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的腳長在我腿上

自從你出事的那天起，我就成了你的腳。

準確地說，我是你合法卻有名無實的妻子，是你的保姆和醫生。因為你再也不會喝醉酒對我拳打腳踢了；因為你再也不會去和那個小妖精一起鬼混了；因為你再也不會總朝我吼著說：“我的腳長在我腿上，不要你管”這句話了……因為的因為，就因為你酒後帶著那個小妖精開車去兜風的時候被撞成了一個植物人，所以我從此就成了你的腳，成了你不花錢的保姆了。

俗話說得好，男人就怕選錯行，女人最怕嫁錯郎。

剛嫁給你的時候，姐妹們都羨慕我，說我的老公除了家裏窮之外，哪樣都好。

這話我信，你長得帥氣，脾氣也好。要不，我就不可能會給父母鬧翻，非要嫁給你不可了。

可是，我們能共患難，卻不能同享福。沒想到等孩子們長大了，我們也有錢的時候，你就變了，也開始嫌棄我了。

你去賭博時，我不讓你去，你就朝我瞪眼說：“我的腳又沒長在你腿上，你管得著嗎？”

你經常開車跑長途，我怕你酒後開車不安全，就不讓你去和那些狐朋狗友去喝酒，你也給我發脾氣說：“臭娘們，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懂個屁啊？多個朋友多條路，我的腳長在我腿上，喝死了，讓汽車撞死了也不要你管！”

每當這時，我就忍氣吞聲對你說：“我是你的妻子啊，我不管你誰管你！”

可是，你理都不理，便“哼”地一聲揚長而去。

尤其是自從你被那個洗頭房的小妖精勾走魂以後，“我的腳長在我腿上”這句話幾乎成了你的口頭禪，動不動就對我吹胡子瞪眼，有時候還拳打腳踢，毫不留情。

你變了，和前些年判若兩人。甚至有點喪心病狂了。我經常想，多麽盼望你能迷途知返啊！可是，你卻始終拿我的話當耳旁風，依然我行我素。

人都說，好有好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不到。做啥事都不要太過分，還是多行善積德好。

終於有一天，這句話在你身上應驗了。

那天，本來不該出事的，就因為幾天都沒有回過家的你，竟然醉醺醺地開著我們家的小車，帶著那個小妖精去兜風。結果連人帶車翻到了路溝裏，小妖精啥事沒有拍拍屁股走人了，可你卻被送進了急救室，從此再也沒有醒來，變成了一個活死人。

我知道，這並不是我詛咒你的結果，是你多行不義自找的。你什麽也不要怨，要怨就怨你不聽我的好言相勸，好歹不知；要怨就怨你自己有倆錢燒的鬼迷了心竅。

我哭過，我恨過，也不止一次地曾經想到過離婚，或者一了百了。可是，每當我想到兒女時，每當看到你不死不活的樣子和婆婆那乞求的目光時，我卻總是下不了那個狠心。於是，我就想，唉，認命吧，認命吧，誰讓我命苦攤上了呢？

十多年，三千多個日日夜夜啊，我替你管著這個家，丟下地裏的活，就是家裏的事。替你孝敬父母，替你養育兒女，管著你們的吃喝拉撒睡，還要每天給你洗澡，給你按摩，給你唱歌。這還不說，我一個才七十多斤體重的女人，有時還得背你去醫院，背你上廁所，隻要一有空還得推著輪椅帶你去曬太陽……為了兒女，為了你，為了這個家，這十多年來，我一直強忍著右腿上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和腰酸背痛，淚往肚裏咽，無怨無悔。也許是老天有眼吧，就在前年女兒接到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大聲告訴你的那一刻，你竟然把眼睜開了，流下了兩行不知是高興、還是愧疚的淚水。也就在那一刻，我們全家人抱頭大哭。

可就在你如今已經能夠含混不清地說話、能夠拄著拐杖下地走動的時候，你可以生活基本自理了，而我的腿卻被查出患上了骨癌晚期。從醫院回來的路上，我真想去跳樓。

然而，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大江大河都過來了，還有什麽想不開的呢？兒子高考的成績最近幾天快要下來了，女兒明年就要畢業參加工作了，美好的生活才剛剛開始，我為什麽要放棄呢？不，絕不！

今天是個好日子！既是兒子收到一所名牌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日子，也是我45歲的生日。看著女兒買來的蛋糕和鮮花，聽著你們爺仨獻給我的“生日快樂”歌，這一刻，我百感交集，淚流滿麵。

我在心裏說，歌聲響起來，我心更明白，為了你，我已經付出了一生全部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