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最後的演出

自詡為“人民藝術家”的常北下崗了。

老伴聞之，拍手稱快。老伴雖是個文盲，做生意卻是一把好手。幾年工夫，錢賺了不少。靠她的積累，老兩口安度晚年綽綽有餘。

可是，常北心裏卻窩著火。

常北在話劇團幹了整整20年，沒有功勞有苦勞，沒有苦勞有疲勞。但他卻從沒有上過舞台。還有什麽比這更叫人痛苦不堪的呢？

其實，對於常北而言，機會是有一次的，可惜失之交臂了。

剛進劇團那年，正趕上排練莎翁《雅典的泰門》。

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常北扮演泰門。泰門麵對黃金的那段“金子！黃黃的、發光的、寶貴的金子！這東西，隻這一點點兒，就可以使黑的變成白的，醜的變成美的，錯的變成對的，卑賤變成尊貴，老人變成少年，懦夫變成勇士”的精彩獨自，被常北表演得惟妙惟肖，令人拍案叫絕！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就在演出的前3天，常北接到通知，取消他的演出資格，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副縣長的小舅子。

常北氣得吐血不止。從此，他與藝術絕了緣。

但內心深處，他卻時時不忘藝術。他的寫字台上，就壓著他親自書寫的《雅典的泰門》那段獨自。

歲月無情。眨眼，20年就過去了。

劇團每況愈下，不得不大量裁人。常北低著頭離開劇團，回到家。

老伴千方百計逗他開心，常北始終陰沉著臉。

老伴使出渾身解數，常北還是高興不起來。

一日，老伴上超市購物。聽人說，超市招收演員。老伴欣喜若狂，顧不得買東西，打的回家，將喜訊告訴常北。

常北聽說此事，果然興奮無比，急忙奔赴超市，與之簽訂了一份《演出合同》。

3天後，超市人頭攢動，熙熙攘攘。

忽然，人群中傳出“抓小偷”的呼叫聲。

循聲望去，幾名保安迅速出擊，將小偷逮住。

顧客見狀，紛紛圍攏過來。小偷見人群朝自己圍過來，心裏一陣竊喜。不慌不忙，很沉靜地將背出的台詞和盤托出。末了，他言猶未盡，又即興發揮，朗誦了《雅典的泰門》中那段著名獨自；引來一陣喝彩聲。之後，顧客回過神來，向小偷一頓拳打腳踢。小偷縮成一團，痛苦地呻吟。

保安心裏一怔，愣過神來，趕緊“護駕”。

小偷的呻吟愈來愈小。

等救護車趕來，小偷已經死去。

事後，人們才得知，小偷不是別人，正是“人民藝術家”——常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