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木芙蓉：冰明玉潤天然色

十月裏淡淡秋光，我卻忙得團團轉。但在校園裏，一抬頭，總是視線溫暖，因為芙蓉花的緣故。辦公樓下，圖書館旁，教學樓旁，學生宿舍旁，藥植園裏，種了很多芙蓉花，風姿婉孌，花色鮮明。

正是“芙蓉金菊鬥馨香”的時候，藥植園裏，還尚有翅果菊、黃金菊、孔雀草、百日菊這些花兒閃爍著。火棘的小紅果子很可愛，柚子也已經由深綠轉為檸檬黃。桂花快落盡了，但空氣中仍然有甜絲絲的香氣。由衷地覺得，秋季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季節。

十月初校園裏開了好多芙蓉花，我一開始也錯認成了木槿。但木槿生於夏日，而芙蓉秋季開花，知道並不是了。木芙蓉和木槿長得很像，單瓣的尤其相像，花心都探出一根沾滿金黃色花粉的花柱。這是因為木芙蓉是錦葵科木槿屬植物，是木槿的近親。但木芙蓉比木槿花朵要大，又是木本植物，可以生得甚為高大。而木槿是草本植物，無論是重瓣，還是單瓣，都隻能是小灌木。

學校裏的芙蓉花，大多是單瓣芙蓉。在秋天的淒風冷雨中，芙蓉花開得尤為動人，怪不得它還有個名字叫做拒霜花。它的花瓣舒展開來，幾乎在同一個平麵上，花瓣極細潤柔滑，花色則是粉白裏泛出淡淡紅暈來，如此鮮妍嬌美，也隻有正值青春的美人麵能比得過了。因而有詩雲，芙蓉如麵柳如眉。和木槿一樣，芙蓉花的重瓣花兒並沒有單瓣花兒那樣簡淨美貌，自帶氣場。

而這個時節，其他嬌豔春花都早已凋落，隻有芙蓉灼灼。年輕的女學生站在芙蓉花下拍照，笑靨如花，花光容色，也是一首小詩或者小詞。

歌詠芙蓉的詩詞也很多，除了歌詠芙蓉的美貌，更多的是歌詠芙蓉的風骨。宋代範成大曾作有一首《菩薩蠻》：“冰明玉潤天然色，淒涼拚作西風客。不肯嫁東風，殷勤霜露中。綠窗梳洗晚，笑把琉璃盞。斜日上妝台，酒紅和困來。”呂本中作過一首《木芙蓉》：“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後霜前著意紅。猶勝無言舊桃李，一生開落任東風。”

芙蓉花和木槿花一樣，也是朝開暮落。在校園裏看到的芙蓉花，都是一根枝頭多個花苞，一朵盛開的芙蓉花旁邊就有幾個鼓囊囊的小花苞。芙蓉花照耀了一天，便會漸漸收攏，像小孩子緊縮的拳頭，也像個花苞，隻是它不再開放了。

還有一種植物也被稱之為芙蓉，那就是荷花。荷花又叫做水芙蓉。屈原《離騷》有雲：“製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並讚水芙蓉與木芙蓉，象征著人品的高潔清雅。木芙蓉雖然不像水芙蓉一樣生在水中，但是喜歡生在水邊，水麵輝映，也更見其美。

嶽麓山上穿石坡湖畔也有芙蓉花。芙蓉臨水照花，更是國色傾城。明代《長物誌》雲：“芙蓉宜植池岸，臨水為佳”。宋代王安石一首《木芙蓉》，將芙蓉寫得尤為柔媚：“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蘇軾也有“溪邊野芙蓉，花水相媚好”之句，範成大也有“嫋嫋芙蓉風，池光弄花影”之句，都是寫芙蓉花開花時水光照映的鮮麗明豔之美。

宋代有位浣花女，曾經作過一首《潭畔芙蓉》：“芙蓉花發滿江紅，盡道芙蓉勝妾容。昨日妾從堤上過，如何人不看芙蓉。”芙蓉花美，引得美貌的浣花女也起了爭豔之心，自信地認為自己的容顏還是勝過了花容。

一直很喜歡“一樹繁花”這樣的詞，如“花滿枝椏”一樣，都是絕美而叫人心生禪意的詞。木芙蓉開時，就是一樹繁花。一棵大樹上，都是明豔照人的花兒，花團錦簇，看得人心中暖洋洋的舒服。據說，芙蓉花一天之內是會變色的，白天是白色或粉紅色，到夜間變深紅色，因此又稱之為“芙蓉三變”。我仔細地看了校園裏的芙蓉花，確實有淡粉、淺紅和深紅色。屈大均的《廣東新語》稱醉芙蓉“顏色不定，一日三換，又稱三醉”，並賦詩雲：“人家盡種芙蓉樹，臨水枝枝映曉妝。”

錦葵科植物真是一個美豔的大家庭。木槿、芙蓉、朱瑾、秋葵、樹錦等都屬於這一類。而且她們是美豔中又自帶清華高貴的氣場，讓人不敢小覷了去。還有一種蜀葵，開花時便如蜀錦一般絢爛，也是曾在廣州見到。

和木槿花一樣，芙蓉花也是可以吃的，而且也頗為美味。宋代林洪在《山家清供》中記載有一種雪霞羹的製法：“采芙蓉花去心蒂，湯焯之，同豆腐煮，紅白交錯恍如雪霽之霞”，故名“雪霞羹”。把木芙蓉去掉花心和花蒂，然後過滾水燙過，再和豆腐一起燉煮，芙蓉鮮紅，豆腐雪白，這味花饌色彩鮮明，很是好看，如同雪晴之後的絢爛霞光。

其實芙蓉花跟我們湖南是很有淵源的。湖南省花便為木芙蓉。據傳湘江流域過去多植芙蓉，唐代詩人譚用之曾吟有“秋風萬裏芙蓉國”之句，因此湖南又有“芙蓉國”之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