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片段3

以前往往都是跑上大半夜車,但是這天晚上,哈爾賓很早就結束了,他仍然把車停在那家賓館的門口。盡管感到很疲勞,上下眼皮好象開始打架了,可是哈爾賓的心裏卻精神得很,他想在小姐沒出來之前,自己趕緊美美地睡上一覺。沒想心裏一不平靜,就跟注射了興奮劑一樣,怎麽也睡不著,越睡不著越急噪,越急噪越睡不著覺......

還是那位小姐,在敲響他車窗的時候,天已經麻麻亮了。上了車,沒等小姐開口說話,哈爾賓搶先說,緣分那!小姐也不跟他計較前嫌,倒是像遇到一位久別重逢的舊友,立馬開始向他訴說衷腸:昨天的客人,都恁大一把年紀了,還真他媽有力氣,一夜折騰我四次,基本沒怎麽睡覺,累!累!累!

哈爾賓說,這家夥將來肯定得患前列腺疾病。

小姐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扭過頭瞥了哈爾賓一眼,說,沒想到你還挺內行!

哈爾賓笑說,我不但開車內行,對那事也同樣有研究。

那你昨天為什麽硬把我往車外趕?

心情不好唄。

心情不好,就拿人家出氣?小姐說著,朝哈爾賓頭上輕輕地拍了一巴掌。手還沒放下,就被哈爾賓的一隻大手給捉住了。小姐輕哼一聲,再次把頭埋進他懷裏。

哈爾賓立即把車發動著,開走了。

做那事是哈爾賓先提出來的。車沿著城市寬闊的街道溜達了半天,小姐卻依然沒有下車的意思,哈爾賓揣測小姐十有八九是想跟他做那事。根據自己的推測,哈爾賓試探著把想法主動提了出來。話未落音,小姐撲哧一聲笑了,笑得很曖昧,笑過後就沒再說話,眨著一對好看的眼睛有力地看著哈爾賓。哈爾賓尋思小姐八成是同意了,於是迅速緊了緊腳下的油門,車頓時像箭一樣躥出了城市。

幸福是在車上度過的,哈爾賓不可能再領她回賓館開房間,就把車停在了荒郊野外。哈爾賓還沒把車刹停當,小姐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動手解自己的衣服。哈爾賓突然一陣激動,心裏竟忐忑不安地跳躍起來……再看那東西,剛才還正威風凜凜,隨著哈爾賓一膽怯,它竟然也緊跟著主人軟弱下來。小姐顯然有些失望,帶著歉意坐起來,笑說,你不是自稱“很有研究”嗎?怎麽臨陣退卻了。哈爾賓心裏懊惱,嘴卻依然強硬著,說,我是有心事哩!完了又說,明天吧,等明天再讓你好好地欣賞一下我的武器。

小姐一下車,哈爾賓就埋下頭去,盯著自己的大腿根一個勁地看,看著看著,還覺得不解氣,又掄起巴掌,狠狠地抽了它兩記耳光。說,真是個不爭氣的家夥!

董小宛她媽出事了。正當哈爾賓準備第三次重整旗鼓去迎接挑戰的時候,他弟弟騎著個破舊的自行車突然找來了。一見哈爾賓的車,他弟弟匆匆忙忙跳下車子,帶著哭腔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哈爾賓說,哥,趕快回去吧!嫂子她媽完了。哈爾賓起初不相信他弟弟的話,又見他那副緊張的樣子,不像似在開玩笑,於是趕忙打著火給車加溫。趁這工夫,他弟弟接著說,可能是腦溢血,也可能是心髒病,反正吃過晚飯後覺得不舒服,送進醫院,醫生看了看說,回去準備後事吧。

回到家,董小宛她媽已經直挺挺地躺在客廳裏了。她那幹巴巴的身軀上,還趴著董小宛,在有氣無力地高一聲低一聲地號啕。董小宛的哭聲很有感召力,一下子把哈爾賓傳染了,哈爾賓上前一步,撲倒在董小宛前麵,媽呀媽呀地痛哭起來。

就在哈爾賓走進門的一刹那,聽聲音董小宛就知道是他回來了。但董小宛沒跟他計較,沒再跟他接著往下鬧。畢竟董小宛是個有頭腦的人,大事麵前知道孰輕孰重,能夠在頭腦較熱的時候依然把握住分寸。但董小宛也沒有搭理哈爾賓,隻是哭得比剛才更傷心。這讓哈爾賓在惶惑不安中得到幾許意外和感動。

哈爾賓進門不久,跟著進來的是董小宛的父親。她父親緩緩地踱到董小宛的母親身邊,弓下身子,輕輕地把蓋在小宛母親臉上的黃紙掀開,認真地端詳一番,然後歎一口氣,又把紙攤平掩上了。董小宛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一看是她父親,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披頭散發的像一頭被逼到牆角的狗,衝著她父親發瘋地尖叫起來:你給我出去!出去!她父親像一頭受到驚嚇的鹿,戰戰兢兢地說,好,好,我這就走。

她父親返身出門的時候,董小宛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恨死她父親了。哈爾賓卻站起來,跟在董小宛的父親身後,用滿含歉意的口氣說,爸,你老人家慢走。董小宛的父親轉過身來,拿手輕輕地在哈爾賓肩上拍了拍,說,讓你多費心了。哈爾賓說,應該的,爸。正說著,從樓道裏上來了董小宛的“阿姨”。董小宛的父親見狀,趕忙擺擺手,示意她不讓她上來,但她還是上來了。並且恰好讓董小宛撞見——董小宛好象料定她要來似的。董小宛疾步跑過去,伸手拽住哈爾賓的胳膊,不由分說把他拉了回去,然後砰的一聲把門死死地給帶上了。

安葬完董小宛的媽,哈爾賓和董小宛又重新和好如初。失去了唯一的親人,董小宛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一直悶悶不樂。哈爾賓勸她說,雖然媽沒有了,可是你還有我和兒子倆親人-董小宛揶揄他說,連你都靠不住,我還能指望兒子什麽?好了,媽的事辦完了,你也可以繼續離家出走了,愛上哪上哪,想愛誰愛誰。哈爾賓和她耍起貧嘴,說就我這副模樣,這輩子恐怕也隻能討得你一個人的歡心,除了你之外,誰還有恁麽笨的眼光?董小宛撲哧一聲笑了。哈爾賓隨即像小學生樣捧起一本書,抑揚頓挫地大聲念道:

天上下雨地上流,

兩口子打架不記仇。

早起一盆洗臉水,

夜裏一對花枕頭。

那麽大聲幹嗎!董小宛嗔怪著,揚起手拍了他一巴掌。

哈爾賓的弟弟要結婚了,問題接踵而至。哈爾賓的弟媳是個挺有主見的姑娘,一口咬定不單獨“搞”一套房子決不進這個門。其他問題都迎韌而解了,單單留下這個問題,一直讓他弟弟頭疼。他弟弟一頭疼,他父母也輕鬆不了。這事終於讓哈爾賓知道了。哈爾賓就跟董小宛商量。按照哈爾賓的想法,是把沒用的那間筒子房騰出來,讓給父母住。而父母現在的房子,再重新裝修裝修,將就著給弟弟結婚用。父母已經年邁,已經沒有能力再去花錢買房,也隻有這樣,才是更為妥當的辦法。但是讓他擔心的是,他父母當初就已經把房子給董小宛了,至於董小宛答不答應讓出來,那還是另外一說。

給董小宛說這事的時候,董小宛沒有立即給哈爾賓答複,而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僅僅停頓一下,哈爾賓就暗暗叫苦,心說壞了,這娘們兒八成是不答應了。隨即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董小宛卻突然爽快地說,他爺他奶都上了年紀了,單獨住到那邊的筒子房也有諸多不便,我看不如把他們都接過來,我們一起生活算了。你說什麽?哈爾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董小宛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一遍。哈爾賓激動得立馬上前抱住她的腦袋,沒頭沒腦地瘋啃起來。

當哈爾賓把董小宛的想法當作喜報說給父母的時候,當即得到父母的反對。他父親說,你回去告訴小宛,她的好意我們領了。我和你媽先謝謝她!但是我們說啥都不能搬到一起居住。年輕的時候沒給你們幫上忙,現在我們上了年紀,腿腳都不靈便了,隨時都有撂倒的危險了,卻去給你們增添麻煩,萬萬不可呀!更何況,那還是小宛的父親置買的房子。

見父母執意不肯,哈爾賓隻好回去如實向董小宛回報。忠厚了一輩子的父母居然把自己的孩子當成了外人,這不得不讓董小宛感動得熱淚盈眶。董小宛隻好自己親自出馬了。

董小宛一出麵,事情立馬就辦成了。或許是董小宛的行動和言辭感動了哈爾賓的父母,或許是董小宛的潑辣和固執震懾住了哈爾賓的父母,反正他們同意搬家已是不爭的事實。搬家那天,哈爾賓有種說不出的激動,每返回一趟,他都不忘抱著董小宛很及時地親上幾口。

兒子大了,都入學前班上學了。

哈爾賓越來越發現兒子哈小兵這個小家夥實在是太聰明了,越來越繼承和發揚他的優點了。一次表現在一天晚上,兒子放學回家,馬上打開書包開始寫老師布置的作業。才上學前班,作業自然很簡單,就是把“1+1=2”寫兩張。兒子寫得聚精會神,不一會兒一張完成了。寫第二頁的時候,哈爾賓悄悄踱過去一看,見兒子居然發明和創造出一種快速寫作法:先豎著寫完“1”,再從上到下寫“+”,然後依次類推接著寫“1”、“=”和“2”。哈爾賓說你怎麽這樣寫作業?這樣不對!

哈小兵一臉認真地耐心給哈爾賓解釋,這樣快!不信你試試就知道了。

另外一次是在一個周日的下午,董小宛正坐在客廳裏打毛衣,哈爾賓瞅瞅四下無人,悄悄地朝董小宛身邊潛伏過來。手還沒放到董小宛身上,董小宛就閃身躲開了。董小宛一邊嗔怪,一邊神秘地朝裏間指了指,輕聲說,噓——,兒子在裏邊寫作業呢。又說,孩子大了,今後這方麵可得注意點,現在的孩子都聰明,一不小心就教孩子學壞了。

哈爾賓想想也對,便給董小宛出主意,說今後咱們再想放電,必須先約定個暗號,就跟過去地下黨接頭一樣。

董小宛覺得蠻有意思,撲哧一下笑了,斜著眼倪哈爾賓,行,你說吧,什麽暗號?

哈爾賓張口就說,“天王蓋地虎,寶塔震河妖”?隨後又搖頭說不行,太濫,太不結合實際。

又想了一會兒,說,咱來個文明點的。這樣吧,我“鋤禾”,你“當午”。可要記好了!

董小宛一頭霧水,問什麽意思?

還沒待哈爾賓解釋,他們的兒子哈小兵突然從裏間跑了出來,站在董小宛麵前教她,“鋤禾日當午”!連唐詩都不懂?真笨!

原發《安徽文學》2009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