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賭局
“你說什麽?”蘇靈風此刻隻感到周身的氣血一陣翻湧,直衝頭頂,眼前也有些發黑,看來眼前這火羅門的魔頭似乎知曉自己的事情,心中早已狂躁不安,先前在落月峰上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侵襲而來,好在他熟讀佛家《摩訶地藏經》,能夠快速**清雜念,恢複些許平靜。
“要殺就殺何必多問!”火鴉上人原先也隻是聽煉血堂中人說起過當年的事,隻知道血靈四煞之一的蘇雲河為了醫治自己骨肉的先天惡疾,私自盜取了堂中至寶七煞玲瓏心,他和碧落劍派的柳素素在烏雲嶺中血戰赤鬼和血姬,蘇雲河戰死,赤鬼、血姬受重傷,柳素素抱著骨肉逃走去向不明。
如今看到蘇靈風和那碧落劍派一起,又感受到他身上的邪煞之氣,這才肯定眼前這個怒火中燒的少年一定便是蘇雲河子嗣無疑,看來當年柳素素將自家骨肉送回了自己的師門中,想到此處心中一動,他知道那碧落劍派一直以正道自居,最怕與魔道有染,是以根本沒有告訴他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來自己的性命這次保住了。
果然蘇靈風抬起的手掌緩緩的放了下來,畢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能知曉自家當年之事的人,如果把他殺了卻如何得知。
蘇靈風將火鴉上人慢慢放在了地上,心境也較之剛才平靜了許多,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轉頭望向仍自昏迷的月海清,看到她的臉色越來越煞白,想必再拖延下去便會十分危險。
當下他便把心一橫,轉過身去向月海清走去,將她抱在懷中,頭也不回道:“罷了!你走吧,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服口服!”
“且慢!”火鴉上人眯起了蒼目,難以置信道:“你……真的不殺我了?”
“殺你又有何用?你隻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小小旁門的螻蟻而已!”蘇靈風的聲音冷如寒冰,不禁讓火鴉上人周身一顫。
“好個胸襟氣魄!”此刻火鴉上人忽然感到眼前這個少年的背影卻變得偉岸高大,想到自從門主死後,自己和師弟執掌火羅門十幾年卻仍然被煉血堂和竹山教等欺辱,如今更被幾個正道小輩打敗,又遭到對方如此言語諷刺,自己這一條命竟然低賤到人家都懶得去殺,當下一股深深的悲涼湧上心頭,萬念俱灰下顫巍巍的抬起手掌來,就要轟向自己天靈,結果了自己這一條爛命。
哪知道眼前卻忽然感到一陣勁風,抬起的手掌卻被蘇靈風有力的握住,再也難動彈分毫。
“你這又是何必!想我身懷血海深仇,卻無力去報,苟活於世這麽多年,雖然也曾有過輕生之念,可也正是這仇恨讓我不得不活下來,死固然一了百了,自己倒是解脫了,可那些讓我們仇恨的人照樣活得好好的,我話說完了,現在想死就隨你!”蘇靈風一席話說的鏗鏘有力,卻是肺腑之言,聯想到自己也不禁一陣悲涼。
“罷了!”火鴉上人緩緩放下了手掌,那一雙渾濁的蒼目漸漸浮現出一股欽佩之情,點了點頭道:“如果你能信得過老夫,十日之後便還在這火雲山中,到時候我會告訴你關於你和令尊的當年之事……今天你還是速速帶著那個女娃娃醫治去吧,不然我那天凰真火燒灼了她的血脈,便危險矣!”說著火鴉上人喘了一陣,自懷中顫顫巍巍的取出一卷獸皮卷道:“這是火雲山內和我火羅門的地圖,有了它你就可以從這洞窟中出去了!”說完似乎顯得十分疲憊,當下複又閉起雙目,不再說話了。
“好!我信你!那就十日之後見!”蘇靈風接過那張地圖,心知對自己來說這就是一場賭局,縱然是贏得幾率微乎其微,他也隻能賭下去,唯一的籌碼就在火鴉上人身上了。
想到此處,蘇靈風長歎一聲,懷中抱著月海清,便向洞窟深處走去。
“七煞合一之力若出,別說是一個煉血堂,就連竹山教聯手也不是對手,小子算我欠你一條命……”望著蘇靈風漸漸遠去的身影,火鴉上人嘴角慢慢露出了笑意,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火羅門的將來,在自己門主被殺之後的十多年來,他從蘇靈風的身上又看到了當年門主羅雲恒的影子。
參照著手中的獸皮圖卷,蘇靈風在洞窟中七轉八繞,很快便找到了出口,他解下自己的衣衫,將月海清背在背上,用衣衫固定好,一口氣飛縱到了洞窟之外,終於他長籲一口氣,感到周圍的溫度也終於降了下來,而那碧蛟玄水鏡卻仍然綻放出一道蔚藍光芒將主人護在其中。
蘇靈風一陣感慨,那時若不是這麵神奇的法寶,恐怕就算加上月海清之力他們三人也不一定能夠鬥得過火鴉上人。
看著地圖,蘇靈風一路飛縱到他們剛進入火雲山的地方,卻到處看不到何慕晴的身影,眼看背後月海清的情況越來越危險,當下忙用傳音法螺呼喝道:“何師姐,你在何處?我已經從那火洞當中出來了,現在這位月師姐情況不妙,若再拖延下去恐怕……”
片刻後便傳來了何慕晴的聲音道:“蘇師弟,我和悟真師傅在一起,正趕去救陸師兄,不如你先帶著月師妹返回劍派吧,我們也會盡快趕回去!”
“那你們要千萬小心!”蘇靈風叮囑一番,再不敢猶豫,將月海清背在身上,一路望準了碧霞山的方向,飛縱而去。
一路上山河倒轉,蘇靈風直將體內殘存的氣息運轉到了極限,自己也是疲憊不堪,不過他感到背後的月海清呼吸似乎越來越弱,整個身軀也不知為何好似從河裏撈出來的一般,渾身都已經濕透了,不停的滴下水來。
蘇靈風心中大為焦急,隻知道她似乎情況越來越糟糕,心裏也不由打了個突“莫不是她要現出原形?”想到這裏心中更急,這萬一她要是忽然變成了一條大魚,自己卻如何張羅。他又想到此時田觀海的情形也不能再等下去,當下他便顧不上已是十分疲憊的身體,一路披星趕月的向碧落劍派飛去。
飛回碧落劍派已經是第二天晌午,劍派中一片寧靜,可任誰都能看出這片寧靜之下透著一股隱隱緊張的氛圍,這一次金石大典不少弟子遭到魔道暗算,死於非命,被馭屍符變做了僵屍,各首座之下那些修為尚低的弟子也是一片恐慌。
望天峰上,大殿門前,蘇靈風背著月海清一把撞開殿門,顧不上擦拭自己的滿頭熱汗,大聲呼喊道:“陳老伯,有人嗎?快來救救這位月師姐!”不多時,不少望天峰下的弟子七手八腳的趕來幫忙,隻見一位皮膚黝黑,渾身壯碩的少年向蘇靈風施禮道:“蘇師弟吧,我是陳太真座下弟子席誌剛!敢問一聲,陸師兄他們為什麽沒有一起回來?”
蘇靈風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道:“何師姐還有悟真師傅去救陸師兄了,我們雖然找到了靈火仙菇可是遇到了火羅門的人,這位月師姐奮力與那火鴉上人拚鬥,受了重傷,我便隻好先趕了回來!”
席誌剛聽到此處,趕忙轉向其他人道:“快點速速將月師妹送到師父那裏,我隨後就到!”
蘇靈風忙自懷中掏出那靈火仙菇來,將這仙草一分為二道:“這位大哥,這一半替我交給月師姐的師父水大嬸,這一半我要趕回聽雲峰,救治田叔叔去了!”
“好!蘇師弟,這次辛苦你了,你快趕回去吧!我也要向師父稟告此事了!”席誌剛說完便轉身大踏步向殿門外走去。
蘇靈風不敢耽擱,急忙趕回聽雲峰,推門進屋第一眼便看到一個少女身著淡粉紗裙,正小心翼翼坐在床榻前替田觀海擦拭著額頭,她看到蘇靈風進了屋子,立時綻開花一般的笑容,奔上前來一把摟住蘇靈風的脖子,直把一顆螓首埋在他的懷中。
一陣淡淡的香味傳來,蘇靈風心中不由一陣驚歎,想必這幾日來這狐狸一邊照顧田觀海,一邊也在自行修煉,直到現在竟沒有一絲狐狸的氣味了。
“好了好了小玉,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快幫我把這東西熬製成藥湯,給田叔叔服下!”蘇靈風忙將靈火仙菇交給小玉,自己則趕到床榻前,看到田觀海的臉色竟也是一片潮紅,自己這一走便是五天,恐怕自己再晚回來幾天,田觀海體內的血毒定會攻心入骨,到那時候就算有十個靈火仙菇也救不過來了。
沒多久小玉便端著一碗赤紅色的藥湯走了進來,也不知為何,這湯藥一端進屋子,屋內的溫度竟是一下子升高了許多。
蘇靈風將田觀海扶起來,一手將湯藥悉數灌入了田觀海的口中,隻見他的喉頭不停的跳動著,三兩下便將一碗藥湯喝了個涓滴不剩。
未消片刻,便見到田觀海臉上的潮紅開始逐漸的褪下去,一陣陣泛著紅色的煙霧自他渾身上下蒸騰起來,那煙霧越來越濃竟把他整個身軀也罩在其中。
蘇靈風和小玉對望一眼,心知這定然是那靈火仙菇起了作用,正在將他體內血毒燃燒,那額頭和臉頰上也有混雜著血紅的汗水泌出,匯聚流淌,整個人好似血浴一般,直把衣襟被褥也染了一片血紅。
那煉血堂中擅能施用人畜血液練就血毒,而火雲山中極熱之地的靈火仙菇卻正是這血毒的克星,因此長久以來,火羅門便時常受到煉血堂的滋擾,不得已對煉血堂俯首稱臣。
不知道過了多久,田觀海周身的紅色煙霧漸漸淡了下去,呼吸也漸變平穩,看到這一切,蘇靈風心頭那一塊大石頭終於被挪開,由於他在那火雲山中也折騰的筋疲力竭,剛才又竭盡全力一路禦氣飛縱,此刻便感到渾身軟綿無力,眼皮萬分沉重,摸了一把竹椅,一屁股坐上去便沉沉的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