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虛美 不隱惡 ——簡析陳勇小小說

楊振喜

陳勇《狗保姆》《名狗》，談來讓人感歎。苦花為了承擔家庭沉重的負擔，讓自己的弟弟能念上書，給母親看病，背著家人，偷偷跑到城裏一家新貴那裏，去做一個保姆，不過不是伺候主人，而是豢養一隻小狗。狗隨人貴。這狗吃得雞鴨魚肉，不厭其精，是鄉下的她都沒有見到過的。有一次，她想到病重在床的母親，偷偷地將一塊狗剩下的豬肝拿回家，好讓母親解饞。不料母親不僅未吃還追問她豬肝的來曆。痛苦無奈的苦花，隻有回到主人家。豈料，又被主人趕了出來，這就是她的結局。正當苦花走投無路，四出無門之際，那條曾被她豢養過的小狗，卻叨著一塊豬肝找上她來。這篇小說以現代寓言的形式，揭示了當代社會的極大不公，富者益富，窮者益窮。同時，還指出，由於物欲膨脹，人性和人情都在異化，一方麵是人性的泯滅，另一方麵是大眾對於人性、人情的期盼與呼喚。小說在人與狗的情感上的相通落筆，其著眼點是對世道人情譴責與鞭笞。狗助苦花，而人卻不能，何等淒慘。《名狗》，也是差不多的主題。不過講述的是個更為荒誕不經的故事。孟老漢被自己的五個兒子攆出家門，隻好到城裏乞討為生。與他的命運相同，有一隻流浪狗卻成了他的夥伴。自此，相依為命，苦苦掙紮。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時來運轉，靠撿拾垃圾他發了一筆大財。後來，高興地回歸故裏。結果，兒子們又圍繞著他的財產，發生了一場殘酷的爭鬥。這就是宿命。是她的小兒子，為侵占財富將他活活打死。當他的兒子準備繼承他的遺產時，發現他早已寫下遺囑，他的財產隻屬於這條撿來的狗。不孝子孫的美夢，卻落了空。其實，這樣的故事，流傳甚廣，隻能說是人們的美好的編造或撒謊。我們可以信其有，也可信其無。這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這荒誕的背後，存在著一個道理：即是道德不會泯滅，人情不會消失。在一個民主法製健全的社會裏，決不會讓此類沒有天良的人得逞。我們說，這篇小說之所以值得注意，在於它對於生活真實的剖析，在真實地反映現實生活的同時，又不拘於生活本身，而將其誇張、典型化，因而更具代表性。事件雖是個別的，但又是普遍的。這就是文學的表現力。人們為何更喜觀現實主義文學創作，把它作為主流，就是因為它所反映的生活，更有普遍性、共性，為廣大群眾所接受，因而也更真實，可信。這就是古人所稱道的“不虛美，不隱惡”。現實主義的批判力度，永遠是它的生命所在。觀其陳勇的兩篇小說，使我感到，他創作的現實主義特點比較明顯。直麵現實，又高於現實；雖誇飾不經，又來自於現實。作者在文字上崇尚樸素無華、尚脫自然，這很好，讀起來比較親切、真實，沒有做作之感，巧偽之風。他還善於反諷手段的運用，選其弊端，深入批判，從而加大了揭示的力度，讀來很讓人解渴。但是，細讀他的作品，也給人以過於質直而少文彩，而且文字也欠講究、工細，顯得精妙不足粗糙有餘，甚至還有編造、做作的痕跡。這些都是應當注意的。

(作者係河北省文聯副主席，著名文學評論家，此文原載《小小說月刊》200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