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裕民雜貨鋪

粉落身後那個人竟然是周大山。

粉落轉過身,怔了一下,發現是周大山,便迎著撲麵而來的酒氣說:“周大山,你私開兵工廠,可是要殺頭的。”

周大山一把將粉落擁進懷裏,捧著她的臉說:“我的小寶貝,我幹過殺頭的事情可多著呢,比如把你娶回家,不知道多少男人要找我算帳呢。”

粉落說:“恐怕不是多少男人吧,而是一個男人吧。”

周大山問:“誰?”

粉落說:“你不要明知故問了,不是他,我能嫁給你?你又能把我娶回家?”

周大山說:“好了好了,我的寶貝,別得理不饒人,跟著我幹,你會得到你想不到的好處的。”

周大山說完把粉落抱在懷裏,往回走。

粉落說:“放下我,我自己走。”

周大山說:“誰說了,我這是抱你進洞房呢,我們的洞房花燭還沒真正開始呢。”

粉落說:“誰叫你睡得像個死豬的?”

周大山說:“我沒有睡,我根本就沒有睡,我一直在看著你的一舉一動,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

楊老四聽到外麵的動靜之後,從炒藥房裏跑出來,他跑到走

廊裏,隻看到了周大山和粉落的背影。

看到周大山,楊老四心的裏就對他充滿了感激。琵琶鎮的革命力量能夠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周大山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他給予了楊老四不遺餘力的支持,尤其在是在革命力量的聯絡上和彈藥提供上,周大山出了大力。鑒於周大山的表現,楊老四決定馬上召開黨委會上,研究周大山的入黨問題。可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周大山從城裏娶回了如花似玉的粉落,而且就是上次錢牌九被殺之後,受到牽連的那個粉落,這讓楊老四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了。他一想起這事情就會情不自禁地摸後腦勺。

楊老四總感覺到有什麽事情正在從四麵八方向自己湧來。它們就像狂躁的牛,從四麵八方飛奔著而來,他甚至聽到了它們狂奔的風聲。每當夜深人靜,他都能聽到周大山的山牆外麵,那些村狗聚集在那兒狂吠。這些狗的叫聲始終扯著他的心,讓他想到梨花書記第一次來紫草坪時的情景,現在想想,這些狗叫,還真是攪得人心神不寧呢。

就在楊老四決定召開黨委會議的前三天,一直坐鎮琵琶鎮的睜眼瞎周家大爹出現在紫草坪。楊老四覺得事情更加蹊蹺了。也就在這個時候,楊老四接到中共雞山縣委的消息,讓他火速進城,參加縣委秘密會議。而且,會議地點就在警察局長雷傳誌府上的地下室裏。楊老四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讓馬小樹通知黨委會成員取消了黨委會議,然後他連周家大爹都沒來得及去拜訪,就坐上牛車到雞山縣城開會去了。

楊老四在侍女雅菽的帶領下,走進雷府的後院,七彎八拐才來到會場上。梨花見了他,臉上笑了一下,說了一聲“七號準時到了,快找個位置坐下”,然後就不停地看手表。楊老四靠邊坐下來,才看清會議室是一個地下苕坑。雞山縣產紅苕,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苕坑,隻是沒有雷府這麽大的苕坑,可以容得下三四十人開會。那些貧苦人家的苕坑很小,往往隻在堂屋中間往下挖一個深坑,冬天紅苕儲藏在裏麵,終年不爛。所以,苕坑這種地方自然

很暗,加上梨花隻在小桌子上放了一盞小馬燈,而且把燈光調到最低點,燈光剛好照出了梨花那張臉,其他人都坐在灰暗裏,連彼此的臉都看不清。

梨花今天穿著一件大花旗袍,旗袍的叉開得很高,加上燈光裏那張美豔無比的臉,楊老四看了她一眼,心開始“咚咚咚”地跳起來,就不敢再看第二眼。等楊老四意識到自己思想開了小差時,他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疼痛才止了他的胡思亂想。坐了一會兒,楊老四看清了暗處還坐著一些人,究竟有幾個人,因為光線太暗,他沒數清,而且一個也看不清他們的臉。楊老四暗想,這個樣子,肯定是梨花書記故意安排的,不是萬分緊急的事情,梨花是不會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開這樣的會議的,與鄉鎮黨委書記,她曆來就是單線聯係,像這樣把黨委書記一級的革命者弄到一起開會,還是頭一次。所以,楊老四越來越意識到,這個會議非常緊急。

待雅菽又領了一個黑影進來後,梨花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她大聲問道:“二號,你整整遲到了三分鍾,你這是在犯嚴重錯誤,雅菽你馬上起草一份文件,給二號記一次大過,今天事情急,希望你帶錯立功。”

二號說:“我遲到了三分鍾,接受處分。”

梨花的口氣這才軟了下來,說:“說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麽遲到了三分鍾?”

二號說:“沒啥說的,都怪俺笨得像頭老牯牛,到了雷府,找了半天沒找到後門。”

梨花說:“這個理由更要處分你,革命者不能當傻瓜,要多動腦子,革命隻有多動腦子才能取得勝利,也隻有會動腦子的革命者,才會最終取得勝利。好,在開會之前,我請大家不要看其他同誌,眼睛都望著我,我想,我自信一定會比坐在你們身邊的同誌更有魅力,不然,我就不會迷住我的老同學加表哥雷傳誌了,生活在這個本是最危險卻又最安全的地方。當然,說這些話是為了大家

放鬆一下,這裏的安全請大家絕對放心。隻是,我不想讓你們相互認識或者熟悉,革命形勢風雲突變,為了絕對安全,請同誌們相互之間不要有任何交流和打探。當然我是絕對信任在座的每個同誌的。好,現在開會。”

說福不說禍的睜眼瞎周複興到了紫草坪,對紫草坪的人家大門不進,二門不邁,隻是往村口那間破牛欄屋門口一蹲,就不走了。牛欄屋後牆上有三個圓孔,那是為了方便村狗出入的狗洞,到了春天,村外野草茂盛時節,牛馬被趕到田裏勞作去了,村民就在牛欄外麵栽上一圈樹樁,用來喂豬。到了秋天,樹葉從空中飄下來,鋪滿了豬圈,不時就有鳥兒在木樁上飛來飛去、跳上跳下,嘰嘰喳喳地唱歌,把坐在牛欄屋門口的周複興,弄得成了一座石人,蹲在牛欄門口一動不動,一連蹲了三天三夜,連窩都沒挪一下。

周複興的到來,最先牽動了紫草坪兩個人的神經。一個人是大善人周大山,另一個人是大地主魯少達。

周大山因為一心要忙他的婚事,娶他的第六房姨太太粉落,沒有時間親自照顧周複興,他就讓廚師一日三餐定時給他送飯送菜。周複興見了周大山的飯食,也來者不拒,飯菜照吃,水照喝,隻是對前來送飯送水的人一律不予理會,幾口把飯菜扒進了肚子裏,然後,就兩眼無光,雙手合十,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好在,紫草坪的人也大致聽說過周複興的德性,所以他不說話,也就沒有人計較他,他要打坐,也就任他去了,隻是那些心善的人不知道他究竟要坐到猴年馬月才罷休,怕他的身體有個三長二短,於是,有事無事就站在能夠看得見牛欄屋的地方,看一看周複興的動靜。

周複興到了紫草坪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楊老四爹媽的耳朵裏。一聽說自己的恩人在牛欄屋打坐了一天一夜,楊老四的爹媽就急得不行,摸黑趕到牛欄屋前,抱著周複興的雙腿,軟磨硬泡,想把他接到家裏去住,隻是周複興橫直一個不理不睬,紋絲不動,

弄得他們陪周複興在牛欄屋前坐了一夜,見周大山給大爹的飯食安排得很好,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才一步三回頭回了家,隻盼兒子早點兒回來了,再看他有沒有法子把周家大爹接到家裏來。

楊老四的爹媽走後,村子裏很多人家都想把周複興接到家裏去住。因為他們都知道,周複興說福不說禍。他們認為,隻要周複興同意到誰家裏住,他就肯定給誰說點兒好話。但是,周複興一律拒絕了。不過,他不像對待楊老四的爹媽那樣一句話也沒說,而是給前來接他的村民許了一個期:“去與不去你家,第五天才能定。”

很快,這句話就傳遍了紫草坪,人們得到了這句話,也就不再來接他了,隻盼著第五天早點到來,然後好把周半仙接回自己的家。

紫草坪的大戶魯少達也想把周半仙接到自己家裏去住。可是,他總是顧慮重重。要說這幾天,他心裏可沒有周大山那麽安穩。周複興到了紫草坪,他讓家人屢次三番去看風,看看周複興的動靜。因為他知道,周複興不是一般的算命先生,他是個說福不說禍的半仙,而且現在,這個周半仙搬到了紫草坪,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麽。

在周複興來紫草坪之前,紫草坪就魯少達與周大山兩人平分天下。這麽多年來,兩人暗中形成了各自的勢力,無論財物人力,還是家道門風,兩人都在暗中較勁,都想成為紫草坪獨一無二的大戶。他們這種較量,甚至包括在女人的問題上,兩個人也都沒有少花功夫。這魯少達家道厚實,少年時就娶回了琵琶鎮的才女蘆紫薇,這蘆紫薇雖然比魯少達大上十歲,可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聞名鎮裏鎮外,是琵琵鎮數一數二的才女。剛成親那段時間,魯少達還十分珍惜她,當她為魯少達生了一兒一女之後,魯少達就開始不安分了,娶了一房又一房姨太太,直到年前娶回了一個沉魚落雁的六房醒豆兒,總算占了周大山的上風。哪曾料想,那周大山又突然從雞山縣城娶回了閉月羞花的粉落。正得意洋洋

的魯少達,萬萬沒有想到周大山會來這麽一手。因此,他正在處心積慮想主意再走一著棋,好超過周大山,沒想到這個人不人仙不仙的周複興,突然來到了紫草坪,他這一來,將他和周大山在紫草坪平分秋色的局麵一下子就打亂了,從而變成了三分天下的格局。想到這裏,魯少達就更加不安了。

這魯少達雖然隻是一介鄉紳,卻也是個愛看書的角兒,他平時得了閑暇,便在家裏看《三國》《水滸》,讀《西遊》《聊齋》,因此,他對曆史也頗有研究。原先,他與周大山二分天下時,實際上是有倚重的,也就是說,表麵上看,他與周大山是不分上下,平分秋色的,實際上他一直是韜光養晦,外圓內方,兩個人真到了需要憑本事拚財拚德時,魯少達也是絕不會敗給周大山的。不過,魯少達對自己也是有正確估價的。他知道自己在德行上比不過周大山,自己既不樂善好施,也不愛廣交朋友,隻是一門心思守著這紫草坪內外二百畝上好的田地和世外桃源般的魯家大院,過著安安逸逸的日子。周大山手裏雖然隻有百十畝地,平時兼顧做點土特產生意,靠在大道上建了一座騎路樓維持著生計,但他對紫草坪和琵琶鎮廣施善緣,把積壓在後倉三四年的花生和穀子一一開了倉,放給那些年關時揭不開鍋的農戶。這些農戶中甚至還有不少是魯少達的佃戶。因此,人們便給周大山起了一個“周大善人”的稱號。看著周大善人這些舉動,魯少達倒是十分想得開:“我魯少達不吝嗇一點兒,怎麽蓄得住財呀,俗話說得好,財不是掙來的,是蓄來的,像他周大山這樣大手大腳,遲早要將家產全部敗掉。”但是,說歸說,做歸做,隻是要逢上了機會,魯少達也還是做一些行善積德的小事情的。比如從小就沒了爹媽的楊老四,靠吃紫草坪的百家飯長大,魯少達隻要每次在村口遇上了他,就把他帶回家,好好讓他在自己家裏吃上幾頓好菜好飯,睡上幾個好覺,有時還給他做一身新衣服,直到楊老四在他家呆不住了,才放他出去。

現在,紫草坪又多了一個周半仙,魯少達的心就不安逸了。周複興是聞名鄉裏說福不說禍的半仙,這一點兒魯少達比誰都清

楚,魯少達每次到琵琶鎮上去買日用品,都要從周複興的攤子前麵過,而且他也不止一次希望過周複興那張說福不說禍的嘴,能夠朝他而開,可是他一直沒能夠等到周複興那張金口玉言降臨到他身上。魯少達心裏就埋下了一個疙瘩。魯少達心裏有個疙瘩的邏輯是,他現在已經是福中福的人了,可是周複興就是對他不說一句話,這說明,他現在的福還是暫時的,還不是牢靠的福,用雞山人的話說,叫做發得了財,不一定就守得住財,雖然他是遠近聞名的守財奴,可是他還是成天為他的財能不能保住而擔憂。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魯少達怎麽也要為自己的未來留個心眼憂上一把。

魯少達的憂慮不無道理,魯家的滅門之災,伴隨著楊老四的腳板,正一步步向他走來。楊老四回到紫草坪村時,已經是第三天了。三天來,周複興沒有任何動靜,他一直打坐在牛欄屋門前。楊老四聽村子裏的人說,周複興已經在牛欄屋前日曬夜露三天三夜了,他家門都沒進,就往牛欄屋趕去。透過夜色,楊老四隔多遠就看到了周複興,楊老四跑到牛欄屋前,一膝跪在周複興麵前,哀求道:“周家大爹,你這是在羞晚輩呢,你給了晚輩父母,讓我重新有了爹媽,有了家,可是您來到我住的紫草坪,整天整天在這裏日曬夜露打坐,您想讓世人罵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呀?”

周家大爹見楊老四跪在自己前,看到他還是十年前賣菜時樣子,嘴角上就露出了笑容。他也不急,讓楊老四咕咕嘰嘰把話說完了,才抬起眼睛說:“好孩子,我來紫草坪,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的,我在這兒打坐,就是在等你。我來的那天,看見你走出村口了,所以我就在這兒等你。”

楊老四說:“你怎麽不到我家等我呢,在我家也不至於日曬夜露,萬一把您老人家弄病了,那可怎麽辦哪。”

周家大爹說:“我沒事的,你可以放心,我等你也沒有別的,我隻想讓你告訴紫草坪人,我暫時就在這個牛欄屋裏住下了,我不僅要住下,還要在這裏開一片店子,我算命,我老伴賣百貨日雜,

你明天就去告訴村子的人,問他們有沒有意見,有意見我二話不說馬上就走人,沒有意見我就在這兒住下了。”

楊老四說:“他們不會有意見的,他們求您還求不來呢。隻是,我們騰一間更好的房子給您,您今天就搬到我家裏去,您在那兒開店子,與我的爹媽住一起,我住這兒來。”

周家大爹用手摸摸楊老四的頭,很久沒有說話。周家大爹說:“孩子,再多說就無益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是去是留,大爹明天等你幫忙問一句話回來。”說完,他對楊老四再也不理不睬了。楊老四說了三四遍話,自覺再說也沒用了,就回家去了。回到家裏,爹媽給他說了周半仙的事情,楊老四也把自己接周家大爹的經過告訴了爹媽,然後他喝了一口水,就到村子裏挨家挨戶轉告周家大爹的意思。跑完村子的人家,他心裏就更有數了,他連夜將紫草坪村每家每戶對周家大爹的態度轉告給了周家大爹,聽完楊老四的話,周家大爹笑了,楊老四與他告別回家時,他對楊老四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大功告成!”

楊老四不明白周家大爹在說什麽,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揣摸這句話的意思。

周複興在牛欄屋前打坐了三天三夜之後,第四天早上來了幾輛牛車,牛車上坐著風韻猶存的徐娘,帶著一幫下力的人,還拖著一組櫃台,一把算盤,兩把太師椅和一塊招牌,牛車穿過周大山的騎路樓,沿著紫草坪的村道,一直來到周複興的腳跟前,徐娘從牛車上跳了下來,那幫力人也跳了下來,他們三下五除二,把牛車上的東西卸了下來,然後變戲法一般,從牛車上搬下幾袋白灰,扔下幾把鐵鍁,粉牆的粉牆,堵洞的堵洞,一個破破爛爛的牛欄屋,沒用上三兩個時辰,就煥然一新。當徐娘指揮人把那塊墨綠招牌掛到了門楣上時,人們才看清,上麵用銅粉書寫著五個大字:“裕民雜貨鋪”。

第五天,周複興的雜貨鋪門前擠滿了村民,他們一大早就來接周半仙上他們家。周複興卻裝了一鍋毛煙,細細調,細細裝,然

後點了一筒火紙,將火星對準煙鍋,慢慢一口口地吸,見煙燃了,便用手把燃了的煙往裏按,按得不見明火了,他再“叭”一口,用手揩淨煙嘴上的口水,然後轉身遞給身後的徐娘。徐娘接了煙袋煙鍋,舉到嘴前雲裏霧裏抽起來。外麵擠著的人,與屋裏周大爹與徐娘的舉止形成截然相反的格局,他們推來搡去,毛毛躁躁,吵吵嚷嚷,一副像在琵琶鎮上麵搶買年貨的景象。倒是屋裏頭周半仙與徐娘始終是一副超然物外的作派,在不停地提醒外麵的人們安靜下來,不知不覺中,他們也安靜下來了。

徐娘見眾人靜了下來,就拿那雙杏眼撩了眾人幾眼,把煙鍋擱在二郎腿上麵,說:“各位鄉親,我們家周大哥既然看中了紫草坪,決意到紫草坪落下來,就一定不會慢怠鄉親們的。他看不中的地方,想不好的事情,是絕不會輕易去落腳生根的。現在既然他選中了紫草坪,就說明紫草坪有值得他落腳的道理。大家不要吵,也不要鬧,從明天起,周大哥就開始走訪那些大福將至的人戶。”

徐娘話音剛落,隨手從腰上的對襟衫裏掏出一張黃裱紙,上麵寫著像鳳凰的“凰”一樣的字。徐娘把黃裱紙舉在眾人麵前說:“從明天起,誰家的大門上貼了這樣一張黃裱紙,誰家人戶就得備好飯菜,到這兒來接周大哥和我,我可以先替周大哥說一句話,我們是人到福到,時機一到,鴻福必到。好了,現在你們都散了吧,不要再在這兒吵吵嚷嚷的,壞我們的心態。那些不得信兒的鄉親,還請各位幫忙帶個口信兒,如果他們接到了黃裱紙,也如此這般地圓場。”

徐娘說完,舉起煙鍋吸煙,煙鍋嘴還沒挨到她的嘴唇上麵,她看見門口的眾人已經散得一幹二淨了。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

在眾人散去的背影裏,周複興的歎息聲從牛欄屋裏飄出來,向紫草坪的角落深處裏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