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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前,蔣菲凡有個兒子,叫徐一味,蔣菲凡和徐勇對他們唯一的生命結晶非常寵愛,也導致了徐一味很多年都非常任性,不過同時,徐一味對烹飪的天賦,也完全超出了父母的想象,徐一味十歲之後,但凡看過一次製作過程的菜式,他當即就可以做出一模一樣的,再加上蔣菲凡和徐勇的關係,徐一味不到二十就學會了大江南北幾乎所的名菜,年少輕狂的徐一味至此就想在美食江湖上闖下名號,他在不顧父母反對的情況下一鼓作氣的橫掃了北京上海廣州三十六家頂級菜館,當年這件事差點把蔣菲凡和徐勇逼上了絕境,最後在父母的強製下,徐一味才勉強收手,但徐一味好似天生就對對戰美食有著嗜血一般的**,好在中國烹飪界臥虎藏龍,除開那些名頭很大的菜館飯店之外,中華美食界的奇人異士絕世高手數不勝數,徐一味選擇了一條與眾不同的美食挑戰之路,他專門組織了一個團隊在全國各地調查哪裏的哪種美食最受歡迎或者最具獨特性,隻要調查清楚了,徐一味都會先對那種美食進行一番研究然後再獨自一人前去踢館,徐一味花了三年的時間連踢了六省三十二市七十八家菜館,他如果隻是單純的贏了也就算了,徐一味每次贏了還將比賽現場的照片四處宣揚,他這種桀驁不馴的性格也導致了後來悲劇的發生。

那是一次是蘇州的踢館,徐一味的團隊告訴他在蘇州書卷巷裏有家很有名的蒼蠅館子,那家館子小到隻能擺放下四五張雙人桌,蒼蠅館的名字叫煙雨亭,煙雨亭有一道名菜叫‘響油鱔糊’,這道‘響油鱔糊’煙雨亭隻在每年端午節前後十五天製作,為了這前後十五天,很多人預約到了幾年之後,徐一味花了重金才在端午節的前十天吃到了煙雨亭的‘響油鱔糊’,那盤菜差點把徐一味給吃的隱退江湖。

‘響油鱔糊’本就是蘇州的一道名菜,‘響油鱔糊’必須使用端午節前後修養了一整個冬天和見證了春天複蘇的肥美野生黃鱔,製作時快刀將活鱔切絲放入醬汁包裹爆炒,待鱔絲盤踞之後廚師再當著食客的麵用滾油往鱔絲上澆灌,滾油澆灌鱔絲的時候蔥花和油脂的香味會在瞬間迸發,每次熱油澆灌時鱔絲濃鬱的香味就會布滿整座煙雨亭,再加上煙雨亭外的小橋流水煙花人家,整個煙雨亭裏的人都會為止沉醉。

自詡天下無敵的徐一味為了挑戰煙雨亭的這道‘響油鱔糊’整整在蘇州待了兩年,這兩年對徐一味的士氣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不論徐一味怎麽嚐試他感覺自己都無法做出超越煙雨亭那道‘響油鱔糊’的味道,蘇州大大小小三十多家會做‘響油鱔糊’的菜館徐一味都去嚐試過了,那些菜館不是味精給的太多就是用的死黃鱔,和煙雨亭的‘響油鱔糊’比較起來那些‘響油鱔糊’全都是垃圾。

如果換個人,遇到徐一味這種事早就放棄了,但是徐一味在挑戰美食這件事上有極度偏執的執念,如果不是那個人出現,徐一味很有可能在‘響油鱔糊’這道菜上再耗費數年,但那個人,讓徐一味耗費了一生。

這天徐一味已經在蘇州最好的廚房裏試了不下有二十多次,旁邊一盆黃鱔基本都快死絕了,但味道依舊和‘煙雨亭’的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徐一味始終想不出煙雨亭的‘芡’是怎麽勾的?竟然可以將煙雨江南的韻味完美的融入到鱔絲之中?

那天黃昏,徐一味帶著一肚子的氣恍恍惚惚之間就去了小橋流水邊,此刻已是江南春曉,好似水墨暈染的各種蘇式古建築錯落有致連綿起伏出現在了徐一味的眼前,一片黃昏獨有的粉色均勻散布在靜謐與淡雅的江南小巷之中,此刻有些人家已經升起了晚飯時的火爐,嫋嫋青煙不時環繞著飄向了天際,就在徐一味心煩意亂之時忽然在亭台樓閣煙花小巷之間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女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穿著一件淡雅暗花的蘇式旗袍正站在一棵香樟樹下,粉色的夕陽恰好渲染到了女孩臉上,徐一味估摸著這個女孩不到二十的年紀,剛剛過肩的秀發如絲般順滑的流淌在胸口,女孩臉上也不知道是夕陽還是胭脂造就著一層如夢如幻的霧氣,女孩眉宇之間清秀中帶著一絲奪人心魄的聰慧,還有她的那張嘴,紅潤的恰到好處,蜿蜒的完美無瑕,徐一味很早就聽說過蘇杭出美女,但徐一味並不是好色之徒,他一直對這些事並未在意,但此時此刻,徐一味看到女孩的一瞬間感覺自己的魂魄好似飛了出去,心髒也好似快要蹦出身體,從未談過戀愛的徐一味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自己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徘徊許久,徐一味人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氣走向了那個女孩,但等到徐一味來到香樟之下時女孩竟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徐一味人生從未感覺過如此的失落和遺憾,他感覺自己的魂魄好似也跟著女孩一起消失了,那天一整夜徐一味都未合眼,不論他睜眼還是閉眼,眼前都會出現女孩的身影,那張完美如夢如幻的臉頰,那份餘留在香樟之下的芬芳,那種好似前世今生無怨無悔義無反顧的眷戀,讓徐一味人生中第一次品嚐到了思念的味道。

連續十幾天,徐一味都發瘋似的穿梭在那顆香樟樹前後七八條煙花小巷之中,徐一味一心想要找到那個女孩,至於為什麽要找到她?徐一味自己也不明白?反正思念的煎熬讓徐一味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就在徐一味幾乎感覺那次邂逅隻是自己的幻覺時女孩再次出現了,徐一味做夢都沒想到女孩竟然主動和自己說了話!

“你就是徐一味?”在一座拱橋上女孩堵住了徐一味的去路。

這是徐一味經過十幾天的煎熬之後第一次近距離欣賞女孩嬌美的麵容,徐一味感覺女孩比自己幻想中的還要美,就連她的話語之間竟然也流淌著江南特有的詩香。

“我問你話呢!你是不是徐一味?”女孩‘狠狠’的追問了一句。

就連女孩的‘生氣’徐一味也感覺到了千嬌百媚。

“你……叫什麽?”徐一味人生中第一次感覺到了膽怯。

“是我先問你的!你是不是叫徐一味?”女孩又問了一遍,徐一味趁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觀察著女孩,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女孩的確任何一個角度都是完美的,徐一味不覺間臉上笑開了花。

“我是叫徐一味,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徐一味滿臉花癡的問,此刻他的正常邏輯已經完全沒有了。

“你以後不要再去‘煙雨亭’了!”女孩‘威脅’道。

“你要我怎麽樣我就怎麽樣,我以後都聽你的。”徐一味的回答讓女孩瞬間沒了脾氣。

“你……是答應了?”女孩滿臉的意外。

徐一味猛的點了點頭,笑道。

“你說了算!”

徐一味答應的這麽幹脆,女孩反倒尷尬了起來,女孩好似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卷了卷發梢上下打量了徐一味一番,此刻徐一味正值風華正茂,他完美的集合了蔣菲凡的美麗和徐勇的英武,女孩不覺間也看的麵如桃花。

“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我走了,再見……不,是永別!”說話間女孩就想走,徐一味怎麽可能讓女孩再次消失,他貿然的一把擋在了女孩麵前。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徐一味一激動竟然冒了句古詩詞。

“想不到你還會說人話?”女孩嫣然一笑,徐一味感覺整個江南春色在女孩麵前都失了顏色。

“我說的每個字都是人話。”徐一味也笑了笑,女孩的臉更紅了。

“既然你這麽會說,你隻要能說出十句讚美我的話,我聽開心了,就留下來陪你聊幾句。”女孩頂著粉撲撲的臉說。

“讚美你的話我看十句不夠,至少要一百句,一千句!”徐一味這說的可是真心話,那天徐一味將自己畢生所學的古詩詞全用上了,好在父母對他的教育下了功夫,徐一味懂的也很多,什麽‘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什麽‘眉將柳而爭綠,麵共桃而競紅’什麽‘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什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什麽‘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以前徐一味一直不明白自己學這些古詩詞到底有什麽用?現在他明白了,原來這些都是老天爺要自己逗女孩笑的!

那天徐一味說一句女孩就笑一次,女孩笑的桃花都彎了腰,春光都散落了一地,男孩和女孩在歡聲笑語之中不自覺竟聊到了深夜,直到要離開時女孩才回過味來自己不是來讓徐一味開心的!

“我要走了!”女孩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她明白自己再和徐一味聊下去肯定要出事。

“明天什麽時候見?”徐一味好似已經忘了自己來蘇州的目的。

“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麵了。”女孩捂著臉低頭說。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徐一味癡癡的問。

女孩好幾次嘴唇微開又落下了。

“你說過,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的,我不想告訴你我的名字。”女孩言不由衷的說。

“好,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你不說,我不問。”徐一味的回答讓女孩的心都化了。

“我要你從這裏跳下去,你會……”女孩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徐一味縱身一躍,筆直從拱橋上跳入了水中,那一刻女孩嚇的臉頰緋紅,好在徐一味水性好,不一會兒他就笑嗬嗬的浮出了腦袋衝著橋上的女孩喊。

“你還要我做什麽?我現在就去做!”徐一味癡癡的喊著,女孩怔怔的看著,不一會兒女孩已經喜悅的比花兒還要燦爛。

“我叫宋雨煙!”

宋雨煙是煙雨亭老板的女兒,這是徐一味後來才知道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宋雨煙就將煙雨亭‘響油鱔糊’的秘方告訴了徐一味,‘響油鱔糊’的秘方竟然不是在‘芡’,而是在刀!宋雨煙的父親有一把絕世寶刀,用那把刀切的膳絲可以完整的保留黃鱔的鮮香。

十天之後,徐一味用自己的辦法拿到了宋雨煙父親的刀,那個時候徐一味才知道那把刀叫‘龍鳳斬’,徐一味借著刀勢打敗了宋雨煙的父親,因為這件事,煙雨亭名譽遭到了巨大的損失,導致宋雨煙的父親一蹶不振臥床不起,父親在彌留之際將宋雨煙許配給了一個世代相交好友的兒子,宋雨煙與人大婚這天徐一味在門口跪了一夜,那天風雨很大,沒人看得見徐一味的眼淚。

徐一味回海風市之後一蹶不振,蔣菲凡在得知兒子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之後差點和他斷絕了母子關係,徐一味發瘋似的要回蘇州搶回宋雨煙,為了這件事蔣菲凡想盡了一切辦法,她幾乎將海風市所有的名媛都介紹給了徐一味,但徐一味在見過宋煙雨之後感覺這些女人宛如草芥,不過畢竟宋雨煙已成為了別人的妻子,徐一味就算再糊塗也做不出搶人家老婆的事,但那股子削骨的相思讓徐一味徹底廢了,徐一味以為自己的人生就這麽完蛋了,但有一天,徐一味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再次讓徐一味的靈魂出竅,宋雨煙告訴徐一味自己剛剛生了孩子,孩子是徐一味的,宋雨煙已經向丈夫說了這件事,當時蔣菲凡偷聽到了這通電話,這種事是蔣菲凡無法接受的,她當即就掛斷了宋雨煙的電話,為此徐一味徹底和母親決裂。

徐一味不顧父母的反對隻身一人前往了蘇州,當他去到和宋雨煙約定的‘煙雨亭’時那裏竟然已經煙火四起,煙雨亭屬於全木製結構,燒的特別快,徐一味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女兒竟是在烈火的包圍之中,烈火中徐一味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女兒,宋雨煙拉著徐一味的手撒手人寰,當時徐一味全身重度燒傷,女兒也淪為了孤兒,女兒被人領養的時候繈褓裏放著一把刀,那把刀的名字叫‘龍鳳斬’。

那次大火讓所有人都以為徐一味死了,他身上的傷養了差不多十年才恢複,但他臉上大麵積的燒傷一直沒有治愈,最終徐一味找到了已經改名換姓的女兒,徐一味將畢生所學傳授給了女兒,女兒也沒讓這個成天戴著麵具的師傅失望,不論什麽烹飪知識女兒基本都是一學就會一點就通。

徐一味將畢生所學教授完畢之後準備治好臉上的燒傷再與女兒相見,不過令他沒想到的是,他治療臉部燒傷的這段時間女兒竟然被養父養母哄騙著嫁了人,看到女兒一蹶不振無依無靠的人生徐一味將所有責任都記在了自己身上,多年後徐一味用盡畢生的積蓄改頭換麵以全新的麵目再次出現在了女兒的生命之中,這次他的名字叫‘陳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