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鑽石大王的往事-2

“我還是先把花插到花瓶裏去吧。”瑪麗亞心跳得更加厲害了,找了個借口便慌忙轉身。

蘇煥望著她的背影,聲音低柔如天籟:“瑪麗亞,除了送你花之外,我還想對你說謝謝。”

“謝我?”瑪麗亞回過身,一臉的怔忡。

蘇煥認真地點了點頭:“嗯。謝謝你昨晚告訴我的那些事,說實話,那些對我……非常重要。”

瑪麗亞望著他的臉,心底不由得一震,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這實在不算什麽,請您不必客氣。”

蘇煥望了她一眼,轉而將金棕色的眸子拋向窗外的天空,又像是拋向更遠的地方:“你不知道,薇是我唯一的親人,自從我8歲那年父母遭遇車禍離世之後,就隻剩下她和我相依為命,為了我,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從15歲起就去餐館打工,連續不停地工作十幾個小時,卻連工作餐也舍不得吃,統統打包回來給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地撫摸著窗邊的金絲紗幔,細微的摩挲聲中,他的聲音有些低啞。

“早知道會有這一天,那麽兩個月前她結婚的時候,無論有再多再重要的工作,我都會趕到埃及和她見最後一麵,又或許,我若能提早一天來到開普敦,她也不會自殺……”

瑪麗亞注視著這一幕,心裏也湧起無盡的心酸,她能體會到蘇煥此刻內心的痛苦,失去了身邊唯一且最重要的親人,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受傷的嗎?

“為什麽……為什麽我總是這麽自私,總是要讓她為我付出,自己卻從來沒有替她著想過,哪怕是在她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我也沒有出現……”低沉傷感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慢慢擴散開來,蘇煥的眼珠不知不覺地蒙上一層水氣。

瑪麗亞目不轉睛地望著蘇煥脆弱的神情,心靈深處某塊最**的地方被深深地觸動了,她快步走上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幹淨潔白的手帕遞給他:“蘇,我能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如果此刻夫人也在,看到你這個樣子,她也不會開心的。我相信她無論身在什麽地方,都希望你能永遠快樂、幸福!”

蘇煥接過瑪麗亞遞來的手帕,深深凝視著她:“我現在隻想找出我姐姐自殺的真相,還她一個公道,你能幫我嗎?”

瑪麗亞當即有些無措:“我能怎麽幫你呢?我不過是個卑微的女傭而已!”

蘇煥一字一句很慢地說:“你隻要告訴我,維克多的前管家,也就是你表姨的住址就可以了!”

瑪麗亞呆怔。

她沒料到蘇煥會提出這個要求!

巨大的不安使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我很想幫你,但是,為什麽要將我表姨也牽扯其中呢?”

“求你了,瑪麗亞,這對我很重要!”蘇煥懇切地說。

瑪麗亞抿緊嘴唇,很久都沒有說話,但一顆心卻慌亂得拚命狂跳,漆黑的眼眸中翻湧著錯愕、震情、恐懼的複雜神情。

蘇煥見她這副樣子,也沒再多說什麽,眼底沉靜得像冬天的海水的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默默望著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臉,棱角分明的麵龐在若隱若現的光影中籠罩著一層霧氣。

瑪麗亞的眼神仿佛是被定住了,內心的猶豫漸漸被信任與同情取代,掙紮了很久,她終於開口道:“那……那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我表姨的地址,不過你必須替我保密,更不能讓先生知道這件事。”

蘇煥與她對望了一眼,深吸一口氣,用力地點了點頭。

*** *** *** ***

開普敦郊外一片長滿雜草的山坡上,散布著一片低矮的平房,大多由鐵皮搭建,還有的是用廢舊的木板釘成,屋頂鋪著塑料膜,壓著石頭,風一次便呼啦啦的響,看上去搖搖欲墜,如同一個巨大的廢物場。

這裏沒有電線、水管,**也是坑坑窪窪的,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而上,錯落的破房子交織成一個大迷宮,讓人往往稍不留神就迷了**。狹窄的小巷裏堆放著各種廢品和生活垃圾,散發著強烈的腐臭味。

從市區最豪華的莊園來到這裏,蘇煥不禁深深感歎,同一個國家,同一片土地卻被人為的力量劃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每個世界各有各的規則,像兩個平行的空間,幾乎沒有交集。

他要找的地方就位於山頂的一座鐵皮屋,看上去麵積隻有幾平方米,門窗都已生鏽,厚厚的蜘蛛網纏繞在深紅色的鏽斑上,讓人隱隱感到頭皮發麻。

蘇煥調整呼吸,上前輕輕敲了敲門。

“誰啊?”屋子裏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沒過多久,門開了,一名白發蒼蒼的婦人出現在門後,消瘦的麵容在昏暗的光影裏有些看不清楚。

“請問您是不是瑪麗亞的表姨?”

“你是誰?”對方的聲音裏充滿了警覺和疑惑。

“我是瑪麗亞的朋友,是她讓我到這裏來找您的。”

“有什麽事嗎?”老婦人往外邁出一步,但臉上卻淡漠得沒有一點表情。

“我有些事想問您,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幫助。”

老婦人皺了皺眉,猶豫片刻後道:“那你進來吧。”

說罷,返身走進屋內。

蘇煥跟著她的腳步進了屋,隻見裏麵低矮悶熱,僅有簡單的木架床作為家具,甚至連張坐的椅子都沒有,但牆上高掛的耶穌神龕卻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放耀著柔美聖潔的光芒,無形中,為這間破舊的小屋增添了一種寧靜的氣氛。

“坐吧。”老婦人撣了撣床單,示意他坐下。

蘇煥輕輕坐下,試圖用微笑軟化初次見麵的陌生感:“很抱歉前來打擾您,但是眼下實在有件重要的事需要請您幫忙。”

“到底是什麽事?”老婦人的口氣還是冷冰冰的。

蘇煥慢慢的,刻意拉長每一個字:“您還記得鑽石大王維克多?朗亞嗎?”

一聽到這個名字,老婦人的表情立刻如蠟一般凝住了,抿著嘴,許久都沒作聲。

蘇煥凝視著她的麵容,眼神犀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我知道數十年前您曾經是他的管家,想必知道他身邊許多事情。”

老婦人的身子又是一僵,接著深吸了口氣,聲音裏帶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我老了,很多事情都已經記不清了。”

蘇煥似乎已料到她會這麽回答,依然不緊不慢地說:“我想至少有還有一個人的名字您是不會忘記的——史蒂芬妮?迪菲諾。”

“你到底是誰?來問我這些做什麽?”老婦人驀地一下站起身,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

蘇煥靜靜地說:“我叫蘇煥,我的姐姐蘇潔薇是維克多的第二任妻子,並且在前天發生了不幸,墜樓身亡。在旁人看來,這隻是一起意外,就和史蒂芬妮當年的失蹤一樣,可是我卻覺得,世界上並沒有這麽多巧合,所以我希望您能告訴我當年發生在維克多和史蒂芬妮之間的一切,還有她的去向,這可能是找出我姐姐死因的關鍵!”

老婦人聽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就像是見到了什麽不祥之物似的用力將蘇煥往門外推:“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也沒有辦法幫你,你走吧!”

蘇煥也急了,連忙道:“老人家,這件事對我很重要,關係到一條人命啊!”

然而,老婦人就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繼續粗爆地將蘇煥推到門口,然後“砰”的一聲,硬生生地關上門。

蘇煥望著麵前緊閉的大門,沒想到自己就這麽被趕了出來,盡管他已預料到事情不會一帆風順,卻沒想到老婦人對維克多的事如此避諱,連一點周旋的餘地都沒有。

四周一片死寂,山頂的風呼呼地吹得很猛。

蘇煥歎了口氣,想再敲門,但手才剛剛伸出去,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異樣的腳步聲。

他不由得頓了一下。

“被人趕出來了嗎?”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從遠處幽暗的巷子裏傳來。

蘇煥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頭望去,隻見一道黑色的陰影傾斜地映在巷口,一個人影半明半暗地隱在牆角。

“是誰?”他的目光頓時變得警覺起來。

黑影慢慢地從牆角走出來,他看上去三十多歲,白皙的皮膚襯著一頭金發,冰藍色的眼睛像彌漫著霧氣的大海深不可測,頷下一圈淡淡的胡須勾勒出一股獨有的男性魅力,看氣質絕非凡俗。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趕緊回去吧。”男子淡淡地說。

“你究竟是誰?”蘇煥瞪著他問。

男子斜睨著他,聲音很慢卻透著說不出的壓迫感:“我是誰並不重要,但你最好明白,你要找的答案並不在這裏,不要因為自己的疑神疑鬼而打擾別人的平靜的生活!”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事,是跟蹤我,還是偷聽了我剛才在屋裏所說的話?”蘇煥聽後臉色**。

男子輕輕一笑,並不作答。

“你最好現在回答我,否則,我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你找出來!”蘇煥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進口袋,悄悄地掏出手機,將攝像頭暗中對準男子的臉。

“怎麽,想拍照嗎?”男子的眼底閃過一道精光,伸手一擋,退回陰影處。

他居然發現了,這麽細微的動作居然也會被他發現?!蘇煥心底猛然一震。

男子似乎看穿了蘇煥的心思,唇邊掠過一抹狡猾的笑容:“你很聰明,但有時聰明反被聰明誤!我再說一遍,你要找的答案並不在這裏,最好快點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去!知道擅闖猛獸領地將會是什麽下場嗎?”

蘇煥擰起了眉,緊緊盯著他:“你——是維克多的人?”

“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隻請你好自為之。”男子說完,轉身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小巷深處,就像從來不曾出現過的那樣。

望著空****的巷子,蘇煥的心情一下子降至冰點,也沒再去敲老婦人的門,而是默默回過身,朝山下走去。

看來,想要找出史蒂芬妮的下落,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第7章 失蹤的前妻-1

蘇煥心事重重地回到朗亞莊園,剛剛踏進前花園,就見瑪麗亞飛快地從遠處跑來,喘著氣,一臉關切的神情。

“怎麽樣,見到我的表姨了嗎?”

蘇煥望著她,眼底掠過一抹複雜的光芒,遲疑了片刻才道:“見到了……”

“那麽,她有告訴您您想知道的事嗎?”

蘇煥沉默地搖了搖頭,金棕色的眸子裏彌漫著一層黯淡的顏色。

瑪麗亞似乎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麵帶惋惜地歎了口氣:“早知道我應該陪著您一起去,她若是見到我,也許就肯說了。”

蘇煥連忙擺擺手道:“你已經幫了我不少忙,怎麽好一而再而三地把你牽扯其中,若是維克多知道了,也不好。”

瑪麗亞低下了頭,聲音很慢很慢地說:“今天您出門之後,我一個人也想了很多,想到夫人生前是那麽善良溫柔的一個人,從來不擺主人架子,對誰都真誠以待……像這樣的好人,不應該這麽早就離開人世,所以,如果她的死真的另有隱情,我也希望您能盡快找出真相,讓她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從這點上來說,我其實並不是在幫您,而是在幫夫人。”

蘇煥心裏微微一動,湧起一股暖流。

瑪麗亞望了望他,又說:“先生明天一早要去教堂和牧師商量葬禮的事,不在家,我可以陪您再去表姨家一趟,替您求她說出真相。”

“真的嗎?”聽到這話,蘇煥隻覺得將要熄滅的希望又被重新點燃,眼眸隨之一亮,“如果這樣,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了!”

瑪麗亞微微一笑道:“不要客氣,我都說了,我這麽做是為了夫人。”

蘇煥聽後,心裏更是泛起一陣說不出的感動,但不知怎的,腦中一陣電光火石閃過,又突然浮現出上午遇見的那名神秘男子。他所說的話,就像尖銳的釘子生生釘進他的心底,隻要一想起他,冷澀的感覺便如同冰冷的海水從腳底一直蔓延全身。

那男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 *** *** ***

寂靜的深夜,一輪彎月閃動著如水般幽涼的光芒,靜靜地照耀著被大西洋和印度洋環抱的開普敦。

郊外一幢歐式古典建築裏,濃蔭掩蓋的庭院中彌漫著淡淡的薄霧,大叢的玫瑰迎風招搖,無盡的香氣伴隨著夜風送入二樓敞開的落地窗。

一名穿著鳶尾花真絲睡袍,披散著棕色卷發的女人靜靜佇在窗前,月光淡淡地傾瀉在她臉上,她的容顏,透明如瓷,絢美如櫻,勾魂攝魄的絕美之中又偏偏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淡然。

在她身後的陰影裏,還站著一名高瘦的男子,金色的頭發,水藍色的眼睛,朦朧的夜色中,他的輪廓是漆黑的,仿佛隨時會消融於無邊的黑暗之中。

“我今天代你去看朱蒂,意外遇見了一個人,他的身份好像是……維克多的妹夫!”寂靜的空氣裏,他縹緲如霧的聲音緩緩響起。

“維克多的妹夫?”女人並未回過頭,但聲音裏卻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是的,他叫蘇煥,姐姐兩個月前剛剛嫁給維克多,卻在前天突然跳樓自殺,因此,他懷疑此事與維克多有關,並開始著手調查維克多的過去……”說到這裏,男子頓了一頓,“依你看,是不是應該給朱蒂換個地方,或者,幹脆就讓她閉口?”

女人微眯起美眸,目光變得迷離,氤氳的眼波裏流轉著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久久都沒有作聲。

“你不說話,我便照該做的去做,否則,若是朱蒂不小心說漏了嘴,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清冷的麵龐上。

微涼的夜風從窗外吹進,拂過女人如緞的黑發,使她冷不防一顫。漸漸的,她眼裏的迷離彷徨如霧般散去,轉而流露出看空一切的釋然。

“算了,隨她去吧,這些事已經和我們無關,何必再惹麻煩。”

“可是,如果朱蒂禁不住盤問,說了不該說的話,那麽過去那些陳年舊賬就有可能重新被翻出來!”男子不安地勸道。

“就算她說了又能怎樣,能夠改變一切嗎?”女人轉過頭,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

男子望了她一眼,想說什麽,但動了動唇,最終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一切都已成定局,不可能再改變了……”女人幽幽地吐出一口氣,“所以,做得越多,錯得越多,倒不如順其自然,隨他們去吧。”

男子注視著她,眼神裏彌漫著矛盾和掙紮,但猶豫了一會,還是妥協地低下了頭。

房間裏陷入一片靜默。

*** *** *** ***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剛升起,郊區的貧民窟還籠罩在白茫茫的晨霧之間,一陣敲門聲就打破了山頂的寂靜。

瑪麗亞和蘇煥並肩站在破舊的鐵皮屋前,一臉忐忑的神情。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過,並沒有人來開門。

瑪麗亞按捺不住,急切地喊出聲來:“朱蒂姨媽,我知道你在裏麵,請你開開門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請您幫忙!”

喊聲夾雜著叩叩的敲門聲不停回**在沉靜的空氣裏,屋子裏依舊鴉雀無聲,但附近的鄰居家卻接連傳出一陣陣粗俗的叫罵。

“Fuck!一大早才幾點就不讓人睡覺了!”

瑪麗亞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似的,依舊固執地敲著門。

又過了好一會兒,門終於被打開了,滿臉皺紋的老人怒不可遏地出現在他們麵前,即便麵對自己的外甥女也沒有半點和善的神情。

“不是說過不要再來煩我了嗎?怎麽還陰魂不散地出現在這裏?非要把我這把老骨頭氣死才甘心是不是?”

“朱蒂姨媽,對不起!”瑪麗亞連忙道,“我們也不想來打攪你,但請你一定聽我們把話說完,求你了!”

哪知朱蒂聽後不僅沒有半點動容,渾濁的眼睛裏還放出如熾焰一般怨怒的光芒:“我真後悔當初告訴你那些事,不然今天也不會給我惹來這麽大的麻煩!”

“不會有任何麻煩的,我們隻是想知道史蒂芬妮當年失蹤的經過,而且聽後保證守口如瓶,不會對任何人說,您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人,請您幫幫我們!”瑪麗亞懇切地央求道。

“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提……”朱蒂幽怨地歎了口氣,“這件事是我心口上的一道傷疤,這麽多年,原以為傷口會一點點愈合,你們卻又一次把它揭開,是不是也太殘忍了一點?”

“我完全明白您的心情。”蘇煥的聲音,突然低沉地在一旁響起,“麵對傷痛和不幸,人永遠都是軟弱的,逃避也許是最簡單的辦法,但逃避也隻是一種麻醉。當年您選擇離開朗亞家,或許是使您避開了危險的漩渦,保全了自己。但如果當年您選擇另一種方式,勇敢一點站出來說出真相呢?也許史蒂芬妮就不會這樣人間蒸發,我姐姐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就是因為有太多的人輕易就屈服於強大的壓力,那些強權者才敢如此為所欲為、瞞天過海!”

朱蒂聽後一點點擰起眉,帶著一種既複雜又古怪的神情看著他:“年輕人,聽你的口氣,是認定維克多先生就是造成史蒂芬妮夫人失蹤和你姐姐自殺的元凶了?”

蘇煥毫不避諱地回答:“至少目前他是最大的嫌疑人!”

朱蒂立刻換了一種態度,針鋒相對道:“那麽我要告訴你,我之所以不想再提十年前的這件事,完全是出於自己私人的原因,和維克多先生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不能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就把罪名扣到他的頭上!”

說罷,她冷冷地轉身,將兩人留在背後,卻也沒有關上大門。

蘇煥和瑪麗亞交換了一個眼神,也趕緊跟著她進屋。

狹小的鐵皮屋裏一旦坐進三個人,立刻變得擁擠不堪,空氣裏散發著陳年的黴味。光線昏暗,即便太陽已經完全鑽出了地平線,但陽光依然無法穿透密實的窗戶,為這間小屋帶來一丁點生氣,唯有牆角的耶穌神龕前,兩盞燭燈放耀著微光,使屋子沉浸在一片朦朧之中。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自己能患上失憶症,永遠忘掉那段往事,也希望不要有任何人再去提起它!我承認我是很自私,很懦弱,沒有承擔過去的勇氣,但我也絕對無法忍容有人竟然這樣揣測我的主人!”朱蒂坐在床邊大聲地說著,臉上的皺紋都因為過於激動而微微地顫抖著。

“難道維克多真的與此事無關?”蘇煥順著她的話頭追索下去。

朱蒂歎了口氣道:“史蒂芬妮夫人的出走,是她自己作出的決定,確實與維克多先生無關,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聯係,關於這些,都要從十年前說起……”

第8章 失蹤的前妻-2

說到這裏,朱蒂轉頭麵向牆上的耶穌神像,默默地閉上眼睛,也許是不願被人看到此刻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東西。

“夫人剛嫁給先生的時候,所有人都覺得這是一段童話的開始,相配的家世、相配的品貌,無比默契的交流,而且夫人雖然是千金小姐出身,但是一點也不嬌縱,相反,卻非常的恬靜隨和,對於經商更是毫無興趣,所以,新婚不久,她就把全部家產交由先生負責,自己則潛心打理先生新買下的莊園,那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凝聚著她的心血,對她而言,那就像是王子和公主的一座夢幻城堡,最初的那段時光,他們也確實過得很幸福。”

“原來那座莊園是史蒂芬妮夫人的傑作啊!”瑪麗亞聽著朱蒂的故事,臉上不禁露出著迷的神情,“難怪處處都那麽精巧別致,透著說不出的品味。”

朱蒂瞥了她一眼,繼續說道:“但是好景不長,隨著先生的事業越做越大,他也變得越來越忙,有時奔波於世界各地,幾個月都不能回家。夫人從一開始的包容、等待,到漸漸變得落寞憂鬱起來,他們之間的隔閡也隨之越來越深。可男人一旦沉迷於事業,就會忽略周遭的一切,而夫人,就像一朵鮮豔的玫瑰,雖然盛開在最好的時光裏,卻無人欣賞,那種落寞,是旁人無法體會的。終於,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夫人決定離開那個冷冰冰的家,搬到約翰內斯堡的玫瑰園去住一段時間,那是她娘家的產業。臨行之前,她誰都沒說,隻是悄悄告訴了我……”

聽到這裏,蘇煥的眼底掠過一道精光,忍不住打斷了朱蒂的話:“這麽說,史蒂芬妮就不是突然神秘失蹤的了,為什麽官方消息會說她離家出走以後就音訊全無,許多年都沒有找到?”

“確實再也找不到了,因為——這中間發生了一件大事!”朱蒂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緩緩地垂下了眼簾。

“到底是什麽事?”蘇煥追問道。

朱蒂長歎了一口氣,仰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抿緊嘴唇久久地不說一句話,像是陷入回憶的痛苦之中。

四周靜靜的,壓抑得令人窒息。

蘇煥和瑪麗亞也都沒有出聲,他們知道,這個時候,老人最需要的是平靜,隻有平靜才能使她壓抑住內心的傷痛,理清腦海深處紛亂如麻的思緒。

終於,隔了很久,朱蒂又用一種異樣的腔調開口道:“夫人離家的那段時間,先生正好去中國談生意,不在國內,而有一夥人,卻嗅到了腥味,搶在先生回來之前,對夫人動手了!”

“他們是誰?”蘇煥和瑪麗亞異口同聲地問。

“是……是一群綁匪!”朱蒂戰栗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炸響在屋子裏。

“綁匪?”蘇煥顯然是吃了一驚。

“是的,那群家夥不知從哪裏得到了夫人離家出走的消息,想利用這個機會,綁架夫人,向先生勒索巨款,但他們又不知道夫人所處的具**置,所以將目標放在了我身上,他們綁架了我唯一的兒子,並用我兒子的性命威脅我!”朱蒂捂著胸口,蒼老凹陷的眼眶裏閃動著破碎的光芒,聲音哽咽在喉間。

“那麽,你告訴他們史蒂芬妮的藏身地了嗎?”蘇煥低聲問。

“都是我的錯,是我自私,為了自己的兒子,出賣了主人,如果不是那樣,夫人也不會……也不會……”說到這裏,朱蒂的聲音突然哽住,緊抓著胸口的手指都因為過於用力而青筋浮現。

“姨媽,別激動,慢慢說!”瑪麗亞趕忙上前扶住她,輕拍著她的後背,試圖讓她放鬆一些。

朱蒂望了她一眼,淚水緩緩地溢出眼眶。

“那夥綁匪在玫瑰園找到了夫人,很快就向先生勒索5千萬美金,先生也答應了,彼此約定在開普敦郊外的一座公園見麵。沒想到那夥人拿到錢後,竟然出爾反爾,帶著夫人駕車逃離,先生當然也不會就此作罷,哪知,就在追襲途中,那輛車因為車速過快,在一個十字**口,與迎麵而來的一輛大卡車相撞,車毀人亡,所有的人都死了!”朱蒂一邊說著,一邊止不住地顫抖著,眼中冰封著至深的哀傷。

蘇煥聽後不由得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史蒂芬妮也死了?”

“是的!包括我的兒子,也沒有救出來……就是因為我違背了良心,出賣了主人,才會落得今天這樣的下場,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我離開了朗亞家,這個決定和先生並沒有一點關係,夫人的死,同樣也不是先生造成的!”朱蒂淚流滿麵地說著。

蘇煥呆呆地聽著,體內的血液在不知不覺中凝固了,變得冰冷冰冷的……這是真的嗎?他應該相信她嗎?

如果史蒂芬妮真的已經死了,那麽所有的線索也就突然中斷了,這對他而言,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蘇煥有些無力地抬起頭,望著四周,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像這間小屋一樣,彌漫著昏暗的色調,看不到窗口。

然而,在他心裏,從始至終都無法打消對於維克多的懷疑,所以,稍稍整理了一下腦海中淩亂的思緒,他深吸一口氣,又問:“既然人都已經死了,為什麽維克多不對外宣布真相,卻要隱瞞大眾,說史蒂芬妮失蹤?”

“一方麵,是他不願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畢竟那是他最深愛的女人;另一方麵,是為了雙方家族和企業著想,當時雙方企業合並才不過兩年時間,一切還沒有完全步入正軌,這個時候公布夫人的死訊,對於新集團的打擊是致命的!”朱蒂的語氣裏充滿著無奈的悲涼感。

蘇煥望著她蒼白的麵容,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這一切聽起來似乎也合情合理,可是,內心深處就是有一股倔強的意念不願就此放棄。因此,他暗暗發誓,無論遇到再多的困難,他也要繼續查下去,直到出現一個能令他信服的結果,這是他對於姐姐的承諾!

走出朱蒂的家,時間已是正午,熱帶的陽光直直地傾瀉下來,一切都反射著讓人眩暈的白光,刺痛眼睛,灼燒每一寸皮膚。

瑪麗亞抬頭望著蘇煥失神的麵孔,不禁歎了口氣,說:“你一定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就連我也沒有想到……”

蘇煥沒有回答,整個人靜靜的,靈魂好像已經飄出了身體,飛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蘇,你怎麽了?”瑪麗亞眼中閃過一絲害怕的神色。

蘇煥還是沒有回答。

“蘇煥,你到底怎麽了,可不要嚇我!”瑪麗亞拚命搖晃起他的胳膊,焦急地呼喚著他。

蘇煥這才猛地回過神來,低頭望了瑪麗亞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說:“瑪麗亞,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辦。”

“你……你沒事吧?”瑪麗亞麵帶猶疑地又問了一遍。

“沒事的,我剛才隻是在想些事情而已。”蘇煥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瑪麗亞望著他的臉,怔忡片刻,又猶豫著說:“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

蘇煥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擺擺手道:“不用了,我真的很好。你先回去吧,不然莊園的人久不見你,會起疑心的。”

話已經說得這麽明白,瑪麗亞縱然心有不安,也不敢表露太多,隻得點點頭,默默地轉身先行離去。

注視著瑪麗亞漸漸遠離的背影,蘇煥拿出手機,撥通了國際刑警開普敦分部的電話,不一會兒,就傳來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

“您好,需要什麽幫助?”

“請幫我轉喬治警官。”

“OK!請稍等。”

一陣輕柔的音樂聲響過,手機那端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你好,我是喬治。”

“你好,喬治。我是總部的蘇煥,待會想去你那兒查一件十年前的舊案。”

“是你啊!”喬治稍微頓了一頓,“沒問題,米朗已經跟我打過電話了,我會在辦公室隨時恭候。”

大約一小時後,蘇煥便來到喬治的辦公地點。

此時喬治正坐在堆滿卷宗的辦公桌前敲打著電腦鍵盤,聽見門外傳來敲門聲,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相迎。

蘇煥也快步走上前,與他握手,並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他要查的正是當年發生在開普敦市郊公園的那樁車禍案。

喬治聽後爽快地答應下來,之後動用當地警方的關係,很快為他調來檔案。

在細細瀏覽了整份資料之後,他抬起頭,認真地對蘇煥說:“你要查的這樁車禍,當年確有其事,而且現場異常慘烈,肇事的銀灰色本田在與大卡車相撞之後,由於強大的撞擊力,車身翻起,撞向一旁的電線杆,造成油箱爆炸。車上一共三男一女,全部當場死亡,其中三名,由於焦黑的情況太嚴重,都已經無法辨認身份,而且事後也沒有任何人前來認屍,所以成了一樁懸案。”

“那那輛大卡車的司機呢?”

“被破裂的車窗碎片插中喉管,經醫院搶救無效後也死了!”

“當時車上就他一個人?”

“是的。”

“那麽,這兩輛車的車牌號有嗎?”

“有,但那輛銀灰色本田用的是假車牌,所以一直查不到車主,至於那輛大卡車,是本地一家物流公司的運貨車,沒什麽特別。”

“可以把這輛大卡車的資料調出來給我嗎?”

“當然,沒有問題。”

說著,喬治便將檔案拷貝了一份,交給蘇煥。

*** *** *** ***

走出分部的辦公大樓時,不知不覺已是夕陽西下。

第9章 失蹤的前妻-3

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紅色,水泥森林的盡頭,籠罩著血紅色的霧。

蘇煥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股說不出的疲憊,幾乎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一天就像箭一般飛逝而去。

他歎了口氣,招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由於正是下班時間,市中心的交通擁堵不堪,車子大約開了近一個小時,才回到朗亞莊園。

夜幕下,有著浪漫歐式風格的華麗建築群依偎在墨藍色的海岸邊,像是矗立在時光深處的城堡。頭頂的天空呈現出濃鬱的黑色,如同一襲華美的黑色禮服,其間跳躍無盡的星辰,就像一顆顆晶亮的鑽石閃閃綻放在衣縫皺褶之間,幽邃而迷幻。

下了車,一步步走向金碧輝煌的建築,蘇煥的心情卻比夜空還要陰暗。

因為,這金碧輝煌中處處隱藏著陰謀和死亡的味道。

穿過暗香彌漫的花園,剛進大門,頭一抬,蘇煥就看見瑪麗亞迎麵朝他走來,聲音急切:“您怎麽這時才回來,先生和警局的一位警官已經在會客廳等候多時了。”

蘇煥微微一怔,但很快想到應該是姐姐的屍檢有結果了,於是,立刻掩起臉上疲憊的神情,快步朝會客廳走去。

進了會客廳,果然看見維克多和負責姐姐案子的艾伯特警官麵對麵地坐在沙發上,茶幾上放著一份檔案袋。

“是屍檢報告出來了嗎?”他走到艾伯特麵前,開門見山地問。

“是的,蘇警官。”艾伯特立刻站起身與他打招呼,言語間透著禮貌與尊敬,“經法醫鑒定,你姐姐死前曾服用大量的Varatril,這是一種強效的鎮靜劑,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也沒有他殺的痕跡,因此可以確定,她的自殺是個人精神失控下發生的行為。”

蘇煥聽後沒有作聲,沉思了一會兒,又將目光拋向維克多。

隻見他黯然地癱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眼睛還微微有些紅腫。

“我知道了。”蘇煥微微動了動嘴唇,“那麽,葬禮什麽時候舉行?”

“兩天後。”維克多緩緩地抬起頭,神情傷痛地望向他。

蘇煥點了點頭:“那如果沒什麽事,我先回房間休息了,今天在外麵走了一天,很累。”

“嗯,好好休息吧,葬禮那天,會更辛苦的。”維克多的眼神稍稍放軟了一些。

蘇煥簡單地應了一聲,又與艾伯特寒暄了幾句,便轉身出了會客廳。

然而回到房間,關上門,他卻一夜未眠。

躺在**,黑暗中淒清的氣息纏繞在四周,慢慢地滲進身體,抽幹了所有的力氣,隻剩下一個空****的軀殼。

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有很多紛亂的影像掠過腦海,睜開眼睛也是如此。

他細細回想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從朱蒂所講的故事,到當年那樁迷霧重重的車禍,再到姐姐的屍檢結果……可以說,每件事裏都充滿著挑動神經的意外,但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包括姐姐的屍檢結果也是這樣,他早料到那份報告不會有異常,自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但越是這樣,就越讓人起疑心!尤其是維克多,他置身於兩件命案之間,卻可以全身而退,史蒂芬妮的永遠消失更是讓他將兩大財團牢牢攥在手中,成功登上鑽石大王的寶座,這本身就是理由充分的犯罪動機。

隻是缺少證據而已!

輾轉反側了許久,最終還是無法入眠,蘇煥下床拉開了窗簾,月光從窗外傾瀉進來,在他的臉上照出陰影。

迎麵而來的夜風在一瞬間使他浮躁的心情冷靜了許多。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從細節入手,盡快找出破綻,但是史蒂芬妮已死,事發時的那輛本田轎車又沒有真實牌照,如此,唯一的線索就隻剩下與之相撞的那輛大卡車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那裏早已是人去樓空,單看大樓外斑駁的圍牆和生鏽的鐵門,就知道已經荒廢了很久。

正當他徘徊在大樓外,一籌莫展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一個佝僂的身影,看樣子,像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他眼眸一亮,立刻迎上去,將那名老者喚住,並詢問道:“老人家,您知道這座大樓裏的物流公司嗎?它主要是搬遷了,還是倒閉了?”

老人抬起頭望了他一眼,麵露疑惑之色:“不是搬遷也不是倒閉,是老板自己把公司關掉移民了,都差不多十年了,你怎麽這麽久還來找他?”

關掉、移民、十年……這幾個字令蘇煥全身一震!

也就是說那場車禍發生不久,這家公司的老板就關閉了公司。可是區區一樁車禍,也不至於影響整個公司的運作吧,更何況老板居然還離開了開普敦,遠走異國他鄉!

這實在有些太不同尋常了。

蘇煥心底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卻也摻雜著前所未有的興奮,仿佛在迷霧重重的困境中看到了一縷希望的曙光。

回到市區,他立刻聯絡喬治,請他幫忙找出這家物流公司老板的詳細檔案,經過調查,又一個驚人的消息浮出水麵:原來這名老板在移民澳洲兩年後,就遭到謀殺,全家五口都被槍殺於家中,一個活口也沒留下,這樁血案當年還震驚了整個澳洲社會,而且殺手至今仍然在逃,身份成謎!

午後的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間照射進來。

蘇煥坐在喬治的辦公桌前,靜靜地聽著他在說話。

“血案發生在聖誕節前夜,當時受害人一家正在享用聖誕晚餐,凶手由後門進入當場射殺了在場所有的人,等到鄰居驚聞槍聲趕來時,凶手已經逃之夭夭。據當地警方排查分析,這家人平時為人低調,鄰裏關係也都非常不錯,基本上沒有與人結仇的可能,因為懷疑凶手不是本地人甚至本國人,應該是受害人在移民澳洲之前就結下的恩怨,甚至他的移民都可能與此事有關。”

“當時現場就沒有任何目擊者見過凶手的樣子嗎?”聽完喬治的敘述,蘇煥緊緊擰起了眉。

喬治對著檔案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案發當天是平安夜,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家中與家人團聚過節,街上的店鋪也都關門,所以沒有任何人見過凶手,隻有受害人住家**口的交通監視器拍到一個很模糊的影子,可是單憑這個影子,根本不足以確認凶手的身份。”

“能給我看看那個影子嗎?”蘇煥的肩頭微微一動。

“行,我馬上讓澳洲那邊傳真過來。”喬治說著,便拿起了電話,按下一連串號碼。

大約十幾分鍾後,傳真機上傳來一陣沙沙的響動,接著,掉下一張漆黑斑駁的圖像。

盡管紙上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五官都看不清楚,可蘇煥的心裏還是升起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是某種感應,他確信他見過這個人。

那天,貧民窟的小巷裏,同樣的陰影,同樣的輪廓,他沉浸在黑暗中的詭異氣息至今仍然纏繞在腦海深處。

蘇煥的手死死捏住傳真紙的邊角,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我想我見過這個人!”突然間,他猛地脫口而出。

“什麽?”聽到這話,就連喬治也吃了一驚。

“我馬上畫出他的畫像,你根據畫像去查資料庫!”蘇煥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說。

“好……”喬治與他對望一眼,目光裏依然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又過了幾小時,經過一番專業的對比分析,那個神秘人終於裉去了縈繞周身的迷霧,從黑暗中悄然浮現。

弗爾拉?瓊斯,南非白人,1976年出生於開普敦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

1994年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從高中畢業,進入南非最好的大學——開普敦大學學習經濟管理,後又申請到全額獎學金,前往美國哈佛進修碩士學位,學成歸國之後,就進入威蒂亞珠寶集團工作,僅短短三年時間,就破格提升為總裁助理……而這家珠寶集團的總裁,不是別人,正是維克多?朗亞!

看似千頭萬緒、淩亂不堪的一團亂線,終於在這一刻找到了線頭。

蘇煥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漆黑無盡的夜**上看到一抹點亮夜空的星光,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像燃燒一般沸騰起來。

不過他知道現在還不到真正該激動的時候,於是穩了穩心神,繼續翻看電腦數據庫中的資料。

更多的巧合還在後麵。

這名維克多身邊最得力的助手,集團內風光無限的紅人,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居然在2000年初突然辭職,算算時間,正是史蒂芬妮失蹤前後。

更令人震驚的是,他在辭職之後,曾經將一大筆錢經過匿名戶頭轉給那家物流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說,他們之間確實相識,他也很可能就是曾經出現在澳洲,被交通監視器拍下輪廓的殺人凶手!

如果這一切成立的話,那起使史蒂芬妮致命的車禍就絕對不是巧合,而是人為製造的陰謀!

先是收買物流公司的老板,讓他在指定時間、指定地點指使手下駕駛大卡車撞向史蒂芬妮,再給他一大筆錢,讓他遠走高飛,等事情平息以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滅口,將一切處理得幹幹淨淨。

真是一場“完美”的計劃!蘇煥屏息而歎。

然而,單憑弗爾拉個人的能力,根本不足以策劃如此巨大的陰謀,他背後的老板恐怕才是真正的陰險家,他在史蒂芬妮死後所獲得的利益更是不言自明的!

第10章 失蹤的前妻-4

想到這裏,蘇煥閉上眼睛,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寒意,整個人仿佛深陷在無邊的冰冷黑暗裏。

空曠的辦公室裏,寂靜得令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等到胸口翻絞的情緒稍稍平穩了一些之後,他緩緩抬起手,不動聲色地將近有資料收集起來,對喬治說要拿回去研究,卻沒有將這一係列驚人的發現告訴他。

他的心裏另有一番打算。

離開辦公室,天早已黑了,一輪彎月掛在天空,四周寂靜而又冷清。

蘇煥腳步匆匆地邁下辦公樓前的台階,一步不停地朝前走著。

然而,就在這時——

身後突然吹過一陣陰森的冷風,一個白影像閃電般飛快地掠過。

蘇煥心中一凜,立刻回過頭來,卻發現身後空****的,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是幻覺?他恍惚了一下,看著自己的影子被如霜的月光拉長在台階上,漆黑的影子,仿佛是有生命般,在微微地晃動著。

*** *** *** ***

第二天清晨,豔陽高照,浮雲淡薄,耀眼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撒下一地碎金,萬物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連空氣裏都彌漫著濃鬱的香氣。然而,海邊的聖母大教堂卻顯得肅穆異常,雖是白天,這裏卻昏暗得點滿了燈燭,窗外明媚的陽光被巨大的玻璃窗完全阻擋,就連時間仿佛也被**在密閉的空間裏,如同萬米之下的深海。

維克多身穿一襲黑色西裝,跪在莊嚴的聖壇前,右手在胸前劃著十字,口中默默念叨:“仁慈的聖母,請庇佑我的愛人,為她打開通往天國的大門,讓伊甸園的聖光照耀著她,重獲永恒的新生……”

在他麵前,放著一具透明的水晶棺,裏麵靜靜躺著一名美麗的東方女子,緊閉的眼眸上覆蓋著幽黑**的長睫,周身被盛開的百合花環繞著,如同沉睡的天使。

她,就是維克多的妻子,蘇煥的姐姐——蘇潔薇。

就在維克多閉著眼睛,虔誠地為亡妻祈禱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腳步聲,接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傾斜地映在聖壇前的台階上。

“是蘇煥嗎?”維克多並未回頭,眼睛卻似乎能看見身後的一切。

“你不配跪在為裏為我姐姐祈禱,你也沒有資格為她舉行葬禮!”蘇煥的聲音冰冷如鐵,甚至彌漫著強烈的恨意。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維克多的脊背一僵,聲音卻還維持著沉靜。

“我倒要反問你,為什麽你的兩任妻子都不得善終,你卻能在鑽石大王的光環下得到權勢、名利和世人的景仰,你究竟對她們做了些什麽?”蘇煥眼神冰冷,語氣裏帶著嘲諷。

蘇煥冷笑一聲道:“那恐怕是因為你自以為將一切做得幹幹淨淨,不會讓人抓住把柄,你別把我想得和當年那些警察一樣蠢,我手上已經有確鑿的證據,你跑不掉的!”

說著,他亮出了手上的檔案袋。

“念在你曾經是我的姐夫的分上,隻要你老實說出我姐姐自殺的真相,我可以酌情考慮網開一麵,不然,我立刻將你謀害史蒂芬妮的證據交給我在開普敦的同事,讓他們重啟調查!”

“你這麽說,完全是對我的侮辱!”維克多繃起麵孔,慢慢地從冰冷的地麵上站起身,“我沒有謀害史蒂芬妮,更沒有謀害你的姐姐,相反,如果可能,我甚至願意用我所擁有的一切去換取她們的生命!”

眼見維克多還是這麽頑固,蘇煥隻覺得一股火氣湧上心頭,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厲聲道:“那這番話,你還是留到國際刑警的辦公室去說吧!”

維克多頓時怔住,片刻,唇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你真的打算把我交給警方?”

“你以為我在說笑嗎?”蘇煥瞥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按下第一個按鍵。

維克多的目光黯然,原本就顯得落寞憔悴的麵孔更是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帶著深深的隱痛,難以置信地注視著蘇煥。

蘇煥一麵與他對視著,一麵又接連按下第二個、第三個按鍵……維克多僵直在站在他的對麵,仍舊是一言不發。

“你這個時候改變主意,還來得及!”蘇煥沒料到維克多居然如此沉得住氣,心底的恨意進一步發酵,就連緊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都因為過於用力而浮現出青白的顏色。

維克多將目光拋向聖壇上的棺槨,依然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殺害薇,我是愛他的!”

蘇煥眼神一凜,抿緊嘴唇,用力地按下最後幾個號碼。

電話通了。

寂靜的教堂內回**著悠長的鈴聲。

“隻要他們一接電話,我就會把一切真相全都說出來,包括那起戲劇化的車禍,還有澳洲的謀殺案……你不要後悔!”蘇煥鋒利如刀的聲音,在教堂上空盤旋回**。

“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呢?虧我還把你當成親人一樣看待!”維克多無奈而又傷痛地搖著頭,覺得胸口一陣憋悶,幾乎快要窒息了。

居然被愛人的弟弟當成了殺人凶手,就好像有人在他流血的心髒上又狠狠地插了一刀!

與此同時,手機那端傳來接線員的聲音:“您好,這裏是國際刑警開普敦分部……”

蘇煥剛要開口說話,遠處卻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等一下!”

在見到這名女子的時候,維克多的麵孔陡然蒼白起來,眼眸好似充血一般猛地瞪大,臉上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蘇煥望了望突然闖入視線的兩名不速之客,又望了望維克多,眉頭蹙起,沉聲問:“她是誰?”

“她……她……”維克多的嘴唇一翕一合,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隔了許久,又將如膠的目光停在女子的臉上,如見鬼一般,“你……你……你還活著?我的上帝啊!這絕不可能!”

女子沒有回答維克多的話,卻轉頭靜靜地對蘇煥說:“先把電話放了吧!維克多確實不是你想的那樣,讓我來告訴你一切的真相。”

她的聲音如魔咒,竟讓蘇煥不由自主地放下手機,腦中一片空白,隻是愕然地凝視著她:“你到底是誰?”

女子將目光瞥向一旁的維克多,看著他僵硬的麵孔和緊抿的嘴唇,刻意拉長聲音道:“我,是維克多的前妻,史蒂芬妮?迪菲諾。”

“你說什麽?”聽到這句話,蘇煥如同被雷擊中,渾身上下重重一顫,說不出是震驚、茫然還是疑惑的感覺在在他的眼睛裏糾結到了一起。

史蒂芬妮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是我策劃了這一切,包括失蹤、綁架、車禍……”

“為什麽?”蘇煥的心髒一陣緊縮。

史蒂芬妮神情淡漠,目光沒有焦距地望向遠方:“因為我嫁給了一個愛事業多過於愛妻子的男人,在和他結婚的最初,我原以為我會是幸福的,但得到的隻是漫長的空虛和等待,這種日複一日的煎熬折磨,都快把人逼瘋了,所以我決定離開他,但絕不是這樣輕易地離開!既然他不珍惜我,我就要讓他明白,永遠地失去我,是什麽樣的感覺。所以我買通了綁匪,又製造了車禍,讓他以為我死了,其實當時我根本就不在車上!”

說到這裏,她微微仰起臉,麵向聖壇上巨大的聖母雕像。

淡白色的日光透過教堂的彩繪玻璃窗低低地折射進來,在她的臉頰上投下迷離而朦朧的光暈。

恍惚中,記憶像魚一樣逆流而上,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就在維克多帶著五千萬美金的現鈔前來公園交換人質的時候,透過車窗,她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焦急不安的神情,心底竟隱隱升起一股快意,這個驕傲的男人,總算也嚐到了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滋味!

為了證明這一點,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最後一次出現在他麵前,她讓綁匪從他手中接過現金,並回到車上等待交換人質,就在那短短的幾分鍾裏,她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了一場調包計,坐上另一輛車悄然離去了,但維多克卻渾然不覺,一直以為她就在綁匪的車上。

接下來,就是那輛早已守候在**口的大卡車……在天崩地裂的那一瞬間,一切都被摧毀!一切都無法回頭!

紅色的火光刹那間席卷了整個世界,滾滾濃煙把原本澄淨天空籠罩得猶如世界末日……她呆呆地坐在遠處的車子裏,望著這一切,腦子亂得已經沒有辦法思考,午後的陽光化成無數光斑,迷亂地閃耀在眼前,瞳孔在強烈的光線下慢慢縮緊,眼前一片空白……她眼睜睜看著燃燒的車子在半空翻起,再重重地落下,鮮血透過破裂的車門不斷地湧出來,流成一片血河,刺鼻的腥味彌漫在空氣裏,生命在她的眼前緩緩流逝著。

一地殘碎的碎片,沾著觸目驚心的血跡。

似乎有人在掙紮,有人在哀嚎,猶如地獄般的景象使她蜷縮在車座上,不停地顫抖。

刺眼的紅色仍在不停地蔓延,永無休止地蔓延,如同潰堤的河,無聲地流淌著……回憶真是一種痛苦!

史蒂芬妮猛地回過神來,透明的淚珠凝聚在長長的睫毛上。

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瞥了一眼維克多的眼睛,又說:“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和弗爾拉相愛了,在維克多忙於事業的那段時間,隻有他陪著我,聽我說話、陪我逛街……隨著感情一天天加深,我們希望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但也知道以維克多的身份和性格決不會容許這樣的背叛,所以,以死亡的方式離開,到一個安靜的角落開始新的生活,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聽到這話,維克多臉色劇變,全身都在顫抖,險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蘇煥也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麽都沒料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這女人為了報複維克多,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竟然策劃了這麽大的一起陰謀……女人的心,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深不可測的黑洞。

他目光複雜地盯著麵前美麗的女人:“就算你有自己的理由,可是這樣做害死了多少人知道嗎?光是車禍事件中就死了五個,還有朱蒂唯一的兒子、澳洲的一家五口……這麽多無辜的生命,就因為你的一己私欲而枉送了性命,你就不會感到愧疚後悔嗎?”

見她情緒不穩,弗爾拉連忙走上前,抱住她的肩膀,並對蘇煥說:“這一切不關史蒂芬妮的事,全部都是我做的!”

蘇煥注視著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當弗爾拉抱住史蒂芬妮的時候,他眼神裏的光芒,就好像她是他的整個世界。他知道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的,所以才甘心為她犯法、殺人,縱然墮入地獄也在所不惜。或許,他們真的是適合的一對,隻是沒有在正確的時間、地點相遇罷了。想到這些,他的心底也不由地湧起一股惆悵。

這在這時,史蒂芬妮又輕聲一歎道:“從你剛剛開始調查這件事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有可能被揭穿,你果然是個細致、聰明的年輕人,和那些警察都不一樣。昨天,看著你拿著檔案袋出了國際刑警的辦公樓,我就已經猜到了**分……”

“原來昨晚跟蹤我的是你們!”蘇煥又是一震。

史蒂芬妮不敢與他直視,緩緩垂下了眼簾:“是的,我想了一夜,決定說出隱瞞了十年的真相,不能再連累任何人了!隻要你放過維克多,我會到警局自首,說出當年的一切!”

說罷,她邁開沉重的腳步,緩緩來到聖壇前,跪在聖母像的腳下,閉上雙眼,沉痛地懺悔:“仁慈的主,請原諒我不可饒恕的罪孽……”

橘黃色的燭光包圍在四周,輕輕地搖曳著,就好像是天使在空中舞蹈。

兩行透明的清淚順著史蒂芬妮白皙的麵頰緩緩落下,一滴一滴浸透教堂潔白的大理石磚……蘇煥無言地注視著史蒂芬妮的背影,心底一片寂靜的空白,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史蒂芬妮沒有死,她的失蹤與維克多無關,那麽姐姐的死呢?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一樣,純粹隻是她自己的選擇?

他默默地轉頭,望了一眼不遠處的維克多,目光中有太多的糾結。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空曠的教堂裏,安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見。

良久,史蒂芬妮又側過頭看著蘇煥,語調深沉地說:“你姐姐,真的是太可惜了。我相信維克多是真的愛她的,至少,他望著她時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如果當年,他也能這樣對我,我不會離開他,更不會犯下這麽多的錯誤。”

蘇煥又是一怔。

“那麽,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她要自殺?誰能給我答案!”他的心在一片迷霧中空****地下沉,眼眸中充滿了悲傷的顏色。

燭光流動,迷離的光暈在空氣裏無聲無息地蔓延。

第1章 意外的發現-1

蘇潔薇的葬禮已經結束三天了。

一切似乎都已告一段落,蘇煥在房間裏整理行李,準備向維克多辭行,離開開普敦。

背對著窗戶,他將疊好的衣服一件件放進旅行箱裏,漸漸的,隨著箱子越填越滿,他的手也越發沉重起來,望著衣服上深深淺淺的皺褶,在開普敦的這些日子縈繞於心。

關於姐姐的死因,在史蒂芬妮的事件落幕之後,再無任何線索,這樣被動地等待下去顯然不是辦法,更何況,他那樣無禮地錯怪了維克多,對方卻並不介懷,還一如既往地熱情相待,更使他心懷愧疚,不想再繼續打攪下去。

不過,他也一再告訴自己,離開,並不意味著結束。

他不會放棄對於姐姐死因的調查,無論身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隻要還有一線希望,他都會不斷追索下去!

清晨的陽光在地麵上如水一般緩緩地流動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請進。”蘇煥淡淡地招呼了一句。

門被推開,瑪麗亞探進半個頭道:“蘇,先生說整理了一些夫人生前的遺物放在書房,讓你過去看看,如果有什麽喜歡的,可以留下來做個紀念。”

蘇煥望了她一眼,微笑地點了點頭:“好的,我收拾完行李,一會兒就去。”

大約半個小時後,蘇煥整理好衣物,走出房門,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扇雕花的木門前。

這便是蘇潔薇的書房。

懷著一種特殊的感情,他輕輕推開虛掩的房門,視線一點點掠過房間內每一個角落,映入眼簾的盡是歐式古典的家具與擺設,但卻布置得華麗而不淺薄,優雅而不單調。茶色的檀木書櫃裏整齊地陳列著各種書籍,書櫃前是一張巨大的書桌,上麵擺放著一盞印度紗台燈,燈罩上墜著一圈紅水晶流蘇,彌漫著神秘的異域風情。

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牽著引,他三步並作兩步,飛快地來到書桌前,手掌撫過布滿浮塵的桌角,突然發現台燈邊還放著一本古銅色封皮的書——《古埃及帝王》。

看到書名的第一眼蘇煥便被吸引了,順手翻開第一頁看了簡介,發現這是一本專門介紹古埃及曆代帝王的曆史讀物,從古王朝的第一位法老那爾邁到最後一位法老,著名的“埃及豔後”克裏奧帕特拉全都有詳細的介紹,從書頁的磨損程度來看,這本書曾被細細研讀過,不少頁麵上還有折角的痕跡。

望著印滿黑色鉛字的書頁,蘇煥心裏隱隱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似乎這本書對姐姐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可是印象中,姐姐對這類曆史書籍一直不是很感興趣,倒是那種發人深省的心靈哲學讀物更對她的胃口。

蘇煥抬頭望了一眼,隻見瑪麗亞的身影靜靜地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旁。

“包括……她最不好的那段時間。”

瑪麗亞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書櫃斜對麵的暗門前,伸手輕輕一推,眼前出現了滿滿一櫃的衣物。有各種款式的華麗禮服、珠寶首飾、名牌鞋包,也有蘇潔薇的私人相框、相冊、日記本等,它們或閃動著炫目耀眼的光芒,或透著清新雅致的氣質,或看起來平常無奇,卻彌漫著質樸的暖意……“先生讓我把夫人生前常用的東西都整到這裏來了,說是不想再看見,怕觸景生情。”

蘇煥的目光掃過那些物品,眼眸中漸漸凝起一片複雜的光芒,良久,他走上前,輕輕撫摸著它們,低啞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開一圈圈回聲:“這些都是姐姐留下來的嗎?”

“是的,不過……”

瑪麗亞擰起了眉,與蘇望對望了一眼。

“好像少了夫人生前最珍愛的一件東西!”

“什麽東西?”蘇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法老之光’,是先生在婚禮當天送給她的禮物,夫人一直都帶在身邊,可是不知為什麽,卻在她去世後突然不見了……”瑪麗亞說。

“法老之光?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蘇煥的眼底掠過一道光芒。

“這是整個非洲最名貴的寶石,也是先生所擁有的珍寶中最特別的一件,相傳已有三千多年的曆史,不然先生也不會作為結婚禮物送給夫人了!”說著,瑪麗亞的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

“你說它在我姐姐死後突然不見了?”瑪麗亞不由得擰起眉。

“是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夫人其他的首飾也都在,唯獨少了這件,先生為此也很失落!”瑪麗亞歎了一聲。

蘇煥微微一頓,目光掃過櫃子裏琳琅滿目的物品,突然瞥見其中一個盒子裏有張婚禮現場的照片,照片中,身披白紗的蘇潔薇白皙的玉臂上戴著一隻金燦燦的古董手環,由四排黃金棕葉飾圖案烘托著一隻聖甲蟲構成,蟲身所鑲嵌的巨大寶石閃動著瑰麗光芒,在黑暗的背景下呈現出一種炫目到驚心動魄的畫麵。

“你說的就是它嗎?”蘇煥拿起照片,轉頭望著瑪麗亞。

瑪麗亞看了一眼,用力地點點頭:“就是它,很漂亮吧?”

“確實是很特別!”蘇煥深吸一口氣,腦海中突然閃過剛才在書桌上看到的那本書,一種異樣的感覺在心底升騰而起,不知姐姐突然對埃及文化產生莫大的興趣,是否與這隻特別的手環有關呢?

如此備受珍愛的一件寶物,又為何會莫名消失呢?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將照片放進衣袋,正在這時,櫃子深處一件深紫色的東西躍入他的眼簾,定睛一看,好像是本日記本。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鎖開了。

蘇煥心中暗喜,立刻翻開厚厚的封皮,想要一探其中的內容,不想眼前出現的景象卻使他的心重重一顫——幾乎一半的紙頁都被硬生生地從日記本上扯掉,殘留的頁根就像傷疤粗暴地扭曲隆起,剩下的紙頁上空****的,一個字也沒有!

怎麽會這樣?

是誰撕掉了日記,是姐姐自己,還是其他什麽人?

蘇煥的眼底閃電般地掠過一絲震驚的顏色,拿著日記本的手隨之一抖,突然間,幾張紙片像雪片一樣從本子的夾縫中飄出,飛旋地落在地上。

蘇煥愣了一下,立刻俯身將它們拾起。

其中兩張,是登機牌的存根,分別是12月8日和1月13日飛往中國的航班,登機人的名字正是蘇潔薇。

還有一張,是信用卡的消費回執單,同樣也發生在中國,而且金額不小,一次便刷了整整10萬人民幣!

蘇煥的瞳仁倏地放大,心髒一陣狂跳,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翻湧起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重大發現!

他馬上回身問瑪麗亞道:“我姐姐在去世前的兩個月內,曾經去過中國嗎?”

瑪麗亞聽後一片茫然地答道:“沒有啊,我從沒聽說。”

“真的沒有?”蘇煥加重語氣又問了一遍。

瑪麗亞仔細想了一想,又說:“這兩個月來,夫人倒是出過兩趟遠門,但一次是應邀參加巴黎時裝周,另一次是去加勒比海度假散心,並沒有去中國啊!”

蘇煥的心底又是一震!

顯然,姐姐是隱瞞了家人,借口說去巴黎和加勒比海,但實際上,卻私下買了機票,偷偷去了中國。

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第2章 意外的發現-2

正在這時,衣袋裏的手機卻突然響起,清脆的鈴聲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也撥亂了蘇煥的思緒,使他不得不停止一切,伸手將它拿出來。

閃動的熒光屏上跳動著米朗的名字,他沒有多想,立刻按下了接聽鍵。

耳邊頃刻傳來米朗高八度的聲音:“蘇,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蘇煥頓了一頓,很快反應過來:“是不是讓你幫忙破解的那幾個神秘字符有結果了?”

“你真聰明!”米朗讚道,“古埃及學的專家們已經翻譯出來了,是六個數字145827,很像是某種密碼。”

“太好了,米朗!謝謝你!”蘇煥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些數字對你而言到底有什麽用啊?你什麽時候竟和古埃及扯上關係了?”米朗的聲音裏仍舊充滿著疑問與好奇。

盡管一切都還撲朔迷離,但他的心裏卻忽然有了一種開明的感覺。

至少,有方向了……

無論是書桌上的那本書、法老之光手環,還是遺書上的神秘字符,統統指向兩個關鍵詞——埃及!

相信姐姐自殺前的兩度中國之行,肯定也和它有關!

就好像黑暗森林中的藤蔓,盡管盤根錯節,縱橫纏繞,但肯定是朝著同一個方向生長。

在維克多的事件兜兜轉轉了一圈,一無所獲地回到原點之後,他仿佛又看見迷霧中一扇神秘的大門,門背後,會是他一直苦苦尋找的真相嗎?

冥冥之中,似乎有種莫名的力量緊緊將他攫住,就好像在某個地方,有什麽人和事在等待著他一樣……因此,不管結果是什麽,他都決心再一次推開這扇大門,走進去一探究竟!

*** *** *** ***

次日中午,自開普敦飛來的航班風塵仆仆地降落在中國的美林國際機場。

美林,是中國南方人口最多也最現代化的大城市,市內裏高樓林立,街道縱橫交錯,到處都是霓虹閃爍的廣告牌和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就連呼嘯而過的風都旋轉著商場裏不知疲倦的時尚音樂。然而,剛剛抵達這裏的蘇煥對此卻無半點興趣,穿過**如織的機場大廳,他徑直上了一輛出租車,報了要去的地方:諾瑪皇家私人會館。

這正是蘇潔薇上次來中國一擲萬金,消費了十萬人民幣的地方。

這家會館位於美林市郊,地理**十分幽靜。穿過會館外圍的鎦金鐵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繁茂的花園,花園裏種著不少異國花卉,有薔薇、鬱金香、紫羅蘭……陽光照耀下,每朵花都鮮豔得令人眩暈。

花海盡頭隱隱可見一座歐式風格的尖頂古堡,淡粉色的外牆,圓錐形的巨大塔樓,在耀眼的陽光下散發著神秘浪漫的氛圍。

沒想到在中國現代化的大都市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蘇煥壓抑著內心的驚歎,一步步朝著古堡走去,每走一步,都好像穿過時光隧道,來到中世紀的歐洲。

進入會館大門,更是感到一陣撲麵而來的奢華氣息,鑲金邊的彩繪吊頂、巨幅的嵌入式壁畫、精致華美的裝飾風格……所有關於歐洲古堡的華麗想像,都能在此變成現實。

蘇煥穩了穩心神,快步朝大廳深處的總台走去,遠遠的,就見接待小姐隔空對他展露微笑,他也回了她一個笑容,然後來到近前,掏出蘇潔薇的信用卡消費單,問道:“這筆消費是你們這裏的吧?”

接待小姐接過單據一看,點點頭道:“是我們這裏的。”

蘇煥暗自舒了口氣,立刻亮出國際刑警的證件,正聲道:“這位當事人從你們這裏離開回國後不久,就墜樓身亡,至今死因成謎,我們懷疑此事與你們會館有著很大的關係!”

不一會兒,就見一名穿著黑西裝,戴著金邊眼鏡,年紀在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手持步話機,匆匆從會館深處奔出,來到蘇煥麵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問:“您就是那位國際刑警的蘇警官?”

蘇煥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是這裏的客服經理王軼。”男子露出討好的微笑,與他握了握手,“蘇警官,您好!有什麽事請到這邊談。”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大廳一側幽靜的咖啡吧,才剛坐下,蘇煥又將方才對接待小姐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王經理聽後也是一腦門子的冷汗,拚命壓低聲音道:“蘇警官,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會影響到我們會館聲譽的。”

蘇煥淡漠地勾起唇角:“可這一切確實都發生了,不然我也不會從開普敦找到你們這裏來!”

王經理一臉委屈地攤著手:“這……這真的與我們無關,我們這裏經營的是正經生意,隻管服務好客人,絕不會去做違法亂紀的勾當,更不可能和死亡案扯上關係,您可要好好調查清楚!”

蘇煥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我來這裏正是為了調查此事,如果你們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必須與警方合作,配合我們查明真相!”

王經理趕忙道:“這是自然,我們一定會全力配合!”

蘇煥意味深長地瞥了他一眼:“那麽,接下來我有一些問題,你都必須如實回答!”

王經理點頭如搗蒜:“好的好的,請盡管問吧。”

蘇煥稍稍一頓,然後凝神問道:“蘇潔薇第一次來你們會館是什麽時候?”

王經理找來記錄本,仔細確認後回答:“12月10日。”

蘇煥了然於心:“也就是她刷卡消費的當天了?”

“嗯,是的。”王經理應道,“我記得她一來就很滿意這裏的**,大致參觀了一下,便主動要求加入最高級別的VIP會員,這個級別一年的年費是十萬,可以享受全年專屬的VIP套房,以及會館內所有設備,包括健身、美容、SPA水療等……”

“你是說,這裏有一間專屬於她的房間?”蘇煥的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王經理點頭:“是啊,她在美林的這段時間基本上都住在這裏,前後來過兩次。”

兩次,這和蘇潔薇前往中國的次數正好相符,看來她在國內的這段時間都住在這裏。

“她有在這見過什麽人嗎?”蘇煥繼續追問道。

王經理回憶了一下答道:“很少,她一般都是獨來獨往,不像別的客人,經常帶客戶、家人一起來享受這裏的**,不過也有二次,她讓我們準備過晚宴,在套房裏接待過一位客人。”

“能夠查出那名客人的身份嗎?”蘇煥隨即問。

蘇煥聽後也失望地歎了口氣,隔了一會兒又說:“那麽,能帶我去蘇潔薇的房間看看嗎?”

王經理聽後想了一想,雖不是十分情願,卻也不敢拒絕:“那……好吧,請隨我來。”

之後,他便帶著蘇煥穿過接待大廳往裏走,經過一條幽長的走廊,來到城堡的另一端,這裏同樣裝修得具有歐洲古典韻味,地麵鋪的是波斯手工羊絨地毯,手繪的精美天花板仿佛讓人回到幾百年的文藝複興時代。

兩人在一扇嵌著金色太陽花圖案的雕花木門前停下,王經理取出磁卡,打開了房門。

這間套房大約一百多平方米,裝修得豪華舒適,隻是光線幽暗,四處垂掛著厚重的帷幔,在空氣中交織成一張幽深的網,與金碧輝煌輝的接待大廳相比,這裏彌漫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迷離氣息。

套房的臥室中央是一張維多利亞風格的四帷柱大床,**鋪著孔雀紋的蠶絲床罩,顯得既華麗又高貴。床的右側,靠窗**是一張檀木寫字台,上麵放著一台純白色的Apple電腦。

蘇煥快步走到電腦前,發現電源居然還是通著,心底不由一震,立刻轉頭問王經理道:“自從上次蘇潔薇離開之後,還有其他人住過這個房間嗎?”

“沒有。”王經理很肯定地答道,“這是蘇小姐的專屬套房,在她的會員期內,未經本人允許,任何人都無權進入。”

這麽說,這台電腦正是姐姐上次住在這裏時所使用過的!

那麽,電腦上是否會留下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呢?

想到這裏,蘇煥的眼中閃過一抹亮色,對王經理說:“我要留在這裏做一些取證搜查,不想被任何人打擾,您能行個方便嗎?”

事已至此,王經理索性做個順水人情,點頭道:“好吧,希望您能盡快把事情調查清楚,還我們會館一個清白。”

“放心吧,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讓案情早日水落石出。”蘇煥鄭重地作出承諾後,便將王經理請出房間,嚴實地關上房門,轉身回到臥室的電腦前。

打開屏幕,眼前出現一幅絢麗的桌麵,一名絕美的女子坐在繁茂的櫻花樹下,望著頭頂悄然綻放的櫻花,朦朧如霧的麵容上帶著淒婉的微笑。

第3章 意外的發現-3

粉白相間的花瓣被風吹落,飄灑在整個世界,也飛進她的頭發,落在她的肩上。她半闔著眼眸,似乎在靜靜享受著這沁脾的清香。

身後,連綿的白櫻開成一片奢靡的海。

仿佛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攫住,蘇煥一時間愣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這幅畫麵,覺得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那櫻花樹下的女子,就好像有生命一般,幽黑的眼底閃動著如流水一般的光芒,不動聲色地與他對視。

之後他細細查看了桌麵,發現除了幾個常用軟件的圖標,並無其他異常,硬盤裏每個文件夾也都很幹淨,就連瀏覽器裏的收藏夾和曆史記錄都是一片空白,也許,姐姐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發現她使用電腦的痕跡,所以在離開之前,特意清空了電腦。

如此一來,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又中斷了,蘇煥的心情不由得又跌到穀底。

萬般無奈之下,他從電腦桌前站起身,環顧四周,又翻了翻附近幾個抽屜,希望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然而這間房間就好像從未有人住過一樣,都處都是整潔如新,甚至連一絲浮塵都看不到。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忽然瞥見床頭櫃的花瓶下似乎壓著什麽,在昏黃的壁燈下隱隱透著微光。

他連忙上前將花瓶挪開,將那件東西小心翼翼地拿起,才發現原來是一張隻有幾毫米厚度的黑膠唱片,而且和床頭櫃的顏色一樣,若不細看很難被人發現。

他又望了望四周,發現房間裏根本就沒有能播放這種老唱片的唱機,那麽,這張唱片出現在這裏,是不是顯得詭異了些?

但它既然會出現在這裏,就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蘇煥拿著唱片坐到燈下,細細端詳起來,隻見唱片的唱芯上印著四個繁體字:繁花深處。

這四個字令他一下聯想到方才電腦上的那張桌麵。

難道說,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

他的神經陡然興奮起來,又回到電腦前,目光一點一點掠過桌麵上的那幅畫,不放過任何一抹顏色、一根線條,終於,在畫麵的右下角,櫻花女子的裙擺**,他找到了和唱片相同的名字:繁花深處!

腦海中一道光芒閃過,在某種意念的驅使下,他打開瀏覽器,在搜索引擎裏輸入了這四個字,頃刻間,成千上萬條相關信息出現在蘇煥的眼前,其中排在首位的,便是一個名為“繁花深處”的網站。它是近年來在網上興起的一個博客社區,以為網民提供個性化的博客服務見長,無論是模板、相冊還是音樂、視頻都很有自己的特色,同時又兼具**性,在這裏寫博,你既可以高調地公開自薦與千萬網友分享,也可以設置訪問權限,獨自耕耘自己的一方私家天地,因此,一經推出便廣受網民熱捧,目前注冊用戶已經超過千萬。

蘇煥懷著劇烈的心跳,嚐試地在這個網站的一級域名後輸入姐姐的英文名Vivian,很快,網頁跳轉,出現了一個新的歡迎頁麵,卻也跳出一個登錄框:請輸入訪問密碼。

蘇煥愣了一下,先是輸入姐姐常用的那個密碼,卻被硬生生地拒絕,頁麵提示密碼錯誤。

他又想起姐姐遺書上留下的那六個數字,趕緊重新輸入了一遍,結果還是錯誤,這下可把他難住了,焦灼地定在電腦前,不知該如何是好。

蘇煥緊咬著嘴唇,心裏忽上忽下地翻絞著,就好像火燒一樣。

接下來,他又依次輸入姐姐的生日、電話號碼、護照號碼,嚐試了無數種可能,卻沒有一個行得通,被折磨得筋疲力盡的時候,他仰頭倒在椅背上,覺得大腦深處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眼底的光亮也在一點一點地熄滅。

不知過了多久,胸口的起伏略微平靜下來,睜開眼睛,他又突然看見一旁那張黑膠唱片。

黑褐色的老唱片,在臥室暖黃色的燈光下,泛著冷清迷離的光。

不知為何,心底仿佛有種說不明的波瀾在一波一波地翻湧著。

與網站同名的老唱片,會不會還藏有什麽玄機?

蘇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將它再一次拿到麵前,細細地觀察著它每一個細節,在已經泛黃的唱芯上,除了唱片的名字外,還有一係列如唱片品牌、編號、音樂內容、段落、放唱時間、演奏者、演唱者,以及錄音年代等識別標記。

他深深凝視著每一個字符,最終,將目光鎖定在那8個字數的唱片編號上——28564758。

屏住呼吸,他在鍵盤上用力敲下了這八個數字,轉眼間,被鎖的頁麵打開了,伴隨著一首《The River Of No Return》的英文老歌,一幅和電腦桌麵完全相同的畫麵呈現在眼前,淒美的櫻花漫天飛舞,如春雨一般細細碎碎地飄落,花下的女子,寂寞的身影被籠罩在朦朧的花雨間,好像隨時會如霧一般消散。

博客的標題是“深海薔薇”,屏幕左端的個人資料上有姐姐的照片和英文名,這個博客的所有者,確定就是蘇潔薇無疑!

在博客的日誌欄上,以列表方式排列著四篇日誌,日期分別是12月10日、12月14日、1月13日和1月15日,其中最後一篇與姐姐自殺時間僅僅相差一周。看到這些,蘇煥的心陡然激動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大腦深處的神經一下一下突突地跳動著……之後,他用顫抖的右手點開了第一篇日誌。

命中注定? 2009年12月10日

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夢。

一天之前,我還坐在開普敦的家中,和愛人一起享受午後暖暖的咖啡,一天之後,我卻坐在這個陌生城市的陌生房間裏,一個人孤零零地對著電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將會飄向何方。

回首過去的這一個月,所經曆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煙花會,絢爛地綻放在我的生命裏,在這一個月裏,我披上了婚紗,成為鑽石大王維克多的妻子,擁有了人人羨慕的名望和地位,像灰姑娘住進城堡一樣住進了朗亞莊園……或許,也正是因為我一下子擁有得太多,上帝決定給我一些考驗,以此證明我是否有資格擁有這份奢華的幸福,所以……才有了這場劫難……對此,我並無埋怨,也甘願領受,就像十多年前,父母剛剛離開我們的那段時間,我也是這樣告訴自己,堅強、再堅強一點,困難總會過去,天空不可能永遠陰霾,隻要心存希望,總能見到雨後的陽光!

也許,我是真的受到了詛咒。

但更可怕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會闖入那片禁地,如何招惹了他們,甚至連他們的身份我都一無所知,我的腦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無邊的恐懼,在那深不可測的深淵裏,不知還隱藏著多少邪惡與陰謀。

我更不敢對身邊的人說出這一切,既便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所以,我來到中國,來到美林,這趟孤獨的旅行,大概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但願我能順利找到那個女人!

願上帝能驅走我心中的惡魔!

看到這裏,蘇煥的心裏空茫一片,伴隨著一陣酸澀的疼痛在他的胸腔裏擴散開來,從字裏行間,他完全能夠感受到姐姐當初寫這篇日誌時的痛苦、掙紮、茫然,無助……原本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究竟遇上了什麽可怕的事,竟要不遠萬裏前來中國尋找最後一絲希望?這篇日記,不僅沒有解開他心底的謎團,反而使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懷著滿腹疑問,他進入了下一篇日誌。

選擇 2009年12月14日

終於找到了那個女人,對於我的故事,她沒有太多訝異,似乎已是習以為常,她也答應幫忙,但開出的價碼卻使我心底一顫——她居然想要維克多在婚禮上送給我的那顆“法老之光”!

我確實是猶豫了,她大可以向我索要一大筆錢,無論十萬、二十萬、甚至百萬,隻要能幫我擺脫困境,我都會一口答應,但這顆“法老之光”卻對我有著特殊的意義,是我與維克多愛情的鑒證。

讓我再考慮考慮吧,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放棄……誰能救我? 2010年1月13日

就這樣從中國回來也許是個錯誤。

這一個月來,我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得越來越糟,就連維克多都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病了,甚至為我請來精神科的醫生,當那群披著白大褂,麵無表情的男男女女圍著我,往我身上**各種儀器和針管的時候,真正感覺到痛楚的並不是肉體,而是心!

心痛到仿佛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一樣。

在那噩夢般的世界裏,我無法睜開眼睛,無法呼吸,然而神智卻是無比的**,有一種比死亡更加恐怖的感覺像裹屍布一樣緊緊纏繞著我,似乎要活生生地將我拖入地獄……我知道他們就在我的身邊,冷冷地盯著我,嘲笑我,我愈是痛苦,他們便愈開心。他們不僅僅是想要我死,而是要慢慢地,一點一點地碾碎我的靈魂,直到我再也分不清人間與地獄,直到我心甘情願放棄比死還要痛苦的生命!

誰能救救我?

就在那一刻,腦中如電光般閃過那個女人的麵容,那天,從她家離開時,她冷冷拋出的那句話依然縈繞在耳畔:就這樣離開,你一定會後悔一輩子……她說的沒錯,我確實後悔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我才讓那群白大褂離開我的家,才讓維克多相信所謂的現代醫學對我而言毫無作用。我說我隻需要一段不會被打擾的時光,要獨自一人去加勒比海散散心,維克多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同意了,我想,雖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他至少還是愛我的吧?我也希望能早日擺脫這一切,恢複健康,與他過正常的生活,那原本就該屬於我們的幸福生活!

再一次來到中國,再一次來到美林,命運會有怎樣的安排?

姐姐居然想將“法老之光”交給一個陌生女人,用以換取自己的健康?這一發現讓蘇煥的心無比震動!這個女人究竟是誰,叫什麽名字,為什麽放著其他條件不提,偏偏對“法老之光”有著濃厚的興趣?

蘇煥的濃眉緊緊蹙縮成一團,緊握著鼠標繼續往下看。

最後一滴眼淚 2010年1月15日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切都無可挽回了嗎?

如果連她都無法驅散我心中的惡魔,那麽還有誰可以救我?

終究隻是一場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啊……

如果真的已經沒有回頭**可走,與其被這樣一點一滴地折磨著,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倒不如自己主動離開,至少,我的命運還掌握在自己手裏!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真正的絕望是什麽滋味,真正的絕望,不是死亡,不是結束,而是在已能看見盡頭的宿命的道**上,這慢慢挪向它的每一分每一秒!

維克多,我最深愛的丈夫,

蘇煥,我最疼愛的弟弟,

千言萬語也無法表達我對你們的眷念不舍,

隻能說,即便身在地獄,我也一樣地愛著你們……永遠、永遠……

看到這裏,蘇煥心如刀絞,眼淚一顆一顆重重地滴落在鍵盤上。他知道姐姐在離世前的這段時間一定經曆了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可是不知道竟是如此殘酷,如此驚心動魄,她真的是受到某種邪惡力量的控製,才會被逼走上這條不歸**的嗎?

另外,那個神秘女人起初承諾了她,答應幫她擺脫困境,最終為什麽又沒有兌現諾言,“法老之光”有沒有落到她的手上,關於這些,姐姐都沒有交代……也許,隻有找到那個女人,問清前因後果,才能找到答案了,隻是這樣一個沒有地址、沒有姓名、身份一片空白的女人,又該到哪裏找尋她的下落?

蘇煥沉重地歎了口氣,將恍惚的目光拋向窗外。

夜幕不知不覺已經降臨,天空中濃雲翻湧,看不見月光,隻有幾顆淡淡的星子忽明忽暗地閃爍著,仿佛隨時可能墜落似的。

漆黑的夜色中,庭院裏的樹枝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彌漫的霧氣將世間的一切湮沒。

第4章 通靈人-1

情緒低落到極點的時候,蘇煥決定離開姐姐的房間,到會館的酒吧喝杯酒放鬆一下。

推門而入,裏麵光線昏暗,鋪設著大片的水紋玻璃地板,暗紫色的燈光從地底打上來,使整間酒吧彌漫著神秘而曖昧的氣氛。

今晚的客人不多,一支爵士樂隊在台上慵懶地唱著英文老歌,蘇煥直接走到吧台邊要了一杯馬丁尼。

酒保是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上掛著**的微笑,並很熱情地與他打起招呼:“先生,第一次來嗎?以前沒有見過你。”

蘇煥靜靜地點了點頭,將一張整錢遞給他:“不用找了。”

“謝謝您!”酒保將錢收進吧台,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底掠過一道別樣的光芒,“不過,您看起很麵熟……”

蘇煥定了一下。

片刻,他抬起頭,目光深邃地望著酒保:“曾經有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女士來過這裏?”

酒保愣了愣,突然回過神來,很用力地點著頭說:“對、對!是位女士,五官跟您長得很像。有陣子,她每天晚上都會到我這裏喝上一杯,也是馬丁尼,另外,還到我這裏聽過唱片呢。”

“到你這裏聽過唱片?”蘇煥的手指當即僵在吧台上。

“是的,是那種很老的黑膠唱片,一般其他地方是沒有機子放的,但我們酒吧有台老式的黑膠唱機,原本是老板放在這裏做擺設的,那天她偶然間看到,臉上立刻露出興奮的神采,問我能不能借這台機子放張唱片,正好那天酒吧裏也沒客人,我就同意了……”酒保一邊回憶著一邊說,語調很慢。

蘇煥聽著他的話,隻覺得心跳驟然加快,一時間,似有千萬種情緒湧上心頭。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他拋下這句話,便如一陣風似的奔出酒吧,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已多了一張黑膠唱片。

他將唱片遞到酒保麵前。

“她讓你放的,是這張唱片嗎?”

酒保仔細地看了看,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是的,是這張唱片,您怎麽會有?”

蘇煥沒有回答他的話,卻道:“你也能幫我放一下這張唱片嗎?”

酒保環顧四周,見沒有什麽客人,也就爽快地同意了,接過唱片轉身走向吧台另一側的老唱機。

這台唱機呈方形,木質結構,表麵鏤雕著精美的花飾,盡管已被歲月侵蝕得斑駁褪色,卻顯出另一番獨特的韻味。唱盤上方巨大的喇叭像一朵綻放的金色牽牛花。

當古銅色的老唱針緩緩滑過唱片,伴隨著一種特有的嘶嘶摩擦聲,低回婉轉的歌聲從喇叭裏飄散出來,女歌手那略帶沙啞的聲音,如同是一種被遺忘了的古老語言,從很遠的時空慢慢飄來,淡淡的憂傷,混合著慵懶昏暗的空氣向四周散發,令人仿佛走進開滿繁花的庭院。豔如胭脂的櫻花大簇大簇地擠滿枝丫,壓彎枝頭,盡情地垂落到地麵,微風過境,花瓣無聲無息的優美飄零,淹沒視線,如同粉紅的海洋……繁花深處

把心落在花蔭下

片紅休掃盡從伊

柔情似水

如花美眷

隻可歎良辰美景隻在瞬間

紅顏牡丹也會枯萎

每次呼吸都是歎息

你笑若繁花

我為你流連

時間都靜止

夏花為誰而紅

秋葉為誰而落

恰似流年的一場煙火

藏在心裏的落寞

這樣優美動聽的旋律就像一杯醇厚的美酒,聽得越久,越是香醇,直到歌曲結束的時候,餘音還淡淡地彌漫在寂靜的空氣中。

“真是一首好歌。”蘇煥感歎著,眼睛裏有種迷離的神情。

酒保也深有同感:“是的,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也很驚豔,還問她上哪找來的這張老唱片……”

“她怎麽說的?”蘇煥問。

酒保撓了撓頭:“她並沒有直接回答我,隻說,這張唱片能幫她找到要找的人。”

“幫她找到要找的人?”蘇煥聞言又是一震。

“是的,在那不久,她有一次來酒吧喝酒,身邊就多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大約四十歲上下,穿著一身華美考究的旗袍,盤著發髻,看上去很有氣質,盡管這裏每天進進出出那麽多客人,但那位客人,我是絕對忘不掉的!”酒保微眯著眼,仿佛陷入回憶深處,“那女人還說,真想不到你能憑著一張唱片找到我……”

最後這半句話使蘇煥徹底怔住,他隻覺得耳中一片嗡嗡作響,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克製住胸口劇烈地跳動。

旗袍女子……四十歲上下……

酒保所說的這個女人,一定就是姐姐博客裏提到的那個神秘女人!

憑著這張唱片,居然可以找到她……

他原以為,沒有任何線索和頭緒,想要找到她如同大海撈針,沒想到卻在這裏有了意外的發現!

或許,是姐姐的在天之靈在冥冥之中保佑著。

蘇煥默默閉上眼睛,如釋重負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 *** *** ***

第二天一早,蘇煥就深入到美林的大街小巷,尋找那些專售二手黑膠唱片的唱片店。

由於黑膠唱片在90年代初就已完全退出曆史舞台,如今經營黑膠唱片的商家已不多見,隻是有很多懷舊的人把它當作一種收藏,或是真正的發燒友,迷戀它真實、**的音質,才形成這樣一個介於複古與時尚之間的獨特的市場。

也正因為它的特殊性,找起來顯得更不容易,一個上午,蘇煥不知穿過多少弄堂小巷才能遇上一家這樣的音像店,可是進去一問是否有《繁花深處》這張唱片的時候,老板都迷茫地搖搖頭,似乎從來沒有聽說過。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之下,時間也不知不覺地溜走,轉眼已是天黑。

淡白色的月光透過小巷兩側的樹陰撒下一地斑駁的陰影,前方望不到盡頭的小**如同張開的迷宮。

巷口又出現了一家唱片店,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可見四壁掛滿古舊的黑膠唱片封套,在深紅色牆底的襯托下,呈現出炫目的美感。走到門前,還可以聽見上世紀30年代的老歌從店裏緩緩飄出。

心裏又一次燃起希望,蘇煥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走進店內。

放眼望去,四周空****的,一個客人也沒有,隻有一名須發微白的老人靠在搖椅上,半闔著眼,靜靜麵對著身邊轉動的老唱機。

我想忘了你,

可是你的影子,占有了我的心房。

我想忘了你,

可是你的歌聲,縈繞在我的身旁。

恨相見已晚,又何必相愛,

乎添無限痛苦和麻煩,

使人傷感……

一波波滄桑沙啞的歌聲伴著悠悠回轉的唱針在店堂裏裏緩緩流淌,刹那間,時光流轉,似乎又回到那朦朧曖昧的歲月。

蘇煥站在門口,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走到老人麵前問道:“您是這裏的老板?”

老人微笑地點了點頭。

蘇煥環顧著四周密密麻麻排滿碟片的貨架,又問:“您這裏有沒有一張名為《繁花深處》的唱片?”

老人頓了頓答道:“前陣子有過一張,不過已經被人買走了,怎麽,你也想要?”

蘇煥聽後暗自舒了口氣,找了一整天,總算是有這張唱片的下落了……但他表麵上依然不動聲色地問:“您店裏隻有這麽一張嗎?”

老人聽後露出愕然的表情,並說:“年輕人,你既然指名要找這張唱片,難道不知道它的行情?”

蘇煥搖了搖頭:“我隻是從朋友那裏聽說過這張唱片很好聽,所以想買來試試。”

“原來是個外行。”老板淡然一笑,“好聽的唱片有很多,如果隻是單純想要聽歌,倒不一定非要找這張唱片。”

“為什麽?”蘇煥立刻追問。

老人答道:“光是這張唱片的價格,就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別說眼下沒貨,就算有,一張也不會低於2萬!”

一張舊唱片居然值這麽高的價錢,確實讓蘇煥有些意外,眼底也掠過一絲驚訝的神情。

第5章 通靈人-2

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又繼續說:“這張唱片是1957年在香港發行的,主唱名叫陳悅聆,15歲就參加全港歌唱比賽並奪得第一名,隨後灌錄了這張唱片,發行短短半年便取得白金級銷量,當時樂評人評論她的聲音是‘具有咒語般的魔力,來自上帝的恩賜’,可是令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輕易攀上歌壇巔峰的她卻在成名兩年後退出娛樂圈,從此銷聲匿跡。有人說她乘著當紅之際嫁入豪門,也有人說她離開香港移民加拿大,但不管怎樣,這樣的天籟之音從此成了絕版,再也聽不到了,如今幾十年過去,她的唱片存世量已經極為稀少,當今市麵上,哪怕見過一眼都已是難得,2萬的價格,自然不奇怪。”

沉吟許久,他又問:“那麽,當初您又是怎麽收到這張唱片的?”

老人淡淡回道:“是我的一個老主顧,她放在我這裏寄賣的。”

蘇煥的心驟然一提:“是不是一個穿著旗袍,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老人聽後猛地抬起頭,目光中帶著困惑的表情:“怎麽,你也認識她?”

蘇煥從老人的表情裏捕捉到自己一直在苦苦尋找的東西,內心就像被投進石子的深湖,掀起無盡的波瀾。伴隨著不斷加速的心跳,他用急切的聲音懇求道:“不認識,但我非常希望能找到她,您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

老人望著蘇煥的臉,堆滿皺紋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又被迅速掩去。

“我也不知道,不過她是我的老主顧,一般每周三下午都會來我這裏逛逛,挑幾張喜歡的唱片。”老人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瞥向牆上的電子日曆,“明天又到周三了,你若想找她,可以明天下午過來看看。”

“太謝謝您了!”老人所提供的消息對蘇煥而言無疑是暗夜中的一抹光芒,疲憊的身心也如同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使全身的血液都為之沸騰起來。

*** *** *** ***

第二天下午,剛吃過午飯,蘇煥就來到唱片店所在的那條小巷,但他並沒有直接進店等待,而是選擇了街對麵的一家茶飲店,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暗中觀察四周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店櫃台上的鍾,滴答在響,直往人心裏鑽,四周靜悄悄的,巷子裏的行人也很少,午後的陽光明晃晃地炙烤著大地,天地間隻剩下一副隱約的輪廓。

大約到了下午四點左右,陽光漸漸淡去,**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還有不少小販推著流動的售貨車出來擺攤,空氣中混雜著點心、包子和各種食物的香味。

就在這時,一個窈窕的身影,沿著巷邊屋簷前的小道慢慢走到唱片店前,輕輕地推門而入。

她穿著一襲黑色的真絲旗袍,七分袖口,金線鑲邊,衣襟處繡著一隻驕傲的彩鳳,立體修身的剪裁將她的身段勾勒得更加婀娜動人,從背影望去,似乎隻是二十出頭的妙齡女子。

女人進店後便在窗前與老板攀談起來,並不時露出微笑,顯得十分熟識熱絡,之後,又轉身來到貨架前一張一張細細地看碟。

蘇煥在街對麵,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這就是那個神秘的旗袍女人?

姐姐不遠萬裏來到中國想要尋找的希望?

蘇煥趕緊從茶飲店裏出來,一**尾隨著她,穿過蜿蜒的弄堂小巷,向另一片居民區走去。

陽光流轉的光影下,她的身影如流水一般被拉得很長很長。

沿**盡是巨**國梧桐和古舊的店鋪,連綿起伏,仿佛沒有邊際,前方的小道更是彎彎曲曲的似乎永遠也無法抵達終點。

不知為何,蘇煥的心沒來由地一陣慌亂,這本不該發生在他這種訓練有素的國際刑警身上。

望著女人的背影,他隱隱感到一股像夜霧般陰冷縹緲卻又籠罩天地的氣息縈繞在四周。

不知名的,亦正亦邪的氣息。

突然間,遠處的人影停下了腳步。

蘇煥也跟著一怔,飛快地閃到一棵梧桐樹後。

空氣似乎都靜止了,隻剩下微風拂過茂密的枝葉,如潮水般沙沙作響。

站在遠處的女人並未回過頭,卻能感覺到她的唇角微微地揚了起來,對著空氣吐出一口氣:“跟了我這麽久,躲躲藏藏的,不嫌累嗎?不如就地現身吧。”

蘇煥的身體僵住。

以他的跟蹤術,曾經跟蹤過許多專業的犯罪織組,諸如南美的毒梟、無惡不作的**老大,陰險隱蔽的人蛇集團……還從沒有一次失手,而今天,居然會被這個女人輕易識破?

他的大腦裏一陣震**,隔了好一會兒,才一點一點從樹後挪出身子,麵對著女人的背影,目光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芒:“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

女人微微側過頭,聲音幽然:“過獎。既然都已經跟到家門口了,不如就上樓喝杯茶吧。”

說完,她又回過身,徑直朝前方的紅磚樓走去。

蘇煥跟著她鑽進小樓,一步步登上狹窄的樓梯,由於樓板年久失修,腳下不停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在昏暗寂靜的空間裏顯得尤為刺耳,如同將死的**。

來到二樓,經過一條幽暗的走道,呈現在眼前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房間,檀木家具、老舊的地板,廳中央的桌子上供奉著金色的神像,兩旁燭火搖曳,撲鼻而來的,是濃鬱的香火味。窗前和玄關處都掛著竹簾,投下大片的陰影。

屋子裏還有很多動物,會說話的鷯哥、肥胖的波斯貓……全都是純黑的,沒有一絲雜質,它們不時地在房間裏穿行,肆無忌憚。

女人進了屋,便坐到神龕邊的四方桌前,把一隻老黑貓抱在大腿上,像撫摸著自己的皮膚一般柔柔地撫摸著它的皮毛,那隻貓沐浴在香燭的光影下,瞳孔眯成細線,十分享受的樣子。

“隨便坐吧。”女人淡淡地招呼跟在身後的蘇煥,並沒有抬頭望他。

詭異的氣息瞬間籠罩了他。

這是他一次近距離地打量這個女人,昏暗的燈火把那抹包裹在黑色旗袍裏的身影膠著成深沉的色調,消瘦的肩上一對鎖骨猶如蝴蝶撐起,羽簾般又長又密的睫毛下,一雙漆黑的眼睛散發著詭秘而幽深的光澤,仿佛穿越了千萬年的時空,從時光的縫隙中溢出。

“你就是《繁花深處》的所有者?”蘇煥屏住呼吸,一字一句地問。

“《繁花深處》?”女人頓了頓,“我好像是有過這張唱片,不過我也記不太清了,因為我的唱片太多了。”

說著,她指向一旁巨大的檀木櫃,那裏麵密密麻麻排的全是老唱片,還有一台精致的鎦金古董唱機擺放在櫃旁的桌子上。

這麽重要且特別的一張唱片她居然會記不清了?蘇煥擰起了眉,感到她似乎在刻意隱瞞,正想追問下去,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接著,一陣急切的呼喊聲自遠處傳來:“香姐……香姐,你在家嗎?”

遁聲望去,隻見一名中年婦女一**小跑地來到門口,年紀大約在五十歲上下,燙著短卷發,臉色蒼白,額頭上掛著豆大的汗珠。

在她身後還跟著兩名男青年,架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那女人消瘦的臉頰上浮動著怪異的微笑,眼睛紅得嚇人,幾乎要化成鮮血從眼角裏滲出。

蘇煥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

“你有客人啊?”中年婦女望了望蘇煥,又望了望香姐,眼神中流露出焦急與失望。

“沒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說吧。”香姐微微抬起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這是我侄女。”中年婦女指著帶來的女人說,“最近不知得了什麽病,先是天天晚上做噩夢,接著突然精神失常,瘋言瘋語的就像變了一個人,去醫院看了也沒有任何效果,隻能來求您……”

香姐點了點頭,似乎一切都了然於心:“先把她扶過來再說。”

中年婦女聽後大喜,猶如絕望之中抓住了一根葦草,趕緊讓人將侄女架到香姐麵前。

與此同時,香姐又對蘇煥說:“不好意思,麻煩你到隔壁房間稍坐,我這裏要先忙一會兒。”

蘇煥心裏雖然迷惑不已,不知道她們要做什麽,卻還是依照香姐的吩咐暫時回避,不過,即便是在隔壁房間,他仍隔著門簾,靜靜觀望著大廳的動靜。

當那名披頭散發的瘋女人被按到神龕邊的椅子上之後,就好像觸電一般,叫喊著,掙紮著,仰天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整張臉龐看不到一點血色,寫滿了無盡的恐懼與扭曲。

第6章 通靈人-3

她的聲音,聲聲刺耳,猶如地獄深處的鬼泣!

“放開我,你們最好趕緊放開我,不然我便要你們統統陪葬!”

原本就已昏暗不明的房間裏更是彌漫著一股陰森的氣氛。

這股氣氛就好像擴散蔓延的病毒,傳播到每一個人的身上,使他們如蜂蜇般地從瘋女人身上抽回自己的手,慌張地向後退去,拚命想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隻有香姐鎮定地迎上去,圍繞著瘋女人,口中念念有詞,隨後從香爐裏拈起一把香灰,用力撒在她的身上。

伴隨著一聲慘叫,瘋女人劇烈顫抖,好像瞬間置身於**的烈火中一樣。

香姐繃緊手指,又撒了一把。

瘋女人突然發起狂來,力氣變得出奇得大,撲上來想要掐住香姐的脖子,香姐立刻命令周圍的人按住她,然後提起供桌上的朱砂筆在黃紙上畫了道符,用力拍在瘋女人的腦門上。

瘋女人猛地直起脊背,睜大眼睛,猩紅的眼睛裏布滿血絲,腫脹得好像隨時會從眼眶裏丟出來一樣。周圍充斥著陰邪的氣場,空氣冷得讓人顫抖。

不甘心被製服的力量狂躁地抵抗著,顫抖的尖叫如海嘯般回**在房間上空,一條扭曲的影子在地上拚命地搖晃著。

香姐屏著氣,繼續將香灰一點點撒在她的身上。

“救命啊……救命啊……”她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扼住自己的脖子,像要掐死自己,又好像有另一個人在同一副軀體裏拚命掙紮,並從嘴裏不斷擠出支離破碎的聲音:“放過我、放過我……”

一旁的香姐卻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似的,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節奏,一圈一圈圍繞著她,往她身上撒著香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瘋女人漸漸平靜下來,猙獰的表情有所淡去。

香姐見狀,又寫了道符,燒化在她頭頂,慢慢的,她不再掙紮,也不再叫罵,虛脫地癱倒在椅子上,身體裏的力氣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

“好了,已經沒事了。”香姐輕輕抹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露出一道微笑。

周圍的人也都跟著長長地舒了口氣。

片刻,椅子上的女人抬起頭,神情恍惚地望著左右,低聲問:“我這是怎麽了?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蘇煥在房間裏注視著這一切,眼眸不可思議地睜大,心裏既震驚,又意外……原來這個香姐的身份是——通靈人!?

姐姐不遠萬裏來到中國,竟是為了尋找這樣一個充滿迷信色彩的女人?

一向理智的她居然會把生命的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明身上,究竟是這個女人真的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還是身處於絕望之中,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縱然是一根稻草般的希望,她都要牢牢抓住。

蘇煥的心裏翻湧著苦澀的滋味,脊背一陣陣發涼,似乎有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堵在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香姐微微一怔,轉過頭來看蘇煥,幽黑的眼眸中閃動著如寒潭一般深邃的光芒:“你姐姐,是誰?”

蘇煥沉聲道:“蘇潔薇,南非籍華裔,一個多月前,曾經從開普敦飛到中國來找你。”

刹那間,香姐的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暗芒,但很快又被低垂的眼簾迅速抹去。

“我沒有見過這個人哦!”她若無其事地往茶杯裏添了杯茶,“而且,來我這裏的客人顧及隱私,多數也不會透露真實姓名的。”

蘇煥的下巴猝然收緊,眼眸幽深如夜:“她的身高大約在168公分,金棕色的眼睛和頭發,皮膚白皙,具有混血特質,還曾經在市郊的諾瑪皇家私人會館和你見過麵……這些,你應該不會忘記吧?”

“年輕人,你的口氣可不太好,怎麽,在懷疑我故意隱瞞?”香姐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難道不是嗎?”蘇煥的聲音裏充滿質疑,“我既然能憑著《繁花深處》的唱片找到你,手中必然也是握有證據的。我姐姐在私人博客裏,把一切的經過都說了……”

“你確信她說的就是我嗎?她有提到過我的名字嗎?即便我曾經有過《繁花深處》這張唱片,也不能說我就一定是那個人吧,除非這張唱片從始至終隻發行過一張,而這張又恰恰落到我的手上!”一抹妖嬈如紅蓮般的笑容在香姐的唇角綻放,在香燭忽明忽暗的映照下,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這一連串的反問也使蘇煥半晌說不出話來,確實,姐姐並沒有在博客上具體提到過香姐的名字,《繁花深處》也不止發行過一張,關於香姐的身份,還有她與姐姐之間的交往都隻是一種推斷,倘若這女人抵死不認,他拿她也一點辦法沒有,畢竟姐姐現在已經離開人世,死無對證!

想到這些,蘇煥的瞳仁劇烈收縮,十指繃得緊緊的,快要無法克製住內心翻湧的鬱氣。

香姐遠遠地望著蘇煥的表情,又輕輕一笑道:“勸你還是到其他地方想想辦法,不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這裏原本就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蘇煥深吸了一口氣。

之後,他抿緊嘴唇,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香姐,眼瞳幽黑:“你這樣做,是為了‘法老之光’嗎?”

“你說什麽?”香姐的眼底又是一道驚愕之光。

蘇煥的目光更加的幽深冷冽:“我說,你回避、隱瞞,試圖撇清這一切,都是為了‘法老之光’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香姐擰起眉,用力地別過頭去。

蘇煥冷冷一笑道:“你說你不認識我姐姐,也不知道‘法老之光’,那麽為什麽我提到它的時候,你眼底明顯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顯然,這顆寶石對你而言,也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

蘇煥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如果你今天不說出真相,我是不會走的!”

香姐的眼眸中頓時浮出一片怒色,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我再說一遍,我這裏沒有你想要知道的真相,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你再繼續這樣胡攪蠻纏下去,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空氣中,氣氛僵硬得如同凝固住一般,危險似乎一觸即發。

昏暗的房間裏,兩人目光對峙,仿佛隨時會迸出火花。

就在此時——

一個帶著疑惑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打破了兩人之間壓抑窒息的氣氛。

“你們……在幹嗎?”

蘇煥心中一驚,立刻轉過身來。

隻見一名年輕女孩站在門前,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白皙的麵龐上一片迷茫和錯愕。

她穿著一件及膝的白色連衣裙,身材纖瘦,漆黑的長發挽成一束馬尾,利落地束在腦後,白淨的麵孔上有著精致玲瓏的五官,一雙清澈的眼眸透著聰慧靈動的神采。

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就像一株灑滿陽光的向日葵。

蘇煥的眼底不由得出現片刻的失神。

“媽,你有客人啊?”與此同時,女孩清脆的聲音回**在寂靜的房間裏。

香姐望著她,幽深的眸子裏飛快地閃過一抹溫柔的光點,轉頭淡漠地對蘇煥說:“我女兒回來了,請你離開,不要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

蘇煥回過身,目光複雜地歎了口氣:“我並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也不是有意要為難你,我隻是想揭開我唯一的姐姐自殺的真相,讓她的再天之靈得以安息……”

心中一陣的酸楚,喉嚨像被什麽給哽住了。

“所以,我還會再來的,希望這段時間,你也能再考慮一下。若你願意幫忙,我將感激不盡!”

說完,他便轉過身,慢慢地朝門口走去。

在經過年輕女孩身邊的時候,他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心裏不知為何,竟隱隱翻湧著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與此同時,就在蘇煥望著女孩的時候,女孩也在看著他,明媚的大眼睛中閃動著澄澈明亮的光芒。

第7章 向日葵女孩-1

深夜,沒有星光。

夢魘般的黑暗如墨汁一般流淌開來,向遙遠的天際延伸,漸漸鋪滿整個蒼穹。

無邊的寂靜,如同萬米之下的深海,深不見底。偶爾有很輕很細的聲音,在暗處幽幽響起。

“好冷……我好冷啊……”淒涼地回**在空氣裏。

誰?是誰在說話?

黑暗中明明什麽也沒有,但卻能聽見真真實實的聲音。

“弟弟,你救我……帶我離開這裏……”漫無邊際的漆黑之中,仿佛有一雙手像瘋長的藤蔓一樣,緊緊地纏住他,將他拖入一片黑暗重疊的世界。

一抹白影從身後輕輕地抱住他,沒有任何語言,隻是慢慢地向下沉淪。

他看不不清她的臉,也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腰、手、脖子,以及整張臉,慢慢沒入水中……淹沒視線的黑暗,仿佛是絕望,見不到底。

好冷……真的好冷……

蘇煥猛地睜開眼睛,從噩夢中驚醒。原本縈繞在周圍一切的一切瞬間如海市蜃樓般煙消雲散,窗外已是天光大亮,頭頂的天花板很白,白得像團濃雲,沉沉的,仿佛快要掉下來。

這是……

酒店的房間。

他歎了口氣,赤腳走下床,來到窗前,輕輕拉開雪白的蕾絲窗簾,透明的玻璃窗外是城市的風景。沐浴在日光下銀白色的寫字樓與風格迥異的老建築並存,充滿時光交錯的奇妙之感,更遠處是一片翡翠色的公園綠地,許多老人和孩子在其間悠閑地散步嬉戲。

現實世界中的場景漸漸使蘇煥回過神來,他猛地拍了拍額頭,不知自己怎麽會做了這個怪夢。

夢境中聽到的……是姐姐的聲音嗎?

他的心不自覺地一顫,身體裏的血液流得很慢很慢,迷茫深邃的瞳仁裏,好像有一層層白霧重疊著。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這麽沒用,查了這麽多天,依然查不到一點頭緒,即便已經找到了事件的關鍵人物,卻依然無法從她口中撬出事件的真相。

蘇煥自責地攥緊拳頭,用力一拳重重地砸在窗框上。

深紅色的血,不經意地沿著指縫滲透下來……

疼痛使他漸漸冷靜,也使他恢複了堅毅的決心,無論如何,他都決定再去一趟香姐家,盡一切努力讓她開口!

拿定主意之後,他先走進衛生間洗漱了一番,然後打電話到酒店餐廳叫了份早餐,等待的時間裏,為了避免自己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他順手打開電視機,將頻道轉到BBC的新聞台。

畫麵切換的瞬間,屏幕上出現一片耀眼的金黃色。

燦爛的陽光下,大片金黃的沙漠延綿不絕地鋪展到天邊,飛舞的黃沙間,依稀矗立著一片數十丈高的宏偉建築,像是神廟和金字塔。

這不是埃及嗎?

受近期一連串事件的影響,蘇煥一下提起了神經。

在漫漫無盡的沙漠裏,一場盛大的儀式正在舉行。無數的白幡在空中飛舞,大群戴著麵具,身披傳統服飾的男女,還有拿著各式樂器,邊走邊舞,口中吟唱著祭詞的巫師,簇擁著一具巨大的棺槨,向沙漠深處走去,遠遠望去,就像一艘正在駛向冥府的大船。

瑪奧特教是埃及最古老也最神秘的宗教組織之一,據傳為法老侍衛的後裔,千百年來一直隱居在帝王穀一帶,護衛著法老的安眠,他們通曉巫術和咒語,甚至能夠預言未來。由於在近十年間,曾多次準確預言了發生在世界各地的大災難,更是引發全球關注,因此,此次教宗逝世的消息一經披露,立刻上了BBC新聞的頭條。

“奧西裏教宗正是此前準確預言了印尼海嘯和中國地震的傳奇人物,他於前夜在睡夢中無疾無痛地離開人世,享年108歲,消息傳出後,引起埃及上下舉國震動……”電視屏幕上,穿著米白色職業套裝,挽著一頭沉穩大髻的女主播神情肅穆,低沉的英式英語回**在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與此同時,世界的另一端,葬禮現場。

熱帶的陽光直直地傾瀉而下,連掠過的風都是**的,吹在臉上疼得猶如刀割一般。

送葬隊伍中,一位身披亞麻長衣,胡須發白的老人用力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身子明顯地一晃,就快要支持不住的樣子。

一雙修長的手臂立刻撲上來,將他扶住。

老人側頭望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冷豔的麵孔,白淨如瓷的皮膚,高挺如山的鼻梁,琉璃色的眼睛淡淡地泛著一層透明的光澤,絢爛得近乎邪性的紅發在風中靜靜飛舞。

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阿爾瓦。

他幹澀的唇角不由得泛開一抹笑容:“阿爾瓦,謝謝你。”

“長老,你怎麽了?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阿爾瓦關切地問。

老人擺了擺手:“我沒事,我隻是在擔心……”

說到這裏,他吃力地一頓,喉嚨像被什麽給堵住了。

“教宗一走,他那道封印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阿爾瓦聽後神色跟著一變:“您說的是奧西裏斯之門的封印?”

“是啊!”老人長長地一歎,“教宗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也正是它,若不是多年來一直為了鞏固封印而耗盡元氣,他也許還不會這麽快走……”

“教裏這麽多德高望重的長老,難道就沒有一位能護住那道封印,或者集合大家的力量,一起想想辦法!”阿爾瓦緊擰著眉,俊美的臉龐也變得晦暗緊繃。

“沒有用的,除了教宗,還有誰有那麽大的能量能封住它?”老人的聲音裏隱隱透著令人心悸的寒意,“這個難題,困擾我們早已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近百年了!”

阿爾瓦望著他的臉,猶豫許久,還是拋出了心底的話:“如果……如果能重新把‘鎖’找回來呢?”

“‘鎖?’”老人聽後隨即一震,“這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啊!時間過去了那麽久,世界又那麽大,要到哪裏去找?教宗生前不知嚐試過多少努力,付出多少的人力和時間,不還是一樣沒有結果。”

“也許這就是定數,該來的,一定會來,這片土地,注定將要有一場浩劫!”

長久的沉默過後,他麵色凝重地抬起頭,望著遠方藍得刺眼的天空。

那一刻,他仿佛看見一抹如烏雲般彌漫的陰氣自沙漠深處湧起,將天空和大地一點點侵襲吞噬。

那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邪惡的氣息。

他心裏不祥的預感變得更加強烈,總覺得有很多事即將要接踵而至。

在看似寧靜的天空下,暗流正在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湧動……*** *** *** ***

接近正午時分,天空蔚藍得像一口倒掛的深湖,陽光穿透**旁茂密的樹枝,灑下一地燦爛耀眼的光斑。

位於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門前是經典的歐風裝修,漆黑的窗簷,白色遮陽布,二樓小陽台的花架青藤纏繞。隨時**過,都能聞到濃濃的咖啡香。

兩名年輕女孩坐在靠窗的軟椅上,麵前的長桌上擺放著兩杯咖啡、兩份三明治和一大攤的課本教材,兩人一邊閑聊,一邊翻動課本,一縷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柔柔地籠罩著她們的身影。

“芝芝,今天的專業課好難懂哦!講埃及曆史也就罷了,偏偏還提到那麽多埃及的神,什麽托特、索貝克、奧西裏斯、瑪特、哈托爾……光是記這些名字就已經夠頭疼了,還要弄清他們各自的管轄範圍,等這課學完,我的腦細胞不知又要被殺死多少了!”看著課本,其中一個戴著粉框眼鏡,臉蛋圓圓的女孩不禁抱怨起來。

“嗬嗬……記這些不難啊。”被稱為芝芝的女孩抬起頭來,衝對麵的女孩淡淡一笑,一雙美麗的眼睛在長長的睫毛之下閃閃發光,“托特是智慧之神,外型是一隻狒狒,帶著筆及卷軸,亦為文字發明者。索貝克是鱷魚神,據說他具有四倍的神性,因為他具有四種元素——拉的火,蘇的空氣,給布的土及奧西裏斯的水。在死亡之書中,他保護荷魯斯的出身,並幫助艾西絲及奈芙緹絲消滅賽特。奧西裏斯是冥界之王,執行亡靈是否可以得到永生的審判十八王朝時他可能是最廣泛被崇拜的神祇,形象出現在許多法老的陵墓之中。瑪特,正義、秩序之神,也是唯一佩戴羽毛的年輕女神,在冥府執行審判時,會將死者的心髒和她的羽毛一起放在天秤的兩端稱重,如果死者的靈魂與羽毛一樣輕,就帶他去見歐西裏斯,否則將他喂給阿米特。哈托爾,愛與豐饒的女神,是古埃及所有女神中最美的,也是埃及最古老的女神之一,被視予和愛西絲女神同等的地位。”

“天哪,你居然看都不看課本就能將這些背得一字不差!”眼鏡女孩瞪大眼睛,發出驚歎。

“你也知道我一直對古埃及文明很有愛的,所以,還沒學這些課程之前就已經看過相關資料了。”芝芝調皮地吐了吐**“其實,不管學什麽都不能死記硬背的,一定要找到興趣所在,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就在這時——

她整個人突然定住了,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

芝芝發覺到異樣,立刻問了聲:“李璐,你怎麽了?”

然而, 李璐就像什麽都沒聽到似的,依然一動不動。

“喂,你到底怎麽了?”這下芝芝可有點急了,連忙伸出手在她眼前用力揮了揮。

李璐這才回過神來,臉蛋一下漲得通紅,指著窗外小聲說:“那邊有個帥哥哥在看我!”

第8章 向日葵女孩-2

“什麽?”芝芝順著她指的方向向外望去,隻見茂密的樹陰下站著一名俊朗的男子,不時掠過的微風揚起他額前的碎發,露出寬大的額頭,英氣逼人的眉峰,渾身散發出冷峻而優雅的氣質,薄薄的唇線更是透著說不出的優美,一雙罕有的金棕色眼眸猶如明亮的琥珀。

視線隔空相遇。

他露出笑容,衝著咖啡店裏的葉芝芝淡淡一笑,那笑容,明媚到令四周的陽光頃刻黯淡了顏色。

芝芝忽然感到一陣目眩,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起來,這個人她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混亂的思緒讓她一時想不起來。

但站在咖啡店外的那個人卻正好相反。

在**過這家店的刹那,他就已經認出坐在店裏的女孩是香姐的女兒,他們在昨天曾有過一麵之緣。

原本打算去香姐家的他立刻改變了主意。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能從這個單純的女孩身上找到突破口,顯然要比對付香姐這隻老狐狸容易得多!

短暫的考慮之後,蘇煥利落地推門走進店內。

咖啡店裏很幹淨,透明的玻璃窗像水晶一樣明亮,窗台上擺放著各種綠色植物,桌椅都是木頭的,散發著原木的清香,還有幾個敞開的大書櫃,放著一排排的小說和雜誌,牆上掛著些美麗的鄉村風格的油畫。

他淡淡地掃了四周一眼,徑直朝葉芝芝走去,因為過於耀眼,吸引了店內不少人的目光。

李璐更是激動得快要窒息,手伸到座位下拚命拽著芝芝的衣角:“快看、快看,他朝我們走過來了,天哪!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芝芝望著迎麵走來的蘇煥,也很吃驚,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這時,蘇煥已經來到她的麵前,聲音**得如清風拂過:“你還記得我嗎?”

“你……”芝芝瞪大眼睛,“你……在跟我說話嗎?”

蘇煥眉角一揚,笑道:“難道這裏還有別人嗎?”

坐在一旁的李璐聽到這句話,唇角不由得**了一下,麵孔一陣紅一陣白,難道自己不算是人嗎?竟被無視到這種地步。

蘇煥看似無奈地一歎:“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昨天才剛剛見過麵的。”

“昨天?在哪?”芝芝問。

蘇煥微微笑著道:“在你家啊,我們有過一麵之緣的。”

被他這麽一提醒,芝芝的腦海裏映出了某些影像。

一張略帶悲傷蒼茫的麵孔……

居然是他!和眼前的這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怎麽,想起來了?”蘇煥盯著她失神的麵孔,眼裏光芒流轉。

“嗯。”她略帶遲疑地點了點頭,“原來是你,你昨天怎麽會去我家,也是有什麽事求我媽媽幫忙的嗎?”

“可以這麽說吧。”蘇煥不置可否地一笑。

“原來你們認識的啊!”聽他們說了半天的話,一旁的李璐忍不住發出長長的一聲驚歎,然後狠狠白了芝芝一眼,意思是這樣的極品帥哥你認識了居然不告訴我。

“也不算認識,我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呢。”芝芝垂下了眼簾,表情有些尷尬。

“我叫蘇煥。”蘇煥立刻接過她的話,“或許這樣來到你的麵前是太冒昧了一些,不過剛才經過店門口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了你,不介意的話,交個朋友吧!”

“好啊,好啊!”未等芝芝回答,李璐已經搶先開了口。

蘇煥望了一眼李璐,俊美的臉上依舊是淡淡迷人的微笑:“那太好了,我剛來到這座城市,也沒什麽朋友,如果晚上有空的話,一起吃頓晚飯吧,你們倆可以一起來。”

“我也一起去?在哪?”李璐頓時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蘇煥想了一想道:“尊爵酒店二樓的意大利餐廳怎麽樣?我就住在那裏,比較方便。”

“尊爵?那可是市中心的超五星級酒店啊!”光聽到這個名字就已經讓李璐足夠激動了,“放心吧,我們一定去。”

“李璐——”一旁沉默許久的芝芝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李璐轉過頭,笑眯眯地望著她:“反正今天星期六,晚上我們也沒有事啊,就一起吃頓飯,當交個朋友好了。”

芝芝望著她大包大攬的樣子,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蘇煥看在眼裏,卻隻是不動聲色地輕輕一揚唇角:“那我六點在那準時恭候,不見不散。”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咖啡店。

望著蘇煥遠去的背影,芝芝心底泛過一陣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隨隨便便就跟一個陌生男人吃飯,未免顯得輕浮了些,這絕不是她的作風,然而,這個人她似乎並不討厭呢,他的氣質談吐,也與一般男人不同,甚至就像一塊磁石,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走近他、了解他……*** *** *** ***

出了咖啡館,蘇煥重新考慮了一番,還是決定照原計劃再去香姐家一趟。

香姐家就位於最靠近小區大門的一幢,紅色的外牆早已斑駁,樓梯口零亂飄**著白色的蜘蛛網以及廢棄的垃圾,空氣裏有陳舊的黴味。躍上窄小陰暗的樓梯,兩旁的牆壁劃滿模糊的字跡,海報或是牆紙被撕掉的痕跡。

蘇煥正一步步朝上走著,忽然,自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臉上遮著黑色墨鏡,全身一片漆黑的人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飛快地與他擦肩而過。

那一刻,蘇煥的身體猛然一僵,似乎有種異樣的感覺回**在胸腔裏。

他立刻回身望去,可是那個人影已經消失在樓梯口,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一樣。

難道是幻覺?他的瞳仁驟然緊縮了一下,加快腳步奔上二樓,來到香姐的家。

推開虛掩的房門,隔著稀疏的竹簾,隻見香姐一動不動地坐在供桌旁,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瞳仁裏空茫一片,像深不見底的黑洞。

供桌上半明半暗的燭火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莫非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蘇煥心一提,快步朝香姐走去。

似乎是聽到了門口的聲音,香姐緩緩側過頭,將目光拋向蘇煥,先是一怔,接著猛然從震驚中**過來,尖聲道:“你怎麽又來了?”

“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蘇煥語氣平靜。

“我也說過,我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和事,求你別再煩我了好不好?”香姐皺著眉,一臉的厭煩。

“真的嗎?你真的從來沒有見過我的姐姐,也沒有和她談及過‘法老之光’?信神佛的人撒謊可是重罪哦!”蘇煥望著供桌上金光燦爛的佛像,拉長聲音道。

香姐沉默地望向蘇煥,幽如深潭的眼神中透著幾分不安,看得出,她今天心情很亂,無力再為自己戴上平日那副玄秘淡漠的麵具。

“年輕人,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她淡淡地說,“可是逝者既然已經往生,就應該讓她好好安息,而不是一味地執著,追查那些毫無意義的因果,聽我一句勸,能放下的就放,別再執迷不悟下去,這樣對你也是一個解脫!”

蘇煥聽後頓時神色一凜:“這是什麽話,追查自己親姐姐的死因,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怎麽會變成執迷不悟呢?你這樣說,隻怕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香姐直視著他的眼睛道:“我香姐可以對天發誓,入行這麽多年來,我從來隻助人,不害人,如果你的姐姐真的曾經來找過我,而我又可以救她的命,我會不去做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能為我積多少功德?隻是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你形容的這個人,縱然你再問一百遍,我還是這句話,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隨你去,隻求你別再陰魂不散地纏著我,比那些惡鬼還煩人!”

聽著這番刺耳的話,蘇煥的脊背不由自主地僵直,心髒一陣陣抽緊,想斷然離去,但隱隱的,內心深處卻反而升起一股固執的力量。

望著斜映在地麵上自己的影子,他一動不動,手指暗暗的,一根根攥緊成拳。

良久,他嘴唇微啟,沙啞的聲音在空****的房間裏響起:“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麽原因要隱瞞真相,但不管是因為什麽,都無法阻止我的決心!蘇潔薇,她是我最後一個也是唯一的親人,我絕不會讓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因此,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多少的時間、多少的金錢,我都會調查到底,直到真相水落石出!到那個時候,你再說什麽都沒有用!”

聽到這話,香姐的身體明顯地一顫,心似乎直直地沉了下去,一直沉到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裏……說不清是無奈、恐懼還是擔憂的情緒混**織在一起,背對著蘇煥,她閉上眼睛,用低不可聞的聲音緩緩道:“你會後悔的,一定會後悔的,到那個時候,神佛在世也救不了你……”

話音未落,供桌上正在燃燒的半截蠟燭突然啪的一聲斷了,偌大的房間驟然暗了一半。

香姐猛然一怔,緊接著漆黑的眸子裏閃現出幾分驚懼的光芒,轉身撲倒在佛像前,一下一下用力地磕起頭來。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第9章 向日葵女孩-3

夜幕漸漸降臨。

然而市中心的夜景卻如煙火一般綻放開來,絢爛得如同白晝。

氣派豪華的尊爵酒店前,名車**來往如梭,二樓的意大利餐廳更是布置得美輪美奐,柔美的燭光、精致的油畫、雕花餐桌,處處顯露出歐式古典風格的優雅與精致。

李璐拉著葉芝芝的手剛剛走進大堂,就被這裏逼人的氣勢給鎮住了,直到接待小姐上前問候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

“二位究竟是要用餐還是……”接待小姐又問了一遍。

“我們……我們是找人!”李璐這才回過神,臉一下紅到脖子根。

“哦,是哪位呢?”接待小姐又問。

“是住店的客人,一位姓蘇的先生。”李璐穩住心神,抬頭答道。

“請隨我來。”接待小姐說完,便沿著鋪有織花地毯的走道將兩人領到一個靠窗的雅座。隻見一名俊朗如雕塑般的男子正靠在沙發裏,隨手翻著一本精致的菜單,餐廳內柔和的燈光將他的側臉輪廓勾勒得近乎完美,就連見慣了各種人物的接待小姐見到他,也不禁屏息。

正是蘇煥。

“你們來啦。”一見到芝芝和李璐,他立刻站起身,邀她們入座。

李璐露出如花的笑容,興奮地拉著芝芝坐下,張口便對蘇煥說:“咱們的芝芝大小姐原本還不願意來呢,是我硬拉著她過來的!”

視線相遇,芝芝立刻微微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

“放心吧,我不是壞人,隻是很單純地想和你們吃頓飯而已。”蘇煥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壞人也不會把‘壞人’二字寫在臉上吧?”芝芝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

“嗬嗬……有趣!”蘇煥輕輕一揚唇角,“就像曆史係的高材生,也不見得就是滿臉滄桑,一樣可以是青春美麗、氣質逼人的,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我是曆史係的學生?”芝芝聞言不由得吃了一驚。

“我不僅知道你是曆史係的學生,還知道你是瀚明大學的。真不簡單,那可是全國赫赫有名的高校啊!”蘇煥刻意拉長聲調道。

“你究竟是怎麽知道的?”芝芝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

蘇煥故意停頓了半晌,才答道:“很簡單,今天中午在那家咖啡店裏,你們的桌上放的不正是曆史教材嗎?上麵還印著你們學校的名字。”

“原來是這樣……”芝芝這才明白過來。

“你可真是個細心的人啊!”李璐也忍不住插了一句。

蘇煥衝著李璐微微一笑,又轉頭望著芝芝道:“你是曆史係的學生,那麽古今中外的曆史,你對哪個時期、哪個國家的最感興趣?”

“當然是埃及!”芝芝的眼裏立刻放出光芒,“縱觀整個人類的曆史,最令人著迷的就是埃及了,在那個耀眼神秘的國度裏,古埃及人創造出無數驚人的奇跡,無論是他們的智慧、氣魄還是堅定執著的信念,都是這個星球上絕無僅有的!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能親自踏上那片土地,去撫摸曆史留下的每一縷痕跡。”

“哦,是嗎?”望著芝芝激動的表情,蘇煥心底也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震動。

“嗯!”芝芝用力地點點頭,“今年下學期,我們學校和埃及的開羅大學還有一次交流活動,我已經向導師申請了,如果成功的話,我就能作為交換生前往開羅大學學習半年,到那時候,就能親眼見到金字塔、神廟、博物館,還有我敬仰的拉美西斯二世、圖坦卡門……”

“嗬嗬……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埃及,我去過那麽多次,也沒你這麽多感觸。”蘇煥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什麽?你去過埃及,還好多次?”芝芝一下子瞪大眼睛,差點沒從座位上跳起來。

“對啊,因為工作關係,我經常去那裏執行任務。”蘇煥淡淡地回答道。

“你究竟是做什麽工作的?學者、考古學家?”芝芝禁不住好奇地問。

“我看起來像學者嗎?”蘇煥自嘲地笑了笑。

“那到底是什麽?”芝芝的好奇心越發濃了。

蘇煥又停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的職業是——國際刑警。”

“過獎了,我可沒你說的這麽好,剛才不是還有人懷疑我是壞人嗎?”蘇煥望著芝芝,臉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

“我……我可沒說你是壞人!”芝芝的臉蛋漲得通紅。

“哦,是嗎?如果懷疑盡可以說出來,我不介意給你看我的工作證。”蘇煥繼續逗著他。

“不用了!”芝芝急忙擺擺手,生怕他真的把工作證拿出來,那樣就太尷尬了。

“那麽,咱們是不是就算是朋友了?”蘇煥微笑地望著她問。

“嗯……算吧。”盡管芝芝表麵上躊躇了很久,回答得也很勉強,但心裏卻沒來由地泛過一陣**的波紋,順著血液的流動,蔓延到全身。

第10章 看不見的危險-1

下午的陽光靜靜籠罩著綠色的校園,為所有的樹葉和花朵鍍上一層絢麗的金邊,茂密的林陰深處,隱約可見幾幢白色的教學樓,如夢幻般美麗而靜謐。風靜靜地吹,蔚藍的天空下,安靜得隻有樹葉的輕響。

突然之間,伴隨著一陣清脆的下課鈴聲,整座校園如蘇醒般沸騰起來,原本還是空****的校門口,轉眼間擠滿了從四麵八方湧出的學生。

在洶湧的人潮中,葉芝芝懷抱著一撂書本,不緊不慢地走著,腦後高高束起的馬尾辮隨著腳步在空中輕快地搖擺,一雙盈盈大眼透著明亮的光芒。

就在她剛剛走出校門口,正準備去公車站等車的時候,忽然發現不遠處的樹陰下佇立著一個修長的背影,淡金色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傾瀉而下,化作無數的光斑如同融化的黃金籠罩著他的全身。

她的眼底不由得透出吃驚的光芒來。

就在那一刻,那個人忽地轉過身來,微笑地將目光拋向人群中的芝芝,金棕色的眸子猶如純淨的琥珀,正是蘇煥。

怔怔地望著他的眸子,芝芝的心“怦”地一下,劇烈跳動起來,完全亂了節奏。

很快的,蘇煥大步來到她的麵前,揚起唇角微笑著,露出兩頰深深的酒窩:“我經過這附近,碰巧趕上你們學校放學,便停了一會兒,沒想到還真的遇上了你!”

“這麽巧啊——”她深深呼吸。

“是啊!你的那位‘影子’同學怎麽沒和你在一起?”蘇煥一邊說著,一邊刻意甩頭望向左右。

“你說李璐啊?”芝芝抿嘴笑了起來,“她今天社團有活動。”

“你呢,接下來沒事嗎?”蘇煥又問。

“嗯,我今天倒沒有什麽事。”芝芝一臉輕鬆的表情。

“那我們到前麵的咖啡店坐一會怎麽樣?正好,我也有份小禮物要送給你。”蘇煥略帶神秘地提了一個聲調。

“對呀,到那再說吧。”說罷,蘇煥先一個轉身,朝前走去。

**口的咖啡店彌漫著濃濃的咖啡香氣,陽光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閃動著明亮的光芒。

客人不多,兩人選了個臨街的座位。

“到底是什麽禮物?”才剛坐下,芝芝便掩飾不住好奇心,瞪大眼睛望著蘇煥。

蘇煥輕輕一揚唇角,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一本厚實的書。

古銅色的封麵,鎦金字體,主圖是舉世聞名的圖坦卡門黃金麵具。

“這是……”芝芝的目光不由得定住了,“《古埃及帝王》?!”

“你也知道這本書?”

“這本書在學界可是很有名的,裏麵記錄著埃及有史以來最多、最全的法老資料,是研究埃及學的人奉若至寶的一本書,隻可惜沒有在國內發行,所以我也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實體書。”芝芝一臉激動地說。

“嗬嗬……上回吃飯的時候,見你一提到埃及就興奮成那般樣子,我就知道這本書你一定會喜歡。”

“是啊,關於埃及的一切我都喜歡,更別說是這麽棒的一本書!”芝芝白皙的手指輕輕撫過封麵,如此的小心翼翼,就像是撫過一件極為珍貴的寶物。

“紅粉贈佳人,好書配才女,那我就把它送給你了。”

“真的嗎?”芝芝的眼裏放出亮晶晶的光芒,卻又摻雜著幾分忐忑,“可是這是英文版的,裏麵有很多生澀的詞句我可能理解不了。”

“沒有關係啊,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幫你翻譯好了,雖然我對埃及文化不是很精通,但是英文還是沒有問題的。”

“真這樣就太好了,能有機會讀到這本書,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芝芝萬分激動地將書捧在懷裏,唇角幸福地上揚著。

“這樣的書放在我身邊也沒有大用場,送給你反而是物盡其用,希望你這次能順利通過學校的考核,獲得前往開羅學習的機會,到那個時候,我們說不定還能在異國的土地上見麵呢!”

“嗯,我一定會努力的!埃及,是我葉芝芝今年最大的目標!”說著,芝芝握緊拳頭,抿緊嘴唇,做了個“努力”的手勢。

可愛的模樣把蘇煥逗得撲哧一笑。

頓了一頓,他用略帶調侃的語調問道:“那麽,我的埃及學專家,鄙人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在古埃及的曆史上,有沒有記載過哪位帝王曾經擁有過一顆名為‘法老之光’的寶石?”

“‘法老之光’?”芝芝想了一想,茫然地搖了搖頭,“好像沒有聽說過。”

蘇煥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失落的表情,但很快的,他又從貼身的衣袋裏取出一張照片,放在芝芝麵前,指著照片中女人的手腕對她說:“就是這顆寶石。”

多麽……美麗的女人啊!

在一片耀眼的眩光之中,她的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唇邊掛著一抹流雲般的微笑,一如北歐純淨如水的天空,空靈悠遠。她麵似芙蓉,眼若秋水,長長的秀發被被精致地盤在頭上,扣著黃金鑲嵌的鑽石珠冠,與手腕間的寶石手環完美地呼應著,即使穿著一身繁冗的拖尾婚紗,依然掩蓋不住她婀娜的身段,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仔細端詳,都是一個美豔絕倫的女人。

“照片上的美女是誰啊?實在太美了,即便與納費爾提提相比也毫不遜色!”在呆怔了許久之後,芝芝爆發出一聲長長的驚歎。

蘇煥凝視著照片,深邃的眼眸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她是我的姐姐,蘇潔薇。”

“原來是你的姐姐,難……”望著蘇煥俊美的臉,芝芝硬是將即將脫口的那個“怪”字咽了下去,心裏像有小鹿亂撞。

“你沒有見過她?”蘇煥突然抬起眼簾,深深注視著芝芝。

“沒有啊,你怎麽會這麽問呢?”芝芝頓時感到一頭霧水。

“因為她在這兩個月間,曾經兩度來中國找過你母親,我想你們或許會遇上。”蘇煥的聲音微微顫動著。

“真的嗎?我怎麽都不知道這件事,但如果曾經有這麽美的一個人來過我們家,我不可能沒有印象的。”芝芝一臉茫然地說,單純的眼神並不像在撒謊。

蘇煥久沒作聲,隻覺得大腦深處再次混亂起來,憑直覺,他相信芝芝並沒有騙他,可是,所有的線索又都指向她們家,她的母親。

或許,這個單純的女孩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又或許,他根本就是找錯了人,姐姐來中國所找的那個神秘女人,根本就不是香姐!

一時間心亂如麻,如同一團亂線糾結反複,他沉默地側頭望向窗外,金棕色的眼眸仿佛籠上了一層迷霧,轉成暗沉的深褐色。

四周寂靜無聲,眼前仿佛一片漆黑,看不清任何東西,就好像是深淵一樣,能吞噬一切,看不到底,隻有一望無際的未知和迷茫。

坐在桌對麵的芝芝望著蘇煥失神的表情,心裏也隱隱泛開一陣無法言說的感覺,這個俊美的男人,有時候溫柔親切得仿佛是三月裏的春風,有時又冷峻淡漠得像一尊雪白的冰雕,讓你明明坐在他的身邊,卻覺得好像距離得很遠很遠。

在他深邃的眸子背後,似乎隱藏著無盡的秘密。

*** *** *** ***

從咖啡館走出來,已是華燈初上,暈黃的**燈點亮了整條街道。

一陣陣夜風掠過,空氣中帶著初春夜晚的清冷。

芝芝下意識地收緊肩膀,攏了攏衣領,蘇煥一見,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然而,蘇煥卻堅決地將外套罩在她身上,並反握住她的手,不容許她有絲毫抗拒。

望著他身上僅剩的一件單薄的襯衫,芝芝心底湧起了一股暖意,就好像五月盛夏的陽光,暖暖地沐浴全身。

“謝謝你!”她輕輕地說著,白皙的臉頰浮起兩抹紅暈。

“不用客氣的。”他朝她笑了笑,眼睛,勝過夜空中星子的光芒,剔透無暇。

皎潔的月光淡淡地撒在兩個人的身上,恍若有無數細碎的水晶在周身流動,一旁商店的玻璃窗映出兩人若隱若現的身影,畫麵美得不可思議。

披著蘇煥的外套,芝芝和蘇煥繼續緩步朝前走著,經過了幾個街口,商店和行人變得越來越少,寂靜的街道間回**著輕微的腳步聲。

漸漸的,蘇煥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似乎身背後,看不見的黑暗裏,還有另一股氣息的存在,他們的腳步快,他也跟著變快,他們的腳步慢,他也跟著變慢。

難道被跟蹤了?他愕然地轉過頭去,卻發現身後什麽都沒有。

正在這時,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在寂靜的街道上顯得分外刺耳,蘇煥不由得一震,迅速地從口袋裏取出手機,看也不看便按下了接聽鍵。

“蘇,是我!”手機那端傳來米朗急切的聲音。

“怎麽了?”蘇煥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異樣。

“有緊急任務,上頭讓你停止休假,立刻返回開羅的行動中心待命!”米朗嚴峻地說。

“是什麽任務?”蘇煥心頭一窒。

“電話裏說不清楚,你還是趕緊回來吧,等回來再詳細說。”米朗的聲音裏透著一絲疲憊。

“可是,我手上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清楚!”蘇煥擰起了眉。

“沒辦法,這次情況要緊,頭說48小時之內一定要見到你的人,不然的話……”

剛說到這裏,街道前方突然出現一片刺眼的亮光,接著,伴隨著一陣沉悶的馬達聲,一輛巨大的悍馬車從遠處的馬**上疾駛而來,車速快得驚人!

短短幾秒之間,它已來到蘇煥和芝芝的麵前,並像一匹發瘋失控的鬥牛,直撞向芝芝,雪白的車燈瞬間照亮了整條**麵。

第11章 看不見的危險-2

蘇煥大驚,急忙甩掉手機,伸出手來毫不猶豫地抓住芝芝的雙臂,用力將她推向街道內側,與此同時,車子擦著芝芝的身體飛掠而過,一個刹車,停了幾秒,又重新啟動油門,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久久的,芝芝呆立在原地,如失魂的布娃娃一樣怔怔地站著,茫然無措地睜大眼睛,就好像剛剛做了一場噩夢,臉上全是驚恐的表情。

差一點,隻差一點點,如果不是蘇煥,她早就……想到這裏,她的大腦裏一片眩暈,一股寒意從腳底竄到頭頂,全身都浮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連忙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別害怕,已經沒事了……”

“那輛車……怎麽會這樣?難道司機喝醉酒了嗎?”她睜得大大的眼眸裏一片恍惚。

“那輛車……”蘇煥瞳仁一縮,沒有再說下去。

顯然,這不是一場意外,而更像有人刻意所為!

起初,他以為有人跟蹤他,是衝著他來的,但是,當那輛悍馬突然出現,並上演了如此驚險的一幕後,他又改變了判斷,那輛車,目標很明顯是芝芝!雖然他不知道它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芝芝的周圍現在充滿了危險。

莫非,事情和香姐有關……

他的呼吸一陣抽緊,眼眸沉黯如夜,方才那輛悍馬轟隆隆的馬達聲還在耳畔轟鳴作響,眼前的一切又開始變得不清晰起來了。

良久,他壓抑住心底的情緒,低聲對芝芝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芝芝抬起頭,怔怔地望著他,一句話沒說,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半個多小時之後,芝芝回到了家。

推開斑駁的大門,走進陳舊空曠的廳堂,空氣裏彌漫著濃濃的香燭味。香姐背對著她,正在供桌前擦拭神器,聽見進門的腳步聲,頭也沒回,隻道:“你去了哪裏,怎麽這麽遲才回來?”

“呃……我去了圖書館,查些資料。”芝芝有些心虛地扯了個謊。

香姐聽後沉默了一陣子,擦拭神器的手也變得沉重起來,像被什麽重物給壓著。

“今晚我眼皮跳得厲害,就做了場法事,問了問神……”她喑啞的聲音在廳內緩緩回**開來,“芝芝,你最近在外麵要多加小心,我擔心你會出事!”

芝芝聽後臉一下僵在那裏:“媽,你太厲害了!我今晚在外麵還真遇上危險了……”

香姐聞言立刻回過身,一動不動地望著她:“你在外麵遇上了什麽?”

芝芝深吸了一口氣:“有一輛超速的車子突然撞向我,還好有人及時將我拉開,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到現在想起這事,我還一身的冷汗!”

香姐眼底劃過一道暗芒:“是誰把你拉開的?”

芝芝避開她犀利的目光,低下了頭:“是我的一個朋友。”

香姐神色一凜:“男的?”

芝芝久沒作聲,頭倒是越垂越低。

香姐將她不自然的神情盡收眼底,漆黑的深瞳在一刹那間迸出銳利的光芒,似乎看穿了女兒內心全部的想法:“那個人,你離他遠一點,他接近你是別有用心的!”

“不會的!”芝芝立刻抬起頭,眼神裏充滿抗拒,“蘇煥是好人,今天也多虧了他,不然我早就被車撞到了!”

香姐緊擰起眉,語調驟然變得淩厲:“你聽我的話沒有錯,不許再見他,不許再跟他接觸!聽到沒有?”

望著女兒的表情,香姐的目光頃刻又軟了下來,彼此凝視了許久,她歎了口氣。

“媽媽這都是為你好,有很多事情你不懂的!另外,最近出門一定要小心,但凡有可疑的人接近你,都要遠遠躲開……”

母親的話讓芝芝腦子裏一片混亂,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除了今晚的意外,還會有什麽看不見的危險臨近呢,母親似乎有很多事隱瞞著自己……未等她理清頭緒之前,香姐又補充了一句:“特別是那個男人,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一定要和他保持距離,不然,你一定會後悔的!”

*** *** *** ***

深夜,一縷月光從窗外透過潔白的窗幔似有若無的撒在臥室的地板上。

芝芝靜靜地躺在**,眼睛睜著,一動不動地望著天花板。一旁的床頭櫃上放著蘇煥送給她的那本《古埃及帝王》,精致的封麵在寂靜的黑暗中反射著淡淡的光芒。

不知為何,與蘇煥在一起的一幕幕情景就好像放電影般在腦海裏流過,他英俊的麵龐、溫雅的舉止,敏捷的身手……哪怕一抹不經意的微笑也會深烙進人的心底,他的出現,對芝芝而言,是從未有過的美麗夢境,可是,這樣的一個人,母親為什麽要讓她和他保持距離呢?

難道他接近自己真的是別有用心的……

時間一分一秒無聲地流過,她躺在**,呆呆望著窗外深淵一樣的天空,看著它由漆黑慢慢轉為灰白,直至明亮,卻怎麽也合不上眼睛。

同一時間,蘇煥在酒店裏也是徹底未眠。

手上緊緊地攥著手機,卻一直沒有按下號碼。

究竟要不要回去呢?

現在回去,則意味著所有的調查都將被迫中止,所有的努力也都前功盡棄,姐姐的死因,不知何時才能揭開謎底……還有那個單純的女孩葉芝芝,她現在的狀況也著實令人擔心,如果沒有人在身邊保護,誰都不知道像今晚那樣的危險會不會再一次發生!

然而,一切恐怕都由不得自己,身為國際刑警,命令就是職責,任務重於一切!

內心掙紮了許久,他終於還是長歎一聲,撥通了航空公司24小時的訂票熱線。

“我要一張最快飛往埃及開羅的機票。”

接線員很快為他在電腦上作了查詢。

“最早一班飛往開羅的航班是明天早晨9點30分的,這樣可以嗎?”

“可以。”

“那我即刻為您出票,請您報上信用卡號碼……”

次日,朝陽才剛剛浮出地平線,整座城市還沉浸在半夢半醒的朦朧之中,蘇煥已乘著出租車來到機場。

鋪著白色玻磚的機場候機廳,淡淡的日光透過頭頂巨大的透明玻璃窗直直地傾瀉在大廳中央,四周同樣是前來搭乘早班飛機的乘客,他們或是推著沉重的行李車,或是背著大包行囊,每個人都行色匆匆的奔赴著各自的目的地,掠過的微風散發出冷漠的氣息。

停下腳步,最後回首望了一眼身後這座城市,他的目光中有太多的不甘與牽掛。

就這樣離開了,甚至來不及和那個女孩告別……不過,等這次任務結束之後,他一定一定會再回來的!他在心底不停地對自己說。

正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起。

蘇煥回過神來,立刻掏出手機,幽藍的屏幕上,是一串陌生的本地號碼。

空氣寂靜得仿佛沒有呼吸,手機一遍一遍地回響著,他猶豫著要不要接,遲遲沒有按下接聽鍵。

過了一會兒,屏幕無聲地暗了下去。

他歎了口氣,拖動行李箱,繼續朝前走,哪知沒走出幾步,手機又固執地響起,依然是那個陌生的號碼。

這一次,他緩緩地按下了接聽鍵。

耳邊傳來李璐的聲音。

“蘇煥,你終於接電話了……”她的聲音慌亂、驚恐,甚至拖著哭腔。

“出了什麽事?”他的心猛然一顫。

“芝芝……芝芝出事了!今天早晨在學校附近,被一輛來**不明的車子給劫走了,我都嚇死了,也不知該怎麽辦,突然想到你是國際刑警,所以趕緊打電話給你……”

蘇煥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炸開,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衝向大腦,使他半天也回不過神來……怎麽會這樣,最擔心,最不想發生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慌亂的情緒狠狠地扼住他的心,他的心口一陣揪疼。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女孩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都悄然牽動著他的心,如同一株充滿陽光朝氣的向日葵紮根在他心底最**的地方。這次離開,他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

十指緊握著手機,他在腦海裏默默地一遍遍重複:芝芝,你千萬不可以有事……千萬不可以……

“蘇煥、蘇煥……你怎麽不說話……”過了不知多久,手機那端急促的呼喚聲讓他猛地回過神來。

他強抑住混亂的情緒,對著手機那端的李璐問道:“劫走芝芝的那輛車,是不是一輛黑色的悍馬?”

第12章 看不見的危險-3

“好……好像是的!”

“你別急,在學校等著我,我馬上趕過來。”說完,他掛斷手機,反身飛快地朝機場外衝去。

*** *** *** ***

市中心的瀚明大學。

原本應該是上課時間,此時校門口卻是一片混亂,四周擠滿了圍觀的人群,警車也停了好幾輛,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議論數小時前發生的綁架事件。

“太可怕了,居然就在這樣的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劫走!”

“是啊,是不是黑社會啊!”

“那個女孩就是這所大學的學生,不知道惹到了誰,真是……”

作為葉芝芝最親近的同學和綁架事件的目擊者,李璐已被市局的刑警帶到保衛科裏錄口供。

正在這時,砰——

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門被用力地推開,原本就已全身緊繃得她更是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是蘇煥!她驀地瞪大了雙眼。

“這裏正在錄口供,閑雜人等不得打擾!”一旁拿著筆錄本的刑警立刻站起身來阻攔。

蘇煥一句話不說,對他亮出了證件,刑警看後不由得收斂了神情,並向後退了半步。

“告訴我,情況到底是怎樣?”蘇煥直視著李璐說。

李璐深吸一口氣,整理著混亂的思緒,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今天早晨7點40分,我像往常一樣,和芝芝約好在校門口的公車站碰頭,我還給她帶了早點……”

她的眼底一片空茫。

“7點40分,她準時到了,我們倆就一邊喝著豆漿,一邊朝著學校走去,哪裏知道才剛剛走出十多步,從**旁就衝出一輛黑色的大車,從上麵跳下兩個黑衣人,把芝芝給劫走了,前後不過十幾秒鍾的時間,我還沒有反應過來,車子就已經開走了……”

說著,她的麵色泛白,眼淚止不住地下落。

“那輛車的車牌號有看清嗎?”蘇煥又問。

李璐無奈地搖著頭:“沒看清,車速實在太快,一下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煥聽後擰起了眉:“顯然對方是職業綁匪,訓練有素!”

“可是芝芝怎麽會惹上這樣的人呢?她在學校一向都很乖巧,從不惹事,而且以她的家境來說,也不至於會被什麽綁匪給盯上吧!”李璐渾身都止不住地哆嗦著。

蘇煥默默地聽著,雙唇緊抿,眼神肅殺,眼底的暗芒就像嚴冬結冰的深湖。

隔了一會兒,他將目光拋向窗外陽光刺眼的天空,又像是拋向更遠的地方:“看來,我必須去她家一趟!”

來到香姐家,用力推開大門,映入眼底的是香姐驚愕的表情。大概,她沒料到蘇煥會這樣突然闖進來,然而,畢竟也是久經風雨的人,她很快穩定了情緒,然後緊緊地凝視著他。

“你怎麽又來了,我還以為不會再見到你了呢!”

“芝芝被綁架了,你知道嗎?”蘇煥筆直地站立著,開門見山地問。

“警察剛剛已經給我來過電話了。”香姐淡淡地說。

“你似乎一點也不吃驚,就好像早料到事情會發生一樣!”蘇煥目光犀利地望著她。

“你也不看看我是吃哪碗飯的!”香姐的唇角勾起一彎冷笑,“我已經提醒過芝芝讓她小心,結果還是出事了,那麽,這便是定數,誰也改變不了,與其擔心難過,倒不如順其自然,反正那幫人暫時也不會傷害她!”

“莫非你也知道綁匪是誰?”蘇煥的心底暗暗一驚。

就在這時,一陣響亮的鈴聲回**在空曠的房間裏。

香姐馬上奔到桌邊,伸手抓起電話聽筒。

一旁的蘇煥瞳仁深處泛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光芒,也跟著來到香姐身邊,指著話機上的免提鍵,示意她用免提。

香姐猶豫了幾秒鍾,還是照他的話做了。

隨後,寂靜的空氣裏響起一個陰沉沉的男聲:“你的女兒現在在我手裏!”

香姐捂著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麽!”對方又說,“拿那顆寶石交換你的女兒,否則三天後就等著替她收屍吧!”

“我說過,寶石不在我手裏!”香姐狠狠地咬下嘴唇,麵孔一陣蒼白。

“你到現在還說這樣的話,看來真的是不想要你女兒的命了!”伴隨著男人的說話聲,電話那端突然傳來芝芝掙紮的慘叫,“我會再給你一天時間考慮,明天再來電話,如果到那個時候你還是這種態度,就別怪我們無情了!”

話音未落,電話已被用力掛斷,隻剩下冷漠的嘟嘟聲回**在房間裏。

香姐無聲地抬起頭,望向蘇煥,彼此互相凝視著,目光中都透著複雜糾結的神情。

“寶石真的不在我手裏,為什麽他們還要這樣逼我?”她的唇角微微地動了動,眼眸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

“那顆寶石,指的就是‘法老之光’吧?”蘇煥冷冷地望著她。

香姐的肩膀一陣顫抖,久久沒有回答。

“這麽說,也有人和我一樣,來你這裏尋找‘法老之光’的下落?”蘇煥的聲音沉沉地拖得很長。

香姐的心髒像被什麽給刺中一般,胸腔一下一下劇烈地起伏著,並從眼底深處透出絕望沉鬱的氣息,憤怒地低吼出聲:“我已經說了很多遍,‘法老之光’真的不在我這裏,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相信?我的女兒根本就是無辜的,她什麽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她牽扯進來!?”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想辦法把芝芝救出來才是最要緊的!”蘇煥的劍眉緊蹙,手指一根根繃緊成拳。

“怎麽救,你連他們人在哪裏都不知道!”香姐直直地凝視著他。

蘇煥不動聲色地從掌心裏亮出一根銀色的金屬棒:“剛剛那通電話,我已經用高清的錄音機全部錄下來了,哪怕是0.1秒的細節都不會錯過。”

說著,他又從隨身的黑色皮包裏取出一台迷你筆記本電腦。

“我現在把它傳進電腦裏仔細分析,說不定能夠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香姐聽後,眼底閃過一片驚愕之色。

在她的注視下,蘇煥打開電腦,將錄音文件傳輸進去,然後用專業的分析軟件一遍遍地回放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房間裏一片沉寂,隻有電腦裏的錄音在反複回響著……突然,蘇煥的眼神一凝,用力按住了鼠標:“這句聽起來有點不對!”

是男人低沉的聲音:“拿那顆寶石交換你的女兒,否則三天後就等著替她收屍吧!”

一旁的香姐皺眉傾聽著,似乎並未發現有什麽異樣。

蘇煥頓了一頓,望著她說:“綁匪在說這段話的時候,旁邊有細微的雜音。”

“是什麽雜音?”香姐立刻問。

蘇煥又沉吟了片刻才說:“好像是飛機的轟鳴聲。”

“飛機的轟鳴聲?”香姐聞言又是一震。

蘇煥抿緊嘴唇,深邃的眼底掠過一抹精光:“對,是飛機從上空掠過的轟鳴聲,而且從整段錄音的音質上來看,綁匪打電話的地方空間應該很大也很空曠,至少在500平方米以上!像這麽大的地方,很可能是一間無人的倉庫!這種地方**偏僻,視野開闊,往往是藏匿人質的首選地點!”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既有飛機從上空經過,又是一間倉庫,那麽想要找到芝芝就容易多了!”

香姐的胸口不由得起伏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蘇煥,這個年輕人,要比她想像的更不一般……此時,蘇煥驀地一下從電腦前站起,語調果決地說:“我馬上聯絡當地警方,讓他們根據飛機進出港的航線,找出這個區域內所有500平方米以上的倉庫!”

*** *** *** ***

市郊,廢舊空曠的倉庫。

一抹刺眼的陽光透過生鏽的窗戶照射進來,仿佛是受到某種感應一般,芝芝恍恍惚惚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一樣,怎麽也動彈不得。

她硬生生地打了個寒戰,不久前所發生的情景像高壓電流一般從腦海掠過。

在校門口,她又一次遭遇到前晚險些致她於死地的那輛黑色悍馬!

這一次,車子並沒有撞向她,卻緊緊地停在她的身邊,漆黑的車門打開,從裏麵衝下兩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將她擄至車上,就在她拚命掙紮呼喊的同時,一記重擊使她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這麽說,自己真的是被人綁架了!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不覺間,後背已被一陣冷汗浸透。

環顧四周,到處是生鏽的機器零件,地麵積著厚厚的一層灰塵,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黴味,顯然,這裏已被廢棄很久。

她再一次試圖掙紮,然而肩膀以下早就被拇指粗的麻繩一圈一圈捆得紮紮實實,哪怕微微一動,也會全身劇痛。

正在驚慌無措之時,身後傳來一個寒冰般的聲音:“省點力氣吧,你不可能從這裏逃出去的……”

她吃力地扭頭望去,隻見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三個男人,其中兩人正是在學校門口綁架她的壯漢,還有一個像是他們的頭,年紀大約在四十歲上下,身披一件黑色的短風衣,頭發很短,眉骨處有一道長長的刀疤,狹長的眼睛裏泛著駭人的寒光,如野獸一般冰冷無情。

刀疤男沒有回答她的話,卻冷冷一笑道:“你放心,隻要你乖乖聽話,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老大,你別說,這小姑娘長得還真不錯!”站在刀疤男右邊的男人接過他的話,微眯的眼睛裏一片猥瑣的笑意。

芝芝本能地打了個寒戰。

那男人緊盯著她的臉,之後視線又沿著她修長的脖頸一**向下滑去,尤其當他看見她被麻繩勒得裂開的裙角,眼底更是放出異樣的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一條條開裂的縫隙,將她白皙的大腿若隱若現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你少打她主意!”就在這時,刀疤男發話了,“我們要的是東西,不是人!做事得分清主次輕重,等拿到寶石交了貨,你想要多少女人沒有?”

“是、是,老大說得是!”另外一名手下趕忙打起圓場,“這小姑娘有什麽好的,不過黃毛丫頭一個,阿虎不會犯糊塗的!”

刀疤男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最好是這樣!我現在出去打個電話,你們在這裏給我守著,絕不能出任何閃失!”

“放心吧,老大!”那名手下一臉諂笑地應承著。

伴隨著刀疤男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倉庫內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芝芝與兩名綁匪僵硬地對峙著,空氣裏窒息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忽然,那個男人挪開腳步,一點點地朝芝芝走來。

“你想幹什麽?”芝芝望著他不懷好意的眼神,隻覺得從腳底到頭頂湧上一股寒意,有生以來,從未有過如此不祥的預感,想要掙紮,卻隻換來周身一陣陣劇烈的疼痛。

不行!這繩子實在捆得太緊了!

該怎麽辦……怎麽辦……

眼睜睜望著那男人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強大的陰影籠罩在頭頂,芝芝覺得自己的大腦都已經完全凝固了,心裏的恐懼在一點點擴大,一種近乎於絕望的神情在她晶亮的眼眸中飛快地凝結,她渾身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根本無法反應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轉眼之間,男人已經來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唇角一片邪惡的笑意。

“還是大學生呢,很久沒有遇見這麽清純的小妞了。”他不懷好意地挑起她的下巴,目露**光。

第13章 看不見的危險-4

“離我遠一點,你們老大說了,不許你碰我的!”芝芝繃起臉,厲聲斥道。

“哼!我真要做了,他也不敢拿我怎樣,反正他要的是寶石,隻要寶石到手,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說罷,他便彎**,散發著惡臭的嘴朝她潔白的臉頰湊了過來。

芝芝已被驚嚇得手足無措,手腳如同被蛇爬過一樣,漫過一陣陣窒息的冰涼,她緊咬住嘴唇又鬆開,聲音已經透出了無力感:“不要過來……走開……不要過來……”

芝芝清澈的眼眸中瞬時滾出大顆大顆的淚珠,數不清的眼淚,摻雜著無盡的委屈與恐懼,仿佛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整個倉庫上空,都回**著她淒慘的哭喊聲。

“救命……誰來救我……”如置置身於噩夢裏一般,她聲嘶力竭地喊著。

然而喊聲越來越弱,潔白的衣領,卻被人嘩的一聲撕開了。

她屈辱地閉上眼睛,恨不得就這樣死去!

誰知,就在這時,撲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猝倒在一旁的地上,揚起一地塵硝。

在他的正後方,強烈的逆光中出現了一個金色的剪影,那人在萬千道光芒裏,明亮得令人睜不開眼睛。

就好像他本身也是一道璀璨的光芒。

芝芝抬著頭,難以置信地注視著這一切,眼睛瞪得大大的。

一頭幹練的短發,金棕色的眼眸,矯健的身手,是蘇煥!

另一名綁匪見同伴突然倒下,先是一愣,隨後便發瘋似的衝上來,還從腰間拔出手槍,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蘇煥的心髒。

哪知蘇煥不僅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懼色,反而迎麵而上。

砰——砰——

隨著交替的兩聲槍聲,子彈僅僅擦著蘇煥的發梢而過,與此同時,蘇煥已如閃電般移動到那名綁匪的麵前,飛起一腳,將槍遠遠地踢到一旁的地上。

綁匪捂著拿槍的手,痛得大叫。

趁他還沒緩過勁來,蘇煥又揮起一拳朝著他的胸口砸來。

速度快得驚人!

狠狠的,壯實的綁匪被一股不可抵擋的拳風擊倒在數米之遠的地上。落地的刹那,骨頭脆裂的聲響清晰地回**在空曠的倉庫裏。

一旁的芝芝注視著眼前的這一幕,都看呆了,心髒怦怦跳得厲害。

恍惚間,一雙大手抱住她虛軟的身體,用鋒利的匕首割斷她身上的繩索,使她整個人在瞬間有了一種重生般的舒暢感。

又可以……自由地,大口地呼吸了!

她不由自主地抱住蘇煥,激動的淚水在瞬間彌漫了整張臉龐:“天哪!我簡直不敢相信真的是你……”

“沒事了,我帶你離開這裏,當地的警察也正在趕來的途中!”他在她耳旁溫柔地安慰著,並緊緊拉起她的手,朝窗邊奔去。

不想,就在這時,倉庫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綁匪的頭目又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四、五名持槍的同夥。

瞬間,密集的子彈如暴雨一般撲麵而來,震耳欲聾的轟響回**在倉庫裏,地麵、牆壁、梁柱上都布滿無數深深淺淺的彈孔。蘇煥抱著芝芝,就地一滾躲過彈雨,又從之前倒下的綁匪身上拔出手槍,躲進一旁的梁柱後。

“怎麽辦,他們好多人,還有槍……”芝芝蜷縮在蘇煥的懷裏,驚恐地仰視著他。

當場便有人慘叫著倒地。

又是一陣激烈的彈雨,但是蘇煥已經安全地退回梁柱後,毫發未損。

“你的槍法好厲害!”芝芝不禁讚道。

蘇煥輕輕一笑,揚起了唇角。

“你究竟是什麽人?”眼見被人找到了藏身之地,又一下子死了這麽多個兄弟,綁匪頭目也有些心慌,遠遠地衝蘇煥喊起話來,“如果不是警察,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沒有必要這樣拆我的台!”

“你為什麽想要那顆寶石?”蘇煥反問道。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你是說,是有人指使你這麽做的?”

“是!”

“雇主是誰?”

“江湖規矩,不能說。但如果你肯就此罷手,我倒願意與你分一杯羹!”

“隻怕遲了……”

隨著蘇煥的說話聲,倉庫外由遠及近,漸漸傳來一陣警笛聲,顯然,有大批的警察正在朝這裏趕來。

綁匪頭目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在絕望中露出一抹凶惡的神色,拿起槍,領著手下,不顧一切地朝倉庫深處衝進來:“給我殺了他,一定不能讓他們活著走出這裏!”

一陣凶猛的槍雨掃射,蘇煥和芝芝藏身的梁柱幾乎成了馬蜂窩,布滿無數的彈坑,連四周的空氣裏都彌漫著濃烈的火藥氣味。

“他們的火力太猛了,我們恐怕真的走不出去了!”芝芝麵色蒼白,緊緊抓著蘇煥的手。

“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蘇煥說完,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拔槍口上方的保險杠,準備衝出去與對方決一死戰。

“不能出去,太危險了——”芝芝驚叫著想要撲上去攔住他,不想他已嗖地一下挺起身,搶先一步衝了出去。

伴隨著一陣混亂的槍聲,綁匪之中又有一人仰麵倒下,胸前的鮮血在空中綻放成大簇大簇深紅色的花朵。

但與此同時,綁匪頭目也將槍對準了蘇煥的胸口!

天哪,不要!芝芝眼睜睜地望著這一幕,拚命想要呼喊,但喉嚨卻像被一大團棉花堵著,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此時,她身上不知哪來的力氣,在千鈞一發之際,猛撲上前,將蘇煥狠狠推開。

扳機扣響,子彈擦出金色的火花洶湧而出——

刹那間,芝芝整個人劇烈地一顫,痛苦地發出幾乎破碎的**聲,滾熱的鮮血不斷地從她的手臂裏流出來。

蘇煥怔住。

他沒料到芝芝居然會衝出來幫他擋住子彈。

這個纖弱的身體居然能在槍林彈雨中迸發出如此強大的勇氣?

在強烈的震撼下,他反身一槍,將彈匣內的最後一發子彈精準地射向綁匪頭目的右肩,他拿槍的手當場作廢。

大批的警察已經趕到現場,將整間倉庫包圍得猶如鐵桶一般。

望著這樣的陣勢,餘下的綁匪縱然再凶悍,也隻得乖乖放下槍,否則下一秒鍾,他的身體就會被打成篩子。

“你,真的不是一般的角色,遇上你,算我倒黴!”倒在地上的綁匪頭目捂著鮮血淋漓的肩膀,黯然地望著蘇煥。

蘇煥瞥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一句,而是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芝芝身邊,緊緊抱住倒在血泊中的她。

看著她虛弱緊閉的雙眸和蒼白的嘴唇,一種無法言說的痛楚劃過他的心,讓他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我沒事……”就在這時,芝芝的眼底泛出淡淡的光芒來,“隻是肩膀受傷了,很痛……但是沒事……”

“我馬上送你去醫院!”蘇煥說著,一把將她橫抱起來,大步朝倉庫外走去。

他寬厚的臂彎裏充滿著溫暖安全的味道。

芝芝仰起頭,默默地望著他的臉,唇角不知不覺露出一抹微笑。

半天之後。

潔白的病房裏,芝芝已經動完取彈手術,靜靜地躺在病**,一旁的吊瓶裏,透明的**順著輸液管一點一滴流入她的手臂,她神情安然,似乎已經進入夢鄉。

蘇煥坐在一旁靜靜地守護著她,望著她美麗恬靜的麵龐,眼前不斷浮現出不久前,她救他的那一幕,仿佛是做夢般,他仍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女孩居然救了他的命!

自從成為國際刑警以來,他不知參加過多少危險的任務,經曆過多少次生死危機,從來都是他充當英雄,拯救他人於危難之中,卻從來沒有被人拯救過!

而這一次,居然是這個手無寸鐵的女孩為她擋下一發致命的子彈,如果不是她,此刻他說不定已經到地下與姐姐見麵了。

原來,這種被別人顧惜保護的感覺竟是這麽的奇妙,就好像有種超越一切的神奇力量,觸及到他心靈深處最**的地方……正當他深思之時,手機響起,是總部的來電。

他立刻拿起電話走到門外,用低沉的聲音道:“對不起,我臨時出了點事,拖延了回程時間!”

“你必須馬上回來!”這一次是頭的聲音。

“我知道,我會回去的。”蘇煥咬著嘴唇答道。

“這次任務嚴峻,非比尋常!倘若你24小時之內還不出現,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說罷,電話便被硬生生地掛斷了。

蘇煥歎了口氣,轉身透過透明的玻璃窗望著病房內的芝芝,看著她熟睡的麵孔,俊朗的麵孔上一片失神與不舍。

希望能一直陪著她,看著她一天天康複,但是……金棕色的眼眸深處閃過黯然的光芒。

對不起了,芝芝……

我必須離開,但離開並不意味著結束,我們一定會再見麵的!

第1章 消失的村莊-1

蜿蜒的尼羅河永不知疲倦地奔騰著,將沙漠中繁華的城市一分為二。

在河畔一片摩天大樓與古老的清真寺之間,矗立著一座低調簡約的灰白色建築,這就是位於開羅的國際刑警行動中心。

偌大的會議室裏燈火通明,剛剛組成的特別行動小組正在開會,忽然,門被一股大力推開,一個高挺英偉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麵前。

強烈的日光燈下,他俊美的臉龐線條緊繃,狹長深邃的眸子宛如兩泓深潭,即清澈澄淨,又深不見底。

會議室裏的空氣似乎一下子都被他給吸走了。

“蘇煥,你回來了!”組長格雷戈裏少將的眼底掠過一抹亮光,驀地站起身來。

“對不起,我來遲了。”蘇煥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他的麵前,敬了個禮,燈光將他頎長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大理石地板上。

“沒事,回來了就好。”格雷戈裏此刻倒顯得十分寬容,指著長型會議桌邊的一個空位,示意蘇煥坐下。

那個**,緊挨著主座,也顯示了蘇煥在行動小組中的地位與分量。

“現在,人都到齊了,我宣布,‘銀鷹’行動小組正式成立!”格雷戈裏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米朗,電腦專家,具有高超的專業知識和操作技能,還擁有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為人風趣隨和,在總部人緣甚佳。

伊萊,著名的神槍手,曾經在多次任務中一槍將匪首擊斃,就連窮凶極惡的意大利黑手黨老大弗朗西斯、哥倫比亞大毒梟伊萬?霍森和中東地區最大的軍火商阿卜杜拉都是他的槍下亡魂,且愛槍如命練槍成癡,幾乎所有的時間和金錢都用在研究槍械和配件上,他的私人武器收藏,足以媲美一個小型的軍事博物館。

姬瑪,別看外表是個瘦弱的女生,但卻是赫赫有名的跆拳道世界冠軍,最著名也最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是她的右掃腿,看似隨意的一掃就能將對手踢成重傷乃至殘廢,手下敗將無數。

還有蘇煥,全能型的人才,無論拳術、槍法還是電腦都樣樣精通,是他最得意的下屬,也是高層傾力想要栽培的明日之星。

“你們四位是我部最傑出的精英,也是上頭經過慎重選擇才列入此次行動名單的,希望你們能不負眾望,出色地完成任務。”望著他們,格雷戈裏的眼中既有殷切的期待,也有隱隱的不安。

“這麽著急地把我們從各地召回來,究竟是什麽任務,您都還沒有說呢!”一旁響起了姬瑪略帶慵懶的聲音。

格雷戈裏瞥了她一眼,渾厚低沉的聲音回**在會議室的每一個角落:“在開羅以南500公裏處的村莊,發生了集體失蹤案!而且情形十分詭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當地警察在附近搜尋了多日,沒有發現任何失蹤者,也沒有找到任何關於綁架、謀殺的線索,整個村莊的人,就好像一夜之間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更令人擔憂的是,類似事件如同瘟疫一般在附近擴散,前天又有一個村子也發生了完全相同的狀況,當地警方感到事態嚴重,隻好將案子移交給我們國際刑警。”

格雷戈裏點了點頭:“是的,這起案件非同一般,上頭對此也很重視,希望我們能盡快破案,最好是……一周之內!”

“這樣一個把當地警搞得焦頭爛額不得不甩給我們的燙手山芋,居然要我們在一周內破案,上頭對咱們還真是‘另眼相看’呢!”蘇煥輕輕揚起唇角,語帶嘲諷,“那麽,光坐在這裏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還是到現場勘驗一番再說吧!”

此話正中格雷戈裏的心思,他立刻回應道:“OK!反正現在人已經到齊了,你們隨時可以出發!”

案發的村莊位於開羅以南的撒哈拉沙漠深處,一片漫漫無盡的黃沙與遠方的天空連為一體,黃色的基調,是籠罩整個大地的唯一色彩,天空中偶爾掠過的浮雲,如煙一般縹緲輕淡。

在望不到邊際的沙海裏,一小塊綠洲如珍貴的翡翠鑲嵌其間,不大的麵積裏,聳立著密集而簡陋的房舍,幾棵椰棗樹在村口隨風搖曳。

一陣吉普車攜帶著滾滾沙塵來到這裏。

剛好趕上大風的天氣,呼嘯的狂風夾著沙子,一個勁兒地向這片綠洲吹來,鋪天蓋地的黃沙洋洋灑灑,被風旋至半空再大片大片地落下,稠密得就像暴雨。

特別行動小組的四名成員從吉普車上跳下,第一個動作便是撣掉身上厚厚的沙塵,接著先後朝村子裏走去。

在村口,他們看見當地警察拉上的警戒線,但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死氣沉沉的,仿佛是一片荒涼的墓地。

整個村子安靜得近乎詭異,就好像所有的聲音都被抽空,比死還寂靜。

繼續往前走,天空刮著沙塵暴,到處都是昏暗一片,連前方的**都幾乎看不清楚,唯有濃濃的黃沙彌漫在四周。

“你們說,這一整個村子裏的人,會消失到哪裏去了呢?”望著村道兩旁空****的房舍,米朗不禁歎道。

“也許……”蒙著頭紗,隻露出一對美眸的姬瑪玩起了冷幽默,“他們被時光機帶回到三千年前的埃及,為法老建造金字塔去了!”

嗬嗬……周圍幾名男士都跟著笑了起來。

此後,眾人沿著村子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線索,確實如格雷戈裏所說的,整個村莊的人,就好像一夜之間從地球上消失了一樣,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難道,他們真的去了三千年前的埃及?!

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伊萊有些耐不住性子地對大家說:“不然這樣,咱們分成兩**,我和姬瑪到另一個發生失蹤案的村子去看看,蘇煥和米朗留在這裏繼續搜索,無論哪一方有新的發現,都立刻打電話通知對方!”

“也好,這樣擴大了搜索範圍,又能節省時間。”蘇煥表示同意。

僅剩下兩個人的村子更顯得空曠死寂。

沒有人,沒有聲音,隻有從沙漠深處刮來的風不時地掠過耳畔,像是一種深沉的呼吸聲。

上百個村民,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間都消失到哪裏去了呢?

沒有人回答他們。

蜿蜒的村道在寂靜中拚命向四麵八方延伸著,像一片通往未知疆域的迷宮,迷宮裏深藏著詭異、恐怖和邪惡。哪怕隻是輕輕靠近一步,身體也像要被吸進去一樣。

米朗與蘇煥對望了一眼,有些茫然地問道:“接下來我們要怎麽找?”

“村子裏都已經仔細搜索過了,確實一個人都沒有,也沒有任何打鬥或人為破壞的痕跡,就說明,村民的失蹤,並不是一般的謀殺、綁架之類的惡性案件!”蘇煥掃了一眼四周,聲音沉定地說。

“是啊!正是因為如此,當地警察才半天都摸不著頭腦,要把案子轉給我們。”對此,米朗並無任何異議。

蘇煥的目光穿過陽光下飄浮不定的沙塵,落在村道旁一座殘破的平房前。

它在偏僻的一角孤立著,兩個黑洞洞的窗口,就像一對空陷的眼窩,在光線萎靡的陰影裏,注視著闖入禁地的陌生人。

“咱們到房子裏去看看。”蘇煥不動聲色地說著,先一步朝那座平房走去。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房子裏很暗,光線隱約,空氣裏散發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分不清是黴味還是人畜的體味,總之濃烈地彌漫整個房子。

“這裏什麽也沒有呀!”跟上來的米朗一進屋就掩著鼻子,恨不得馬上退出去。

蘇煥沒有應他的話,而是沿著房間細細轉了一圈。沉悶的空氣裏,似乎有什麽在暗暗散發著。

這應該是一戶普通村民的家。

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家具,四方的木桌,鋪著舊涼席的木板床,靠窗的廚灶上,放著幾個缺了口的粗陶罐,地麵是灰硬的泥土,散落著幾團發硬的貓糞。

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蘇煥緊抿著嘴唇,久久沉默。

陽光透過狹窄的木窗傾瀉在桌子上,光線裏翻湧著細碎的浮塵,反射出隱隱的白光。

“那是什麽?”蘇煥不禁快步走上前,拈起桌麵上一層白灰。

“隻是灰塵而已,你是不是太**了?”米朗扭著眉毛,在身後定定地望著他。

“這戶人家失蹤多久了,桌麵上竟積了這麽厚的一層灰?”蘇煥一邊說著,一邊蹲**,湊近仔細看了看桌麵,“至少有2-3厘米的厚度。”

“也許他們家好久沒擦桌子了呢,再說這裏是沙漠,粉塵本來就大。”米朗不以為然地說。

“我還是覺得有點怪!”蘇煥說著,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密封袋,拈起一小撮白灰裝了進去,“回去拿給化驗科化驗看看。”

第2章 消失的村莊-2

“根據我的經驗,在這種案子裏,越平常、越不為人所注意的細節,往往就是破案的關鍵線索!”蘇煥毫不動搖自己的看法。

“好吧,好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吧!隻是如果沒有其他發現,我們能不能先出去,這房子裏的味道實在是……”米朗掩著鼻子,露出一副將要窒息的表情。

蘇煥認真環顧了四周一遍,緩緩說:“好像也沒有其他特別的了,我們就再到別處看看吧!”

之後,兩人離開了這間屋子,沿途又進了幾戶人家,有的一貧如洗,有的相對奢華,但無一例外的是,到處都是空****的,沒有任何人影、氣息,仿佛行走在陰間般的感覺。

“這裏真是呆得越久越覺得詭異!”米朗望著四周,隻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站在寂靜無人的村子中央,雖然沙漠熾烈直直地照射下來,空氣裏卻仿佛感覺不到溫度,偶爾的,不知從哪吹來一陣陰風,使人仿佛置身於冰河紀。

在這種**下,哪怕一絲一毫的恐懼,都會無限地在身體裏放大。

沉悶的空氣裏,米朗瞥了蘇煥一眼,半開玩笑地說:“你說,不會突然從哪裏衝出來一群僵屍,把我們給包圍了吧!”

“你恐怖電影看多了吧?”蘇煥拋給他一個白眼,“像你這種人,就應該留在辦公室裏對著電腦,而不應該跟著我們出來出勤!”

米朗一聽就不樂意了:“喂,蘇,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別忘了這段時間,我可幫了你不少忙。”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忍你到現在!”蘇煥直言不諱,“就算真的有僵屍竄出來,你也是個累贅,還得麻煩我分神保護你!”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鬥著嘴,忽然遠處的天空呼啦啦飛過一群烏鴉,在地麵投下一大片陰影。

似乎有什麽正在朝這裏逼近。

四周的光線都迅速地黯淡下來,村子裏霎時變得很陰暗。

不知為什麽,米朗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就好像附近有人在窺視著他,那目光就像某種不祥的預感,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卻看不到,也摸不著,隻在不停地催化著你心底最大的恐懼。

甚至還有不知哪來的陰慘慘的笑聲,他在耳膜深處微弱地回**,那聲音細得像要隨時斷掉一樣,卻又不死心地纏繞著他。

該不會真的有……

他咽了口唾沫,正在驚疑之間,視線裏忽然出現一個黑影。

那個黑影自遠處向他們狂奔而來,卻突然在村道上猝然倒地。

米朗趕緊迎上去,將那人從地上翻起來,撩開遮蓋住麵頰的長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蘇煥聞言也趕了過來,望著姬瑪白紙一樣的臉,心裏當即便明白,肯定出了什麽事!

“姬瑪,發生了什麽事?”他神情凝重地盯著她問。

姬瑪瞪大眼睛,好半天,才克製住急喘,盡量用不那麽發抖的聲音回答:“伊萊……伊萊他也失蹤了!”

“什麽?!”聽到這句話,蘇煥和米朗兩人的臉上都不約而同地出現震驚的表情。

“是真的!”姬瑪低低地抽泣起來,把頭埋得更低了,“我們到達那個村子才幾分鍾,伊萊說他聽到村子深處有異響,便拿著槍過去查看……”

她渾身不停地發抖,仿佛置身於夢魘之中。

“可是他去了很久也沒有回來,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正準備過去看看,突然槍聲響起,接著便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是誰的慘叫?”蘇煥問。

“是伊萊的!”顫抖的聲音艱難地從喉嚨聲處發出,“我聽到之後便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可是到了那裏卻發現四周空****的,一個人影也沒有,隻剩下地上丟著一把槍。”

顯然,那是伊萊的槍,可是槍還在,人卻去了哪裏?

“我走過去,剛剛拾起槍,忽然間,一隻冰涼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那一刹那,她控製不住兩腿發軟,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從腳底湧到頭頂,並順著血液迅速傳遍全身。

那隻冷冰冰的手像鐵鉗一樣攫住她的肩胛骨,驚人的力量仿佛隨時可能把她的骨頭捏碎。她稍微想用力掙脫,立刻痛到不行,好像整副骨架要被那隻手從肉體裏活生生地抽出來一樣。

強大的壓力之下,她深吸一口氣,把心一橫,猛地舉槍轉向身後,卻發現身後什麽人也沒有。

“但我可以肯定,那一瞬間,確實有人站在我的身後!不對,也許它根本就不是人……那樣詭異陰冷的氣息,根本不是人類所能發出的。”

“這也……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米朗目瞪口呆。

“難不成真有什麽僵屍鬼魂?”蘇煥的聲音裏明顯透著質疑,“我想我們再一起回去現場看看!”

姬瑪戰戰兢兢地望了蘇煥一眼,心裏雖然餘懼未消,卻也沒有拒絕。

三人又回到了那個詭異的村莊,並沿著村子搜尋了好幾遍,確實沒有找到伊萊的蹤影,和之前失蹤的那些村民一樣,他就像一縷煙塵,無聲無息地消匿在空氣之中。

事情變得愈發詭異起來。

從遠方起伏的沙丘上吹來一陣陣狂風,灼灼地割過臉頰,卻留下冰冷的餘溫,讓每個人覺得寒意徹骨。

也許那寒意原本來自內心深處,隻是經由氣管呼吸出來,才暴露在空氣之中。

隨著太陽漸漸西垂,沙漠裏的天氣也變得越來越惡劣,望著呼嘯的沙塵在天地之間狂舞,蘇煥歎了口氣說:“沒有辦法了,隻能先回總部,讓他們派更多的人到這一區域搜索,看能不能找到人!”

然而,每個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真是出師不利啊!原本他們是來調查失蹤案的,沒想到自己卻深陷失蹤案之中,這次的任務,確實比想像中更加詭異和困難。

*** *** *** ***

時間已經過去兩天,失蹤的伊萊還是沒有找到。

但蘇煥帶回的那袋白灰的化驗結果卻出來了,為此,化驗科還打來電話,讓他親自過去一趟。

一塵不染的實驗室,幾十盞白熾燈直直地照射下來,房間裏亮得刺眼。地麵和牆壁都是純純的白色,四周的實驗台上擺滿精密儀器和高端計算機,十多名身穿白褂的化驗師往來其間不停地忙碌著。

蘇煥穿過他們,徑直來到給他打電話的年輕女化驗師羅馨雅麵前。

羅馨雅也是華裔,有著一頭如絹絲般**的黑色長發,精致的瓜子臉,明亮如水的眼睛,唇角永遠掛著一抹溫煦的笑意。

“蘇煥,你來了。”羅馨雅一見到他立刻親切地打起招呼,“你的實驗報告在這裏。”

她將三頁打印得十分工整的A4紙放在他的麵前。

“那白灰裏有什麽特殊的物質嗎?”蘇煥一邊拿起報告,一邊問道。

“特殊談不上,主要的成分就是鏻酸鈣。”盡管這麽說,羅馨雅臉上的表情還是有些複雜。

“鏻酸鈣?”蘇煥聽後也皺起了眉,“那不是……”

“對,是骨灰的主要成分!”羅馨雅接過他的話。

“骨灰?”蘇煥當即怔住,“你說那是骨灰?”

“怎麽,你還不知道嗎?我正想問你從哪裏找來的骨灰,是誰的骨灰呢!”羅馨雅望著他臉上的表情,也吃了一驚。

“我完全不知道!我隻是在發生失蹤案的村子裏偶然發現這些白灰,覺得它和一般的灰塵不太一樣,所以就帶了一些回來拿給你化驗,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心髒在刹那間如同被重錘擊中,麵對這一意外的結果,蘇煥的眼底也是一片失措的暗芒。

“原來是這樣,那情況就更複雜了,莫非那些村民並非失蹤,而是遇害了,這便是他們留下的遺骨?”羅馨雅與他對望了一眼,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可是現場並沒有任何燃燒屍體的痕跡,這些骨灰就像普通的灰塵一樣散落在桌子上,若不仔細看,根本不會被人注意。”蘇煥緊緊地蹙著眉。

“這些蹊蹺的原因,自然就要靠你們刑警去偵破了。”羅馨雅深吸一口氣。

“嗯,能有線索總是好消息,我明天一早便再回那個村子去看看。”蘇煥掩飾住波瀾起伏的內心,將一抹令人迷眩的微笑送給羅馨雅。

出了化驗科,蘇煥並沒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搭乘電梯直上頂層的檔案室,找到伊萊失蹤時留下的那把槍。

如今槍還在,人卻已經不知所終……

懷著沉重的心情,蘇煥猛一用力拔出彈匣,隻見裏麵少了一發子彈。他記得姬瑪曾說過,當時在失蹤現場,先是聽到一聲槍響,接著便是伊萊的慘叫聲,等她聞聲趕到時,伊萊就已經不見了。

照這樣說來,子彈確實是伊萊所發射的,隻是……伊萊號稱警界的神槍手,他的槍法,無論是精準度還是穩定性都完美到無可挑剔,經由他手中發出的子彈,還從來沒有失手過,被他盯上的敵人,等於也就和死神定下了契約,可是這一次,他居然失手了!

與他交鋒的敵人,會是什麽樣的人物?

想到這裏,蘇煥隻覺得脊背掠過一陣說不出的寒意。

良久。

他穩住情緒,又借著窗外傾瀉進來的陽光細細端詳起槍麵,忽然,他發現在陽光的反射下,槍把的縫隙裏泛著隱隱的銀光。

似乎也是一些細微的粉末。

他拿槍的手如觸電般的一顫,立刻將那些粉末收集起來,再次送往化驗科……然而,等不及化驗結果,在強烈的疑惑與震動的驅使下,他火速趕回辦公室換上裝備,準備再次前往案發地調查。沒想到才剛走出辦公室大門,就見姬瑪斜倚在走廊上默默地望著他,渾身上下也是一身整齊的裝備。

“我跟你一起去。”她說。

“那個地方現在很危險,連伊萊都失蹤了。”蘇煥蹙起了眉,語氣沉重。

“正是因為如此我更要去!伊萊是我們的隊友,又是在我的眼皮底下失蹤的,我比誰都有責任找出他的下落!”姬瑪抬著頭,倔強地凝視著蘇煥,烏黑的眼眸裏透出一股堅定的光芒。

蘇煥與她對視了一眼,心裏又冷又熱地翻騰著,最終用力地點了點頭。

再次回到那個空****的村莊,隻覺詭異的氣氛更濃了,放眼望去一片昏盲,到處都被黃沙覆蓋著,村子四周也盡是連綿起伏的沙丘,遠遠望去就像匍匐在沙漠中的怪獸,隨時可能撲上來將你一口吞噬。

蘇煥與姬瑪進了村子便立刻繃緊神經,即便走在空無一人的村道上也不敢掉以輕心,雙手都不自覺地握緊了槍把,力道之大連指骨關節都咯吱出聲。

灰藍色的天空,將半明半暗的光線壓在他們的身上,風颯颯地響著,時急時緩,聽起來像是什麽人在笑,又像是十分淒涼的哭聲,讓人的心不由得揪緊。

姬瑪深吸了一口氣,回想起那天聽到的毛骨悚然的慘叫聲,牙齒開始微微哆嗦。

終於來到了伊萊的失蹤地,看起來,那隻是一片普通的村中空曠地,若不是伊萊丟槍的**已被警方用石灰劃上白圈,誰都不會知道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不過,沙漠的風沙這麽大,那些細碎的粉末想要在空地上長久保存也是很難。

他環顧四周,聲音低沉而又緩慢地對姬瑪說:“伊萊的槍丟在這裏,你又曾聽到過槍聲,那麽他肯定在這裏開過槍,既然曾經開過槍,就表明他一定遇見了什麽!”

第3章 消失的村莊-3

“詭異之處就在這裏,現場除了這把槍,就再沒有任何更多的發現,甚至連打鬥的痕跡與罪犯的腳印都沒有,誰都不知道伊萊當時看見了什麽。”姬瑪的臉上露出苦惱的神情。

“以伊萊的槍法,又是在這樣毫無障礙物的空地上,那枚子彈如果發出去了,不應該沒有擊中目標,可是現場也沒有留下槍擊的血跡或是子彈,這就更奇怪了!”蘇煥緊皺眉頭,眼神愈發凝重起來。

姬瑪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伊萊遇上的不是一般的人,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人……”

“你在想什麽呢,不是人,難道是鬼?你們這些女孩子,腦子裏的幻想就是多!”蘇煥一邊說著,一邊又將目光拋向遠處矗立著的幾棵椰棗樹,在頭頂熾烈的陽光的照耀下,整棵樹都被染成金色。

這是視線範圍內唯一的遮擋物。

蘇煥站起身,有些不由自主的,慢慢朝椰棗那邊靠近。

似乎有什麽在冥冥之中吸引著他……

到了樹下,他仔細地把整棵樹打量了個遍,指尖摩挲著樹幹上粗糙突兀的樹紋,忽然間,一道刺眼的光芒刺入眼睛。

他立刻伸出手擋了一下,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那是一枚深深嵌入樹幹的子彈。

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他才將子彈從樹幹裏拔出,細看之下,隻見彈身刻著“9**”和“Para”的細小鋼字。這是9**的派拉貝魯姆子彈,型號上完全對應伊萊的P226??SIG紹爾手槍!

一時間,蘇煥如獲至寶,這個意外的發現使他壓抑許久的心情陡然激動起來!他立刻將子彈裝進密封袋,準備帶回總部詳細化驗,與此同時,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也劃破了四周的寂靜。

蘇煥回過神來,連忙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隻見閃亮的熒光屏上跳動著一個熟悉的名字,是米朗。

“Hello。”他飛快地按下接聽鍵。

“蘇,不好了!”米朗不安地喚道,“我們剛剛接到報案,又有一個村子發生了集體失蹤案,算起來,已是本月第四宗相同案件,累計失蹤的人口已經達到三百人以上!現在,當地警方已經趕到了現場,我稍後也會趕過去,你人在哪裏?”

“我和姬瑪正在伊萊失蹤的那個村子做一些調查。”聽到這個消息,蘇煥的心又是驀地一震,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也不由地僵硬繃緊。

“行,我會馬上趕過去看看情況!”蘇煥懷著複雜的心情放下手機,將米朗所說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姬瑪。

“又有失蹤案發生?”姬瑪聽後也是緊鎖雙眉,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壓力。

“咱們必須抓緊時間,爭取早日破案,不然照這樣發展下去,開羅附近都要淪為死亡地帶了!”蘇煥歎息著,仰望遠方的天空,眼底凝結著沉重的憂慮。

“那趕緊走吧,先過去看看再說。”

浩瀚無垠的沙漠,如同一片無人的**大海,無限地向地平線的盡頭延伸著。突然間,一個黑點出現在沙海中央,在連綿的沙丘上劃下優美的弧線,就像一葉風帆在海中衝浪。

是蘇煥駕駛的**虎越野車。

沙塵滾滾,他一**猛踩油門,在金黃色的沙海裏左突右進,沙漠的風**地撲打在他臉上,俊朗的麵孔已被曬得通紅,刀割一般的疼。汗水不斷淌進他的眼睛,腦袋開始發脹,然而他卻始終不敢鬆懈,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視線筆直地盯著前方。

一定要盡快找到凶犯!

他在腦海裏反複不停地對自己說著,焦急的心情比沙漠的氣候還要**。

終於,遠方出現了點點綠色,據G**顯示,他們的目的地就在眼前。

**虎一**駛進村子,隻見村口處停著兩輛警車,但車上和四周都沒有人,不知為何, 進入這村子的第一刻就有一股莫名的感覺直抵心髒,是恐懼、緊張還是詭異,連蘇煥自己也說不清楚。

“警車在這裏,那些警察上哪去了?”正在這時,姬瑪的話音在他耳邊回**開來。

“不知是不是在村子裏。”蘇煥回過神來,望了她一眼,“不如我們也進去看看。”

姬瑪點了點頭,隨即掏出槍,拉下保險栓,將它緊握在手裏,像貓一樣警覺地一步步朝前走去,或許她也感受到了什麽。

蘇煥緊跟在她身後,望著前方空****的村道和兩旁洞開的房舍,那種地獄般的恐怖氣氛又一次降臨,陰暗的屋子不斷散發出詭異的氣息,黑洞洞的門窗,勾勒出大片的陰影,就好像一雙雙眼睛幽幽地注視著闖入村子的陌生人。

這裏原本屬於人類的鮮活氣息,就好像被什麽邪惡的力量帶去了另一個世界似的,讓人覺得,這裏似乎已不再是人間。

走了很久,依然沒有看見任何警察和村民。

難道連那些警察也……蘇煥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拿槍的手指都因為過於用力而略顯蒼白。

對於周遭的未知和不確定性,形成僵冷的氛圍,將他緊緊包裹。

不知不覺中,進入了一條狹長的小巷,兩旁是搖搖欲墜的土坯房,頭頂灰藍色的天空被切割成一條扭曲的細線,即使在白天的日光下,這裏依然昏暗一片,空氣涼得刺骨。

正在這時,有人猛地一拍他的後背。

被這樣猛然一嚇,蘇煥整個人猶如觸電般的一顫,立刻回過頭去。

巷子的陰影裏站著一名十七八歲的美少年,身材挺拔修長,麵容桀驁俊朗,一雙狹長的眼睛清冽如寒星,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一頭鮮紅的長發,在沙漠的陽光下,就好像將要燃燒起來的火焰。

“你是什麽人?”蘇煥瞳仁一縮,淩厲地質問道。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少年斜倪地打量著他和姬瑪,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蘇煥也不想跟他兜圈子,照直答道:“我們是國際刑警,來這裏調查剛剛發生的失蹤案,你是這裏的村民嗎?”

“國際刑警?”少年的唇角明顯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這裏的失蹤案,我會負責,你們就不用幹涉了。”

說著,他轉身便想要離開,但想想卻又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麽,於是轉頭又補充了一句。

“就算想幹涉,也無能為力,這裏的問題不是普通人能解決的,所以最好離開,離得越遠越好,不然隻怕自身性命難保!”

“站住!”蘇煥怒喝一聲,“你究竟是什麽人,有什麽權力幹涉國際刑警的工作?”

“這一帶,原本就是我們的轄區!自古以來就是!”少年仰著下巴,眉眼之間流露出王者般的氣勢。

蘇煥被他的氣勢一震,眼裏也不禁流露出一抹迷惑的神情。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啊——”

“不好!”少年聞聲臉色一變,立刻遁聲而去,他腳下的速度極度,簡直就像飛起來一般,短短幾秒鍾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太不可思議了!”蘇煥望著他的背影,驚歎了一聲,也拚盡全力追了上去。

迎麵而來的熱風呼呼地吹過,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數的疑問像大團大團的棉花塞滿腦海。

這少年究竟是什麽人?

為什麽會有如此驚人的爆發力和速度?

他與這起詭秘的失蹤案究竟有什麽聯係……

“還是遲了一步。”在兩條巷子的交叉口,蘇煥聽見少年的歎息聲。

蘇煥放慢腳步走了過去,隻見少年佇立在寬大的空地上,望著一地詭異的白色粉末,微微蹙起了眉頭。從頭頂稀薄的樹縫間灑落的光芒籠罩在他身上,使他修長的身形耀眼得近乎透明,無形中,透出一股神秘而妖嬈的氣息。

蘇煥的眼底在一刹那有些恍惚失神。

“都是你們,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才讓‘他們’跑了!”突然間,少年回過頭來,極具殺傷力地瞪了蘇煥一眼。

蘇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們’,你指的是……”

蘇煥的心驟然一提,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你知道凶手是誰?”

少年猶豫了一下,似乎不想透露太多,但還是默認地點了點頭。

“那你快告訴我真相!”蘇煥與他對視著,眸子裏透著逼人的銳氣。

少年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麽,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張發黃的羊皮地圖,攤開來仔細看了看,然後在其中一點畫下醒目的紅圈:“‘他們’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西邊的慕沙村。”

這個少年居然知道凶手的身份和行蹤?蘇煥愈發感到不可思議了。

下一秒,他不禁脫口而出道:“我跟你一起去慕沙村!”

少年望著他,眉頭一皺:“你這個人怎麽這麽煩啊,我都說過了,這事你們插手不了,去了隻是累贅。”

聽著這樣刺耳的話,蘇煥滿心的不悅,但還是強忍了下來,隻是一臉倔強地對他說:“我蘇煥自從警以來,還從來沒有被人稱過累贅呢,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不是嗎?”

少年聽後又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之後唇角輕輕揚起,聲音輕蔑地說:“隨你便,你硬要去送死也沒人攔著你,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因此丟了小命,我可絕不負責!”

蘇煥直視著他,不卑不亢地回道:“放心吧,我的命要是連自己也管不住,那就順其自然,我絕不後悔。”

“好吧,那我們慕沙村見。”少年說著,俊美的臉上綻開一抹如血蓮般妖嬈至極的笑容,轉身飛奔而去,轉眼之間便如閃電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4章 凶手現身-1

當蘇煥和姬瑪駕車趕到慕沙村時,那名紅發少年已經先一步抵達,並在村口和一名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悠閑地聊著天。

血紅的夕陽斜斜地灑在他的身上,和一頭紅發揉成一道妖豔至極的風景,在濃暮裏慢慢散發出神秘、唯美的氣息。

蘇煥的腦部神經再一次感受到劇烈的衝撞,他已經開足馬力,用最快的速度一**追趕而來,居然還是趕不上他,這家夥為什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到達這裏,莫非是傳說中的飛毛腿不成?

懷著濃濃的好奇,和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敬意,他一步步走上前,禮貌地向少年伸出右手:“一直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並沒有握過他的手,隻是淡淡道:“阿爾瓦。”

“我是蘇煥,是國際刑警非洲總部的警員,那位是我同事。”蘇煥指著身後的姬瑪對他說,“我覺得我們是可以合作的,不是嗎?”

“我很少和別人合作,更何況還是……警察!”他的語調裏明顯透著對於警察的不屑,也許在他眼裏,這不過是一群靠著槍械和製服逞能的廢材。

“剛才在賽爾納村,你的同事已經為他們的魯莽無知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你們難道還不引以為戒?”

“是嗎?那我就期待你的表演了,不過……”他似笑非笑地頓了頓,“當你真正看到‘他們’的時候,隻怕就會後悔自己曾經說過這番大話了。”

接過他的話頭,蘇煥乘機試探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望著蘇煥的眼神,阿爾瓦微微一揚唇角,剛要說些什麽,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呼喚:“阿爾瓦,好久不見!”

遁聲望去,隻見身後出現一名拄著拐杖的老者,正沿著村道緩緩朝他們走來。他的頭上纏著包頭布,額角銀色的發絲在夕陽下氤氳著微光,衰老的眼睛像布滿褶皺的果核,深深地凹陷進去,卻隱藏著閱盡人世的滄桑與曆練。

“村長。”阿爾瓦一見到他,立刻點頭致意。

“貴客到訪,有失遠迎。我已在寒舍備下飯菜,請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光臨。”

“您真是太客氣了,每回來都要驚動您,實在愧不敢當。”阿爾瓦露出謙和的笑容,與麵對蘇煥時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你是瑪奧特長老的高徒,我怎麽能不好好款待。”

聽到這話,蘇煥感覺就好像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原來,他竟是瑪奧特教的人!

他知道這個神秘的宗教,已經在埃及存在了數千年之久,是埃及最古老也最神秘的宗教組織之一,雖然作風低調,行事隱蔽,在埃及卻很有勢力,也深得當地民眾的心,據說他們通曉巫術,還能預言未來,一直在帝王穀一帶,護衛著法老陵墓的安眠。

正想著,阿爾瓦的說話聲又打斷了他的思緒:“非常感謝您,村長。但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做客,而是有重要的任務在身,所以不能去您家拜訪了,請原諒。”

“我知道你有任務在身,可至少也得吃飽了才有精力做事啊!”

盛情之下,阿爾瓦實在不好拒絕,想了一想又道:“如果您一定要安排飯菜,就請拿到村口的椰棗樹下,另外再生一堆篝火,今晚我要在此守夜。”

村長的臉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但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我一會便讓人送來。”

夜幕漸漸降臨。

沙漠的溫差巨大,無論白天多麽酷熱,一旦太陽落山氣溫便驟降幾十度,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風沙毫無憐憫地來襲,發出猶如鬼泣般刺耳而恐怖的聲音,使耳膜麻痹,連帶大腦深處都嗡嗡作響。一時間,全世界被剝奪得隻剩下一種顏色,就是黑暗;隻能聽到一種聲音,就是呼嘯的風暴聲。

在這種惡劣的**下,坐在露天處的蘇煥和姬瑪都忍不住蜷縮起身子,強忍著沙暴的肆虐和刺骨的寒冷,所幸麵前還有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和香噴噴的烤羊肉。

蘇煥強忍著表情瞪了他一眼:“你也把我看得太扁了,身為國際刑警,比這更殘酷的野外訓練我都不知經曆了多少次!”

“是嗎?”阿爾瓦似信非信地眨眨眼睛,遞給他一根羊腿,“你們野外訓練時有羊腿可以吃嗎?”

“當然沒有,隻有壓縮餅幹和冷礦泉水。”蘇煥接過熱氣騰騰且散發著誘人香氣的羊腿,卻沒有自顧享用,而是將它讓給姬瑪,阿爾瓦看在眼裏,又切了一塊羊排給他。

“你,是瑪奧特教的人?”蘇煥乘機問道。

“嗯。”阿爾瓦的聲音雖然含糊,卻也沒有否認。

“你們為什麽也會插手這次的失蹤案件,莫非這事與你們有關?”蘇煥又問。

“你的問題還真多,這不是篝火晚宴,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同你閑扯!”阿爾瓦皺起眉,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你如此緊守口風,倒更加深了我的疑慮。”蘇煥眼神犀利,毫不退縮,“這起案件從一開始就顯得很不簡單,其中是不是有更深的內幕?”

阿爾瓦白了他一眼,索性不再理會,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啃起烤羊肉來。

四周又陷入了一片寂靜,隻能聽見呼呼的風聲。

因為過於寂靜,倒顯得愈發詭異起來,仿佛有什麽在一點點逼近,它們披著夜幕的外衣,耐心地潛藏在每一寸陰影裏,噬血的眼睛幽幽投射出殺戮的目光。

空氣裏籠罩著低沉的氣壓。

突然,毫無預兆的,村子裏傳出一聲令人心驚膽戰的驚叫聲!

“‘他們’來了!”阿爾瓦神色一黯,立刻站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蘇煥和姬瑪也緊隨其後,來到村口附近一戶普通人家。

房門是虛掩的,裏麵傳出類似木板被急促撞擊的雜音,阿爾瓦砰地一腳猛地踹開大門,衝了進去。

一股異味撲麵而來!

四周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清楚,但卻能感覺到四周的混亂和一片狼藉,家具擺設散落一地,每走一步,都會揚起嗆鼻的塵硝。

隨後趕來的蘇煥用一支強光手電照亮了房子。

眼前空****的,什麽也沒有。

這怎麽可能呢?剛才明明聽見房子裏傳出恐怖的慘叫聲,四周也被破壞得不成樣子,居然會一個人也沒有?

蘇煥端起手電,一點一點仔細掃過房子的每一個角落,就在這時,一個黑影突然從另一個房間裏飄出來,站在蘇煥右側黑暗而寒冷的陰影裏,當手電的光芒掃到那團白影時,隻聽見“啪啦”一聲,手電筒重重地掉在地上,而蘇煥,整個人如同化石一般猛然僵住。

一具腐屍?

蘇煥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恐怖的東西,在許多惡性案件裏,也曾經發現過腐爛已久的屍體,但是依照常理,這東西不是應該躺在停屍間或是陳列在博物館的玻璃櫃裏嗎,怎麽會出現在人類聚集的村莊,而且還是活的!

在它的手裏,還抓著一個將死的小女孩,臉上早就沒了血色,隻剩下四肢像斷了線的木偶,在懸空中抽搐掙紮著,並從喉嚨裏發出破碎的音節。

“救命……救救我……”

蘇煥強忍著胸口將嘔的衝動,正要衝上去救人,卻見那個物怪一把將小女孩提起,放到臉前,接著張開腐爛如深淵般的大嘴用力一吸,驟然之間,隻見一股氣流自小女孩的口中如煙霧般絲絲縷縷地被送進它的嘴裏,很快的,小女孩的皮膚急速地收縮、起皺,骨頭一根根崩斷,最終如一件破碎的陶偶,嘩啦啦飄散到地上,化成一地白灰。

蘇煥的心猶如受到了重擊,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這便是村民的失蹤之謎,居然是腐屍作祟?

從內心深處散發出的寒意如潮水般沿著每一寸神經蔓延到全身各處,在身體深處好似脫韁的野馬一般洶湧而劇烈地四處奔騰,也因為這股超乎尋常的寒意,讓蘇煥一下子從幻覺般的漩渦中**過來。

不管怎樣,先製住它再說!

想到這裏,蘇煥迅速掏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子彈如閃電般準確地灌入腐屍的右胸,卻絲毫不起作用,如擦過空氣般穿透它的身體,鑽進後麵的牆壁裏。

第5章 凶手現身-2

蘇煥不由得一顫,似乎就連呼吸也停頓了,一股抑製不住的冰冷如電流般漫過皮膚,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但他畢竟不是懦夫,很快又撲過去扭住它的胳膊,與它展開肉搏,在拳頭觸碰到它身上腐肉的刹那間,蘇煥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夾雜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鑽進鼻腔和毛孔,讓胃一陣陣的抽搐。

這個恐怖的怪物渾身充滿怪力,看似枯槁的四肢卻像石頭一樣硬。蘇煥使出吃奶的力氣緊緊勒住它的脖子,但是它卻揮舞雙臂,用力撞開蘇煥。隻聽見轟的一聲巨響,蘇煥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到牆上,在他身後,蛛網一般的裂縫很快遍及整麵牆壁,幽深的線條沾染著血跡觸目驚心。

怪物又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扼住他的咽喉,在窒息的痛苦中將他高高地提起,然後像丟棄一袋垃圾般,將他甩向房子的另一個角落。

怪物還不甘心,伸出雙手想再一次將他提起,但這次被蘇煥翻身一滾,避開了,並乘機抓住它的腳踝,奮力一扯,怪物頓時失去了平衡,往後踉蹌了好幾步。

趁它重心不穩的空當,蘇煥從地上跳起來,一記刃劈擊中它的側頸,怪物痛得嗷嗷大叫,揮舞著雙手撲上來想要抓住蘇煥,又被蘇煥飛起一腳正中胸口,將它踢出數丈之外。

這一連串的反擊徹底激怒了它,它猙獰地咆哮著,露出森白的牙齒,不顧一切地朝蘇煥撲來,強大的衝力使門和窗戶都劇烈地震動起來,好像從黑暗的地底伸出無數雙手不停地拍打著,嘈雜的聲響充斥著整個房間。

即便早有準備,蘇煥的額角也不由地滑下一行冷汗。

就在這緊要關頭,一把匕首攜著銀光風馳電掣地灌入怪物的眼窩,瞬間,黑暗的房子裏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怪物捂著眼睛不斷哀嚎,蘇煥驚愕地回過頭,才發現原來是姬瑪在一旁幫忙。

然而,沒等蘇煥緩口氣,更令人恐懼的事發生了,伴隨著一陣震動地板的劇顫,從屋外又衝進來一個腐屍,望著在場的生人,憤怒怨毒的目光從那雙黑洞洞的眼睛裏迸射出來,像是要將所有人碎屍萬段!

腹背受敵,情況危急,一直不動聲色的阿爾瓦趕忙從背囊裏掏出一副弓箭,將銳利的箭鋒對準衝進屋子的腐屍。

那是一件純金鑄造,刻著神秘花紋的古老武器,優雅的線條,絢麗的弦。

刹那間,隻聽得淩厲的一聲銳響,金箭飛馳而出,如閃電一般向腐屍的眉心射去。

迅疾如風,精準無比!

蘇煥與姬瑪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震撼猛烈地衝向心髒。

電光火石的刹那,箭身深深刺進腐屍的腦袋,伴隨著一聲痛苦的尖叫,它整個身子猛烈的爆炸開來,化作一灘散發著惡臭的黃色膿水,飛濺在每個人臉上。

剩下的那個腐屍望著同伴慘烈的死狀發出一聲刺耳的怪叫,轉眼間便化作一股沙塵,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明取得了勝利,阿爾瓦卻歎息一聲道:“我不應該殺它的,這樣隻會激起它們的憤怒,使彼此的仇怨越結越深……”

“他們吞食了這麽多無辜的村民,累計起來至少是幾百條性命,你居然還說不應該殺它?”渾身是傷的蘇煥震驚地望著阿爾瓦,臉色非常難看。

阿爾瓦神色複雜地說:“它們會出來為害人類,完全是因為人類先破壞了它們的世界,打擾了它們的安眠,所以非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動手!”

“它們究竟來自何處,是什麽東西?”蘇煥眼神如鷹地盯著他問。

“奧西裏斯?那不是冥界之神嗎?”蘇煥不由得一顫。

阿爾瓦點了點頭:“是的,正是冥界之神,在埃及,所有的人死後都要被送往那裏!”

“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死去的屍體還會複活的!”蘇煥臉色鐵青。

阿爾瓦望了他一眼,神情裏竟隱隱透出一抹嘲諷的意味:“複活?它們根本就沒有死,何來複活之說?”

“沒有死?”蘇煥懷疑自己聽到的是不是真的。

阿爾瓦含頷默認,繼續說:“對,它們不僅沒有死亡,還在另一個世界獲得了永恒的生命!按現代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四維空間!”

“四維空間?你說它們活在四維空間?”蘇煥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對於蘇煥驚訝的表情,阿爾瓦並沒有太多意外,又進一步解釋道,“它們長久地生存在四維時空,已經擺脫了時間的束縛,甚至,就連身體的一部分也已變成非物質的形態,對於普通人來說,它們簡直是擁有了不死之身的神!”

“如果這樣,它們為什麽不好好在那個空間裏呆著,要跑出來害人?”蘇煥不解地蹙起眉。

阿爾瓦沉聲道:“因為人類偷走了一件對它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為了找回那件東西,它們必須回來……”

“我聽不懂。”蘇煥一臉的茫然。

阿爾瓦沉沉地歎息了一聲:“這也是我一直不想告訴你真相的原因,你們根本無**解這一切。但既然你們已經見到了它們的真身,那麽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像是在梳理著腦海中的思緒。

“你們是否聽說過關於奧西裏斯的故事?”不知過了多久,阿爾瓦的聲音突然在空曠的房子裏回**開來。

“略知一些。”蘇煥聞言一震,腦海裏像有一道電光劃過,“聽說他曾經是埃及的法老,他的弟弟賽特妒忌他的權力和威望,一再地陷害他。先是按照他的身材做了一個精美的木箱,上麵鑲滿寶石和黃金,並在酒宴上宣稱能夠躺進這個箱子裏的人將得到這個箱子,借此將自己的哥哥引誘進去,鎖上箱子後扔進尼羅河。沒想到奧西裏斯的妻子伊西斯找到了這個箱子,並試圖使用魔法讓自己的丈夫複活,但再次被賽特發現。他又將自己的哥哥分屍成14塊,扔到了埃及的各個角落,雖然伊西斯再次找到奧西裏斯的屍骸,但卻隻找到13塊,缺少了一塊,所以奧西裏斯隻複活了一個晚上。因為此時他已經無法繼續在人間生存下去,便來到冥府成為冥府的主宰。”

“奧西裏斯之心?”蘇煥與身邊的姬瑪對望了一眼,都感到一陣無比巨大的衝擊。

“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麽魔力呢?”稍後,姬瑪忍不住插問了一句。

阿爾瓦皺起眉頭,暗沉的雙眸裏凝結著迷障一般幽深的光芒:“其實連我都不是完全清楚,因為它實在太神秘、太複雜、太不可思議了!我隻能告訴你,這件東西對它們而言非常重要,如果不找到這件東西,它們永遠也不會善罷甘休。說起來,都是貪婪的人類所惹的禍,如果不是那幾個卑劣的盜墓賊,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盜墓賊?難道這件寶物,是從墳墓裏被偷走的?”蘇煥再次一震。

阿爾瓦也不隱瞞,答道:“對,它原本鑲嵌在沙漠深處一座地下宮殿的大門上, 八十年前,一群盜墓賊找到了這座地宮,並竊走了大門上的‘奧西裏斯之心’,從此之後那個世界的安寧就被打破!當時危機就已經一觸即發,是我們的教宗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住地宮,才暫時穩住局麵,可是就在不久前,教宗辭世,那道封印也隨之失效,再也困不住它們了……”

“所以,它們便乘機出來尋找被盜的‘奧西裏斯之心’?”聽著阿爾瓦所說的話,蘇煥隻覺得大腦裏一陣陣發脹,仿佛如置夢中。

阿爾瓦望著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可如果隻是為了尋找被偷的寶物,為什麽要濫殺無辜?”蘇煥沉重地問。

阿爾瓦又是一歎道:“因為它們早已不屬於這個世界,在時間永恒的四維空間裏,它們能保持美麗優雅的容貌,但是一旦回到時間飛快流逝的三維空間,就會重新受到時間的控製,變得醜陋無比,畢竟在現實中,它們全都是三千多歲的活死人!它們當然不可能憑著這副相貌去尋找寶石,因此,必須吸食足夠的人氣,才能恢複人類的相貌。”

“原來是這樣……”蘇煥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也正是最令人擔心地方!”阿爾瓦憂心忡忡地皺起眉,“一旦它們恢複人類的相貌,混在人群中,我們根本就無法分辯,更何況,我今天還殺了它們的同伴,再加上之前寶物被盜,又被教宗強行封印了那麽久,他們心裏早就不知積累了多少怨氣,如今重回這個世界,真不敢想像,它們會做出什麽事來報複!”

聽到這話,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也在蘇煥心裏擴散開來,使他陷入久久的沉默。

“所以,我早就讓你們不要跟著我,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處理這件事!”阿爾瓦見蘇煥久不作聲,又開口道,“我原本一直想找到它們,與他們談判,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麽,隻要幫他們找回‘奧西裏斯之心’,所有的問題不也就解決了?”他沉吟片刻後道。

阿爾瓦冷冷地哼了一聲:“說得簡單,‘奧西裏斯之心’是那麽容易找回來的嗎?就連我們的教宗,耗費大半生的時間追尋它的下落,也都沒有找到,最終帶著遺憾離開人世!這個世界這麽大,寶物又已失蹤了那麽久,茫茫人海要到哪裏去找?”

蘇煥神色一黯,又問:“你見過這顆‘奧西裏斯之心’嗎?”

第6章 凶手現身-3

阿爾瓦搖了搖頭:“沒有,它遺失的那會兒,我還沒有出生呢!”

“這就麻煩了,連它的樣子都不知道,又該怎麽去找!”蘇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阿爾瓦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我早說這一切沒有那麽容易,更何況那群盜墓賊將它從地宮裏盜出來,也不可能明目張膽地告訴別人它的來曆吧,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洗白然後賣個高價!都八十年過去了,這寶貝不知轉了幾手,成了什麽模樣,想要重新找回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那怎麽辦,除了它,還有什麽辦法能製住那群怪物?”蘇煥凝視著他的臉問。

“沒有辦法,教宗一死,就連教裏的長老都對此束手無策,我們唯一能做的,隻是以不變應萬變,看它們下一步會做什麽!”阿爾瓦的聲音難掩低落。

“那如果它們再出來害人呢?”蘇煥又問。

“我隻能盡全力阻止,但問題的根源一天不解決,隱患就始終存在,未來究竟會怎樣,我也無法預料!”阿爾瓦無奈地說。

必須要找回那顆‘奧西裏斯之心’才可以啊!蘇煥攥緊拳頭,在心底暗想。

黑暗的房子裏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良久,阿爾瓦轉頭望向窗外漸漸明亮的天空,目光深沉地說:“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它們暫時不敢危害這個村子了,我也要回教裏向長老複命,你們好自為之!”

說完,又如一陣風般轉身而去。

望著阿爾瓦匆匆離去的背影,蘇煥也是一陣歎息,眼下這番局麵,該如何向總部交代,難道要如實上報,說凶手其實是活著的腐屍?

真是令人頭疼的難題!

*** *** *** ***

三天後,開羅老城區的華莎宮殿酒店。

開放式的花園餐廳被生機勃勃的熱帶植物環繞,仿古埃及的圓柱支撐著高高的穹頂;表麵繪著華麗鮮豔的壁畫,每張餐桌的正上方都吊著黃銅風扇,將空氣中烤肉和麵包香味飄送得很遠。

因為是老城區最老牌也最豪華的酒店,進出的客人多為富商名流或者高官政要,不僅有開羅當地的顯赫人物,也有各國要員,甚至就連中東王室出訪埃及也多下塌於此。

一名四十多的中年男子在幾名黑衣保鏢的簇擁下走進餐廳,他身材發福,穿著鑲金絲的阿拉伯式白色長袍,外披一件格紋披風,頭戴白色的頭巾,左右手指各戴著一枚碩大的寶石戒指,一看就是有錢的生意人。

餐廳裏明明已經滿座,但不知道他的隨從跟服務生說了什麽,數分鍾後,一張**極佳的寬敞座位仍被安排了出來。

此後,富商一搖一擺地坐到座位前,開始點菜。

在他斜對麵一個僻靜的**,一排濃密的綠色盆栽將這個角落與其他喧鬧的區域巧妙地分隔開來,盆栽後坐著一名妙齡女子,她穿著絲綢質地的傳統長袍、頭戴麵紗,再加上植物的掩映,周圍的人隻能隱約看到她優美的輪廓。

她有著婀娜**的曲線,亞麻色的長卷發蓬鬆地披散在腰際,朦朧的麵紗之上,透出一雙淺棕色的眼睛,在日光下閃爍著點點碎芒,仿佛沾染了晨露般水光瀲灩,氤氳開一圈圈迷幻般的漣漪。

在不經意間瞥到這名女子之後,富商鷹一樣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之後端起酒杯,隔空向她投來一道微笑,美女也回敬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

又過了一會兒,富商的保鏢便走了過來,俯身問道:“賈拉努曼先生問您是否願意過去與他共進午餐?”

“不好意思,我已經用過午餐了。”美女的聲音就像清風拂過湖麵,輕柔且悅耳,“不過,如果他待會有時間的話,倒是可以到我的房裏一起聊聊天。”

說完,她將一張寫有門牌號的便簽紙遞給了那名保鏢。

保鏢接過便簽,立刻將它送回給主人。

富商打開便簽看了一眼,再抬頭時,遠處的美女已如一陣煙霧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他的心卻像被貓爪撓過一般,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吃完午飯以後,他回房換了身衣服,立刻帶著兩名保鏢來到美女的房門前。

門鈴響過之後,一名女傭模樣的少女前來開門,望著富商左右的保鏢,淡淡地說:“不好意思,我們小姐隻想見賈拉努曼先生一個人,其他的人,隻能在門口等候。”

“先生,這可不行!”其中一名保鏢立刻反對。

哪知富商早已被美色迷亂了心智,不耐煩地擺擺手道:“有什麽關係,一個女人而已,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說完,便急不可待地朝前邁開大步。

當他的身子才剛剛邁進房間,房門便被啪的一聲關上了,此後,四周陷入一片寂靜。

這是一間奢華的阿拉伯式客房,檀木地板上鋪著又厚又軟的波斯地毯,四周錯落擺放著絲綢軟墊,精致的小茶幾上擠滿了各式水果和點心,一股幽幽的暗香彌漫在房間裏。

就在這時,一隻冰涼的手輕輕搭上了富商的肩膀。

他冷不防被嚇了一跳,整個人猶如觸電般的一顫,一臉驚恐地回過頭來,卻發現一張絕美的臉正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潔白而精致的麵容猶如月光下開放的蓮花,濃密而卷曲的睫毛微微地顫動著,散發著攝人心魄的魅力。而那張始終遮蓋著半張臉的麵紗更為她增添了無限神秘的韻味。

富商被這樣的美貌攪得七葷八素,一時間連呼吸都困難。

“親愛的賈拉努曼先生,真高興您能接受我的邀請。”就在這時,美女開口了,“聽說您是埃及數一數二的古董商,埃及一半以上的古物,都是您的公司在經營運作?”

“是啊!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我所擁有的古董,比開羅博物館的還要多!”富商得意洋洋地炫耀著。

“哦……這真是令人向往,真希望有機會能親眼見一見您的收藏。”美女含情脈脈地看著他,透過紫羅蘭窗幔折射進來的日光令她顯得更加嫵媚動人,亞麻色的長發上流動著碎金般的光芒。

“沒有問題,隻要你願肯賞光,我會在我的別墅裏隨時恭候。”富商咽了咽口水,隻覺得喉嚨裏一陣幹燥。

美女望著他極不自然的神情,微微笑了笑,氣質如月光般神秘優雅卻又難以捉摸,之後,她慢慢俯身他的臉,將幽幽如蘭的氣息噴吐在他的耳梢:“那麽,您的眾多寶物裏,有沒有一顆名為‘奧西裏斯之心’的寶石呢?”

“‘奧西裏斯之心’?我從未聽說過。”富商迷茫地搖了搖頭。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美女凝視著他,飄忽魅惑的嗓音,傾吐著令人目眩神迷的氣息。

富商的脖頸流過一陣像被羽毛搔過一般的**感覺,整個人不由得一顫。

“如果我有這顆寶石,一定會將它送給你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麽美麗的女人,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給迷住了……”他拚命壓抑著心頭的悸動和暈眩感,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那雙淺棕色的眼眸是那樣地美麗、剔透,也異常地神秘。

不知麵紗之下,完整的一張臉,又會是怎樣……想著想著,他竟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誰知,卻被美女一閃身給避開了。

“賈拉努曼先生,我隻是請您過來聊聊天,可沒有允許您對我動手動腳的啊!”

富商不甘心,又張開雙臂一把抱住了她:“你放心,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隻要你肯跟我在一起,無論是再名貴的珠寶、再稀有的寶石,我都會雙手奉到你的麵前,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盡一切辦法摘下來送給你。”

“哈哈哈……那我真是求之不得!”富商一邊狂笑著,一邊扳過美女的臉,強行想要吻下去。

糾扯之間,美女臉上的麵紗帶著一定重量滑落到地毯上。

那一瞬間,富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麵紗之上的女人的臉是那麽的美麗,但是麵紗之下的一張嘴卻像一團腐爛許久的爛肉,千溝百壑,鮮血淋漓,嘴唇還缺了一大半,露出森白的牙齒。

他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猩紅的眼睛裏布滿血絲,腫脹得好像隨時會從眼眶裏丟出來一樣。

“你……你……”他蒼白的嘴唇裏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渾身漫過一陣陣的寒意,仿佛一下子從天堂之巔掉到地獄的深穀。

露出真容的女人死死地盯著他,一步步朝他逼近,語調裏充滿調侃的意味:“賈拉努曼先生,你那麽想看我的臉,現在讓你看到了,怎麽樣,沒有令你失望吧?”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富商拚命揮舞著雙手,覺得世界末日仿佛已經降臨。

“我之前就提醒過你,跟我在一起很危險,我會把你吸幹的!”女人俯**,一口口陰森恐怖的白牙在腐爛的口腔裏幽幽發光。

“不要啊,求你、求你……”富商慘叫著,因為恐懼而全身發抖。

“真想不到,平日裏不可一世的大古董商賈拉努曼也會有這麽一天,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依靠什麽獲得今天這等地位的?”女人的聲音悠悠地在空氣裏飄**著,卻帶著令人心驚肉跳的節奏。

“是……是我的父親還有祖父……”富商的大腦裏嗡嗡作響,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對,你的祖父,他原本隻是沙漠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卻因為從法老的地宮裏盜出了‘奧西裏斯之心’,才使你們家族擁有了今天所有的一切,不是嗎?”女人惡狠狠地瞪著他。

“什麽地宮,什麽寶石,我完全不知道……”富商茫然地搖著頭。

“真的不知道嗎?你可要好好想想清楚,這關係到你寶貴的生命!”女人的眼中透露出冷冷的殺意。

“你究竟想要什麽,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隻要別殺我,求求你了,千萬別殺我!”富商拚命地求饒著,感覺自己已被逼到了絕境的邊緣。

“我想要知道‘奧西裏斯之心’的下落!”女人陰森森地說。

“‘奧西裏斯之心’……”富商凝神思忖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如果說的是祖父他們當年從古墓裏盜出的那塊寶石,我似乎隱約聽他提起過。當年祖父因為尋找家中丟失的駱駝,偶然在沙漠中發現了一座豪華的陵墓,之後和兩個好朋友一起進入古墓找到了一塊寶石,他們將寶石帶到市麵上賣掉,平分了這筆錢。我祖父用他的那一份開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然後一步步發展,才有了我們家族今天的財富,但那塊寶石,真的不在我們手上,聽祖父說,一直是由第一個發現寶石的穆斯卡在保管,也是他聯係的買主,你如果要找,也應該去他那裏找!”

“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是我的祖父……”富商顫抖著,發出深深驚恐的聲音。

“你身上,不也流著盜墓賊卑賤的血液嗎?我要把你的血液、骨髓乃至靈魂全都一點一點吸幹,再將你投進烈焰地獄忍受永無止境的痛苦!”說罷,女人伸出修長的手臂,狠狠掐住富商的脖子,將他一把拽到半空,不斷變長的指甲像吸血的螞蟥,一點點鑽進血管裏。

轉眼間,富商全身的筋脈都浮出了皮膚,血管裏的血液就像被開水煮沸一樣,不斷冒出膨脹的水泡,接著像爆竹一樣劈裏啪啦地破裂,在他全身上下各處爆炸開來,又黃又黏的膿血四處飛濺。

他整個人仿佛置於油鍋之中,不斷發出毛骨悚然的慘叫,漸漸的,皮膚和肌肉開始幹癟收縮,最終化作一地的白灰,被風吹散得無影無蹤。

第7章 連環失蹤案-1

傍晚時分,伴隨著一**急促高亢的警笛聲,一輛印有國際刑警標誌的警車停在了華莎宮殿酒店門口。

車門打開,一身黑色便服的蘇煥從車內走下來,抬頭仰望了一下前方的酒店,金碧輝的大門前,圍著醒目的警戒線,幾名當地的警察正在盤查進出的客人,蘇煥快步上前出示了證件,之後徑直來到位於酒店二樓的案發現場。

原本一派華麗氣象的阿拉伯式套房顯得非常淩亂,昂貴的古董擺設被撞翻在地上摔得粉碎,地毯也被胡亂掀起,色彩斑斕的軟墊上沾染著不明的汙漬,最令人心驚的是,深褐色的檀木地板上散落著一些白色粉末,和之前沙漠村莊失蹤案所發現的骨灰粉極為相似。

看到這一切,蘇煥深深擰起雙眉,正想蹲**看個仔細,卻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呼喚聲:“蘇——”

蘇煥聞聲望去,隻見同事姬瑪正戴著橡膠手套站在他的身後。

“姬瑪,你也來了。”他衝她淡淡一笑。

“是啊!接到命令就趕過來了,而且基本上已經了解了這裏的情況。”姬瑪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蘇煥麵前,“看起來又是一起人間蒸發的失蹤案,和前陣子沙漠村莊的失蹤案有些相似,不過失蹤者隻有一名,是埃及赫赫有名的古董商賈拉努曼,據他的保鏢說,他在午飯後受一位美女的邀請來到這個房間和她幽會,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出來,起初他們以為兩人在房間裏打得**,但隨著時間越拖越長,他們覺察到不對勁,拚命敲門也不見回應,便撞門進來查看,才發現美女和賈拉努曼都不見了,整個房間空****的,他們於是趕緊報案。”

“不知道,據說和賈拉努曼是在酒店的餐廳裏認識的,穿著傳統的阿拉伯服飾,還蒙著麵紗,我們隨後去查了酒店的訂房記錄,發現她所登記的護照和姓名全部都是假的,酒店的監控探頭也隻拍到一個很模糊的影子,根本無法做麵部分析。”姬瑪有些無奈地說。

蘇煥一邊聽著她說的話,一邊目光犀利地環顧四周,之後蹲**,小心翼翼地拈起地毯上粘附的白色粉末,沉聲道:“我要把這些粉末拿到化驗科去化驗,如果裏麵含有賈拉努曼的DNA,事情就很清楚了!”

姬瑪聽後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你是說……”

蘇煥與她對視了一眼:“還記得在慕沙村,阿爾瓦對我們說的話嗎?”

姬瑪認真地點了點頭:“記得,你還交代我要對外保密,甚至連上頭也不能說。”

“是的,因為在真相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個匪夷所思的故事,但如果阿爾瓦說的是真的呢?也許它們已經混進了人類世界,開始複仇了!”

“天哪!這會是真的嗎?”像是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姬瑪瞪大眼睛,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如果真是它們做的,它們為什麽要殺這個古董商呢?”

蘇煥垂下眼簾,沉吟了片刻,緩緩說:“ 我要關於賈拉努曼的全部資料,你幫我打個電話給調查科,讓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搜集完全。”

“好的,我馬上去辦。”姬瑪說著,便掏出手機,快步邁出了房間。

*** *** *** ***

深夜,萬籟寂靜。

蘇煥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桌前,麵前擺放著一台電腦,鍵盤四周幾乎已經被像小山一樣的文件給淹沒了。他屏息凝神,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翻看著眼前的資料,對於酒店失蹤案的當事人賈拉努曼漸漸有了全麵的了解。

法西姆?賈拉努曼,男,48歲。

身高:170公分。

外貌特征:阿拉伯人,深棕色皮膚,黑眼睛,絡腮胡。

埃及著名富商,1998年繼承家族企業,成為賈拉努曼集團的總裁及最大股東,名下擁有上百家古董交易公司和聯鎖珠寶店,生意遍及世界各地……從這份資料上來看,很容易讓人以為凶手是為財而來,但蘇煥知道,事情絕沒有那麽簡單,那名神秘的美女之所以會找上這位富商,其中必有更深的隱情,他繼續耐心地往下看,又翻到了賈拉努曼的家族史。原來,他的祖父,早年也不過是沙漠地區一名普通的農民,35歲那年,在朋友的資助下開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因為善於經營,生意越做越大,68歲去世時,已為兒孫留下一大筆豐厚的遺產,而他的獨子,也就是賈拉努曼的父親,則進一步將家族事業發揚光大,創建了賈拉努曼集團,使該家族順利躋身埃及的頂級富豪之列。

迷迷糊糊之間,眼前出現了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接近黃昏時分,天邊如血的夕陽正慢慢消沉在地平線,天地猶如被吞噬般融入一片巨大的黑暗之中,大風呼嘯地掠過,猶如自陰間傳來的無數冤魂的悲鳴。

在一片起伏的沙丘中,有幾個黑影無聲無息地靠近,他們的行動像貓一樣聽不到任何聲音,若是旁人見了,必定會以為遇上了夜遊的鬼魅。隻見這群“鬼魅”在蜿蜒的沙丘間繞行了許久,突然一個閃身,猶如被吞噬一般消失在黃沙之間。

這裏是與世隔絕的另一個世界,長長的甬道深邃得仿佛沒有盡頭,他們舉著火把,一步一步謹慎地向前走去,一切仿佛都處於靜止,連空氣都不流動了。隻剩下火把的微光投射在甬道兩側的壁畫上,那些曆經了幾千年依然鮮明的壁畫如蛇一般緩緩遊動著,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幾個人不禁打了寒戰。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點亮光,並不是火把、蠟燭之類的照明光,而是那種天然晶體才有的璀璨光芒,就好像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印得幾人的臉上都透出一種詭異的暗紅色。

“我們這回要發財啦!”幹澀嘶啞的阿拉伯語在黑暗中回**開來,大家加快腳步,朝前方趕去,眼前漸漸出現了一道宏偉而堅固的金色大門,門麵上用繁複優美的線條雕刻著冥神奧西裏斯的浮雕,他手持連枷,揮舞著象征無上權力的權杖,而照亮甬道的璀璨光芒正是從權杖頂端所鑲嵌的寶石透出的。

沒有人見過那樣的寶石,無比的碩大,**,如幽潭一般深邃,在黑暗中發出似紅非紅,似綠非綠的光芒。

真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這究竟是誰的墓穴,竟連大門上都鑲著這樣的寶貝!”幾個人定定地注視著它,眼神忽然變得無比貪婪起來。

“大門裏……大門裏一定還有更多。”另一個同伴跟著激動起來,不由分說,便撲到門上,用短刀狠狠撬下那顆寶石。

就在這時,一個若有若無,時斷時續的聲音隱隱傳來。

聲音輕輕細細的,如絲線一般悠遠、綿長,更像是某種古老的咒語。

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就站在幽暗的角落,冷冷地注視著闖入禁地的陌生人。

失去了寶石的大門哀涼地黯淡了下去,卻如同暴怒一般不停地顫動起來。

是的,它在顫動,一次比一次頻繁、密集,似乎在大門裏禁錮著某種力量,隨時將要撲門而出!

紅色的血水忽然遍布整個墓室,從門縫間像決堤的洪水一般洶湧地流出,夢魘裏才有的不祥的,刺眼的紅色。沒人知道這些血水從何而來,也許隻是幻覺,但視網膜上浸透的紅色和血腥的氣味卻比針紮刀刺的感覺還要真實。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人發現了門邊上一行小字,他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雙手緊緊抱住腦袋,哀號地將它吐出:“任何人膽敢打擾法老的安寧,死亡之翼必將降臨到他頭上!”

“天哪,我們驚醒了法老的沉睡!”

“快逃啊!”

“詛咒降臨了!”

崩潰的慘叫聲不斷回**在幽閉的墓穴之中,伴隨著腳下天旋地轉的震動,無數岩石從頭頂砸下來,整個墓室像要在瞬間傾塌,幾個人再也顧不得門後的寶藏,轉身向甬道外跑去。

身後響起轟隆隆駭人的聲響,像有無數厲鬼從地獄裏奔出,要將他們拖入詛咒的深淵。

鈴鈴鈴鈴……

一陣電話鈴聲突然響起,蘇煥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剛剛不過是做了場夢。

他穩了穩心神,伸出手,拿起桌前的電話。

“蘇,有兩個關於失蹤案的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聽筒那端傳來米朗的聲音。

“你就別賣關子了,一個一個地說。”蘇煥揉了揉太陽穴,聲音裏透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好吧,一是你在華莎酒店發現的粉末DNA結果出來了,確實來自古董商賈拉努曼,另外一個……”說到這裏,米朗的聲音沉了下去,“開羅市區又有一名富商失蹤,根據現場留下的痕跡和犯罪手法來看,凶手很可能是同一個人!”

“你說什麽?”蘇煥聽後不由得一震,轉瞬間睡意全無。

“被害人名叫喬拉?穆斯卡,是一名建築承包商,據說他在今天淩晨將一名神秘女子帶回家,不久之後,房間內便傳出慘叫,等到他的傭人推門入內的時候,發現女子和他都已經不見了蹤影。”

仿佛是被一記驚錘重重地敲在心髒上,蘇煥的胸腔一陣劇烈地抽緊,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起來,深邃的眼眸在空白的思維中一點點地凝結,就好像被一股強大而無可捉摸的力量卷入黑暗的漩渦之中,無止境地沉淪下去。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華莎酒店的失蹤案才剛剛發生,事隔不到半天,居然又有人遇害,而且被害人又都是當地頗具影響力的富商,照這樣發展下去,整個開羅都會被攪得雞犬不寧,人人自危!

第8章 連環失蹤案-2

必須盡快找到凶手!

但那樣來無影去無蹤如鬼魅一般的女子,又該如何去找?更何況,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凶手絕非常類,倘若它們真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不死怪物,那麽想要對付它們隻會是難上加難!而且,更令蘇煥擔憂的是,它們這麽快就從偏僻的沙漠村莊潛入開羅市區,也就意味著,他們對於人類的報複已經展開,隻是,它們為什麽選擇這兩個人下手呢?

想到這裏,蘇煥渾身一震,立刻回過神來,對電話那頭的米朗說:“立刻想辦法搜集出喬拉?穆斯卡的全部資料和他的家族背景,並且幫我查一下,他與賈拉努曼的家族之間,是否存在什麽聯係!”

*** *** *** ***

深夜,開羅市郊的一幢阿拉伯式別墅裏燈火輝煌,位於一樓的大廳人頭攢動,自彩繪穹頂垂落下的巨大水晶燈像無數繁星閃耀,將宮廷花紋的地毯照耀得奕奕生輝。

大廳中央的長桌上擺放著各式精美的食物,侍者們端著酒水,微笑地穿行在一片衣香鬢影之間,在場的賓客,全都身著盛裝,顯然是經過精心打扮才前來赴宴,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兼具驕傲與喜悅兩種神色,因為,這可是開羅首富格裏格?帕加尼的生日宴會,人們都將能夠出席這場宴會視為身份的標誌,沒被邀請隻能說明他或是他的家族不過是徘徊在這座城市塔尖之下的二流角色。

放眼望去,金碧輝煌的大廳裏,全城的政商名流幾乎悉數到場,還有不少是當紅的影視明星、社交名媛,一個個舉止優雅,儀態萬芒,或低聲輕語、或持杯談笑。

但在這看似歌舞升平的**下,卻有一股暗流在隱隱湧動。

“對了,你們聽說了嗎?大古董商賈拉努曼前幾天突然失蹤了,直到現在仍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聞國際刑警已經介入調查,據說事情的真相很不簡單。”一名貴婦從經過的侍者手裏拿過一杯香檳,對著身邊的幾名女伴低聲說道。

“聽說他是受到一位神秘女子的引誘,被她給帶走了。”一旁有人接過她的話。

“還有喬拉?穆斯卡,也失蹤了,據說失蹤當晚,他也和一名絕色美女在一起呢!”站在她身邊的女伴臉色微微一變道。

“我聽說凶手是來自伊朗的一個犯罪集團,專挑中年富豪下手,現在城內稍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人人自危,生怕哪天就會輪到自己。”

幾個女人正議論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異樣的**,在宴會高貴優雅的氣氛中顯得格外突兀。

一隊全副武裝的刑警出現在晚宴的入口處。

“格裏格?帕加尼在哪裏?”領頭的那人穿著一襲英氣筆挺的製服,身材高挑,聲音充滿魄力。屋頂上高懸的水晶燈將他的影子斜斜地打在華麗的大理石地板上,也勾勒出他超模般完美的輪廓,正是蘇煥。

所有的賓客都定在原地,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還有不少女賓發出傾慕的驚呼聲,情不自禁地向他靠攏。

“格裏格先生還在樓上更衣,一會兒才能下來。”一名管家模樣的老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對著他說。

蘇煥聽後眼神一黯,不由分說一把推開擋在麵前的賓客,直衝上樓。

寬敞華麗的房間裏一片混亂,各種款式的高檔禮服散落一地,幾名仆從趴倒在地上,猶如陳年的幹屍,全身的皮膚又皺又黑,隻剩下一具骨架猙獰地扭曲在一起,散發著說不出的恐怖氣息。

一名白人男子衣衫不整地蜷縮在衣櫃旁,臉色蒼白,滿頭都是冷汗。在他麵前,一名美豔妖嬈的女子正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她的側臉很美,長長的黑色睫毛在臉頰上掃下一層朦朧的陰影,然而深邃的黑眸裏眼神冷冽如冰,在這雙眼睛裏,絲毫看不到一點人類的感情。

“格裏格先生,我的耐性可是很有限的,倘若你再不說實話,就休怪我無情了,我會把你變成和他們一樣!”女子指著橫躺在四周的幹屍對他說。

格裏格聽後,眼睛驚恐地瞪圓,試圖挪動僵硬的身體離開這裏,但是女子輕輕一伸手,便輕而易舉地掐住他的喉嚨,把他按在牆壁上。

格裏格覺得身體如同被釘住似的動彈不得,一股無法言說的疼痛從血管深處爆發出來,全身的力氣也像被人偷走了一樣疾速地消失。

他的額頭不停地滲出汗珠,聲音微弱地求繞道:“請你放過我吧,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什麽是‘奧西裏斯之心’,我聽都沒有聽說過!”

“那是你的曾祖父從盜墓賊手裏買來的一顆寶石,那個盜墓賊的後代親口告訴我寶石就在你們手裏,隻要你肯把它交出來,我便饒你一條狗命,不然的話……”女子一邊說著,一邊狠狠地收緊手指關節,頃刻間,格裏格便感到一陣窒息的痛苦。

“救命、救命啊……”他張大嘴巴,拚命掙紮,可是女子的手就像冰冷的鐵鏈一樣緊緊纏繞住他,使他在驚恐與絕望中越陷越深。

“交出‘奧西裏斯之心’,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當成一頓點心!”女子陰森森地說。

“我真的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奧西裏斯之心’,如果有,早就拿出來給你了,更何況我的曾祖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連他的麵都沒有見過!”格裏格表情扭曲,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女子不滿地繃起臉,從眼底透出一道寒光,猶如沙漠夜晚的冷風吹過皮膚,滲進每一個毛孔,令人脊背發涼。

下一秒,格裏格便感到身體裏一陣劇痛,肌肉劇烈地**起來,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好像被卷入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這簡直不是常人能夠忍受的痛苦,他淒厲地慘叫起來,連嘴唇都咬破了,血一滴一滴沿著嘴角滴到地上,女子卻仍然沒有鬆手。

“沒有人可以在我麵前耍花樣!”她冷若冰霜地盯著他,注視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表情,“這種被一點點吸幹的感覺很難受吧?不過,多虧有你們,我才能這麽快恢複昔日的容貌。”

格裏格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他的大腦裏早已一片空白,唯一能感覺到的隻有劇烈的疼痛侵略著他身體裏每一根神經,像無數利刃突然紮進了血管,他渾身不停地顫抖著,想要求饒,喉嚨卻沙啞得發不出一點聲音。

銀白色的月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傾瀉進來,照在他的身上,他就像一具泄了氣的充氣人偶,目光渙散,麵如死灰,全身都僵硬了。

而女子的臉上,卻顯露出一種品嚐到美味的滿足感。

就在這時,門突然被一股猛力撞開,蘇煥舉槍出現在門口,大喝一聲:“住手!”

女子聞聲回過頭,手也不由地鬆開,奄奄一息的格裏格就像一張紙片般癱倒在地上。

蘇煥端著槍,瞄準女子的眉心,一步步逼近。

“是你。”女子輕輕揚起唇角,似乎認得他。

“是你殺了賈拉努曼和穆斯卡的?”蘇煥望著她絕美的容貌,也暗暗吃驚。

“你怎麽會知道?”女子不置可否地反問道。

“我調查過他們兩人的家族背景,知道你為什麽會找上他們!”蘇煥回答得簡明扼要。

“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明白,他們都該死,哪怕千刀萬剮也不為過!這個男人也是一樣!”她指著倒在地上的格裏格說,“他的曾祖父居然替盜墓賊銷贓,收購了我們的寶物,占為己有,還將它隱藏起來……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

“你們真正的目的隻是‘奧西裏斯之心’,隻要能夠找回這顆寶石不就行了嗎,又何必為此殺害那麽多無辜!”蘇煥凝起眉,義正詞嚴地說。

“聽你的口氣,似乎知道寶石的下落?”女子的眼底掠過一道精光,整個人慢慢地轉過身來。

“不,我不知道!”蘇煥有些無奈的神色一黯。

“你在耍我嗎?”女子更加憤怒了。

“我雖然不知道寶石的下落,但我可以答應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幫你們找回‘奧西裏斯之心’,隻要你們別再濫殺無辜!”蘇煥不卑不亢地直視著她說。

“最短的時間是多短?”女子的聲音嫵媚低柔,卻透著說不出的壓迫感。

“不會超過半年。”蘇煥用力咬下嘴唇。

“半年時間太長了,我們已經等了八十多年,耐心早就被磨光了!”女子毫不客氣地一口拒絕,“最多給你三個月時間,如果找不回‘奧西裏斯之心’,我不僅要你的命,還要——整個開羅的人一起陪葬!”

她漆黑如夜的眼眸,凝結著犀利而冷冽的光芒,就像冬天結冰的湖麵。

蘇煥明顯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像巨石壓迫著他的胸口,一種窒息感從心底彌漫開來。

然而,他還是斬釘截鐵地應聲道:“好,我答應你!”

“那麽,在此期間,你不得再侵擾任何人,也不得再殺害任何無辜生命!”蘇煥牢牢地盯著她,正聲警告。

“正如你所說,我們要的隻是‘奧西裏斯之心’,如果不是貪婪的人類先侵犯了我們的利益和法老的尊嚴,我們根本不想與你們有任何瓜葛。”女子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等你找到了‘奧西裏斯之心’便送到奧特教的長老那裏,他會告訴你應該怎麽去做。但你必須謹記,你的時間隻有三個月,超過三個月若還找不到‘奧西裏斯之心’,我們便會回來找你索命!”

“我一定會在約定的時間內找到‘奧西裏斯之心’的!”蘇煥用堅定的口吻毫不示弱地回應道。

第9章 連環失蹤案-3

“很好,從某些方麵而言,我還是蠻欣賞你的。那麽,希望再見麵時,大家都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結果。”女子說著,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橫躺在地上的格裏格,身子一轉,便化作一陣風,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剩下空****的,一片狼藉的房間。

此後,蘇煥趕緊衝到牆邊,將格裏格從地上扶起來,輕拍著他的臉問道:“你有沒有怎麽樣?”

“是你救了我……”格裏格從昏迷中慢慢睜開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蘇煥。

是啊!救了你,卻使自己深陷到進退兩難的局麵之中。蘇煥淡淡地苦笑。方才在千鈞一發之際他想也不想便答應那個女人要為她找回‘奧西裏斯之心’,可事實上,對於這件事,他根本連一點線索和把握都沒有,倘若無法在三個月內成功找回寶石,那麽不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整個開羅都將陷入一場腥風血雨的災難,這不能不說是一場危險的賭博!

可是,除此之外,似乎也別無選擇……

想到這裏,他緊緊按住格裏格的肩膀,沉聲道:“格裏格先生, 你必須幫助我,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格裏格驚魂未定地注視著他,一個勁地顫抖著,恍惚道:“你想問的,是不是也是‘奧西裏斯之心’?”

蘇煥用力地點了點頭:“對,我查過資料,死去的建築商喬拉?穆斯卡的祖父曾經在八十年前賣給你的曾祖父一顆來**不明的寶石,根據種種跡象來看,這顆寶石很可能就是‘奧西裏斯之心’!”

“八十多年前的事,我怎麽會知道!”格裏格哭喪著臉,透著說不出的委屈,“我跟那個女人也說過,我的曾祖父在我出生之前便去世了,我能知道什麽?”

“那麽,你的父親或者家裏的其他長輩知道這件事嗎?”蘇煥又問。

格裏格拚命搖著頭:“從來沒有聽他們提起過,收購古董珠寶在我們家族原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生意,除非這件東西真是獨一無二的傳世之寶,可是……我真的從來沒有聽他們提起過,否則,我早就把它拿出來交給那女人了,我可不認為一塊爛石頭會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格裏格認真地想了很久,才很慢很慢地回答道:“我記得在他曾經住過的舊宅裏,好像有一間密室,但我從來沒有進去過,也不知道裏麵放著什麽,不過,應該是比較重要的私人物品吧!”

蘇煥眼前一亮,立刻道:“能帶我去那間密室嗎?”

“去那間密室?”格裏格一下瞪大了眼睛,露出為難的神情,“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為什麽?”蘇煥追問道。

格裏格皺著眉頭道:“別說想找到那間密室,就是想在那幢舊宅裏摸清方向都很困難,我的曾祖父是個有怪癖的人,尤其癡迷古文明,這幢宅子是他聘請當時埃及最著名的建築師費裏特耗費了八年心血才修建而成的,宅子裏長廊、門廳、暗道、階梯……相生相連,結構極為複雜,簡直就是一座錯綜曲折的迷宮,連他身邊最親近的人都很難在此自由出入,稍微不慎就會被困其中迷失方向,所以他一過世,這幢宅子就被荒廢了,已經幾十年沒有人再進去過。”

聽格裏格這麽一說,蘇煥不僅沒有氣餒,反而進一步激起了強烈的好奇心,因為這幢宅子越是詭秘複雜,越說明其中隱藏著重要的秘密,很可能與‘奧西裏斯之心’有關!

想到這裏,他又問:“那麽,你知道這幢宅子的具**置嗎?”

格裏格點了點頭:“那倒知道,就在市郊的森林裏。”

蘇煥的眼底放射出迫切的光芒:“那好,你帶我去,剩下的事,我自己來辦!”

格裏格有些彷徨地望著他:“你真的相信我的曾祖父手上有所謂的‘奧西裏斯之心’?”

“有或沒有,我也無法確定,不過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去試一試,這將關係到整個開羅的命運!”說到這裏蘇煥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瞥了格裏格一眼,“你也不希望那個女人再回來找你吧?”

一聽蘇煥聽到那個女人,格裏格臉色驟變,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好、好!我帶你去,希望你能順利找到那間密室,更希望我的曾祖父手上果真有那顆寶石,這樣大家都能平安無事!真不知道我的曾祖父當年到底做了什麽,竟為我惹來這樣的麻煩!”

*** *** *** ***

一個小時以後,一輛黑色的林肯在開羅市郊的一幢荒宅前停了下來。

這幢宅子孤零零地佇立在山丘上,粗糙的石灰石外牆、高聳的圓形廊柱,黑洞洞的長形窗戶,四周都被連綿的藤蔓和野草環抱,在濃濃的夜色中更顯得森然。

格裏格讓人打開外院那扇封閉許久的黑鐵雕花大門,領著蘇煥走到正門前。

雲石大門上雕刻著許多形狀怪異的神獸圖案,有點像古埃及的守護圖騰,卻又不完全相同,反而有點像中國《山海經》裏的神怪。在大門兩側各放一尊純金雕刻而成的眼鏡蛇神頭像,微垂的雙目中隱隱透出一股神秘的氣息,仿佛黑洞一般深不可測。

一股陳年的黴味伴隨著陰森的氣息撲麵而來。

格裏格捂著口鼻,麵帶惶恐地對蘇煥說:“我隻能送你到這裏,接下來的一切要靠你自己了!”

“好,你回去吧。”蘇煥說著,便打開手上的強光手電,側身鑽進了大門。

四周一片漆黑。

他端著手電,慢慢穿過幽長的玄關,走進大廳。

無盡的黑暗使這裏顯得更加深廣和恢弘,淡淡的月色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傾瀉進來,使大理石地麵看起來像有水在流動,隱約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和四周牆壁上的壁畫。

這間寬闊的大廳至少可以容納千人,以此為中心,無數回廊、樓梯和走道向四麵延伸開去,千折百轉,撲朔迷離,確實很像一座名副其實的迷宮。更令人驚歎的是,牆壁和天花板上每一寸空間都覆蓋滿了鮮豔華麗的壁畫,有埃及的諸神和動物,還有河流山川、宮殿寺廟等等,令人眼花繚亂。

蘇煥走到近前仔細地看了看,隻見每個人物的臉部表情都不一樣,衣服褶痕也栩栩如生,最詭異的是,那些人的目光似乎可以隨著凝視者的眼睛而轉動,猶如活生生的一般。

格裏格的曾祖父為什麽要耗費心血在自己的宅子裏繪製規模如此龐大的壁畫群?強烈的震撼下,蘇煥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埃及法老的陵墓之中,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他緊握著手電筒,順著牆沿,一點點向前走去。四周的光線非常昏暗,常年沒有人行走的地麵如冰一般**,在手電光線的照射下,長長的影子投射在牆上,陰森的涼風自每個角落旋起,著實讓人覺得詭異。

不知不覺中,穿過悠長的走廊,他又進入另一個大廳,這裏同樣布置得美輪美奐,牆壁上繪滿華麗繁複的壁畫,充滿著濃濃的古埃及風情,幾乎每一幅都是精致雋永的藝術品。

但當他走近仔細一看,卻覺得這些壁畫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尤其是一幅巨型的埃及法老像,這位法老頭戴象征上下埃及的紅白雙冠,王冠上鑲嵌著威嚴的禿鷹和眼鏡蛇,他的下頜還有一簇整齊的尾部微微翹起的胡須,這在古埃及具有特殊意義,象征著權力。他雙手交握,手持連枷及權杖,端坐在寶座上,目光深邃地凝視著遠方,仿佛在默默守望著什麽。整幅畫像高達幾十丈,需要仰起頭才能勉強看清全貌。

蘇煥舉起手電,慢慢掃過畫像的臉,突然間,他目瞪口呆,就連手中緊握的手電筒也差點掉到地上。

並不是因為這位法老長得有多麽怪異可怕,恰恰相反,他有著一張精致到無可挑剔的麵容,也正因為這張麵容太過驚豔,無論是白皙的皮膚、嬌媚的眉目,還是鮮紅的櫻唇,都不是男性所能擁有的,單從麵容上看,這根本就是一位風姿綽約的絕世美女。

不!蘇煥搖頭,很快否定了這一點。像這樣技巧嫻熟,色彩運用得完美自如的大型壁畫,必定出自名師之手,絕不可能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驚疑之中,他突然想到,在古埃及的曆史上,曾經出現過一位喜歡女扮男裝的女法老,名叫哈特謝普蘇特,她開創了一代盛世的第十八王朝,埃及正是在她執政期間,進入有史以來最強盛、最富饒的黃金時代!而且據說這位女法老作風硬朗,雖是女性,卻和其他男法老一樣戴假胡須、身著男裝、手執權杖,以此證明自己的王權和地位!

另外,他還清楚地記得,在經過的第一個大廳時就曾經見過這幅畫像,並留下深刻的印象,它怎麽又會在這裏重複出現呢?

莫非……

蘇煥的心底不由得一顫,在不知不覺中,他竟然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看來格裏格的話果然不假,一般人進入這裏,稍微不慎就會被困其中迷失方向,他原以為自己比常人更加謹慎警覺,沒想到也未能幸免。

但蘇煥畢竟是蘇煥,短暫的驚措過後,他很快冷靜下來,開始更加仔細地觀察四周,大約二個小時以後,他終於摸清了大廳的布局,這間看似為長方形的大廳實際上是內方外圓的布局,初入大廳的人往往會被牆上的壁畫分散了注意力,順著牆沿一直走下去,隻要一走出方形大廳就會進入一個圓弧形的走廊,兩側分布著大小六十多個房間,有書房、會客廳、收藏室……也有風格各異的客房,而且越往裏走視野越寬敞,每個房間也都布置得極盡華美,如此一來,迷者的感官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不是誤入其中被逼進死角,就是不知不覺又繞回到原點。

想要走出迷宮的關鍵,就是要斷絕視覺造成的**,避開大廳四周錯綜複雜的走道和房間,隻要能走出那條圓弧形的走廊就一定能找到正確的出口。

暗暗下定決心之後,蘇煥快步走出大廳,在第一個出口徑直向右,不久便到了一個十字**口,東西兩側分別是兩條“S”形的走道,各分布著大小八間房間,透過其中一間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裏麵鋪著波斯手工地毯,家具是**易十四時期的古董,白色雕花壁爐上方,擺放著純銀燭台和水晶相框,透出高貴典雅的氣氛。

其他的幾間房間,也都各有特色,極盡奢華。

蘇煥集中精神,告誡自己不要被這些房間分散注意力,繼續往前直走。大約又走了二十多分鍾,前方長長的走道仍然如同地鐵隧道一般望不到盡頭,走廊兩側的牆壁上每隔幾米便有一個壁燈,但燈火早已燃盡,倒是天然石材鋪成的牆壁散發著幽幽的光芒。半月形的天花板上,繪滿了古老而神秘的象形文字,仿佛在向人訴說著關於這座詭異迷宮的秘密。

見此情景,蘇煥心底為之一震,一**小跑地朝長廊盡頭奔去,然而等他穿過長廊,放眼一望,卻不由地大失所望,原來自己又回到原點,眼前仍是那個繪滿壁畫的空曠大廳。

怎麽會這樣?自己明明避開了所有的分岔**口和死角,怎麽還是失敗了呢?一瞬間,蘇煥就好像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全身一陣冰涼。

許久,他才慢慢回過神來,站在大廳中央,環顧四周,到處空****的,寂靜得可以聽見雪白若霜的月光在地麵緩緩流淌的聲音,就連牆上的巨幅法老像也被鍍上一層詭異的光輝。

壓抑的氣氛越來越重,也就在那一刹那,蘇煥發現女法老原本低垂的眼簾忽然睜開,犀利的眼神直視著他,一種說不出的恐懼感在彼此間無聲無息地流過。

他倒吸一口冷氣,迎麵大步朝畫像走去,還沒來到近前,又發現她拖延的眼角像是緩緩流出血來。這下他冷不防又被嚇了一跳,連忙湊上前細細端詳,這才發現,那道觸目驚心的血痕不過是一片已經風幹的深紅色花瓣,恰巧飄落在眼角,又像是一顆淒婉的滴淚痣。

然而無論何時,她總是這樣的美,有著凡夫俗子無法企及的聖潔無瑕,雖被塵封在與世隔絕的黑暗角落,她的氣息依舊能夠照亮整座大廳,在這裏,她始終是唯一的主人。

再一次凝視著麵前的壁畫,蘇煥依然被女法老的美豔和高貴的氣質深深打動,尤其是她的目光,既漆黑幽深又幽遠縹緲,仿佛穿越了千年時空,守望著宿命裏遙遠而不可到達的彼岸。

蘇煥的心底莫名流過一陣異樣的感覺,如同受到某種感應般,他的視線隨著女法老的目光落在大廳另一側一堵黑色的石牆上。

他這才發現,大廳四壁都是極盡華美的壁畫,但在這麵牆上除了黑色的玄武岩,什麽都沒有。

他心中一震,大步朝那堵石牆走去,在距離隻有數十步的時候,空白的石牆忽然在月光下浮現出一行整齊的古埃及文,可是等他真正來到近前,牆上的字跡又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光滑的牆麵上什麽都沒有。

莫非又是錯覺?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變換著各種角度細細觀察,終於,那行字又在月光下顯現了出來,他立刻用手機拍下這行文字,然後用彩信發送給米朗,並留言讓米朗火速聯係埃及學的專家,請他們想辦法破譯這行文字,自己則留在原地等待。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泛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圓窗撒進大廳,傾瀉在牆壁上,光影交錯,原本空白的石壁上又浮現出一幅阿蒙神像,他神情莊嚴地高坐在方形王座上,頭戴太陽盤,手持連枷及權杖,目光微微低垂,仿佛正在接受信徒的祭拜。

正當蘇煥陷入深思之際,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正是他所期盼的米朗的回電。

“蘇,你發來的彩信,我請專家翻譯出來了!”

“是什麽意思,快說!”蘇煥覺得心髒一下跳到了嗓子眼。

“‘以阿蒙神之女之名’。”米朗一字一句地答道,“專家說很像是某種暗語,這在古埃及的密室或者墓穴中十分常見。”

以阿蒙神之女之名……

蘇煥反複回味著這句話,再次來到石牆前,伸出手仔細撫過每一寸牆麵,卻並未發現任何機關或異常之處,難道一切隻是巧合嗎?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光線角度改變,牆上的阿蒙神像又消失了,卻以傾斜的角度投影在大理石地磚上,更奇妙的是,大廳另一側的女法老像也投影在地麵上,她手中的連枷剛好與阿蒙神手中的連枷交叉成60度的對角。

蘇煥恍然大悟,記得不久前曾在姐姐留下的那本《古埃及帝王》裏讀到關於女法老哈特謝普蘇特的資料,她身為女性,原本不可能成為法老,然而為了能夠名正言順地取得繼承權,她聯合祭司編造身世,稱自己是太陽神阿蒙之女,降生世間,是為了代替阿蒙神統治埃及……就這樣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成為埃及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法老。

如果自己的推測沒有錯誤,麵前壁畫上的女法老正是哈特謝普蘇特,那麽“以阿蒙神之女之名”指的不正是她嗎?

莫非,她就是打開密道的關鍵?

蘇煥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地麵上的投影,忽然之間,腦海裏像有一道電光劃過,混亂的思緒突然變得異常清晰起來。

下一秒,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阿蒙神與哈特謝普蘇特手中連枷交叉的**,將四周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投影所在的大理石地磚竟是鬆動的,將石磚搬開之後,一枚蓮花形的精致圓盤出現在眼前,他大喜望外,立刻伸手朝那個圓盤按了下去。

伴隨著轟隆隆的聲響,不遠處的石牆竟像一扇移動門似的緩緩敞開,露出一條望不到盡頭的甬道,不知通往何處。

果然和他所想的一樣!蘇煥的唇角不禁揚起一抹笑意,拿起手電,毫不猶豫地鑽進那扇暗門。

狹窄的甬道裏,一股冷風迎麵襲來,但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黑暗,不知什麽材質做成的牆體上布滿無數精美的壁畫,不過和外麵大廳題材各異的壁畫不同,這裏壁畫上的主角隻有一位,便是那位阿蒙神之女——哈特謝普蘇特!

從少女到晚年,從美麗的公主到尊貴的法老,這裏用華麗而生動的線條描繪著她傳奇的一生,有她在蓮花池畔嬌美的身影;有她作為埃及的嫡長公主,初次接見外國使節時的羞澀與興奮;有她大婚時,舉國歡騰的熱鬧場麵;有她手執法老權杖,登上大殿的黃金寶座,接受群臣的朝拜和萬民的瞻仰;也有她盛裝主持阿蒙神祭典的雍容華貴……甚至還有她作為女人最柔弱的一麵,她傷心、她哭泣,她落寞、她惆悵,千變萬化的神態與表情,布滿四周的牆體。

一位是三千年前的女法老,一位是現代世界的珠寶商人,他們的生命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而且,就連埃及學家都未必完全了解的古埃及生活,他一個外行,又怎麽可能了解得這麽清楚並繪成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壁畫,想到這裏,蘇煥覺得籠罩在這幢古宅裏的迷霧更濃了。

漸漸的,牆壁兩側的光亮一點點熄滅,前方變得開闊起來,這條甬道像是走到了盡頭,蘇煥順勢向前一探,便穿過一扇虛掩的木門,進入一間密室。

這裏空間寬敞,四壁立滿和天花板一樣高的檀木書櫃,堆放著密密麻麻的書籍和文件夾,單是藏書就在三千冊以上。蘇煥隨手抽出一本,翻開扉頁,隻見右下角有一行英文簽名:索蘭特?奧爾?帕加尼。

這正是格裏格曾祖父的名字,看來,他終於找到了要找的地方!

此後,他將整間密室仔細搜查了一遍,希望能從中找到與奧西裏斯之心相關的線索,然而,不知是密室的主人有意隱瞞它的去向,還是奧西裏斯之心確實不在他的手上,即便是當年的珠寶交易檔案和賬冊上也沒有關於它的記錄,就在他陷入困頓,一籌莫展之際,忽見牆角一道光芒閃過,他趕緊上前一看,隻見書櫃邊的角落裏放著一尊精巧的阿努比斯像,約有三十多公分高,色彩鮮明,金光閃耀,是以純度極高的黃金為胎架,再 鑲以翡翠、貓眼、瑪瑙等各色寶石精工細製而成,華貴中透著古樸莊重之美,一看就知是件價值不菲的古董。

蘇煥蹲**,將它捧起來,細細賞玩了一番,又發現阿努比斯的頭其實是可以轉動的,打開一看,裏麵靜靜躺著十幾片零碎的紙片,原來,它並非單純的古董擺件,還是一個廢紙簍。

蘇煥不願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又將那些廢紙片拾起來,一點一點重新拚接,從中複原了一封書信的草稿,筆跡和書上的簽名一模一樣,因此可以確定,寫信人正是格裏格的曾祖父本人。

親愛的哥哥:

有件珍貴的禮物一直想親自送到開普敦給你,無奈近來身體欠佳,經不起舟車勞頓,隻能委托我最信任的管家薩姆替我前往。這件禮物非同一般,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或許能替我們完成那個多年未了的心願,你收到後一定要善加利用……信寫到這裏便沒有下文了,也許格裏格的祖父在信中還提到了更多關於這件禮物的秘密,但都已經無從考究了,不過,有一點蘇煥可以確定的是,這件神秘禮物極有可能就是奧西裏斯之心!尤其是那句“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更是引人遐想。

第10章 重逢的喜悅-1

正午的陽光透過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傾瀉進格裏格的別墅,寬敞的飯廳布置得金碧輝煌,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燈高懸在空中,燈下是一張描金的雕花長餐桌,上麵整齊擺放著典雅的骨瓷餐具和各色珍饈美味,新鮮的鬱金香在桌子中央盛開著,香檳酒清甜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

格裏格和妻子坐在桌前享用午餐,一旁站著身穿阿拉伯長袍的老管家,盡管看上去白發蒼蒼,滿臉皺紋,但行動卻不見遲緩,指揮著進出的侍者送菜、倒酒、撤盤,將一切安排得有條不紊。

突然,飯廳的大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一道縫,一名年輕侍從門後探出身,躬身敬禮道:“主人,打擾了,有位蘇警官想要見你……”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影已如一陣旋風般由另一道門闖進了餐廳。

格裏格望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蘇煥,既不生氣也沒有指責,隻是瞪大眼睛露出吃驚的表情:“你這麽快就從那幢宅子裏出來了?天哪,這不是真的吧!”

“格裏格先生,時間緊迫,我有個問題需要向您請教!”蘇煥的表情嚴肅,整張臉都繃得緊緊的,在來的**上,關於那封秘信的各種線索和疑問就已經脹滿他的腦袋,現在,他迫不及待想要答案。

“你問吧。”格裏格放下手中的刀叉,接過傭人遞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用等待的眼神望著他。

“您的曾祖父是否有位哥哥住在開普敦?”蘇煥說話的時候,任何人都能感覺到空氣裏近乎凝固的氣氛。

“我曾祖父的哥哥?”格裏格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從來沒有聽說過。”

“真的沒有?”蘇煥充滿質疑地挑起了眉,目光如利刃般朝他投來。

被這樣的眼神緊盯著,格裏格覺得心裏莫名地一陣發虛,為保證萬無一失,他吩咐一旁的老管家去查家譜。

大約一個小時後,老管家捧著一本厚厚的彌漫著塵硝氣味的羊皮卷回來了。

“主人,我查過家譜,帕加尼家族世代生活在開羅,並沒有哪位先祖曾經移居開普敦,您的曾祖父身為獨子,也沒有任何兄弟姐妹。”

聽到這個消息,蘇煥的眉頭立刻糾結了起來,顯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

“對不起,蘇警官,就連家譜裏也沒有記錄,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格裏格有些無奈地說。

“可我在你曾祖父的密室裏發現了這個。”蘇煥將那封殘破的書信草稿拿了出來,“我對過筆跡,確定是你曾祖父親筆寫的,他在信中提到了遠在開普敦的哥哥,還托他的管家薩姆送去一件神秘的禮物,我懷疑這件禮物,很可能就是‘奧西裏斯之心’!”

倒是一旁老管家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盡管隻是轉瞬即逝,也隱藏得很深,但還是沒有逃過蘇煥的眼睛。

“莫非你知道些什麽?”蘇煥牢牢盯著他,聲音比自己想像得還要淩厲。

格裏格也像想起了什麽,猛然提高了一個聲調:“管家,薩姆不是你的父親嗎?他有沒有跟你提過這件事?”

老管家猶豫地看了主人一眼,眼神閃縮,半天也吐不出一句話。

“該不會你真的隱瞞了什麽吧?”格裏格愈加懷疑起來,神色凝重地盯著他的臉。

“我……我應該說實話嗎?”老管家還在猶豫。

“當然!”格裏格陡然激動起來,“我們必須盡全力幫蘇警官找到奧西裏斯之心,這也關係到我自己的性命!”

想起不久前才剛剛發生在眼前恐怖的一幕,想起那個瞬間就能將人變成幹屍的女人,格裏格渾身顫抖,額角沁下了涔涔冷汗。

老管家望著麵色蒼白的主人,緩緩吐出氣息:“確實……我父親曾經為老主人去過開普敦,當時他一再交代我父親嚴守秘密,所以我父親對誰都沒有說。”

“什麽,還真有這樣的事?”格裏格顯得既吃驚又疑惑,“那麽曾祖父為什麽要隱瞞自己還有一個哥哥的事實,就連家譜上也沒有記錄?”

老管家歎了口氣:“因為您的曾祖原本並不姓帕加尼,是為了逃避戰亂和追殺,才來到開羅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越來越糊塗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格裏格瞪圓眼睛,表情顯得更加震驚。

“這個秘密,是我父親臨死前告訴我的。”老管家望了望主人,又望了望不遠處的蘇煥緩緩開了口,“他和他的哥哥,祖籍荷蘭,原本是血統純正的貴族,他們的父親是被荷蘭王室派駐到南非殖民地的將軍,後來英荷兩國因為爭奪殖民地而開戰,將軍夫人也在前往開普敦與丈夫團聚的途中遭遇英國艦隊,船被擊沉……”

聽到這裏,蘇煥不由得失了神,這個故事仿佛在哪裏聽過,怎麽這麽熟悉!冷不防的,他的眼中閃過一道驚愕的光芒,想起了自己的姐夫維克多?朗亞和關於他莊園的故事。

同樣的,維克多也說自己的祖輩曾經是地位顯赫的荷蘭將軍,因為要將愛妻接來開普敦團聚,在風景優美的海濱修建了一座漂亮奢華的莊園,可惜莊園建成不久後英荷兩國便為爭奪當地儲量巨大的黃金和鑽石而開戰,將軍夫人慘死在前來開普敦的海上,將軍左等右等不見愛妻,又在戰場上連連失利,最終在萬般絕望中含恨自殺。

莫非,格裏格的曾祖父和維克多的祖輩竟是兄弟?

強掩住劇烈起伏的心跳,他沉聲問:“將軍夫人的船被英國艦隊擊沉後,她沒有死嗎?”

說到這裏,老管家布滿皺紋的眼睛裏透出一種哀傷的光芒,仿佛蒙著一層霧氣。

“此後兩兄弟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完成母親的遺願。通過二十多年的辛苦經營,他們從珠寶店的小夥計到擁有自己的珠寶店,再到珠寶生意越做越大,成為富甲一方的富豪。此時,哥哥覺得時機成熟,便決定前往開普敦尋找父親,在他們心裏一直有道抹不平的傷痛和遺憾,就是他們的父母,至死都沒能見上最後一麵!”

瞬間,蘇煥覺得腦海裏似乎有一道閃電刷地閃過,耳畔轟轟作響,他用震驚而又疑惑的目光望著老管家道:“格裏格的曾祖父在信中曾提到那件神秘禮物‘具有不可思議的能量,或許能替我們完成那個多年未了的心願’難道指的就是這個?”

老管家露出無奈的神情:“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就連我的父親也不知道老主人讓他送往開普敦的東西究竟是什麽,隻知道非常重要,老主人視它為比生命還更重要的寶貝。”

蘇煥深吸一口氣,深邃的眼底有看不透的光芒:“這麽說,也隻有找到他在開普敦的哥哥才能知道答案了。”

老管家擰起布滿皺紋的眉頭,一臉為難地說:“這恐怕很困難,我的父親並未告訴我他在開普敦的地址,即便有,經過這麽久的時間,隻怕也不一定有用了。”

蘇煥並不氣餒:“那麽,還有沒有其他線索?”

老管家想了很久,才緩緩道:“我似乎有聽父親提過,老主人的哥哥回到開普敦後,恢複了以前的真姓。”

蘇煥立刻問:“是什麽?”

老管家帶著不確定的口吻答道:“好像是……朗……朗亞。”

聽到這個姓氏,蘇煥的心重重顫了一下,卻好似茅塞頓開,使心裏的疑問全部串聯到了一起,朗亞,這不正是維克多的姓嗎?

看來,他的推測沒有錯,格裏格的曾祖父與維克多的祖輩很可能是親兄弟,如果他讓管家送往開普敦的寶物正是具有不可思議能量的奧裏西斯之心的話,那麽它必定就藏在朗亞的家族裏,為此,自己必須再去一趟開普敦。

*** *** *** ***

午後的朗亞莊園,彌漫著鳶尾花的清香。

古老的歐式建築,高聳的尖頂,茂盛的花園,靜謐的園林深處,一座白色的大宅若隱若現,仿佛宮殿般氣勢恢弘。

大約十分鍾後,許久不見的瑪麗亞出現在他麵前,臉上掛著親切激動的笑容:“蘇,真沒想到這麽快又能見到你,這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是啊,我來找維克多的。”蘇煥嘴唇微抿,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瑪麗亞善解人意地一擺手道:“先生在裏麵等你,請隨我來。”

午後的陽光撒下碎金般的光芒,散落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上,散發著奇異的光彩。碧綠的草坪上,奇花異草競相開放,無論是嬌豔的玫瑰、馥鬱的鬱金香還是優雅的紫羅蘭都美得讓人驚歎。

事隔一個月又回到這裏,蘇煥感慨萬千,又想起了姐姐蘇潔薇,想起自己第一次走進莊園,是懷著怎樣欣喜的心情,期盼著姐姐出現在自己麵前,然而萬萬沒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姐姐的死訊。

時至今日,姐姐的死因仍然成謎,自己卻陷入越來越深的泥潭之中,被無盡的困惑和焦慮折磨得身心俱疲,探求真相的道**比他想像得更加艱難曲折。

第11章 重逢的喜悅-2

然而,他一定會找到真正的答案,他發誓!

大約用了十幾分鍾的時間,他才隨著瑪麗亞穿過花園來到莊園的住宅前,又經過大門和玄關,穿過幾條長廊才來到會客廳。

這裏是典型的歐式裝修,寬敞的空間被裝飾得不餘餘力的奢華,有巨大的玻璃落地窗,花紋精細的帷幔,龐大舒適的布藝沙發,以及一看就令人覺得溫暖古樸的壁爐,上麵擺放著文藝複興時期的古董和油畫。

維克多坐在沙發上,一邊翻動手中的報紙一邊喝著咖啡,一見他來,立刻站起身來迎接:“蘇煥,很高興又見到你!”

“我也是……”蘇煥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著,“我這次來,是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請您幫忙。”

“有什麽事,坐下來說。”維克多讓傭人送來熱茶和點心,與蘇煥麵對麵地坐著。

蘇煥坐在**的沙發上,落地窗近在咫尺,陽光直直地傾瀉進來,抬頭一望便是碧綠的庭院,感覺不到任何距離,隻覺得就坐在庭中被滿園的繁花似錦包圍著。

但他根本無心流連美景,連一口水都顧不上喝就開口道:“您的祖上在八十年前,是否得到過一顆來自埃及的寶石?”

“你怎麽會問這個?”維克多身子一顫,顯然是嚇了一跳。

“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希望您能看在我姐姐的麵子上,如實回答。”蘇煥用無比鄭重的口吻說道。

“你姐姐……”維克多歎了口氣,“這顆寶石就在你姐姐手上,並隨著她的去世,消失了。”

“你說什麽?”蘇煥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說,這顆寶石就是‘法老之光’?”蘇煥屏住了呼吸。

“是的,在你姐姐死後,所有的珠寶和隨身物品都在,唯獨這顆寶石不翼而飛,這段時間,我也想盡千方百計在找它,但卻一直沒有下落,沒想到你又突然回來找我,問起關於它的事!”維克多一邊說著,一邊將複雜的目光拋向蘇煥。

法老之光就是奧裏西斯之心?猶如一道驚雷掠過耳畔,蘇煥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事情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似乎又回到原點,他怎麽都沒想到,他正在偵破的案件竟和自己的姐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段時間,經曆了那麽多事,但所要尋找的答案,其實隻有一個!

如果從姐姐手中遺失的寶石就是“奧西裏斯之心”,那麽它究竟去了哪裏,是什麽人想要得到它?它和姐姐的死到底有沒有直接聯係?無數疑問纏繞著他的思緒,伴隨著心髒在胸腔裏毫無規律地狂跳著,他隻能依靠不停地深呼吸,來維持頭腦裏僅存的最後一絲冷靜。

“你專程回到開普敦來找我,就是為了問我這件事?”正在這時,維克多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蘇煥抬頭瞥了他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覺得寶石的失蹤和你姐姐的死有關?”維克多又問。

“目前一切都還隻是猜測。”蘇煥歎了口氣。

“我也在找這顆寶石,它是我的傳家之寶,代表著整個家族的榮耀,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蹤。”維克多盡管還是一臉溫和的表情,但語氣卻是無比的堅決。

蘇煥望著他的臉,頓了很久才脫口問:“這顆寶石究竟有什麽不可思議的力量?”

“你也相信它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維克多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用反問的語氣提高了一個聲調。

“我連它長什麽樣子都沒有見過,而你是它的主人,這個問題怎麽反來問我?”蘇煥的語氣裏隱藏著些許不滿。

“其實連我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麽特別之處,盡管傳說它可以改變一切,可是誰都沒有試過……”維克多揉了揉太陽穴,神情有些迷茫和無奈。

“你是說,它就隻是一顆普通的寶石?”蘇煥深深地擰起了眉。

“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不過它的確非常美麗,有著使人瘋狂的魅力。”維克多將目光拋向窗外美麗的庭院,翠綠色的眼眸中沒有焦距。

“你居然連這件事都知道了!”接過秘信,維克多眼底閃過一道震驚的光芒,隔了很久才重新開口,“確實,從我的曾祖父那一代起,就一直傳說寶石據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他們想借由它改變曾經發生的一切,甚至是使我們的先祖,也就是那位慘死在莊園的荷蘭將軍複活。”

蘇煥聽後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也就是說,寶石的力量與時間有關,它可以改變時間?”

“我不知道。誰都沒有試過,或者說沒有試成功過。即使寶石蘊藏著某種神秘力量,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啟它。當初,我曾祖父的兄弟將它送來,可能就是希望他的哥哥能夠找到操控寶石的方法,但是很遺憾,他並沒有成功。”維克多沉沉的一聲歎息,充滿著來自內心深處的無奈之感。

蘇煥深吸一口氣:“這一切實在太複雜了,超出了我所能想像的範圍!”

“但是——”維克多的眼底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光芒,“也許也隻有你有能力找出失蹤寶石的下落。”

“你對我這麽有信心?”蘇煥微微挑了挑眉。

“是的,我相信你的能力,如果你能替我找回寶石,我必定重謝,甚至願意將三分之一的家產分給你!”望著蘇煥英挺的麵龐,維克多神情鄭重,充滿期許。

“我要的不是你的家產,我要的是真相,既然寶石的下落很可能與我姐姐的死因有關,我就一定要找到它,讓一切水落石出!”蘇煥擲地有聲地說道。

“很好,那麽我期待你的好消息。”維克多的眼裏透出一道光芒。

蘇煥望著他的表情,卻挽起唇角,聲音不冷不熱地說道:“這顆寶石原本也不屬於你,我說過會找出真相,並不代表要將寶石歸還於你,它應該回到原本屬於它的地方!

說罷,他便站起身,轉身朝門口走去,打算離開這個充滿著心痛回憶的地方。

“等一等!”維克多急忙喚住他。

蘇煥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回頭。

“你這就打算走了嗎?”他的聲音透著一絲低落。

“還有其他事嗎?”蘇煥冷淡地問。

“不管怎麽說,你也是薇的弟弟,咱們之間就不能像親人那樣相處嗎,非要這樣劍拔弩張地充滿火藥味?”維克多低沉的聲音像受了傷似的。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但是……”蘇煥沉聲一頓,“即便我再怎麽努力,也無法忘記姐姐是在嫁給你之後才自殺的!如果沒有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丁零零——

才剛剛走到門口,蘇煥的手機又突然響了起來。

循著鈴聲,他從口袋裏取出手機,隻見不停閃爍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米朗”,他知道,又是來自總部的電話。

“米朗,什麽事?”他接起手機問。

“你還問我,蘇,你現在在哪裏?”手機那端傳來米朗焦躁的聲音。

“我在……開普敦。”蘇煥知道無法隱瞞,也隱瞞不了。

“你居然在執行任務期間未經通報就擅自出國,格雷戈裏少將非常生氣,再加上那個Case一點進展都沒有,他今早都在會議室裏拍桌子了!你趕緊回來向他道歉吧,任務期內絕不能再擅離職守了!”米朗說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 *** *** ***

距離陸地的一萬米高空,四周皆是白茫茫的雲霧,滿載乘客的波音客機正在穿越飛洲大陸。

蘇煥坐在臨窗的座位,側頭望向窗外,隻見煙霧一般的雲絮擦著機身飛快地向後退去,遠處是雪白的雲層,連綿起伏望不到盡頭,偶爾,一束陽光穿破雲層,撒下瑰麗的光芒,將四周的雲朵染成耀眼的金色,美得猶如寶石一般。

該到哪裏去尋找法老之光的下落呢?

望著窗外美麗的景色,蘇煥沉沉地歎了口氣,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中國之旅,唯一的線索也中斷在那個謎一般的香姐那裏,繞了地球大半圈,費盡了周折,依然一無所獲。

還有香姐的女兒葉芝芝,為他擋了一顆子彈的女孩,如今已經兩個月過去了,不知道她的槍傷複原了沒有?

一想起她,胸口就像被一團帶刺的荊棘堵住了似的,那種被壓抑的悶悶的痛,揮不開,甩不掉,更無法言說。

在蘇煥漫天的思緒下,飛機緩緩地降落在開羅國際機場,很快的,乘客們都開始陸續下機了,他最後一個走出機艙,腳步很慢,手中不大的旅行包看起來像有千萬斤重。

第12章 重逢的喜悅-3

即便堅強如他,也有疲憊無力的時候。

進入機場到達廳,四周人潮湧動,隨處可見來自各個國家,各種膚色的人群,就像徜徉在深海裏的魚群,各自奔赴著下一個終點。

蘇煥拉了拉衣領,低頭穿過如織的**,徑直朝機場外走去。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聲,這聲音很熟悉,如水晶般透明,每一個音節都像清柔的泉水,輕輕地穿過耳膜。

蘇煥全身不由得一震,轉過頭,冷不防對上一雙清透的眼眸。

開羅明媚的陽光透過機場巨大的玻璃屋頂傾瀉在她的身上,使白皙的皮膚泛著一層近乎耀眼的金色,猶如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般嬌美動人。

四目相對的刹那,她在人群之中,衝對麵的蘇煥淡淡一笑,那笑容,明媚到令頭頂熱帶的陽光也頃刻黯淡了光芒,就連大廳的空氣也似乎一下子被她吸走了。

“久違了,蘇煥。”望著他的那雙眼眸透明清澈,猶如一望無際的晴空。

蘇煥感覺心髒在那一刻停住了:“芝芝,你怎麽會在這裏?”

芝芝唇角上揚,微笑著,一步步朝他走來:“我如約前來了。記得嗎,我曾經說過,要在埃及的土地上與你見麵!”

“你成功了?”蘇煥也隨之激動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飛奔到她的麵前。

“是啊!我被開羅大學錄取了,而且沒有想到,一下飛機就遇上了你。”抬頭望著近在眼前的蘇煥,芝芝又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你的傷……”蘇煥望著她黑亮的雙眼,一瞬不瞬地。

“全好了。那天我醒來不見你,我媽說你因為任務趕回埃及……”話還沒有說完,下一秒,芝芝就被一股大力攬進了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裏,仿佛一瞬間跌入一口沸騰的溫泉裏。

那一刻,她覺得一陣窒息,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流進她的心底,使她一動也動不了,隻能任由蘇煥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抱緊。

“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蘇煥百感交集地歎了一聲,就在抱住芝芝的刹那間,好似一股奇異的電流漫過他的心髒,疲憊不安的心竟在瞬間平靜下來,一股**溫暖的感覺縈繞在四周。

上帝在他最失意的時候將她送來了,他這樣想著,唇角不自覺地流露出微笑。

“我們先去吃飯,其他的事慢慢再聊。”

開羅的老城區,一座黃色院牆的傳統建築是這裏最有名的海鮮餐館。

餐館是開放式的,麵向著大片綠色的庭院,庭院裏栽種著椰棗樹,清澈的池塘裏漂浮著藍色的睡蓮,回廊之間雕刻著古埃及風格的浮雕。

餐館的生意很好,盡管不是用餐時間,大大小小的座位也幾乎坐滿了人,門口進出的客人更是絡繹不絕。然而,當蘇煥和芝芝一出現在餐館門口,還是吸引了四周眾多的目光,這真是一對金童玉女,一位英挺俊美,一位溫柔可人,完美得就像上帝精心雕琢的傑作。

立刻就有侍者上前來和他們打招呼,將他們領至靠近庭院最好的座位。

入座以後,蘇煥接過侍者遞來的菜單,微笑地望著芝芝道:“想吃什麽就隨便點吧,千萬別跟我客氣。”

芝芝翻動著滿是阿拉伯文的菜單皺起了眉頭:“這些阿拉伯文我都看不懂,旁邊附注的英文也很生澀,像tamaiya,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

“tamaiya是炸豆泥,一般是用蠶豆粉做的,是當地人很喜歡的一道點心。”

兩人正聊著,侍者已經送來一盤香氣撲鼻的奶油拌果子泥,是一種用蠶豆加油、檸檬、鹽、胡椒做成的糊狀菜,是埃及的傳統菜色,也是在這家餐館的招牌菜之一。

“這是老板送的。”侍者指著遠處吧台邊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對他們說。

那名男子一見蘇煥與芝芝的目光拋向他,立刻綻開熱情的笑容,朝這裏揮了揮手。

“替我謝謝你們老板,感謝他的盛情。”蘇煥也笑了笑。

“他是送給這位小姐的。”侍者微笑地注視著芝芝,“他說很少能在開羅見到這麽可愛的東方女孩,希望她以後能常來這裏做客。”

“原來是這樣!”蘇煥不由得一怔,盡管臉上還掛著笑容,聲音卻有點酸酸的,“芝芝,看來你的魅力還真是不小!”

芝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我之前就聽來過埃及的學姐說過,在這裏中國女孩特別受歡迎……”

“是啊,所以你在這裏也要多加小心,特別是晚上,不要一個人出來,實在有事要出來也得給我打電話,有我在你身邊才能保證安全。”蘇煥關切地叮囑道。

“這樣一來,我豈不是有了個免費保鏢?”芝芝調皮地眨了眨眼。

“不僅僅是免費保鏢,還是免費司機,一會兒吃完飯,我就送你回學校,把你安頓好。”蘇煥深深地望著芝芝,眼神裏彌漫著寵溺。

“我暫時不回學校。”芝芝說了句讓他意外的話。

蘇煥微微一愣。

芝芝又解釋道:“其實學校下周才開學,我提前一周過來,是想先到埃及各地轉轉,看看古跡。”

說到這裏,她抬起頭望向蘇煥。

“除了免費保鏢、免費司機,不知你是否還願意當我的免費導遊?”

“非常樂意。”蘇煥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一會我先回總部報到,隻要沒什麽特殊情況,接下來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聽到這樣的話,芝芝不禁露出燦爛的笑容。

望著這樣的笑容,蘇煥心中一動,忍不住說道:““芝芝,上回在國內,我有急事走得匆忙,都來不及等你醒過來,當麵跟你說聲謝謝!那天若不是你幫我擋了那發子彈,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樣了。”

“該說謝謝的應該是我,若不是你及時出現,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坐在這裏和你吃飯。”芝芝與他對望一眼,眼中也盈滿感激的光芒。

“那麽,為我們倆都能平安無事地坐在這裏而幹一杯。”

兩隻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空氣裏彌漫著溫馨甜美的酒香。

喝下一口酒之後,蘇煥又接著問:“芝芝,你來埃及後,第一個想去的地方是哪?”

“想去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一提到這個話題,芝芝立刻興奮起來,“開羅博物館、金字塔、獅身人麵相……不過我最想去的,還是哈特謝普蘇特神廟。”

“哈特謝普蘇特神廟?為什麽?”蘇煥顯然有些意外。

“你崇拜她?”蘇煥又愣了一下。

“對啊,她可是埃及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女法老,開創了一代盛世的十八王朝,埃及正是在她的統治下達到前所未有的巔峰,這樣一個能幹的女強人,不值得崇拜嗎?”芝芝越說越興奮,大大的眼睛裏盈滿了燦亮的光芒。

蘇煥望著她眉飛色舞的神情,不禁想起不久前在格裏格的祖宅裏所看到的那幅哈特謝普蘇特的壁畫,她的眉眼與神情就好像前夜的夢境一樣,真實而又虛幻地浮現在眼前。

不得不得承認,冥冥之中,這位三千年前的女王對他也有著一種神秘的吸引,總覺得她會出現在那座迷宮般的大宅裏,其中必定隱藏著什麽非同尋常的秘密。

想到這裏,蘇煥回過神來,對芝芝說:“一會兒吃完飯我就回總部把事情處理清楚,明天隻要沒有意外我們就一起出發去哈特謝普蘇特神廟。”

*** *** *** ***

哈特謝普蘇特神廟距離帝王穀不遠,矗立在一片高山峭壁之下,在群山的簇擁和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神聖。

當蘇煥與芝芝真正來到這裏才發現它的恢弘雄偉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神廟四周有著非常寬闊的殿前廣場,距離主殿足有二、三裏遠,步行需要十幾分鍾才能到達。神廟由三排整齊的平頂組成,每層平頂都由巨大的廊柱支撐,廊柱及四壁上雕刻著華麗的凸式浮雕,向後世講述著女法老偉大的功績。在第二層的平頂上,通過寬闊的台階可以進入華麗精美的內院,最後直達聖殿。聖殿建於懸崖內,在精巧的布局下與四周的岩壁渾然天成,堪稱建築與自然**完美結合的典範?。

站在寬闊無邊的殿前廣場上,陽光直直地傾瀉下來,照得全身發燙,芝芝才感到自己真的來到了埃及。

是那個被尼羅河之母孕育了億萬年的埃及!

是那個誕生了無數偉**老的埃及!

還有巍峨的金字塔、神秘的象形文字、令人敬畏的神祇眼前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神廟……她終於來了!

深吸一口氣,她激動的聲音在空曠的廣場上空層層回**開來:“真是太偉大了,果然不愧為森穆特的傑作!”

“森穆特是誰?”一旁的蘇煥轉過頭來。

第13章 重逢的喜悅-4

“他是女王的情人,當時的大祭司和偉大的建築師,除了哈特謝普蘇特神廟,他的另一個曠世之作就是卡納克神廟。”芝芝望著遠處宏偉的建築答道。

“卡納克,那座古埃及最大最輝煌的神廟?”蘇煥也不禁為之一震。

“是的,這位森穆特雖然是平民出身但卻才智過人,不僅通過嚴苛的考試成為太陽神祭司,還為女王建造了兩座空前絕後的偉大建築,使女王和他自己的名字永遠地留在埃及的史冊上。不過,最令我印象深刻的還是他對於女王的愛,一個出身卑微的平民敢於挑戰當時森嚴的等級製度,與女王相愛。”芝芝邊走邊說道。

“不,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哈特謝普蘇特身邊有著這樣一個才智超絕的情人,畢竟哈特謝普蘇特作為埃及曆史上唯一的女王,她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就像太陽,能使四周的星辰全都黯淡無光。不過這也是森穆特愛她的方式,用自己畢生的智慧為她建造不朽的豐碑,讓後世歌詠瞻仰她的功績,自己卻選擇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做一個不被承認的影子。”芝芝帶著讚賞的口吻說道。

“做一個偉大女人的情人確實很不容易!”蘇煥又歎了一聲。

“你看——”芝芝指著神廟入口一尊石雕的女王半身像對蘇煥說,“這尊雕像和廊柱前那些正裝的女法老像不同,沒了王冠和假胡須,女王溫柔嫵媚的樣子馬上顯現出來。我看過資料,這也是曆史上第一個雕像會微笑的法老,在這張麵孔上,你看不到身為女王應有的威嚴,反而純真甜美得宛如一個小女人,也許在森穆特麵前,卸下沉重的偽裝,她的本來麵目就是這樣。”

芝煥順著芝芝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端詳了那尊石像許久:“不知道這尊雕像是不是出自森穆特之手,也許在他眼中,哈特謝普蘇特就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女人而已。”

“隻可惜,他愛的終究是女王,上下埃及最偉大的女人!”芝芝接過他的話,輕輕歎息了一聲。

“聽你的口氣,他們的結局並不是很好?”蘇煥望著她問。

“他們的結局……應該就是沒有結局吧!”芝芝頓了很久才說。

“沒有結局?”蘇煥有些意外地一怔。

“嗯。就在哈特謝普蘇特統治埃及的第二十二年,原本的王位繼承人圖特摩斯三世突然重返王位,而哈特謝普蘇特從此不知去向,絕大多數有關她的記錄都在當時被刻意銷毀了。至今,埃及學家都無**釋哈特謝普蘇特如何失去了權力,也說不清她的死因。而森穆特,在這之前就已銷聲匿跡。”芝芝一邊邁步走向通往神廟頂端的台階一邊說。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嗎?”蘇煥越發好奇起來。

“沒有,有傳聞說他是死於圖特摩斯三世之手,也有傳聞說是因為他和女王的緋聞招至祭司集團的不滿,他們向女王施加強大的壓力,迫使女王將他賜死,另外我在你給我的那本《古埃及帝王》裏看到一個有趣的故事……”說到這裏,芝芝頓了頓,似乎有意吊起蘇煥的胃口,“書中說,一本古埃及宮廷留傳下來的羊皮手卷裏曾提到,女王深知她和森穆特的戀情不容於世,從繼位之初就開始尋找一種神秘永恒的力量,能讓他們永生永世在一起,在她統治的第二十一年,終於得償所願,她將這股神秘的力量封印在沙漠深處的地下宮殿,與森穆特攜手進入地宮獲得了永生!”

想到這裏,蘇煥抬起頭,視線集中在不遠處廊柱前方哈特謝普蘇特的巨像上。

她身形巍巍,戴著法老頭冠和假胡須,手執權杖,在驕陽的照耀下泛著曆經數千年風沙洗禮後出現的滄桑色澤。

而她的目光,淡定幽遠,仿佛穿越了千年時空,在永恒的彼岸與他對望,看似觸手即是,卻又遙不可及。

那一刻,蘇煥胸中湧動著一股難言的情緒,真希望哈特謝普蘇特能夠出現在他的麵前,告訴他關於奧西裏斯之心的全部秘密。可是他知道這並不可能,真正的答案,隻能等待著他自己去尋找。

這條茫茫未知的旅程,不知還要走多久。

*** *** *** ***

離開哈特謝普蘇特神廟,已是夕陽西下。

天空被大片的晚霞染成一片絢爛的猩紅,夕陽的餘暉籠罩著神廟,竟如同天神的宮殿一般迷幻而不可捉摸。

蘇煥帶著芝芝驅車來到尼羅河邊,一艘豪華的遊輪停在港口,像一隻巨大的白鯨,橫臥在波光粼粼的河麵上。

陸續有乘客登船,其中多數是來自歐美的遊客,他們也隨著**踏上懸梯,來到位於頂層的餐廳。

這裏布置得猶如法老的宮殿,到處是金色的浮雕,天花板上是彩繪的星空圖,華麗得令人炫目。

蘇煥出示了登船證,侍者立刻將他們領至一處放著預訂牌的座位,這裏靠著窗,視野極佳,轉頭便能看見沿岸尼羅河的風光。

悠悠流淌的尼羅河被夕陽染成溫柔的粉紅色,如風一般拂過河畔綿延的綠洲,與遠處金黃的沙漠構成一幅美麗的畫卷,河麵上船帆來往穿梭,隨著尼羅河柔美的身軀蜿蜒而動,泛開一圈圈的漣漪,為寧靜的河麵增添了無盡的風情。

蘇煥微笑地對芝芝說:“今晚我們在船上過,明天一早就能到埃德夫,那裏有著名的荷魯斯神殿。”

然而,沉浸在兩岸旖旎風光中的芝芝卻好像沒有聽見似的,仿佛整個身心都融進了湛藍深邃的河水裏。

“芝芝——”蘇煥又喚了一聲。

芝芝這才回過頭來,用清澈的大眼睛望著蘇煥:“不好意思,我看得太入神了,想不到現實中的尼羅河要比我想象中的更美。”

“謝謝你,蘇煥。”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緩緩沁入芝芝的心房,眼前的一切猶如一場最美的夢境。或許她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踏上夢想的土地,會見到一生夢想的尼羅河,但她絕沒有想過身邊會有這樣一個溫柔體貼的陪伴,望著他如琉璃一般的金棕色眼眸、含笑的薄唇,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想到這裏,她情不自禁地對著窗外的尼羅河,輕聲吟誦起一首古埃及的祭詩:

尼羅河的洪水啊,

你來到這片大地,

平安地到來,給埃及以生命!

我們慶祝你,給我們指引。

你種植了拉神開墾的花園,

給一切行走者以生命;

永不停息地澆灌著大地,

沿著你從天國下降的旅程。

食品的珍愛者,賜予穀物的人,

普塔神啊,你給每個家庭帶來了光明!

她的聲音輕輕的,柔柔的,像是從尼羅河上吹來的最舒展的風。就連坐在對麵的蘇煥也聽得入了神,好久才回過神來,對芝芝說:“你對於埃及曆史的了解的真的讓我很佩服,若不是你,我又怎能擁有如此愉快的一天,怎麽會知道在哈特謝普蘇特神廟背後,還隱藏著一段如此淒美的愛情故事。”

他望著她,就像凝望著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美好的事物。

其實,自從第一次見麵時起,這種感覺就已經紮根在他的心裏了吧,隻是被時間和每一次重逢時的悸動澆灌得日愈茂盛,已經無法將它不露聲色地隱藏在心底了。

“芝芝,能在埃及的土地上再次與你重逢真的很好。”蘇煥望著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麵和兩岸美不勝收的景致動情地說,“我希望能和你分享這個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不隻有埃及,如果你願意,我們將來還可以一起去羅馬、去雅典、去巴黎……”

聽到這樣的話,芝芝當即一怔,花瓣般的臉孔一陣陣發燒,心也跟著狂跳起來,不由慌亂地低下了頭。

“芝芝,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你……”蘇煥以為她在逃避,又懇切地加重了語氣,“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雖然我們隻見過兩三次麵,但我能清楚地記得你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就好像我們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而且,不知有多少個夜晚,哪怕我筋疲力盡忙碌了一天,躺在**,閉上眼睛,腦海裏也會立刻浮現出你為我擋子彈的那一幕,自從我離開中國回到埃及以來,就沒有一天不在想你。”

尼羅河的濤聲陣陣,將唯美的夜色一波接一波送了過來。

蘇煥的眼神**。

“我原本是不相信命運的人,但是,當我在開羅機場機場再次遇見你的那一刻,我相信了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數,如果我們能在一起,我真的希望再也不要分開了!”

“其實,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有相同的感覺,總覺得特別開心,也特別的有安全感。”她的聲音略帶羞澀,“可是我們畢竟相識不久,你的表白也太突然,我完全沒有準備。”

盡管她心裏很清楚,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開心和溫暖。

她喜歡看他的笑臉,喜歡有他陪伴在自己身邊。

隻要和他在一起,心情便好像沐浴著陽光一般,就連周遭的一切也變得光明耀眼起來。

但是,這一切實在來得太快、太突然,讓她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意識深處總有一個聲音在質問她,他們不過萍水相逢,隻見過兩三次麵,對彼此也根本談不上了解,真的能這樣走到一起嗎?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就像踩在虛空中一樣飄忽,而蘇煥深邃的目光更讓她慌亂,於是,深吸一口氣,她衝口而出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馬上答複你,我需要時間考慮!”

“我明白。”蘇煥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飄過,帶著無比嗬護的感情,“我選擇在此時向你表白,隻是想讓你知道我內心的想法而已,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直到你考慮清楚,在此期間,我也會用最大的誠意向你證明,我是值得你托付的那個人。”

芝芝的心又是無聲地一顫。

她抬起眼來望著他,在窗外月光的籠罩下,蘇煥充滿著陽剛氣息的麵龐透出一種柔和的光澤,金棕色的眼眸也如流水一般閃熠,美得令人心驚。

或許她是太喜歡他了,正是因為太過喜歡,麵對彼此關係的轉折點時才顯得尤為慎重,就像手捧著一件精致昂貴的瓷器,生怕有一絲一毫的破損,竟惶恐得不知該如何處置了。

第1章 離奇火災-1

時間隨著尼羅河水匆匆而過。

轉眼,一周的時間便過去了,這期間,蘇煥陪著芝芝遊覽了埃及大大小小的名勝古跡,感情也在朝夕相處之間變得更加融洽和默契,連**上完全不相識的陌生人也常常對他們投來羨慕的眼光。或許,連蘇煥自己都沒有想到,這個充滿陽光的女孩為他帶來了天使一般的撫慰和溫暖,就連失去姐姐的傷痛也被她一點點抹平。

他變得越來越離不開她,也越來越珍視她了。

此後,芝芝也順利進入開羅大學,進行為期一年的交換生學習,在這個她夢寐以求的聖殿,她終於接觸到一直以來所渴望的知識,最純粹的學習**,最權威的埃及學教授,和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學,這一切曾經距離她如另一個世界般遙遠,而如今卻真實地出現在眼前。

原以為一切都將如此美好地繼續下去,但是意想不到的事還是發生了。

這天晚上,她剛剛回到宿舍,就接到一通來自國內的越洋電話,對方的聲音陌生而急促。

“請問你是葉芝芝嗎?”

“是的,請問你是誰?”

“我這裏是美林公安局刑警大隊。”

“公安局?有什麽事嗎?”

“你們家昨天失火了,你知道嗎?”

“這……怎麽可能!”

“是真的!昨天下午,因為煤氣泄露,你們家所在的那幢住宅樓突然起火,你們家的情況比較嚴重,幾乎全部化為灰燼,屋內還發現一具焦黑的女屍,我們懷疑是你的媽媽,正在做屍檢報告。”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芝芝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耳膜更是“轟”的一聲仿佛被定在那裏,眼眸中一片驚懼。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緊閉著眼睛,努力想讓自己鎮靜一些,卻愈發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差點便要癱倒在地。她緊緊地抓著電話聽筒,怎麽也不敢相信竟會發生這樣的事,火災、焦黑的屍體,那真的會是她的媽媽嗎?

她從來沒有想過某一天她會發生意外,甚至是……捏緊手指。

控製不住的淚水刷的一下湧出來。

該怎麽辦,要如何才能麵對這一切?

己接近於模糊的意識裏,忽然浮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蘇煥。

此時此刻,她唯一想到的隻有他,於是,鼓足全部勇氣,她艱難地拿起電話,按下了他的手機號碼。

等待接通的過程中,她全身都在顫抖,就好像被人扔進了深不見底的冰窟,絕望的寒意將她重重包圍,她無處可逃,而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希望能聽到他的聲音,聽他溫柔有力地對她說不要害怕,這是她最後的希望和勇氣。

然而,電話卻怎麽也接不通,對方根本不在服務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絕望……好像置身於**的烈火中一樣。

她的胸口一陣陣急促的喘息,悲傷無助的情緒在她的身體裏蔓延著,心在無邊的黑暗裏一點點地下沉,仿佛隨時都會窒息死掉一般。

不能再等下去了!狠狠地咬下嘴唇,她飛快地收拾出幾件隨身衣物,便奔出宿舍,不顧一切地朝機場趕去。

*** *** *** ***

漆黑的天幕下,到處是深重的夜色,黑得似乎能吞噬一切。

在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的土地上,芝芝一動不動地站著,撲麵而來的粉塵氣息仿佛這裏已經荒廢很久,四周一片寂靜,冷清得就像世界末日,地麵上到處是殘垣斷壁,蒙著厚厚一層黑灰,微風一過,嗆得人一陣咳嗽。

芝芝望著黑暗中化為一炬的家,隻覺得心痛得快要裂開了。

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上蒼為什麽要在她最愜意幸福的時刻,給她一記如此殘酷的打擊!

她緊揪著胸前的衣領,拚命忍著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是葉芝芝嗎?”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遁聲望去,隻見朦朧的夜色下,站著一個魁梧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警察製服讓人不用再去猜測他的身份。

“我是葉芝芝,你是……”芝芝慢慢地轉過頭來。

對方走過來,與她握了握手:“我是刑警隊的吳警官,今天過來作一些取證工作,一直忙到現在,正準備回去,看你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這裏,就想你可能是遇難者的親屬。”

芝芝緊緊地咬住嘴唇,目光複雜:“我……我的母親,她真的遇難了?”

吳警官歎了口氣,低下頭道:“是的,法醫的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確認遇害者就是你母親,方便的話,你這就可以隨我去認屍。”

那一瞬間,芝芝似乎聽見內心深處,某根擎天大柱轟然倒塌的聲響。

直到這一刻,她還不相信……這是真的……

*** *** *** ***

空曠死寂的太平間,空氣裏彌漫著刺骨的冷氣和消毒藥水的氣味,如同一個巨大的冰櫃,裏麵盛滿了死亡和陰冷。

光線昏暗,隻有一盞簡陋的小吊燈透出氤氳如霧的光團,籠罩著水泥台子上一具具覆蓋著白布的屍體,一眼望去,顯得格外的詭異恐怖。

吳警官領著芝芝來到一具屍體前,聲調低沉地對她說:“這就是你的母親,你準備好的話,我就把屍布揭開。”

芝芝望著陰沉沉的白布,全身都在發抖,眼眶也紅腫得不成樣子,卻硬是憋著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迸出聲:“你揭吧……”

吳警官伸手抓住白色的屍布,微微停頓了一下,才將它掀開。

芝芝瞪大眼睛,清楚地看見頭頂慘白的燈光穿過焦黑的屍身,臉上的五官已被燒得辨不出原來的樣子,皮膚就像被油炸過,粗暴地隆起,如同無數的蛆蟲在爬,還布滿深深淺淺的屍斑,盡管已作過防腐處理,一股腥臭的氣味還是迎麵撲來,讓人感到一陣陣的惡心。

芝芝蒼白的麵孔驚怔一片,如化石一般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幽黑的眼睛就像一望無際的黑夜。

她無法將自己的媽媽和眼前這具醜陋的屍體聯係到一起。

她的身子開始搖晃,眼前的世界跟著天旋地轉,一股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悲傷和疼痛漸漸吞噬著她的意誌,她的大腦。

“葉小姐,請節哀。”吳警官連忙上前扶住她,“我可以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誰都沒有辦法!”

絕望的淚水如潰堤的洪水一般從芝芝的臉龐瘋狂瀉下,在她眼前形成一片模糊的白霧,卻絲毫遮掩不了眼前那具屍體恐怖駭人的死狀。盡管如此,芝芝還是不顧一切地抱起那具屍體,哭喊著,搖晃著,拚命叫著媽媽,仿佛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將她喚醒。

吳警官急忙上前拉住她,勸道:“葉小姐,請冷靜!你母親已經去世多日,屍體腐爛的程度十分嚴重,您這樣做不僅會破壞屍體而且容易受到感染!”

然而,芝芝卻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仍然緊抱著屍體,任由淚水盡情地宣泄。

“不會這樣的……不會是這樣的……”她悲淒地狂感著,想起一個多月前離開中國的時候,媽媽還到機場為她送行,依依不舍地與她揮手道別……怎麽一眨眼,人就沒有了呢?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越想越傷心,她的淚水仿佛是開閘的洪水,不斷地從眼眶裏洶湧而出,身體裏所有的力氣也被淚水帶走,整個人就像被抽掉了脊椎骨似的,無力地癱倒在地上。

第2章 離奇火災-2

那一瞬間,她的視線剛好與屍體平行,眼前出現的細節讓她全身一震。

“不對,這不是我媽媽!”猶如遭到電擊一般,她驚叫了起來。

“你說什麽?”吳警官也嚇了一跳。

“這不是我媽媽!”芝芝指著屍體的右腿關節對他說,“我媽媽五年前曾因為交通事故動過一次腿部的大手術,右腿關節釘過鋼釘,右腳的小拇指也被截去,但是這具屍體,腿骨和腳趾根本就是完好的!”

“會有這樣的事?”吳警官也瞪大眼睛仔細打量了屍體一番,“可是法醫的屍檢和DNA檢測都證明她確實就是你的母親葉銘香!”

“不,絕對不是!我相信我母親也絕不會這麽輕易遇害的!”芝芝篤定地搖著頭。

“葉小姐,我知道很多人在這樣重大的變故麵前都會選擇逃避,更何況你還這麽年輕!我完全理解你,但逃避是沒有用的,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吳警官緊皺眉頭,一再地加重語氣。

“這不是逃避,我媽媽根本沒有死!你們一定是搞錯了!”芝芝更加激動起來。

吳警官仍是一副質疑的神情,並十分堅定地回答道:“這具屍體已經做過鑒定,確認就是你母親,如果你不相信,我馬上可以把屍檢報告拿給你看!”

吳警官無奈地搖著頭:“葉小姐,你這樣是極不理智的,就算再怎麽不願承認,也不可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聽我一句勸,目前的當務之急,是認回屍體,讓死者早日入土為安。”

芝芝隻覺得手腳一陣冰涼,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死命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她咬下嘴唇又鬆開,艱難地發出聲音:“她根本就不是我媽媽,你要我怎麽認……”

吳警官望著她,一字一句,像是宣判般地說:“我們是在你家中發現這具屍體的,並由權威的檢驗部門作了屍體解剖和DNA檢測,確認了死者的身份正是你的母親,這絕不會有錯!”

他堅冷的話語一波波衝進芝芝的大腦,在她的耳邊轟轟作響。

“如果你真的不願認回屍體,那我們就隻能當作無名屍來處理了……”

一句接著一句殘酷的話,猶如冰錐刺進芝芝的心髒,沒等說完,她的麵孔已是煞白一片,指甲更是深深地掐進肉裏,像是糾結在一片黑暗的迷霧裏,無法分清眼前的方向。

難道自己真的是錯的……難道那個真的就是媽媽嗎?

吳警官皺眉望著她,又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一臉疲倦地說:“對不起,葉小姐,已經淩晨兩點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如果你現在還不能作決定的話,就等改天再說吧!”

望著他心不在焉的神情,冰冷的語氣,芝芝感到一陣無助,眼淚再次崩堤一樣落了下來。

陰森空曠的太平間,回**著她淒涼的哭聲。

然而,沒有人回答,隻有一排排覆蓋著白布的屍體在微暗的燈光下橫躺著。

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朦朧中,她看見媽媽在一片漆黑的世界裏朝她伸出手,眼神裏盡是絕望。她拚命想要抓住她,卻怎麽也抓不住,反而離她越來越遠……再也無法承受這一切,她轉過身,不顧一切地奪門而出。

午夜,幽長的小巷空無一人,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到,隻有潮濕的霧氣伴著寒氣彌漫在空氣裏,卻也讓深沉的夜色更添詭秘的氣息。

牆角探出頭的樹枝投下大簇的陰影,像從另一個世界伸出來的手。

芝芝搖搖晃晃地走著,過度的悲傷讓她全身都虛軟無力,一步一步如被重石壓住,眼前的黑暗就像洪水要將她淹沒。

該去哪裏呢?

她已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房子沒有了,母親沒有了……城市如此之大,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幽深的小巷裏,孤零零的腳步聲被無限地放大,好像冰冷的鐵錘一聲聲敲在她的心上。

走著走著,前方出現了一點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地閃著,對於絕望中的芝芝而言,那道亮光就好像是**中的島嶼,能夠指引她的方向,帶給她彌足珍貴的希望。

終於,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露出清晰的輪廓,原來是幾個小青年聚在**燈下抽煙,他們看起來都不到二十歲,染著不同顏色的頭發,身上還有文身。

在看到芝芝的那一刹那,其中一個的嘴角露出一抹貪婪的笑容。

“好漂亮的小妞。”他眼睛死盯著芝芝的臉,一邊說著一邊朝她走來,“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回家?”

其他幾個同伴也跟隨著他的腳步湊了上來。

那**裸的,貪婪邪惡的目光讓芝芝覺得厭惡,她不由得想起上回被綁架時,倉庫裏那個想要侵犯她的綁匪的臉。

她本能地一顫,想要轉身離開,幾名青年卻以更快的速度包圍上來,將她密不透風地圍在當中。

“你們快點讓開,不然的話我要喊人了!”芝芝驚恐地叫了起來。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又是大半夜的,你就算叫上幾千幾萬聲也不會有人聽見!”幾個青年嘿嘿地笑著,根本不理會她的威脅。

怎麽會這樣……芝芝的腦中一片空白,她踉蹌著倒退幾步,發現無**可退,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寒意從腳底升到頭頂,並順著血液的流動滲入她的每一個毛孔,侵蝕每一寸皮膚,她的身子開始發抖。

眼見芝芝怕成這樣,幾個青年更加得意,伸手便要朝芝芝撲來。

“不要……”芝芝驚叫起來,卻根本無濟事。

就在她要絕望之時,突然——

一隻大手從天而降,抓住了試圖**她的那隻手!

被抓住手的小青年心中一驚,下一秒便感到手腕一陣陣的麻痹,仿佛有電流流過,他想要掙脫,卻發現手上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他想回頭去看那人是誰,但是才剛剛一轉身,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重重一甩,整個人立刻踉蹌著跌了出去,狼狽地摔了個狗吃屎。

其他幾名同伴被眼前的這幕場麵震得麵麵相覷,誰都說不出一句話。

芝芝抬起頭,黑暗中隻能看見那個人的輪廓,他穿一件緊身的黑色襯衫,身材頎長,自骨骼中透出一股異常凜冽的氣勢。

“你……你是誰?為什麽多管閑事?”盡管已被嚇得半死,躺在地上的青年還是用咄咄逼人的語氣問道。

男子嘴唇微微一抿,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露出一臉不屑的神情:“大半夜的幾個男人在這裏欺侮一個女孩,算什麽東西!”

躺在地上的青年臉一陣紅,一陣白,想說什麽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男子緩緩地掃過四周:“不想死就給我馬上消失,不然,我可要不客氣了!”

略帶低啞的聲音透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沒等躺在地上的青年回答,他的幾名同伴已經連滾帶爬地跑出了小巷。

剩下的那個望著他們的背影,也拚命掙紮著爬起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卻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

昏黃的**燈下,男子半蹲下來,淺笑地望向跌坐在地上的芝芝,對她伸出右手:“地上冷,還是起來吧。“他唇邊的笑容,好似月光下妖冶的血蓮,繚繞著霧氣。

“你……是誰?”芝芝呆呆地望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不認識我了?”對方淡淡開口,微垂的眼簾下閃過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們認識嗎?”芝芝更加驚訝地瞪大眼睛望著他。

“我是歐文,你小時候的玩伴啊!”他輕輕眨動睫毛,如同多年的老友般,親昵地將俊美的麵龐湊向芝芝,“當年在意大利的時候,就住在你家樓下,你全部都忘了嗎?”

芝芝久久地仰視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什麽意大利、什麽兒時的玩伴,她怎麽完全沒有印象呢?

“你全部都不記得了?”歐文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麽,語調中透出一絲訝異。

“我……真的記不起來了……”芝芝扶著腦門,很努力地去想卻什麽也想不起來,多年以前的記憶,就像被雨水衝刷掉的青苔,全都**然**。

怎麽會這樣呢?

若不是他這樣一說,她或許還不會發現,兒時的記憶,真的是一片空白,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

那一瞬間,一陣無底洞般的空虛襲向她,心跳也莫名地一陣加速,她想要站起身,但過度的疲憊和恐懼讓她全身都虛軟無力,才剛一用力,就覺得頭頂一陣天旋地轉,仰頭一下栽了下去。

第3章 離奇火災-3

四周一片黑暗。

她拚命想要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沉重得像灌了鉛一樣。

隻有疼痛,從腦海深處不停發脹,直至布滿全身的疼痛充斥著她的意識,將她整個人像鐵鏈一樣牢牢束縛著。她想要叫喊,想要呼救,卻一點也發不出聲音。

“芝芝,你醒醒。”突然間,一個低沉輕柔的聲音衝進腦海,模糊中,好像有一雙手拉住了他,多麽溫暖寬厚的一雙手,讓她不禁想起在埃及的美好時光,那些浪漫的瞬間,那些溫暖的陪伴。

“蘇煥……”一滴熱淚順著她緊閉的眼角流下,她慢慢張開眼睛,眼前出現了一個晃動的人影,在燈光下,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他有著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淡褐色的睫毛濃密地覆蓋在眼瞼上,襯著一雙幽藍如海洋的雙眸,他及肩的長發像流瀑一樣從肩膀滑下,在燈光的映照下恍若有無數的散發著金色光芒的微粒在旋舞飛揚著,顯得格外的妖嬈華麗。

是在巷子裏救了她的那個人。

“怎麽又是你?”芝芝頓時睜大眼睛,猛地從**坐起來。

然而,一陣眩暈伴隨著無盡的疲乏朝她襲來,使她眼前一花,又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小心,你才剛醒,別太激動。”

“你……這是在哪?”芝芝扶著漲痛的腦門,吃力地問。

“這是我家。”

“你家?”芝芝差點沒從**跳起來,自己怎麽莫名其妙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家。

“你別擔心,這裏很安全的。”歐文看出了她的心思,“你突然昏倒在巷子裏,我隻有將你先帶到我家了。”

“我昏倒了……”芝芝喃喃地自語著,努力回憶著之前所發生的事,很快,那種夢魘般的痛苦又纏上了她,之前幾個小時所發生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令她渾身不停地顫抖,隻能伸出手,緊緊地抱住自己。

流血的心底,緩緩地滲出一種徹骨的疼痛,讓她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就在這時,周身突然漫過一陣溫暖。

歐文伸出雙手,緊緊抱住了她,緊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會在午夜時分一個人走在街上,而且一臉的傷心欲絕?”他寬厚的手指輕輕撫過芝芝額前的碎發,如同麻麻的電流,使芝芝的身體不由地震顫了一下。

好半天反應過來,她用力地推開他。

“不要碰我!”

歐文先是一怔,隨後神情複雜地歎了口氣:“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是誰?”芝芝屏住呼吸,戒備地瞪著他。

“我說過了,我叫歐文,是你兒時的玩伴,我們曾在意大利,一起度過五年的時光,這些你都忘了嗎?”

“什麽意大利,我有在意大利生活過嗎……”芝芝扶住腦袋,努力想要回憶,卻發覺根本無法思考,隻要一探入記憶深處,便有一股強大的漩渦鋪天蓋地的壓過來,將她徹底淹沒下去。

“頭……好痛……”芝芝抱著頭,意識模糊地吃語起來。

“你怎麽了,身體不**嗎?”一旁的歐文關切地望著她。

“我……”芝芝想要回答,卻覺得自腦海深處不停發脹的疼痛如同藤蔓一般狠狠地纏繞著她,使她幾乎無法呼吸。

從來不曾有過如此難受的感覺,痛得就好像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一樣。

“怎麽會這樣……”她十指緊緊抱住腦袋,腦海裏一片迷茫。

伴隨著一陣強過一陣的抽痛,眼前像有無數光斑閃耀,腦中也愈發劇烈地眩暈起來。

終於,一陣劇烈的晃動,她眼前一黑,再度昏了過去。

過了好久,意識才漸漸恢複**。

頭雖然已經不那麽痛了,但一連串的折磨還是使她全身都虛軟無力,想動一動手指都使不出力氣。

歐文靜靜地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她,顯然是一直守護著,不曾離去。

“你終於醒了,我很擔心。”淡淡的燈光下,他的麵容有些看不清楚,卻勾勒出無比俊美的輪廓。

“我幫你燉了點紅棗粥,剛剛才好,你趁熱吃吧。”歐文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不遠處的桌子上,將熱騰騰的一碗粥端了過來。

“我不吃,我要回去。”芝芝掙紮著想要掀開被子,卻被歐文一把攔住。

“你這副樣子怎麽能下床?”他皺著眉,一臉的擔憂。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留在這裏!”芝芝固執地嚷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至始至終還是不能相信我對不對?那麽,我給你看一樣東西。”歐文說著,便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一個精美的心形盒子,放到芝芝麵前。

“打開吧,打開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芝芝望著那個盒子,猶豫掙紮了片刻,還是緩緩地伸出手,打開盒蓋。

裏麵是一疊的舊照片。

她隨手拿起其中一張,有些泛黃的膠片上是兩個手牽著手站在一座古堡前的孩子,站在左邊的是個小女孩,穿著一身潔白的小洋裝,微卷的長發紮著粉紅色的蝴蝶結,黑亮的眼睛像黑珍珠般剔透,而站在她身邊略高半個頭的男孩,緊緊牽著她的手,清澈的藍眼睛裏泛著溫柔依戀的光芒。

她一眼便認出,照片上的小女孩就是自己,而小男孩的眉眼與歐文也一模一樣。

難道歐文說的是真的,他們真的很久以前就已相識,可是自己為什麽會把這一切都給忘了呢?

手指摩挲著塵封的影像,芝芝的心髒就像一輛卡車隆隆駛過般跳動著,怎麽也無法平靜下來。

太多的困惑,不知該到哪裏尋找答案。

“你現在相信了嗎?”歐文的說話聲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這些照片我一直珍藏著,總是在想哪天能夠和你重逢,當我在巷子裏見到你的那一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有想到真的是你……”

深吸了一口氣,芝芝抬起頭,目光不經意地撞進了歐文深邃的眼眸中,那眼眸中摻雜著興奮、激動和千般的感慨,令她的心也掀起一陣莫名的漣漪。

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她有些無奈地說:“對不起,我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歐文輕輕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動作是如此自然,就像麵對朝夕相處的親人一般:“沒有關係,即便你全部都忘了,但是你我之間那份隻屬於彼此的情誼是永遠不會消失的,這也是為什麽隔了那麽多年,在那麽黑暗的小巷裏我還能一眼認出你的原因。”

他的話似乎具有一種魔力,如同暖暖的溫泉水一般融入芝芝的心,細細回想了一番,她的臉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對不起,之前誤會你了,其實我真的應該感謝你才對,昨晚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會遇上多大的麻煩。”

“傻瓜。”歐文的唇角揚起一抹笑容,“隻要有我在,那些人渣絕不可能碰你一根毫毛!”

原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過去所有的一切,但此時這種感覺卻是如此熟悉,似乎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人用同樣的口氣對她說過相同的話。

說過要永遠守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先別想那麽多了,你還是把粥給喝了吧,不然一會兒就涼了。”歐文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回過神來,隻見一碗熱粥已出現在眼前。

香噴噴的紅棗粥還散發著熱氣,歐文拿著湯匙輕輕舀了一勺,吹了很久才送到芝芝的嘴邊,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

“還是我自己來吧。”麵對如此細心的照顧,芝芝顯得很不好意思。

“有什麽關係呢!你還記得嗎,這個煮粥的方法還是你教給我的呢,那次我得了重感冒,在家躺了好幾天,你就是這樣做了一鍋熱騰騰的粥喂我吃,那個時候,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提及往事,歐文眼中光芒閃動。

“是嗎?難怪這粥的味道這麽熟悉。”芝芝抿了一口,感覺一股熱流順著喉管遍布全身,身體似乎也不那麽難受了。

“當然,出自你的真傳嘛!”歐文笑著揚起了眉。

不知不覺中,屋子裏的氣氛已不似之前那般尷尬,反而有種老友重逢的溫馨。

又慢慢地喂了芝芝一口粥,歐文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我一直不明白,你怎麽會半夜三更一個人走在小巷裏,難道不知道一個單身女孩這麽遲在外麵是很危險的嗎?”

芝芝的神色隨即一變,垂下眼簾,拚命忍住將要溢出的淚水:“我……我之所以這麽遲還在外麵,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

歐文愣了一下:“怎麽會呢?”

芝芝咬著嘴唇,沉默許久才說:“我的家被大火燒了,我媽媽也……”

第4章 離奇火災-4

歐文聽後大吃一驚:“怎麽會出這樣的事?”

芝芝望了他一眼,臉上流露出無措的神情:“事情發生的很突然,我也沒有搞清楚狀態,而且當時我也不在現場……”

歐文惜憐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聲音很輕地問:“那麽,伯母真的遇害了嗎?”

芝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們帶我去認了屍體,可是我覺得那個並不是我媽媽,她一定沒有死,一定沒有的!”

歐文怔了一下,望著芝芝激動的表情,緩緩開口問:“為什麽這麽說呢?”

芝芝動了動嘴唇,想告訴歐文自己的理由,可是轉念一想,這畢竟隻是自己的推測,並沒有得到**,再加上腦中一片混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便隨口道:“這……隻是一種感覺吧!”

歐文將她臉上不自然的神情盡收眼底,卻依然投來一道鼓勵的微笑:“我也相信伯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就在這時,一陣隱約的音樂聲在房間內響起。

“是我的手機。”芝芝一下子反應過來,伸手要去拿放在床邊的包。

“讓我來吧。”歐文示意她躺好,轉身飛快地把手機從包裏拿出,遞到她的手上。

在將手機交到芝芝手中的同時,他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人,看到“蘇煥”二字。

“芝芝。”當熟悉的聲音回**在耳畔,芝芝的心似乎一下安定了下來,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蘇煥,終於又聽到你的聲音了。”

“終於?我們很久沒見嗎,我不是前天才給你打的電話嗎?”蘇煥的聲音透著一絲詫異。

“雖然隻有兩天時間,可是對於我來說,簡直長過一個世紀。”芝芝的心裏被說不盡的酸澀所充滿,“你這兩天到底去哪裏了?為什麽手機都不在服務區。”

“我出任務去了,今天才剛剛回到開羅,一開機就看到你的留言,所以馬上給你回電話了,你現在人在哪裏?”蘇煥急切地問。

芝芝深吸一口氣回答:“我在……中國。”

“你回國了?”蘇煥更加吃驚了。

“嗯,一言難盡。”芝芝緊咬著嘴唇,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究竟出了什麽事,你聲音聽起來很不好。”蘇煥意識到什麽,馬上變得緊張起來。

“我家遇上了火災,我媽媽也……出事了……”話沒說完,芝芝已經哽咽了。

“會有這樣的事!”蘇煥驟然提高了一個聲調。

沉默了三秒鍾。

他又放低聲音,溫柔安慰道:“你別擔心,我馬上飛過去找你,你等著我!”

第5章 隱藏的地圖-1

夜色沉沉。

美林國際機場在深濃的夜色中顯露出巨大的輪廓。

偌大的候機大廳,隻有寥寥幾個人影,在無數根鋼柱托起的銀色穹頂下,顯得更加冷硬寂寥。

一架波音777緩緩地從夜空中降落,巨大的轟鳴聲盤旋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坐在窗邊的蘇煥轉頭望了一眼窗外燈火通明的候機樓,坐直身體,然後**了一下疲憊不堪的臉孔,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因為臨時買不到直飛的機票,他隻能選擇在第三國轉機的航班,一**顛簸勞頓不說,**程也比直飛長了近5個小時,到達國內已是淩晨兩點。

在一串廣播結束後,艙門打開,可以看出機上的乘客都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紛紛整理行李準備下機,隻有蘇煥,一直緊鎖著雙眉。

想起芝芝在電話裏所說的那些話,他的心情怎麽也輕鬆不起來。

她的家為什麽會突然發生火災?

香姐又真的已經葬身火海了嗎?

直到現在,她仍是尋找“法老之光”最關鍵的人物,在她身上還隱藏著太多的矛盾,太多的謎團,如今發生這樣的意外,豈不意味著所有的線索一下子中斷,尋找“法老之光”的任務又一下子又陷入更困難的泥潭之中。

通過海關和安檢之後,便進入候機大廳,在這裏,他一眼便看見人群中一個清瘦的身影,一襲繡著百合花的連衣裙在她身上顯得飄逸如仙,勾勒得她如拂柳般婀娜,似月光般恬淡,尤其是那雙黑琉璃般透徹的眼睛更為她增添了幾分靈氣。

是芝芝。

隻是她身邊為什麽還站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蘇煥的表情詫異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平常,不動聲色地朝他們走去。

距離隻有幾步遠的時候,芝芝也發現了蘇煥,整個人立刻變得激動起來,幾乎無法控製住自己情緒,一頭撲進他的懷裏,委屈地流下了眼淚。

“蘇煥,我終於等到你了,我在這裏站了三個小時,一直在等你……”

看著她如此可憐的模樣,蘇煥隻覺得心裏酸酸的,金棕色的眼眸裏泛著心疼的光芒:“芝芝,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的家,沒有了……我媽媽也沒有了……”芝芝緊緊抓著蘇煥的衣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猶如刀割。

“一切都還沒有**不是嗎?帶我去現場,我會找出事實的真相!”蘇煥用盡全身力量緊抱著她,隻希望自己能為她承擔下所有的痛苦。

“好!我帶你去。”

“現在已經淩晨兩點了,還是先回去休息,養足精神明天早晨再去吧。”就在這時,一個低沉輕柔的聲音從旁邊冒了出來。

蘇煥一怔,轉頭望去,隻見一直站在芝芝身後的那個年輕男子正微笑地望著他。

他看上去二十多歲,身材修長挺拔,皮膚白淨如瓷,配上精致到無可挑剔的五官,即便是蘇煥這樣的美男子,也為之一震。

“芝芝,這位是誰?”

“他是我兒時的玩伴,歐文。這兩天多虧他收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芝芝連忙介紹,眼神中充滿著感激。

“你這兩天都住在他那裏?”蘇煥聽後皺起了眉頭。

望著蘇煥突然冷下來的麵孔,芝芝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連忙解釋道:“嗯,但我們真的隻是朋友而已。”

哪知蘇煥依舊不依不饒地質問道:“你怎麽能輕易就住到一個陌生人家裏?”

“歐文不是陌生人,我說過了,他是我兒時的玩伴。”芝芝重複強調著。

“兒時的玩伴?我怎麽從來沒有聽你提過。”蘇煥上下打量著歐文,眉毛緊緊地擰在了一起。

“我們就是這兩天才遇上的。”

就在兩人牽扯不清的時候,歐文倒很大方地上前一步,向蘇煥友好地伸出手:“你好,蘇刑警,久仰大名,希望能和你成為朋友。”

蘇煥苛刻地掃了他一眼,很勉強地和他握了一下手,一接觸到他的手指便旋即放開。

“回去?回你家嗎?”蘇煥挑眉問。

“是的,我已經為你準備好房間和熱騰騰的飯菜,咱們回去再聊吧。”歐文笑著說。

“不好意思,我臨行前已經訂好酒店了,就不過去打擾了。”蘇煥硬邦邦地回絕。

歐文望了芝芝一眼,什麽都沒再說下去,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

芝芝再也忍不住,勸道:“蘇煥,你別這樣嘛,歐文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對不起,這是職業習慣。”言下之意,他誰都不會相信。

“我還想趁著今晚好好跟你聊聊這兩天發生的事呢。”芝芝又說。

“那你可以跟著我一起到酒店去住,我幫你多開一個房間。”蘇煥的立場很堅定,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

“蘇煥……”芝芝很是無奈,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走吧,跟我去酒店住!”冷不防的,蘇煥一把拉過芝芝的手,頭也不回地朝候機廳外走去。

他就是看不慣這個突然出的男人,無論他和芝芝有什麽交情,他都不希望他們有更多的接觸。

這樣無以名狀的惱怒,是否就叫做——妒忌呢?

就這樣,芝芝被蘇煥拖著,被迫朝候機廳大門挪去。看著他莫名其妙越走越急的樣子,就連好脾氣的她也急了,將自己的手用力往回一扯,死死定在原地,嚷道:“蘇煥,你不能這樣!”

“我為什麽不能這樣?”蘇煥轉過身,一臉不悅地望著她,“在這種非常時期,你莫名其妙地住到一個陌生人家裏,根本就是很愚蠢的事,我是為你的安全著想。”

“是歐文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收留了我!若不是他,我隻怕早被**邊的小流氓給欺侮了!”芝芝又急又氣地說。

“那也不能證明什麽,說不定那些小流氓還是他安排的呢!”眼見芝芝如此維護歐文,蘇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才幾天沒見,就被這個陌生男人迷得神魂顛倒,處處為他說話!

“你怎麽能這麽說他……”就在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忽然一隻手按了芝芝微顫的肩膀。

她驚愕地轉過頭,映入眼簾的是歐文英氣的麵孔。

“蘇刑警,如果芝芝願意住在我那裏的話,希望你能給她足夠的自由。”他緊緊抓著芝芝的手,抓得很緊,甚至讓她感到一絲疼痛。

蘇煥深邃的眸子中浮出慍怒的光芒,冷傲地注視著歐文:“給她足夠的自由,讓她跟你這個來**不明的陌生人住在一起?對不起,你可以欺侮芝芝單純好騙,但我絕不會上你的當!”

他的脊背僵直地挺立,雙瞳中的怒焰隱隱燃燒。

“我隻是作為朋友想幫芝芝,你為什麽要把我想得那麽齷齪?莫非……”歐文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你在吃醋?”

“這記拳頭是要你記住,別開不能開的玩笑!”

歐文抹去了唇邊的血跡,臉上神情複雜難辨,啞聲道:“別仗著自己國際刑警的身份,就可以肆無忌憚地亂來!”

蘇煥的眼神冷峭,聲音冷冷地說:“是你先惹我的!別的事我都可以不去計較,唯獨在芝芝的事情上,我的眼睛裏容不下一粒沙子。”

“看來你真的很在乎她。”歐文輕哼一聲,暗暗地攥緊拳頭,忽然一個起身,對著蘇煥的小腹就是重重一拳。

蘇煥隻覺得腹部一陣**的疼痛,內髒仿佛絞到了一起,頓時怒火中燒,恨不得把對方撕成碎片!於是,屏足所有底氣,他揮出一記快如閃電而又凶狠的拳頭,歐文躲避不及,身體向後踉蹌了一步。

就這樣,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地在候機廳打了起來,引得周圍的乘客一陣驚呼。

一旁的芝芝見狀,急忙衝上去想要拉開他們,但兩個人打得難分難解,她根本無法將他們分開。

“住手!”她心急如焚地喊著,眼眸中一片黯痛。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好端端地來接機,想把歐文介紹給蘇煥認識,誰知兩個人一見麵就打了起來。

“快停下來,你們不能這樣!”她愈發焦急地喊出聲。

然而,燃燒在怒火中的兩個人就像沒聽見似的,依舊攥緊拳頭拚命朝對方揮去,誰也不願提前認輸。

眼見事情越鬧越大,芝芝隻覺得大腦一陣眩暈,太陽穴狂亂地跳動著,那種可怕的感覺再一次朝她襲來,無法形容的疼痛再一次吞噬她的大腦、她的意誌,並且一陣比一陣劇烈,如同一隻猛獸在啃咬著她的大腦。

她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強烈的疼痛讓她的身體猛烈地顫抖,她的雙手本能地抱住自己的頭,想喊,但卻喊不出聲,想動,也動彈不得,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漸漸的,淪為一片虛無的白光。

第6章 隱藏的地圖-2

就在那一刻,她隻覺得頭頂一陣天旋地轉,身子再也支撐不住朝一旁傾斜,眼看就要倒向冰冷的地麵——就在這時,一隻修長的手臂及時抱住了她虛軟的身體。

是蘇煥在她栽倒的瞬間一個箭步衝上來,緊緊地把她摟在了懷裏。

“芝芝,你怎麽了?”他臉上是極度的驚詫和焦急。

芝芝沒有回應,緊閉著雙眸,已經不省人事。

“芝芝……芝芝……”他重複不斷地叫著她的名字,聲音中帶著抑製不住的無措和沙啞,“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

“芝芝因為她母親的意外受到巨大的刺激,這幾天身體都不是很好,稍不注意便會昏倒。”歐文淡淡的聲音自一旁傳來。

“我有機會說嗎?”歐文擦去唇角的血跡,苦笑了一下。

蘇煥僵了一下,又問:“既然情況這麽嚴重,難道沒有帶她去看醫生嗎?”

“她堅持不去醫院,我也沒有辦法。”歐文無奈地歎了口氣,“眼下這種情況,還是先帶她回我那去吧。”

蘇煥想了一想,終究沒再抗拒,一把抱起芝芝跟著歐文走向停車場。

*** *** *** ***

清晨。

柔和的晨光透過窗前的紗幔撒進房間,照亮了芝芝略帶蒼白的睡臉。

仿佛是被某種感應給驚醒,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眼前,好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氤氳地阻隔著她的視線。

然而,在迷蒙的霧氣中,卻晃動著一張親切熟悉的麵容,她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緊張和深深的疲倦。

渾身的疼痛讓她在晃動的刹那忍不住**出聲,就在這時,她的手立刻被另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瞬間,指間被一股**安寧的感覺纏繞著,一寸寸一縷縷,就這樣悄然無息地蔓延到心底。

“蘇煥……”她的心中忽然湧動起一陣濃濃的眷戀,不禁低呼出聲。

“芝芝,你終於醒了,我都擔心死了!”蘇煥緊緊抓著芝芝的手,眼眸中閃動著激動的光芒。

“我……我又昏倒了嗎?”芝芝拍著仍有些漲疼的腦門,有氣無力地問。

“是的,你昏倒在機場……整整昏迷了一個晚上!”蘇煥充滿愧疚地說,“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生氣,受了刺激。”

“這不怪你,是我自己身體不好。再說,你也守了我一整個晚上,對不對?”芝芝笑了笑,眼神溫柔地望著他。

“這都是應該的,隻要你能醒過來就好了!”蘇煥長舒一口氣,露出釋然的表情。

“謝謝你。”望著蘇煥疲倦的麵容,芝芝心裏翻湧著說不出的感動。

畢竟,連續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機,又一整晚沒有休息,這樣的辛苦,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而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她。

“不過……”像是想起了什麽,蘇煥頓了一頓,“你身體情況這麽不好,怎麽不去看醫生呢?”

“我沒事,隻是這幾天太傷心難過了。”芝芝故作輕鬆地說。

“我已經為你聯係了最權威的神經科醫生,待會吃過早飯我就帶你去。”蘇煥一臉認真地說。

“什麽……”芝芝不由得怔了一下。

“別擔心,梅爾醫生是我的老熟人,而且醫術高明,上次我腦部中槍就是他給動的手術,這幾天他剛好受邀在美林的醫院做交流訪問,機會難得。”蘇煥連忙安撫道。

“我這點小毛病,需要驚動這麽權威的醫生嗎?”芝芝還是感到隱隱的不安。

“我隻是想幫你找最好的醫生,如果沒事,大家就都能放心了。”蘇煥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眼中溢滿關切。

芝芝聞聲轉過頭,隻見歐文戴著一條白色的圍裙,正在朝他們微笑,嘴角還殘留著昨晚打架時留下的淤傷。

“我已經為你們做好了火腿煎蛋,吃完就可以去醫院了。”他的態度溫柔親切,似乎早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幹二淨。

“謝謝你,歐文。”芝芝連忙道。

“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一會出門喝杯咖啡就行了。”蘇煥的態度雖然不像昨晚那樣充滿敵意,但依舊刻意保持著距離。

“蘇煥,你怎麽還是這樣?”芝芝輕輕挑起了眉。

“沒有關係的,芝芝。”歐文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 *** ***

美林市聖瑪麗醫院。

歐洲著名的神經內科專家梅爾醫生坐在潔白明亮的辦公室裏,認真地翻看著手裏厚厚的一遝X光片和各種化驗報告,他的神情十分專注,時而凝神,時而蹙眉,當最後一頁資料翻完以後,更是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狀態。

辦公室裏靜寂一片,沒有一點聲音,猶如寧靜的海洋。

坐在梅爾醫生辦公桌對麵的蘇煥望著他臉上不斷變化的神情,更是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即便是執行最危險的任務,都不曾有過如此緊繃得氣氛。

不知過了多久,梅爾醫生才緩緩抬起頭,扶了扶眼鏡,神情複雜地望著蘇煥道:“蘇刑警,你這位朋友究竟是什麽身份?”

蘇煥愣了一下:“她隻是普通的大學生而已,為什麽這麽問?”

“普通大學生……”梅爾醫生沉吟了一下,“這怎麽可能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的病情跟她的身份有什麽直接關係嗎?”蘇煥急切地問。

“該怎麽跟你說呢。”梅爾醫生猶豫了很久才緩緩開口,“她的大腦被人植入了異物。”

“什麽?”蘇煥大吃一驚,呆坐在原地。

“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表情,但事實就是如此。”梅爾醫生望著他的臉說,“而且,這個異物是以極為先進的無創技術植入的,可以隱藏在大腦深層,表麵也看不出來,隻有透過X光才能發現。”

說著,梅爾醫生向蘇煥展示了一張X光片,順著梅爾醫生所指的方向,蘇煥果然看見芝芝大腦右側的**有一顆像米粒狀的黑影。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蘇煥深深地皺起眉,深邃的眸子像冰層般瞬間凝結。

“現在還不能確定,很有可能是類似金屬的物質。”梅爾醫生頓了頓說。

“那麽這個東西在她的大腦裏已經存在多久了?”蘇煥又問。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但應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梅爾醫生搖了搖頭說。

“如果它的存在已有一段時間,為什麽現在才對芝芝造成影響?”蘇煥一臉疑惑。

蘇煥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腦子裏一片混亂,怎麽也想不到在單純的芝芝身上竟會發生如此詭異莫測的事。

是誰在她的大腦裏植入異物?

這個異物究竟又是什麽?

這一切和她的母親香姐有關嗎?

那一瞬間,許許多多的疑問一股腦兒湧了上來,結成密密麻麻的網,掙不脫,也解不開,讓蘇煥覺得眼前被一片黑暗的迷霧籠罩。

“那麽,接下來該怎麽辦?”不知過了多久,蘇煥才慢慢回過神來。

“我**是盡快手術,取出這個東西。”梅爾醫生凝重地說,“目前隻是剛剛壓迫到右腦神經,但是如果發生什麽意外繼續偏離的話,隻怕……”

“我明白。”未等梅爾醫生說完,蘇煥已經接過他的話,“我會盡快向患者說明情況,讓她同意手術。”

“這樣是再好不過的。隻要患者同意,我會多留在美林幾日,親自主持這個手術。”梅爾醫生望著手中的X光片,神情複雜難辨。

“謝謝您,隻要您能親自操刀,我就放心了。”雖然心底疑慮重重,但聽到梅爾醫生能親自主持手術,蘇煥還是舒了一口氣。

“這個女孩……”梅爾醫生欲言又止,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被人用這樣的方法植入異物,手段之先進,以我多年的行醫經驗,卻也從未見過。即便是世界上最先進的醫學實驗室能夠達到這等水平的,也是屈指可數。”

此話一出口,更是讓蘇煥的心驟然**,沉入了一片無底的深淵之中。

走出梅爾醫生的辦公室,蘇煥一眼便看見坐在走廊座椅上的芝芝,大大的眼睛雖然極力掩飾,卻仍透出些許不安和惶恐。

蘇煥看在眼裏,硬是壓抑住內心的情緒,強打起一個笑容,走過去輕輕地對她說:“芝芝,我們到醫院後麵的花園走走好嗎?”

芝芝乖柔地點了點頭,隨著蘇煥來到那片花園,此時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天地之間,一片花海,微風過境,花雨紛紛墜落。

空氣裏充滿了絲絲縷縷的清香。

蘇煥在花海中靜默了許久,才深吸一口氣,問道:“芝芝,你的腦部以前曾經動過任何手術或接受過任何治療嗎?”

芝芝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極為困惑的表情,搖著頭說:“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