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生
七十個孩子,四十五個男孩,這個年齡段正是雞飛狗跳的時候,我們班一下課,整個校園就到處是人,到處看得到跑動的身影。
都說頭上長了兩個旋的孩子性格會異於常人,我在教室裏隨便走動一下,哎呀,居然有五個男孩頭上長了兩個旋。最先進入我眼簾的就是唐修生。
說起來唐修還是我的一字師。有一天寫作文,一個孩子問“聖誕”兩個字怎麽寫,我在黑板上寫下來,又順手寫上拚音———shengdang,那時正鼓勵他們自己動手翻字典,他們人手一本,翻得開心。唐修生正好坐在我麵前,他一會就翻到了,告訴我,“老師,這個誕是前鼻音呢!”我拿過字典一看,果然!一邊忙著糾正黑板上的錯誤,一邊表揚他勤翻字典,是我的一字師。唐修生不好意思地笑了,把頭埋在字典上,一言不發。
後來是廣播操比賽,我特意帶了相機給孩子們拍照。在教室裏邊按了幾張,回家到電腦上一看,拍得最好的就是唐修生,燦爛的笑容,潔白的牙齒,明淨的眼神,一個快樂的,無拘無束的孩子!
這個學期,陸陸續續地,有些科任老師說我們班上課紀律不是太好,都提到唐修生,老師們共同的感覺是:根本不知道什麽叫怕!批評也罷,訓斥也罷,他總是在笑。最有意思的是有一回校長上思想品德課,全班同學都屏聲靜氣,乖乖聽課,他一邊喝飲料,一邊拍桌子,完了還“啪”地一聲把飲料摔在地上,把校長氣得作聲不得。
便下決心整頓紀律,周一全校集合升旗,唐修生和張恒在大聲地說著什麽,我一氣之下把他們拖到隊伍的最前麵,算是處罰。兩個小家夥還算老實,呆呆地站著不再說話,好像受了驚嚇。等我轉一圈再來看他們,哪裏還有半點受驚嚇的樣子,早都又說又笑,邊說邊推推擠擠,都擠到舞台邊去了,氣得校長臉色發白,我也半晌不知如何發落。
旁若無師是唐修生最高境界,這算是一個例證。有幾次因為在課堂上玩玩具罰站,站到教室最後麵,他理所當然地組織罰站的同學玩起了集體遊戲,除了笑聲有所收斂,看不出他們是幾個被罰的孩子。到處都是童年的樂園,快樂簡單得如同空氣。
這些天,他的作業一次比一次寫得好,我在黑板上一次次寫了名字表揚他,看著他上課逐漸中規中矩,笑容少了,玩具也沒有以前多了,不知怎麽的,我的心卻隱隱地有些痛,如何在快樂無拘束的成長與安靜學習之中找一個平衡點,在這七十個人的大班級,我常常也是很徘徊。
這些孩子們,雖然我有時也會嚇一下他們,說說轉學之類的話,其實,任何一個人離開我,我都是不願意的,我怕別的老師會對他們不夠好,會打掉他們的自信,會讓他們對人生悲觀,可當我教著教著覺得好累好累的時候,我自己就想逃跑。
好好地把他們帶大,讓他們有足夠的自信麵對生活,有足夠的勇氣麵對世界,有足夠的分析和思考水平麵對將會來臨的一切,無懼,不耀,心平氣和,執著堅定,果如是,此生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