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走火
“大炮”是他的綽號,大人們知道他叫“大寶”,排行老大,孩子就不知了。我們左一句“大炮”右一句“大炮”,他懶得回答,微眯的右眼眯得更不透光了。有時煩了,他也會發脾氣:“蛋疼嗎?叫魂呢!看槍”接著他用打獵的土槍向我們“瞄”。
“這冷慫怎麽愣著呢!”我們嚇得抱頭疾走。
四十好幾的“大炮”———廟後的旗杆。聽說三十剛過時,山背後的李媒婆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子,可相親時,那女子卻相中了二寶”,理由是:“大炮”年齡大了;嫌“大炮”有點“傻”。
“二寶”娶親的那天,“大炮”一個人坐在懸崖邊上,驚動了全村人,村民一點不敢走近他,人命關天,誰也不敢拿個好主意。
正當人們束手無策時,“狗蛋”卻笑嘻嘻說他有辦法誘來“大炮”,村民們望著回家的“狗蛋”的背影不知他“葫蘆裏買的啥藥?”
“啪”一杆土槍撂在“大炮”的不遠處,“狗蛋”提著褲子,腰一躬“唉喲,肚子疼死了”急忙向樹林鑽去。
“大炮”一個箭步,揀起“狗蛋”的土槍,跑了,村民們會意地笑了。
從此,“大炮”愛上了打獵,一打就是十幾年。
成了家的“二寶”當然不放心將剛過門的媳婦曬在家裏,第一年打工像鑰匙帶在身邊,第二年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和“大炮”提出分家另居,老娘歸“二寶”,一則照顧孩子,二則監護大炮”少打自己女人的算盤。
酷似光杆司令的“大炮”,信馬由韁,睡到啥時想起床才起,自己三畝責任田,野草還比糧食茂盛,地裏既不施糞又不施磷化肥,一年的小麥長勢像馬毛,別人家的小麥剛杏黃,他家的小麥就麥穗欲掉頭。別人故意逗他“大炮,你家麥子早黃!”“笑啥呢?一年新麥麵數我吃得早!”
“麥上場,女轉娘”可麥上場的“大炮”就開始扛著土槍轉山梁了。野兔,野雞肉草腥味也沒了,豐滿得像他的弟媳一樣招惹的他眼饞,外地的肉販子也開始收購。
錢眼裏冒火的“大炮”一改往日的習性,天不亮起床,喝茶,收拾火藥,鐵砂。一早出門,天黑才挑著或多或少的獵物進門。
三天一打獵,第四天趕到附近鎮上就賣,花花綠綠的票子像流水一樣早進晚出,“大炮”嘴吃的油油的,煙的檔次也提高了。掙一個花一個的“大炮”,一年打獵得來的錢,隻能變換來幾百公斤石炭,勉強過個冬天。
轉眼四十好幾的“大炮”,別人家土木房翻修成磚木紅瓦房,紅瓦又換成琉璃瓦,有的修成了小樓房。可他仍住的是分家時的土木房。誰家想爭取危房改建項目,就用他家兩座岌岌可危的土木房作“誘餌”照相傳上去。
村幹部多次勸他,隻要他修,他家有危房改建款,“大炮”就是懶得修,他娘氣得咒罵他:“死雞扶不到架子上!”“大炮”隻是傻笑,“你老人家知道啥?我翻修好了,公家讓我享受低保嗎?推上幾年,我可以享受五保了!”一句話說的他娘才發現他不“傻”。
去年,夜裏一場好大的雪,“大炮”被一場噩夢驚醒,他夢見他過世的父親說“放下獵槍,好好過日子!”
一覺醒來的“大炮”感覺怪怪的,可他並沒放在心上,還是照例喝茶畢,背著幹糧踏著積雪打獵去。
剛出村頭,地裏冒出一隻又肥又大的兔子,在他的眼前晃動,“大炮”情急之下,左手扶槍托,右手扳機,隻聽“叭”的一聲槍栓響,前麵的兔子並沒有倒下。
“奇怪了,今兒見了鬼,啞火!”失望的“大炮”重新拉槍栓上膛。
又是“啪”的一聲,前麵的兔子仍沒倒下,可倒下的是“大炮”。直到中午過後,一過路人才發現倒在雪地裏“大炮”,臉上的血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