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賈寶四處打聽才找到了山上一座尼姑庵,終於見到了日夜思念的母親。精疲力盡的他一見母親竟渾身有了力氣，“媽、媽”的一聲聲叫著。一位師傅過來看看他，示意他給母親跪下，他這才怨自己的遲鈍，“撲通”一聲就跪在母親麵前，滔滔不絕地說開了，說著說著竟忍不住哭了起來,聲音當中透著懇求:“媽,你咋跑這兒來了?把我一人撂在家裏，媽，我想你呀……”母親像沒聽見一樣，表情冷漠地念著阿彌陀佛。

“媽,我不該氣你,不該小時侯發誓說長大了要打你,那是你把我打急了我瞎說的,你千萬甭信。媽，和我回家好不好？”

母親眼神亂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先前的淡漠，口中仍舊念念有詞。

賈寶更急了，跪著向母親靠近，他想上去拉一下母親的手，然而母親卻迅速移開，接著又站起身來，賈寶撲過去拉住母親的衣襟，聲淚俱下。

“媽，你回家吧！你罵我我不翻嘴了,打我我也不恨你了,媽,走,咱娘倆回！”母親呆立了一會，遲疑著，隨後下了決心似的，咬咬牙用力甩開賈寶的手，接著捂著臉,踉踉滄滄奔進了後麵的房間裏,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賈寶渾身癱軟,跪在地上越哭越傷心,越哭聲越大,但母親卻再沒從房間裏出來見他。

母親堅決不跟他回去。

最後還是兩個尼姑過來,含淚攙扶起賈寶,硬把他送上了開往秦風市的汽車。

賈寶回家後大病了一場。

病愈後,他將家裏保存的母親相片全部付之一炬,看著燃燒的火光,看著照片上的母親在火光中踢腿瞪眼，他目光呆楞,表情淡漠,像個精神病人一樣反來複去地喃喃自語“你好狠心哪!你不想要我,不回家給我做飯吃,幹嘛還要生我在這世上受罪?人家說,最毒不過婦人心,你對你的兒子難道都不能好一點嗎?我恨你!我恨你這種女人!”他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他去竹子山上找母親的事,那個尼姑庵卻像是一把尖刀、一把藜刺，生長在他心底的某個部分，時不時會突然在心裏拱一下,折騰他難受一番。”爹死娘出家！”他知道他如今的處境很悲慘，他把造成悲慘處境的原因一度歸結到母親身上，有時甚至對所有女人有一種無名的惡狠狠的敵意。他不再想去竹子山了,也不想再提起母親,後來妻子金雁問他時,他也隻說母親死了,當有人問到他左臂上傷疤的來曆時,他也從不說是母親打的,他很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再把傷疤碰出血來。

他不會做飯,開始時姑姑家的女兒田誼誼常給他送吃的來,後來田誼誼上了大學,就很少有人管他了。饑餓一次次逼迫著他下地幹活,有了糧食,他也開始學著做一些簡單的飯食,不管是否可口,他也吃得狼吞虎咽。他的衣服常常也是穿表哥穿過的舊衣服。

雖然粗茶淡飯，爛衣布裳，賈寶倒也一天天成長起來,長成了一個英俊高大的小夥子。隻是偶爾想起母親,他心裏就不舒服，漸漸的竟生出一種仇恨。仇恨使他心煩意亂,心煩意亂時他就去了賭場。他不知道除了賭場他還可以去什麽地方。

有段時間天下著雨,他沒錢也無處可去,隻好把父母留下的大衣櫃拿去賣了幾個錢,就一頭進了賭場,幾天幾夜沒有回家。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像是沒龍頭的馬，任意而為了。

賭場幾乎成了他的家.有人看他長得還算標致,就開玩笑說:“賈寶快娶得媳婦了吧,看他那長相，能把丈母娘高興死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賈寶於是還真的想到了娶媳婦,他想有個媳婦夜裏陪他,他就不會再寂寞了。可一兩年過去了,村裏姑娘大都嫁了出去,也沒有人給他說媳婦。

這陣子他正為娶不上媳婦發愁呢,聽別人把肖家村裏漂亮得出了名的金雁說給他,心裏簡直就樂開了花,一口就應承了下來,恨不得立馬把金雁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