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報應

做完廣播後，徐驍抬頭看向巴裏：“你不逃嗎？”

巴裏盯著徐驍被觸手吞噬得隻剩根機械骨骼的身軀：“你也沒逃。”

“我跟你們人類不同，身軀損壞對我沒有影響，隻要我的主腦還在母艦上，可以有成千上萬個我。”

“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跟你們祖輩意見分歧的遠走者。”徐驍平靜地說，“發現這顆星球存在文明的時候，人類當時有兩個選擇，第一，繼續往深空探索，第二，侵占格利澤星球。我們選擇了前者，而你們選擇了後者。因為我所在的國家，從來都不支持以滅絕其他文明的方式來換取生存。”

“可你們還是又回來了。”

“是的。”一道真人投影在徐驍的控製下，出現在巴裏身邊，脾氣硬倔的老頭突然就紅了眼睛。

那是他十年都不敢看其影像的兒子。

“你的家族的確是英雄，他們發現了摘星樓的秘密，掌握了大量珍貴的資料，並將這些資料以無線電波形式擴散到宇宙，我們才能接收到信號，做出對你們救援行動的判斷。”

老人緊緊地閉上眼，麵露痛苦：“你直接告訴我，還剩幾座摘星樓裏有人類？”

“72座摘星樓，如今由人類控製的隻剩下不到五座。它們用通訊騙封鎖網裏的其他飛船靠近，一旦建立聯係，就會從一艘侵入另外一艘。當年它們數量還少時，就用這種手段襲擊過其他摘星樓，讓你們彼此猜忌。”徐驍近乎殘酷的話，鑽進老人的耳中。

“不，你在騙我！”

“我幫助過三座摘星樓，但也眼睜睜看著十座摘星樓被侵占。我有完整的記錄，關於它們的知識和曆史過往，我也是從其他摘星樓內搜集而來。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播放給你。”

“這麽多年，跟我聯係的，都是它們？”

巴裏喃喃自語，又像是詢問。他想起了十年前最後跟兒子爆發爭吵的時候。

那時候，兒子近乎悲憤地說：“我們必須現在就拋棄這艘飛船離開！它們已經有意識了！”

可自己怎麽回答他的呢？

“你的方法太激進了！我們如果沒有爭取到其他71座摘星樓的同意就擅自登陸星球，我們會成為眾矢之的，沒有等飛船著陸，我們就全完了，他們會殺死我們！你用不著給我說危言聳聽的話，幾百年了，若是如你所言，它們早把我們吃幹淨了。”

如今樓內的所有異變，證明了巴裏的錯誤判斷。

為了一個錯誤，斯托克家族獻出了無數的生命，值得嗎？

他突然回憶起了年輕時候站在唯一可見星空的穹頂下，自己對著星空許下的心願。但願他們能走出這一方天地，走向更廣闊的未來。可他卻在過去多年來，抹殺了無數的未來。

封鎖扼殺異星文明的他們，最後封鎖了自己的退路。

“報應，都是報應。”巴裏失神地往外走，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身影最終消失在白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