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篇綁架我的人給我打電話
因為趕稿子,不知不覺又黑白顛倒了:早上六七點鍾休息,晚上五六點鍾起床,簡單洗浴之後吃些東西再進入創作狀態……這樣的生活方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天睡得正香的時候,座機響了。我十分不情願地接聽電話。
“冰夫被我綁架了。準備好50萬贖人!”
“啊,知道了。”
我放下電話重新躺下,忽然感覺不對:什麽?我被綁架了?綁架了我還給我打電話?什麽人啊,腦子肯定牛糞做的……或者什麽人跟我開玩笑吧。我想接著睡覺,卻怎麽也睡不著了,便起來看書。
最近一直在看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推理小說。
下午三點十分,又有電話打來。
“準備好了嗎?”
對方問。
“什麽?”
我已經忘記被綁架了。
“你是誰?”
對方對我產生了懷疑。
“我是——”我忽然想起自己已被綁架了,馬上改口說,“我是我哥的弟弟。”我忽然決定跟綁匪玩下去。夜裏創作白天睡覺的日子其實也有些枯燥,能有人給這種枯燥生活注入情趣,應該感謝人家,更不能駁了人家麵子。
“50萬準備好了嗎?”
“我沒有50萬。”
“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沒有50萬,我們可要撕票。”
“我要先跟我哥通個電話,確定他是不是被綁架了。”
我以為綁匪聽我這樣說,肯定會慌張。
“騙誰啊?去年,冰夫手機丟失之後已經不再使用手機了。”綁匪竊笑著說,“我可以將照片發到郵箱。你接收郵件就能看到。”
“我哥的郵箱我怎能打開?”
“你隻要打開你哥使用的電腦上網,打開Outlook就行了。”綁匪嘲笑說,“你哥一直使用Outlook接收郵件。連這都不知道。”
綁匪掛了電話。
公牛尾巴的,連這些都知道?對了,手機丟失以後我曾寫過一篇不再使用手機的文章發表在博客上。為了推掉那些毫無意義的應酬,前幾天我在博客上又發布了去南方旅行的信息。為了讓別人相信,我還在網上搜索到相關文章和圖片,也都發布在博客上……綁匪肯定是在博客上看到這些消息,才決定編造我被綁架訛詐我家人的。我心中萌生了報警的念頭,這種人就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忽然又想:自己本來就是偵探小說家,連這點小案子都破不了,還怎麽寫偵探小說啊?朋友們若知道了,肯定嘲笑我。
我決定親手抓住綁匪,然後再送公安局。
說不定這也是一次生活體驗。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想:創作了近百萬字的偵探小說,還沒有破獲過一次真實的案子呢。
綁匪給我三天時間準備現金,我覺得時間夠用,便登錄我的博客,希望能從博客的好友、鏈接或訪客中找到嫌疑人。我想:綁匪必須具備幾個條件:第一,應該是本地人。因為綁匪的兩次電話都是本市座機號碼,應該是公用電話。第二,應該經常關注我的博客,否則,不會知道我這麽多信息。第三,是我不十分熟悉的人。因為他的聲音對我來說很陌生,但是又對我非常了解……我認真查看了博客,卻沒有發現值得懷疑的人。難道是遊客?或者從來不在我博客上留痕跡的人?看來,我隻有跟綁匪鬥智鬥勇,並在鬥智鬥勇的過程中獲得確鑿證據,然後通知警方。
第三天,綁匪又來電話。
“準備好了嗎?”
“多少錢?”
“50萬。我跟你說過。你記性這麽差?”
“是啊,我這輩子就是對錢記性不好。不光總丟錢,買東西還經常差錢。當然,總是賣東西的人多找我。”我故意調侃一句,“隻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我哥隻值50萬嗎?”
“那……那就100萬。說好了啊,100萬。我再給你一天時間籌集另外50萬。”
綁匪當即漲價。
公牛尾巴的,你要多少都行,反正我沒錢。
放下電話,我仍然很生氣:100萬就想賣我?我不值100——,不是,我何止100萬……公牛尾巴的,差點把我自己繞進去——我不可能真拿100萬跟綁匪做遊戲,但是,一定要弄個像裏麵裝了100萬的箱子。我翻出一些誤買的盜版雜誌和書裝進一個長方形紙箱裏,買幾塊紅布將紙箱包了一層又一層,然後裝進一個皮箱。仔細端詳一會兒,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我也做了喬裝打扮。
我不能以本來麵目出現。博客上有我很多照片。綁匪肯定看過。如果以本來麵目出現,肯定要演砸。正好,這幾天忙著寫稿子,沒來及刮臉,胡子的長度夠用了,稍作修整就變成了大胡子。然後把我一貫的長發變成短發,再將遠視鏡換成變色鏡,戴上禮帽……感覺應該差不多了。
綁匪的時間觀念還真強。傍晚時又來電話,讓我午夜12點之前將現金扔進農貿市場大門外東側的垃圾箱。我想了想,又找個空紙箱帶幾個紅色塑料袋,在11點30分之前來到綁匪指定地點,看看周圍無人,將別人丟棄的裝在塑料袋裏的垃圾,連同袋子一起裝進紙箱,套三層紅色塑料袋,放進垃圾箱,然後躲在僻靜處觀察。
12點剛過,一輛自行車緩緩停在垃圾箱旁。騎車人將周圍環境觀察一下,將手伸進垃圾箱抓起紙箱放進車框調頭就走。我快速衝出向自行車追去。綁匪很快發現了我,立即加快速度——唉,這條街胡同太多,各條胡同又都相通。自行車三拐兩拐就不見了……唉,這麽小的事情都做不好。看來,我隻能在小說中破案了。我有些沮喪地回到了家,突然想起綁匪要寄我被綁架的照片,便打開電腦上網點開Outlook,幾封郵件中果然有一封是我被綁架的照片:我坐在一把木製椅子上,身上纏了十幾道繩索——那情形真像被綁架了一樣。隻是,現在正是夏天,照片上我穿著的卻是秋天穿的風衣。
公牛尾巴的,綁匪的腦子還真是牛糞做的。
不過,綁匪的電腦合成技術令我佩服。
電話突然響起。
“你敢耍我?不要你哥命啦?”
“誰知道你有沒有真綁我哥。”
“不是給你寄照片了嗎?”
“我不會上網啊。”
“你是網盲啊?好。我會讓你相信的。”
綁匪掛了電話。
我有些疑惑。綁匪有什麽辦法讓我相信他綁架了我?難道他有辦法讓我在電話裏聽見我呼救的聲音?還是有辦法讓我看見我被綁架的實景?還是……這個時間本應是我坐在電腦前創作偵探小說的時候,偏偏什麽也做不了。
一陣困意襲來。我決定睡覺,明天再跟綁匪玩,於是拔掉了座機電話線,安安穩穩睡幾個小時。可能心裏惦著我還在綁匪手中,次日早不到八點我就醒了。先接通電話,然後準備洗浴做吃的,卻見門縫塞過一張照片。我拿起來一看,還是電子郵件傳來的那張,不過是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
公牛尾巴的,就這方法讓我相信啊?我突然想:綁匪居然能找到我家送照片,說明他是我熟悉的人。可我怎麽聽不出他的聲音……綁匪又打來電話:“你不是冰夫親弟弟吧?”
“什麽意思?”
“為了睡覺把電話線拔了吧?如果是你親哥能不擔心他生死拔了電話線嗎?”
公牛尾巴的。我簡直無話可說。
“說吧,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給你錢?”
“嗬嗬嗬……還沒遇過贖人的人交錢比綁架的人要錢還著急的。”綁匪想了想,“鬆山吧。中午12點之前。你把錢放在八景亭中間石桌下麵。如果你再敢戲弄我,小心你哥性命。哎,一般綁架案贖人一方都討價還價,你怎麽不殺價啊?”
公牛尾巴的,難道綁匪開始懷疑我?
“我覺得我哥身價不止100萬……”
“那我再漲50萬?100萬?”
“你隨便啊。”
綁匪想了想:“算了吧。100萬夠了。就100萬。”
放下電話,我決定再戲弄綁匪一次。我帶著20塊錢買來的望遠鏡提前30分鍾到達鬆山,找個隱蔽又便於觀察八景亭的地方藏好,等候綁匪出現。這次我一定把他看仔細。12點了,綁匪沒有出現;12點半了,綁匪還沒有出現;13點了,綁匪仍然沒有出現……綁匪不會出現了。
我剛回到家,綁匪又來電話。
“哈哈哈……我知道你又耍我,所以,我根本沒去。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沒有下次了。”綁匪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下午三點有一趟途徑鐵嶺的火車。你買一張去鐵嶺的火車票。上車後把箱子放在6車廂行李架上,你坐到別的車廂去,到鐵嶺下車,然後,回到家就能看到你哥了。”
公牛尾巴的,這方法還真挺絕。
我按照綁匪的要求將箱子放在6號車廂17號座位的行李架上,但是,我沒有離開6號車廂,不過,我是去別的車廂做了一番喬裝又回來,悄悄坐在距離17號車廂不遠的空位上。我觀察一下周圍,沒發現有疑似綁匪的人,便抬頭向行李架上看——我的箱子不見了。
公牛尾巴的,這綁匪下手可夠快的。
我還想看清他是哪路神仙呢。這下可丟人了……我正懊悔不及,一男一女從對麵走來站在我麵前,奇怪的是女士穿著男士服裝。
“大作家,今天怎麽這身打扮?”原來男士認識我。他拿出證件給我看。原來他是警察。“你被綁架了怎麽不報案?”
“我被綁架了怎麽報案?”
“哈哈哈……”
我和警察都忍不住大笑。
又一男士走來,手中提著我的箱子。
“頭兒,都是盜版書。”
“綁匪需要學習,但他也隻配看盜版書。”我突然看到女士手上戴著手銬,“綁架我的是男的。”
“男的?她可是綁架老手,連續幾起了。我們一直暗中監控她。”
警察說。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知道我家座機號碼的?”
我突然想起一直困惑不解的問題。
女綁匪“嘿嘿”一笑:
“那還不容易?我知道你姓名。通過‘114’一查就知道。誰讓你登記了呢……”
公牛尾巴的。我突然愣住。直到警察把女綁匪帶走,我才突然恢複意識。這女人女扮男裝的像男人,像極了。她學男人說話的聲音更像男人,應該反串去演戲……這人我似乎見過,卻又想不起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見過。也得回我喬裝打扮了一番,加上冒充我弟弟,雖外貌酷似卻不至於引起懷疑,再加上綁匪大腦是牛糞做的,否則我早穿綁了。如果那樣,兩位可愛的警察還要麻煩到綁匪下次做案才能將她抓住。
一陣困意襲來。
公牛尾巴的。堅持不睡,說不定黑白顛倒的日子能顛倒回來……心裏命令著自己,眼睛卻已睜不開了。結果,差點坐到本次列車的終點——那可是湖北境內啊……20篇
午夜幽靈在唱歌
(一)
幽幽的花香是你溫柔的芬芳
心裏受了傷也從不對別人講
鬱金香的花就像你憂鬱的模樣
絢麗卻把花蕊深深的隱藏
……
“寶貝女兒,你聽見很憂傷的歌聲沒有?”
媽媽穿著睡衣從臥室出來。
女兒推開臥室的門:“我的探長媽媽,好不容易沒案子讓你休息一天,受不了啦?想案子想的幻聽了吧?還是做夢了?您也不看看幾點了?萬籟俱寂,哪有什麽歌聲啊……”
女兒一張口就像機槍掃射。
“我還沒睡覺呢,做什麽夢?”
媽媽發現女兒手中拿著書。女兒也沒睡覺,如果有歌聲,女兒應該聽見。——她的手機響了。
接完手機,一邊穿外套一邊敲兩下女兒的臥室門:“有案子,媽媽出現場。別看書太晚,明天還要上學。”
臨出門特意看一眼牆上的電子鍾:10點42分。
警車就在樓下。
助手已將車門拉開:“書香小區103棟12單元403,入室搶劫殺人。上車我再詳細報告……”
警車向書香小區奔去。
憂傷的歌聲再次響起。
“聽見歌聲了嗎?”
“什麽歌聲?沒有啊。”
助手按兩下喇叭警示前方行人不要橫穿馬路。
(二)
403房門打開,一個40多歲的男人站在門口。他是聽見了樓梯上快捷的腳步聲開門的。一位女性腳朝外頭朝裏躺在門內,手中抓一本銀行存折,身旁地麵上還有一本銀行存折……“馬上拍照。”
探長命令助手,然後看一眼男人:“誰報的案?”
“我。”男人回答,“我是她丈夫。回到家打開門就見她這樣了。我的頭嗡的一下,一時間不知怎麽辦。大約過了幾分鍾吧,我就報警了……然後我就一直站在這裏,沒有破壞現場……”
探長又看他一眼,開始勘察現場,直到天明才結束。她們回到公安局將現場提取到的物證樣本送到技術科檢測。
死者名叫鬱金香,比丈夫苟安小12歲。原本是農村一所小學的音樂教師,五年前與苟安在網上相識,婚後進城做了全職太太。苟安是一家房地產公司老總。鬱金香為人善良,還經常做些善事,包括在娘家時也從未與人結怨。苟安為人雖然有些苛刻、自私,也沒有與人結下太深的仇恨……仇殺的可能不存在。
“現場一看就是入室搶劫殺人。”
“你沒有注意到存折是帶密碼的吧?”探長看她一眼,“光有存折沒有密碼,怎麽取錢?現在入室搶劫還有搶存折的嗎?苟安說家裏並沒有丟失其它東西,也不見什麽地方被翻動,更沒有搏鬥痕跡。你覺得像是搶劫嗎?”
“難道——”
“看檢測結果怎麽說。”
監測結果令人大失所望。除苟安和鬱金香二人的鞋印指紋外,沒有發現第三者的痕跡。死因:心髒中刀。凶器為家用水果刀。死亡時間已確定:當晚9點30分到10點之間。屋內有多處被擦拭過的痕跡……難道嫌疑人將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跡全部清除幹淨了?
“又有點像入室搶劫了。”
助手分析說。
“已經很晚了,而且兜裏有3000多現金,為什麽還要取存折上的錢?去銀行取錢為什麽不帶挎包?甚至手機還在挎包裏……如果鬱金香從外麵回來將劫匪堵在家中,那麽,劫匪為什麽不拿挎包裏的現金和手機……如果存折是從劫匪手中搶下來的,上麵怎會沒有第三個人的指紋?劫匪已將屋內可能留下的痕跡清理掉,說明很冷靜,為什麽離開時沒有帶走存折……”
“聽您這樣一說,又不像入室搶劫了,可也不像仇殺啊……”
助手迷惑不解。
(三)
“你仔細想想,當時還有哪些異常?”案發之後的第二天晚上七點多,探長和助手又來到苟安家。探長問:“哪怕非常微小的一件事,都有可能成為破案的關鍵。所以,請您好好想一想。”
“……”
“我回來經過樓梯時,確實遇到一個人慌慌張張從樓上下來。”苟安終於想起一件怪異的事,“很不正常。唉——,這樓道裏的聲控燈都壞了,隻有一樓的還亮,加上那人下樓我上樓,雖然擦肩而過,可我一點沒看清那人長什麽樣子……”
“具體時間。”
探長問。
“10點半左右吧。”苟安想了一下,然後肯定地說,“隻能是這個時間。”
“在幾樓遇到的?”
“三樓。”
探長意味深長地看了苟安一眼。同時也覺得慌慌張張下樓的那人有嫌疑。她想在樓道內發現嫌疑人的鞋印,可惜,因為居委會要進行衛生檢查,今天早上樓道內已清掃過,不會再存留之前任何人的鞋印。他們隻能挨家挨戶調查,希望苟安之外還有人與嫌疑人相遇。
五樓一位名叫範程的中年人從朋友家打麻將回來,正好在一樓遇到了嫌疑人。由於那人神色慌張下樓速度特快,加上不是本單元中人,被範程叫住盤問了兩句,所以看得清楚。
“怎麽盤問的?”
助手問。
“我就問他找誰。”範程回答,“他說是602的親戚。找親戚有事,沒叫開門就走了。”
“什麽時間?”
“老婆給我打電話讓我回來是9點左右。”範程想著說,“我打車回來的。最多9點半。”
探長大腦中突然閃現一個問題:此人慌慌張張形色怪異,與苟安遇到的人很相似。如果他們遇到的不是同一個人,那麽,範程遇到那人的時間與鬱金香死亡時間相近,那人更加值得懷疑。如果兩人遇到的是同一個人,為什麽時間相差一個小時?是這人在一個小時內來過兩次,還是苟安與範程有一個人謊報了時間?如果範程謊報時間,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如果苟安謊報時間,鬱金香死亡時苟安應該就在家中。如此,問題就嚴重了。
既然是602的親戚,那麽,602室的人便能證實誰在說謊。
助手幾次按響602門鈴,裏麵始終沒有反應。
看來,這家無人。
將範程請到公安局技術科,根據他的描述對嫌疑人畫像。希望能通過畫像找到此人。
第二天早上,她們來到範程打麻將的朋友家。朋友證明,當晚範程確實9點左右離開。探長命助手開車去書香小區,她打了一輛出租車,到達書香小區103棟12單元門前,警車用了20分鍾,出租車用了22分鍾。
範程與嫌疑人一樓相遇的時間得到了證實。
她們又去602室。
這家人回來了,屋內還有兩名片警。原來,602被盜。女主人的首飾全被盜走。如果範程遇到的嫌疑人就是盜竊602的盜賊,那麽,他不可能一個小時內在同一家盜竊兩次。如果苟安與範程遇到的就是此人,範程的時間已被證實,苟安說謊的嫌疑增大,或者可以認定他在說謊。
揭開鬱金香被殺真相,盜賊成了關鍵人物。
根據畫像進行比對懷疑到一個人。此人有案底,是個慣偷。慣偷落網了。根據慣偷供述,602被盜案是他所為。作案時間9點到9點半之間。他在三樓樓梯上和一樓樓口確實遇到兩個人,而且在一樓樓口被人盤問……(四)
房產公司三名保安提供案發當日,苟安離開公司的時間為9點整。探長親自駕車從房產公司直接前往書香小區,用去時間23分鍾。將車停放車庫,然後走進12單元四樓需要時間5分鍾。
“苟安在三樓樓梯上遇到慣偷很有可能。”助手靈機一動,“9點半之前,他就能回到家。那時候,鬱金香可能還沒死亡……”助手突然不說話,感覺全身發冷。
探長決定接觸苟安。
“案發當日,事實上,你是九點整離開公司的。從公司到你家需要23分鍾左右,即便遇到堵車……”
“我在半路上停過車。”苟安打斷了探長說話。“我在站前廣場停放出租車的地方停了一會兒。我在思考問題。一個小時左右吧。”
“思考什麽問題?”
助手已經不再相信他的話。
“我愛人,其實……,其實我愛人在一個非常不正規的學校做誌願者。”苟安說,“那所學校專門收留農民工的孩子。而那裏已被我買下,準備建築新型住宅。已經到了拆遷的時候,可我愛人讓我把那所不算學校的學校保留下來。我知道她是擔心那些孩子沒地方上學,可是,學校如果不拆遷,我的整個建築就要受到影響。我思考的就是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回到家,她會問我。我不知道怎樣回答,所以路過站前廣場時我就停下來琢磨這事……”
苟安說的合情合理,然而,當晚,站前廣場上出租車司機們,無人看到苟安駕駛的那種型號轎車。站前廣場兩端都有監控錄像。不管苟安從哪一頭進入廣場,都不會躲開監控。監控錄像裏也沒有發現他的車出現過。助手有些憤怒了:“一派胡言滿嘴假話。”
“必須找到他的作案動機。”
探長已經認定苟安就是嫌疑人。
她們來到那所不正規學校。全校隻有20多個學生,都是進城打工的農民工子女,全部免費上學。校長也是一名誌願者。他介紹說鬱金香非常喜歡孩子,對這些農民工的孩子更是異常關心,每周都來上五節課,還經常給這些孩子買學習用具……為保住這兩間教室,跟苟總吵了好幾次,還說,如果教室保不住,她就花錢為孩子們買一所房子做教室用……“她教什麽?”
探長問。
“主要是唱歌。語文數學也教。”
鬱金香本來就是音樂老師出身。
“她最拿手的是哪一首歌?”
探長突然提出一個似乎與案件無關的問題。
校長回答:“鬱金香。”
探長微微一愣。
離開學校,助手集中精力開車,半晌沒說話。警車轉過一個彎之後,助手忽然減緩車速。
“頭兒,傳訊苟安吧。”
“再等等。我總感覺還有點別扭。”
回到公安局之後,助手煮了咖啡遞給探長一杯:“我想,應該是鬱金香拿存折取錢要給孩子們買教室,苟安反對,二人爭吵激烈,於是,苟安殺了鬱金香。”
“或許是誤殺。苟安雖然為人苛刻,比較自私,也不至於因此殺妻。”探長轉動著咖啡杯,“為孩子們買教室,這麽急嗎?用得著夜裏提款嗎?鬱金香死在出門之前,手中一本存折,身旁一本存折,給人急於提款的感覺……”探長拿出案發現場拍攝的照片,一張張認真觀察,突然,她將一張照片推到助手麵前。“看看這張。”
“臥室那張。”
臥室門旁四盆正在開放的鬱金香。
“看不出什麽。”
“鬱金香有一個特點。”探長提示說,“在沒有光線刺激的情況下,或者說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花瓣是閉合的。這四盆鬱金香的花瓣都是展開的……”
“我們進臥室時,臥室燈關著。”助手意識到了什麽,“如果他們在客廳吵架,臥室燈是關著的,那麽,照片上的花瓣不應是展開狀態。如果我們到達之前,也就是他們吵架之前和死者死亡之後,臥室燈是開著的,他為什麽要關燈?那種時刻,還有心情關燈嗎?剛才您說鬱金香沒必要夜裏提款,就不應該死在出門前……”
“兩本存折,一個上麵20萬,一個上麵27萬。這麽多錢的存折應該放在比較隱秘的地方,不應該放在客廳。而客廳也根本沒有適合存放存折的地方。”
“頭兒,您的意思,客廳不是第一現場。”
助手恍然大悟。
(五)
……
幽幽的花香是你溫柔的芬芳
心裏受了傷也從不對別人講
鬱金香的花就像你憂鬱的模樣
絢麗卻把花蕊深深的隱藏
……
臨近午夜時,歌聲悠悠響起。
那哀怨憂傷的聲音如哭如訴。
躺在沙發上的助手早已入睡,渾然不覺。
探長披上外衣走到陽台靜靜地聽著。她想: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不會有人聽見幽靈唱的歌。她已經認定,就是幽靈在唱歌,這幽靈屬於鬱金香。
可你為他不小心流下的淚
滴到我心裏 怎麽能忘
你是最迷人的鬱金香
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姑娘
他為什麽要傷害你這麽好的姑娘
為什麽傷害你的善良
你是最迷人的鬱金香
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姑娘
……
“案子已經告破。那所學校,我會努力替你保住。”
探長的聲音很輕,幾乎是自言自語。
歌聲嘎然而止,天空中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接著又傳來輕輕的聲音。“辛苦了,休息吧——”
最後的聲音距離探長頭上不遠。
探長卻無法入睡了。
次日早上。探長與助手趕到苟安家。客廳的沙發上放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助手懷疑地看了苟安一眼:“要出差?”
“不。我跟你們走。……,她走了,沒人再照顧我生活。我隻好自己準備了。”苟安已經做好了伏法的準備。“其實,其實我是9點半回到家的。金香坐在**,麵前擺著兩本存折,要給那些孩子買教室。雖然是她私房錢,可也都是我給的。我心疼啊,不同意。她拿出準備好的水果刀威脅我,如果我不同意她就要自殺。我知道她是嚇唬我的,當然不會同意。可她真要抹脖子,我衝上去搶水果刀……不知怎麽就刺入她胸口了……”
“所以,你把她拖到客廳,做了有人入室搶劫的假現場,然後清理了臥室內的痕跡。”
“我們從來沒吵過架。如果不是拆遷,如果不是為了保住那兩間教室,也許,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吵架。唉,為了這麽兩間房子……兩間房子,對我來說算什麽啊?……我的良心無法安寧……”苟安痛苦到了極點,慢慢拿出一本存折。“這是我的,上麵有100萬。給那些農民工的孩子做教育基金吧。”
探長收下存折。
“水果刀呢?”
苟安從床下翻出一把帶血的水果刀。
助手給苟安戴上手銬。
下樓的時候,苟安輕輕哼唱起來——
你是最迷人的鬱金香
是這世上最美麗的姑娘
我好想用一生守護在你身旁
再不讓再不讓你受一點傷
再不讓再不讓你受一點傷
苟安沙啞的歌聲中帶著一種無限的懊悔和悲傷。
在樓下,進入警車之前,苟安向天空仰望一眼。或許,他知道再想看到如此美麗的天空已不是一件容易事,或許,他感覺到鬱金香正在天空上看著他……探長的耳邊仿佛又傳來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