怕也再活不了多久了,自己也是一籌莫展準備思忖另外的辦法逼問出蘇靈風身上的秘密。

一邊的寧雪兒看到小玉整個身軀鮮血淋漓,新傷摞著舊傷,慘不忍睹,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當下聲音有些發顫道:“我……我還是先回去了,師父還找我采摘果子……”寧雪兒低下了頭灰溜溜的離開了洞穴,身後又傳來了蕭玉峰一聲怒喝:“好你個狐狸精,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麽時候,若在不從實招來,我就扒了你這身狐狸皮做件上好的衣裳!”說話間,寧雪兒便走出了山洞,祭出了自家法器向著碧遊峰的方向飛去了。

寧雪兒離開之後,山洞外一株剛發嫩葉的老槐上正停著一隻通體赤紅的烏鴉,兩隻眼睛一片雪亮,緊緊盯著寧雪兒飛縱而去,這才一拍雙翅也飛走了。

…………

整整一天的時間,蘇靈風都在落月峰與無名洞府之間往返,一方麵害怕田觀海有了消息找不到自己,另一邊又怕火鴉上人探查出來消息,因此他每隔一兩個時辰便在兩地之間往返一次。

直到天色漸晚,碧霞山中已是漸漸變得一片昏暗,蘇靈風又一次返回了無名洞府當中,似乎顯得有些疲憊,滿心都是小玉的身影,魂不守舍的跌坐在地。

屁股剛剛坐下便看到火鴉上人拄著天火杖急匆匆的自內室中走了出來向著蘇靈風道:“門主,這整整一天雖然老朽並沒有探到那小狐狸的蹤跡,不過卻發現有個奇怪之處!”

蘇靈風聽火鴉上人如此一說,立刻雙眼一亮站了起來道:“什麽奇怪之處?”

火鴉上人皺著眉頭捋須道:“距此處不到二十裏有個山洞,老朽的一隻火鴉探到一位姑娘兩三次自那洞穴中進出,似乎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看她的穿衣打扮似乎劍派中的一位極為受寵的弟子,來回的跑到一處荒山野嶺的山洞中怕是不太正常!”

蘇靈風忙問道:“那姑娘生的什麽模樣?”

火鴉上人便將那隻火鴉所探到的景象仔仔細細的說了出來。

聽到火鴉上人的敘述,蘇靈風的一雙眼睛頓時瞪的一片血紅,咬牙切齒道:“好個賤胚!是你自己找死!快速速喚出火鴉帶我前去!”

火鴉上人連忙稱是,隨手一招便喚出一隻火鴉引著蘇靈風一路向著那處山洞飛縱而去。

此時到了那處山洞附近,夜色已然更深,蘇靈風閉起雙眼站在原處施展了觀聽之法,看到一個少女正在這洞穴深處被粗壯的鐵鏈緊緊的所在一根石柱上,這少女渾身血汙,披頭散發已經看不清樣貌,隻發出陣陣微弱的呻吟聲,聽起來是那樣的淒慘。

蘇靈風雖然看不清她的樣貌,不過她身上所穿的衣衫蘇靈風倒是認得,正是小玉先前穿過的自己娘親的衣物。

看到此處,他驀然圓睜雙目,怒喝一聲,身形已然向著山洞當中疾縱而去,“天殺狗賊!是誰把小玉折磨成這幅模樣!”

呼喝聲方落,蘇靈風的身形已然立在了小玉的身前,看到她如今的慘狀,蘇靈風一時竟不敢上前去碰她。

“小……小玉……是……我,我回來了!小玉你醒醒!”一隻顫巍巍的手緩緩的撩開了小玉的亂發,卻見那一張秀美的臉頰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傷痕,有幾道口子更似嘴唇一樣向外翻開,仍自汩汩的滴淌著鮮血,而那慘白的唇在無力的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麽,蘇靈風強忍著心中的悲憤,將耳朵湊到了她的唇邊,一聲聲微弱的含糊不清的狐鳴傳入了自己的耳中,其當中又夾雜著話語:“哥……哥,我……我不想在這!”

蘇靈風連連點頭,“好!好!小玉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離開這裏,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放心今後再沒有人敢欺負你了!”言罷,蘇靈風身後的赤練古劍應聲而出,眼前隻一道赤芒閃現,幾聲脆響,那些鐵鏈便應聲而斷,“叮叮當當”的散落在地。

蘇靈風抱起小玉,心如刀絞,眼看她傷勢危急萬分,若再不醫治極有可能隨時就沒了性命,蘇靈風一咬牙關便向著洞穴外縱去。

身形方才移動了幾丈,眼前卻忽然被一個身影攔住,當下他隻好停下了腳步,怒不可遏的向來人望去,一望之下更是怒氣衝天,喝罵道:“狗雜種!原來是你!”

來人正是蕭玉峰,卻見他獰笑一聲,身後一柄泛著赤色的飛劍赫然懸在當空,劍鋒吐露寒芒遙指蘇靈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