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三個電話

周圍一片黑暗，頭頂上的塵土還在不停地往下落。

當王輝被深深地埋在了親自負責建造的辦公樓下的那一刻，他在黑暗中摸了摸被壓在樓板下黏糊糊的雙腿，知道自己生還的可能不大了。

於是，王輝在狹小的空間裏，趁著自己還清醒，便從衣兜裏掏出了手機。

可當一打開，王輝就感覺大地又是一陣晃動，身上的那塊樓板又往下一沉，緊緊地把他擠在了中間。片刻後，稍一穩定，他便撥出了第一個電話。誰知，他剛把手機放到耳邊，就感到頭暈目眩，呼吸困難。於是，他便改變主意按下了第二個電話號碼。

但就在電話剛接通的瞬間，王輝不知是咋想的，卻又掛斷了。他似乎又想起了一件更為重要的事，緊接著便忍著劇痛，艱難地撥通了第三個電話。

電話是撥通了，可王輝隻與對方說了兩句話就失去了知覺。

幾天後，當救援部隊從廢墟中扒出了還在緊握手機的王輝時，這時的他，卻早已停止了呼吸。

王輝是縣城最大的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身價過億的老總，來自於一個偏遠山村的貧困農家，也是當年他們村第一個考上建築學院的大學生。接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小小的山村沸騰了，王輝更是激動萬分。然而，看著興奮不已的王輝，他那守寡多年的母親心裏雖然也感到自豪和驕傲，但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她不愁別的，隻愁那幾百塊錢的學費沒著落。

好在，有熱心的老村長和眾鄉親聽說後，這家十塊，那家二十，才好不容易湊夠了他的學費。

在敲鑼打鼓鞭炮齊鳴送別王輝的村頭，當年的小王輝哭著給母親和鄉親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那時，他沒說別的，隻在心裏暗暗發誓：隻要等我王輝出息的那一天，絕不會辜負母親和鄉親們的期望。

可是，等王輝畢業後分到家鄉縣城的建設局，從一個小科員升到了局長，然後便下海當上了開發商的總經理之後。他卻逐漸變了，變成了官場上叱吒風雲，商場中詭計多端的人物。尤其是從把母親接到城裏住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沒有回過他那開不進“寶馬”車去的小山村，盡管母親嘮叨了一遍又一遍。

孩子，給人家蓋大樓一定要蓋結實點，咱可不能昧著良心去犯法，落下個千古的罵名啊。看著兒子住豪宅穿名牌，花錢如流水，已過古稀之年的王輝娘沒少擔心。

每每聽了娘的話，王輝總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他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是重是輕心裏有數。你就別再瞎操心啦，好好地享你的福吧。

一次次，一年年，王輝娘不知嘮叨了多少遍，依舊見兒子風光無限我行我素。無奈，她隻好在擔驚受怕中煎熬。

王輝的遺體被扒出後的當天，他所有幸存的親朋好友趕到了現場，從手機上發現他生前曾撥打過的那三個電話。第一個是打到妻子手機上的；第二個是打給家中的。可第三個卻是個陌生的號碼。

白發人送黑發人，王輝娘哭得好不傷心，王輝的妻子和兒子也是悲痛萬分。

我的兒啊，你咋就一聲不吭地走了呢？你可讓娘怎麽活啊。王輝娘鼻淚交流。

他給我打過手機的，可一句話也沒說。王輝的妻子哭著說。

咱家裏的電話也響過啊，肯定也是他打的，但等我剛拿起話筒卻就掛斷了呀。王輝娘哽咽著。

那麽，這第三個電話究竟是打給誰了呢？眾人費解。

但不久，在“5.12”汶川大地震後的總結報告會上，一個叫老鄭的人流著淚水向上級領導請求處分。

老鄭說，地震並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那些在地震前玩忽職守自掘墳墓的人。因為有一個開發公司的老總在臨死前曾給他打過一個電話，這個老總的遺言是：鄭書記，假如我還能活著的話，我一定會投案自首，絕不再做千古罪人。

老鄭就是這個縣的縣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