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劉老師

劉老師五十有五了,據說這一個學校大半的老師都曾是他的學生,包括校長。但我卻不是。

劉老師在全校是出了名的迂,迂中又帶著一點幽默,常常讓人感到莫名的心酸,尤其是在挨校長點名批評時。由於他年紀大,管不住學生,每次教師工作講評會他的學生校長都會點到他的名。每次,他都把那副厚厚的眼鏡從鼻梁上拉到鼻孔兩邊,低下頭,眼光從鏡框上邊射出去,很執拗地望著校長,一言不發。散會時,校長走了,他就慢騰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把眼鏡推上去,不慌不忙地說:“我班上都是一批未來的校長,當然管不住啦!”這種時候,我們的王老師——劉老師的愛人,就會快步走過來:“你胡說什麽啊!”劉老師把頭一抬,眼光從鏡片下望著王老師,點點頭。

有一次,劉老師的一個學生家長來問孩子的學習情況,偏巧這位家長以前也是劉老師的學生。劉老師一邊用他的教鞭敲著教案,一邊漫不經心地說:“你以前在我手裏,考七十多分,你老婆在我手裏,考六十多分,你兒子現在,考五十多分,你叫我怎麽說呢?討壞一門親,禍及九代人哦!”當時我恰好經過劉老師的教室門口,那家長還在琢磨他的話呢,他已經倒剪著雙手踱出了教室。我跟在他身後捧腹大笑,他突然轉過身來,很嚴肅地對我說:“小丫頭,有什麽好笑的,他老婆也是我的學生,我有什麽不知道的。”

劉老師就是這樣一個人,有一點迂,有一點風趣,有幾分認真,有幾分落寞。我常常想,做劉老師的學生,應該可以做出那種晚唐的愁思和韻味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