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柳絮無根
四月,屬於柳絮,“散亂雜飛花”,飄灑正當時。
田野上,道路旁,輪軸間,牆角邊,花池內,到處是柳絮飄逸的身影,到處是柳絮踏過的痕跡,慢慢地,它們自發滾成了雪球的模樣。
借著風勢,一會步履蹣跚,一會加速疾馳;它歡跳著,不一會便跌入河流小溪,與似急似湍的河流混為一體,一刹那就沒有了蹤跡,提前結束了無根的命運。
在明媚的陽光下,柳絮從柳枝上來,不,是從天上飛來。看著綠油油的大地,它想讓大地銀裝素裹;看著五彩的世界,它想讓世界錦上添花;看著角落裏的塵土垃圾,它想將這些物件全麵全覆蓋。
柳絮無根,隻是與靈動的世界萍水相逢,與紛繁的世人相知,與世間的車水馬龍相識。可誰又知道,明年的這個時候,柳絮早已穿戴好行裝,準備了新的旅程。
柳絮還在飄,它無根,但有家。
柳絮還在完成未竟的思緒,它想家,更愛這個家。
明月一輪照我身
躁動、不安分的夏日裏,一個碩大高懸的銀盤急急地吞下落日,月光似水般流向大地。明月小妹詭秘地望著綠意盎然的地球大哥,靜觀風吹草動,察看物體變幻,遙望水流樹搖,體味星球冷暖。
也就在這當兒,我靜靜地站在辦公樓下的草地上,似有所思欣賞這一輪明月。她在永不停歇走動著,一會穿破雲層,一會跨過晴空,一會衝進薄霧,跳動著婀娜多姿的身影。她舒展翅膀勇敢地翱翔著,將我的想象引誘開來。
這不該是我家鄉的那輪明月。多少年以前,在我的心目中,家鄉的那個明月比現在的還要亮捷。在自家的天井裏,我和奶奶靜坐在梧桐樹下,眼神盯著明月、思想跟著遠行,我想念在礦山工作的父親,不知這個時候他是在井口發出絞車運行的信號,還是在宿舍與工友們一起看精彩的電視節目,不會是在給家裏寫平安信吧……這時的我就想,不知道爸爸單位上的明月是否也這樣光亮。離開家鄉三十幾年了,家鄉的那輪明月叫人回味。她遊動著,她走到哪,哪裏就是光明一片。掛在樹梢,爬上房頂,躍入池塘,一邊是婆娑樹影,一邊是炊煙嫋嫋,構成一幅和諧、寧靜的明月山水鄉村圖畫。了解家鄉的明月明,還是在我上四年級時的事情,那年,叔伯二姐出嫁,按照農村的風俗,平輩的要選漂亮、懂事的送嫁。那時交通工具就是獨輪車,一邊是新媳婦,一邊就是我了。可在晚間回家的路上,幾個叔叔、哥哥都喝冒了,隻管走路,卻偏了方位。多虧明月照我前行,多虧老鄉的指引,後半夜才回到家,叫家人擔心壞了。在鄉鎮上高中時,七八裏路程幾乎要天天趕。碰到月夜,自是歡喜了我們,月亮走我也走,但是就是回到了家,明月還是在我們的前麵。循著明月,步伐反而堅強有力了,路途也不顯得遠了。
這不該是我升礦井後回家途中的那輪明月。總是覺得,那時的那輪明月比現在嫵媚,嬌柔。煤礦井下工作,基本上是一個月一倒班,尤其是上夜班,總是踏著明月的光束而來,望著明月的影子收拾行裝。到了井下,大巷裏燈火通明,而身上始終有一個小月亮陪伴著我,那就是俗稱礦工眼睛的礦燈。明月吸收日光的精髓,礦燈借助酸液充電(現在都已經換成了鋰電,便捷耐用)而發光,照亮了我的前行路程。有時下了中班已近零時,這時明月追車很有韻味。一會車追月,一會月攆車。在嬉鬧中,明月把我們的身影拉長。唯獨到了家門口,聽到了爸爸媽媽的問答聲,明月才停住了腳步,縮短了我的身影。可這時她的餘暉依舊窺視著我,讓我做一個飛天的夢。
這不該是記憶曆史的那輪明月。杯酒釋兵權,鴻門宴,烏江自刎……不會發生在有明月的夜晚,明月不忍心看到,肯定是躲在烏雲背後了。而長征夜行軍,執政黨的重大決策,利民宗旨的措施出台……肯定就發生在昨日的明月光亮的夜晚。多少愛情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多少戰爭決上鬥下你死我活,多少運籌帷幄演變力挽狂瀾,又有多少老謀深算致人死地終成遺憾……明月,繼續見證曆史。“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若看明月皆如此。”這,便是最好的寫照。可如今睹物不見人,隻有那明月在審視著生存於這片土地上的人群輪回。
這不該是照耀多年的促使植物生長的那輪明月。萬物生長靠太陽,而最近的研究大開眼界,萬物滋潤靠月亮。是最新的研究成果?還是憑空杜撰吸人眼球?不得而知。試想,玉米在夜間明月的光合下,滋滋的攢高,人類在夜間無聲無息地拔高,可有明月的一份功勞。
明月一輪照我身,輪到我了,是現在。那輪明月,陪伴多少代、多少年、多少人進行了不菲的人生旅程,無人知曉;有多少人知曉明月,無以計數。煤礦作家劉慶邦說,月光是精神性的。明月,確實給我想象,賦我力量,送我思考。明月隨時光飛逝而去,明晚的月光將把今天拋棄,後晚的明月也將化為烏有。人類熬不過明月,她已經順利走過了50 億年,而可憐的人類呢,一茬接著一茬,來不及回過頭來再看一眼愛你的人、你愛的人,就已經走完了旅程。現在的明月在看著我,但終究有一天要看不到我,就像古人對明月。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不變的是明月,變幻的是人類的接續、繁衍。
多麽想把自己變成一輪明月,即便是附庸般隨明月一直前行,看看人類的發展和進步。可是,人類有明月那樣的情懷,那樣的明朗,那樣的無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