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魚與熊掌

柳永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卻無人問津，無人賞識，無人重用。與他同時出道的文朋詩友，人品文品皆不如他，但那些人手上功夫不行，嘴皮子比他強百倍，加上朝庭有人，故一個個都做了大官。

柳耆卿非聖賢，心裏自然極不平衡。他舍得一身剮，不是拉皇帝下馬，而是乞求皇帝老兒大發慈悲，賞賜他一官半職，柳永破釜沉舟，變賣了祖上遺留下來的所有家當，一級一級往上送，最後，竟送到了皇帝那兒!

宋仁宗還算是個明君，念柳永一片冰心求官心切，特下詔召見柳永。

此時的柳永，正與一名妓把酒臨風，打情罵俏，融為一體。

聖旨到，柳永既不跪接，又不拜謝，隻淺淺道：”待我把這首吟誦完畢，再去見皇上不遲，請仁宗稍安勿躁!”

公公回報，豈敢如此胡說，隻說柳永踏青去了。

仁宗略一思索，拿起禦筆又在詔書上批道：“此人風前月下，好去淺斟低唱，何要功名且去填詞。”

柳永早也盼，晚也盼，望穿秋水，傾家**產，落得個官財兩空。

柳永心裏翻江倒海，胸中怒為中燒，徹夜未眠。

從此，柳永斷絕了仕途幻想，日與儇薄子縱遊娼館酒樓間，自詡奉旨填詞“柳三變”，一門心思填他的詞。

每當柳永懈怠懶惰之時，他便抬頭看一看掛於帳前仁宗手書的條幅，然後，頭懸梁，錐刺骨，繼續埋頭寫詞。

受仁宗黜斥後，柳永一直鬱鬱寡歡，義憤填膺。

苦悶無聊之際，柳永經受不住燈紅灑綠紙醉金迷醉生夢死糜爛生活的**，經常光顧於秦樓楚館，與樂工、妓女尋歡作樂遊戲人生，飲酒填詞，樂不思蜀。

“係我一生心，負你千行淚。”“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永對紅顏知已，動了真感情。

作為回報，人微言輕的妓女們，對落魂文人柳永同樣寄予了深深的關愛。

柳永在貧困潦倒中含恨離開人世。死時，一片淒慘，棺木寄放於鎮江的寺廟裏，無錢安葬。

昔日文朋詩友，一個個成了縮頭烏龜。

相比之下，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眾妓女，危難之處顯真情。她們慷慨解囊，湊錢將柳永埋葬於此，上麵撤滿了鮮花。

每年清明節，她們相約到墓地去吊祭，故有《眾名姬春風吊柳七》的話本。

與柳永同時出道後做官的文人們，早已做古，被曆史所遺忘。

柳永沒有做官，卻成為一代大師，“凡有井水處，皆能歌柳詞。”

柳永丟了“魚”，得了“熊掌”，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