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紅顏色的

要紅顏色的瞎子阿福走進店門就跌了一跤。我趕緊走出櫃台去扶他，他卻已經攀著櫃台爬起來了：“同誌，同誌，請給我買件彈力衫。”

“哎，阿福哥，怎麽不叫淑貞來買呢？”我抱怨地說。

“嘿嘿！我要親自來給她買一件彈力衫！” 他把“親自”兩個宇說得特別重，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賣！”我故意和他尋開心。

“難道我就沒有這個權利嗎？”他倒認起真來，“我們結婚快五年了，我還沒有給她買過衣裳，這是頭一次……”阿福的話從憤怒轉為哀傷。說正經的，他妻子的事跡上報以後，確實感動了不少人，當然包括我。一個漂漂亮亮的農村小學教師，把她全部的愛無私地獻給了一個編草鞋的瞎子……如今，瞎子阿福已經成了四鄉有名的說書藝人，他說的《紅岩》鄉下人趕十裏路也會去聽，他的收入當然已經超過了他妻子的工資，他真該報答報答妻子了。

“阿福哥，看來，你買這件彈力衫一定有特殊的意義嘍？"我說。

“嘿嘿！”阿福的臉上立即露出孩子似的笑容，“再過幾天就是國慶節了，五年前的國慶節，是我們結婚的日子。同誌，你們店裏有哪幾種顏色的彈力衫？”

“那你想買啥顏色的呢？紅的，綠的，鵝血的，茄青的，天藍的……都有。”

“那我要紅顏色的！”

我差點笑出聲來，他妻子已經不是十八九歲，而是二十八九了，還穿紅的？不過也難怪，他眼睛不看見，不懂。

於是，我拿了件米黃色的繡花彈力衫給他。

他滿心喜歡地摸了摸，然後付了錢，拿起紙包，兩隻腳象裝了彈簧似的，高一腳低一腳地喜滋滋地走了。走到店門口，他又轉過頭來，“同誌，這真是紅顏色的？是和國旗一樣的顏色？”

“差不多。”

這時，他妻子突然出現在店門口，"阿福，你被騙了，這不是紅顏色的。““啊！”

她從阿福手裏奪過紙包，放到櫃台上，然後用冷冰冰的目光瞪著我。

“想退嗎？”我問。

“不！給我調一件，紅顏色的！同誌，你為什麽騙人？難道因為他是瞎子？”

“不不，我是想，你還是穿這種顏色合適。”

“那太謝謝了，請你給我調件紅顏色的。”

“我真不理解。”

“很簡單，他也是人，也有表達自己感情的權利。”

我仍然不理解，但我給她調了件紅顏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