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使民休養生息解決舊官隱患

趙匡胤非常仁慈講信用的,他在陰謀起兵前宣布的兩條紀律,在起兵後都一一踐行了。他取代了柴宗訓,不僅沒有像一些殘酷的奪權者那樣趕盡殺絕,而是降封這位後周的第三代皇帝為鄭王;他滅了後周,卻沒有因為害怕複僻而殺害皇室一個人,反而是到臨死時還規定,趙氏家族的子孫後代,誰都不允許殺柴家的人。不僅如此,趙匡胤在後來統一中國的戰爭中,對所有被他滅掉的君主,都統統把他們給養起來,一個也沒有殺害。

正是有了這份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趙匡胤雖算不上一位偉大的皇帝,卻確實稱得上是一位仁慈的皇帝。從過來的人類曆史看,皇帝、特別是開國皇帝,往往就是殘酷的代名詞,他們與仁慈二字是很難搭界的,倘若還有皇帝真搭界了,他的皇位往往就不會太長久,趙匡胤在這個問題上給人的是驚喜。

趙匡胤做了皇帝,他的母親杜氏,理所當然成了皇太後;趙匡胤的發妻賀氏己於958年逝世,繼室王氏成了皇後。當大臣們向太後祝賀時,太後皺緊了眉頭,竟然是一副很憂愁的樣子。待大臣退朝,趙匡胤急問太後:“兒子做了皇帝,這種大好的事情,您怎麽還不快活?”

“是大好事情,可我曾聽人說了,做皇帝很不容易。把國家管理好、讓百姓過好日子,這樣的皇帝才讓人尊敬;假若國家管理不好,出了亂子,老百姓遭罪,皇上便成了千古罪人,死後也要讓人掘祖墳。”

趙匡胤聽了,額頭上沁出一層又一層的汗珠子。如今全國還沒有統一,周圍還有一個個割據政權;原來後周的地盤上,還有不少節度使對他這個奪了皇位的宋太祖很不服氣;就是擁立他做皇帝的兄弟朋友們,如今一個個大權在握,也保不準哪一天又出個趙匡胤第二。

趙匡胤原本以為眼下最該考慮的,是消除以上三大隱患,現在聽母後這麽一說,才感到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沒有排上急事表,於是立即著手實行寬減徭役的政策,以便百姓休養生息,發展生產,過上好日子。

曆代皇帝,從秦始皇開始,都把天下與天下人看成他們自己的私有財產,不僅要求臣民要無限地忠於國家忠於皇帝,還要無條件地供國家皇家任意驅使,當兵打仗服勞役,甚至連各道州府的急遞鋪遞夫這樣的活,也無須付酬地征用平民充當勞役就是。

公元961年初,趙匡胤發現了這樣的事情,感到這樣任意征用平民為政府服勞役不合理,這時他剛當半年皇帝,就明令免除各道州府征用平民充當急遞鋪遞夫的勞役,改用政府供給製的士兵擔任。

第二年,趙匡胤又免除征民搬運戍軍衣物的勞役。因為這事早從始皇帝那兒傳下來習以為常,許多州縣官積習難改,趙匡胤便明文通告:若有州縣不遵令行,百姓皆可以檢舉;一旦證據確鑿,一定重罰違令官員。

趙匡胤不僅減輕減少那些官吏可以從中私利的勞役,還減輕減少百姓的兵役負擔,在他當皇帝時,單是各縣的弓手,他就一減再減。

除此之外,在平息藩鎮、統一南方的戰爭中,趙匡胤每攻下一個地方,對於俘虜,僅挑出部分精兵收編,餘下的一律遣散返鄉,然後由政府幫他們蓋房子、送耕牛、給種子、賑糧食,鼓勵他們安心生產,過好生活。

趙匡胤政府征用的勞役,主要是用來發展生產,防患於未然。為此趙匡胤自己也曾自豪地說:“朕即位以來,平常沒有別的差役,隻有春初修河征用勞役,那也是為人民防患。”

這樣一來,在趙匡胤的治下,百姓大批的人力從繁重的徭役中解放出來,安心於農業生產,至使宋初的社會經濟恢複很快。

因為水利除了灌溉、運輸之外,對於防止洪害、讓百姓安居樂業的意義也非常重大,趙匡胤在製定實行的農業政策中,水利建設總是被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特別是對有關國計民生有重要影響的黃河治理,趙匡胤下了很大的功夫。

黃河給人的災難主要是水患,五代時期,黃河決堤、改道,淹沒村莊農田的現象在宋初也不斷出現。公元962年,趙匡胤下令黃河沿岸修堤築壩,大種樹木,以防洪災。到公元965年,趙匡胤再次下詔:“沿黃、汴河州縣長吏,每歲首令地分兵種榆柳,以壯堤防。”趙匡胤還明文規定:每年的正月、二月、三月,為黃河堤壩例修期,下令在此期間嚴格巡察,防患於未然。

為此,素以黃害著稱的黃河,在趙匡胤做皇帝的17年中,雖有十餘次潰決的記載,卻從沒有出現嚴重的災害。

除了黃河,趙匡胤對運河、汴河、蔡河等主要河流,也做了不少修整。這對於農業經濟的穩定、商業經濟的流通,老百姓的安居樂業,都起到了非常好的作用。

五代時期,連年戰亂,田地荒蕪比較嚴重。為提高農民墾荒的積極性,趙匡胤下令:凡新墾土地,一律免稅;凡墾荒成績突出的州縣官吏,一律給予獎勵,而管轄區內田疇荒蕪麵積大的,則要加以處罰。

桑、棗、榆等樹是古代主要的經濟作物,桑對蠶絲業的發展關係密切,棗、榆可幫助人們度過凶荒之年。因此,趙匡胤明令:“凡剝三工(412尺為一‘工’)以上,為首者處死,從犯流三千裏,不滿三工,為首者減死配役,從犯徙三年。”與此同時,趙匡胤鼓勵農民大種桑樹棗樹,還發布種樹令,規定農民每年必種的棵數。北宋時的紡織業中以絲織業最為發達,工藝水平也達到相當的高度,這與趙匡胤大力提倡種植桑樹是密不可分的。

趙匡胤為百姓考慮這許多,故然有老母親的教導,自身本質上的善良,也是很重要的。趙匡胤的母親杜氏,作為皇太後,她是很有眼光、而且為兒子開創的大宋王朝能夠長久頗有貢獻的人。

公元961年六月初二,皇太後杜氏病危,臨終前,把黃昏的目光罩住一直在身旁侍奉湯藥的趙匡胤問:“你現在可明白,你為什麽能做天子嗎?”

這個問題,趙匡胤沒有想過,母親卻想過。早在陳橋兵變時,就有人把趙匡胤要當皇帝的消息告訴了杜氏,她聽了之後,十分泰然地說:“我兒素有大誌,理當如此。”

現在杜氏問兒子這個問題,趙匡胤覺得母親問得奇怪,認真想了後回答說:“這都是祖宗和太後積德積功的結果。”

趙匡胤這時隻想讓母後高興,沒想到太後聽了嚴肅地說:“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你能做天子,那是因為周世宗死後繼位國君年幼的緣故,如果周世宗立一位成年人繼位的話,你就不可能當上天子了!這事讓我想了很久,現在我要走了,希望你也多想一想,將來你傳位時,是不是應當傳位給你弟弟光義,立趙氏家族年長的接著國君,這是家族的大幸,也是社稷百姓的福氣!”

趙匡胤聽後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

“此事關係重大,我知道你現在是真心同意了,卻還是擔心日後有變,我想把這事寫下來,有白紙黑字在,更為保險。”

趙匡胤立刻吩咐取來紙筆,請太後寫下遺囑,藏於金匱之中。這,就是曆史上稱之的趙匡胤與杜氏的“金匱之盟”。為了正確無誤地踐行與母後立下的這個盟約,趙匡胤在太後逝世的第二年7月,就令弟弟趙光義以泰寧軍節度使、大內都部署的身份為開封尹、同平章事。

因為在五代時期,凡皇位的繼承人都要封王任開封府尹,趙匡胤給弟弟趙光義的一任命,實際上是固化他皇位繼位人的地位。這不但是貫徹太後臨終遺囑的第一步,而且還通過此事向所有大臣們宣告:

在未來的皇位交接中,再不會出現什麽“主少國疑”的局麵了!

從根本上來說,皇帝畢竟是個血腥的弱肉強食的產物,這就規定了皇帝存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消除一切威脅很好地保護自我。作為少有的善良者中不幸當上了皇帝的趙匡胤,在這一點上當然也不能例外,在兼顧盡可能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同時,趙匡胤以他的獨有智慧和手段,處理、消除著早就意識到的三大隱患。

“攘外必先安內”,這種1000多年後蔣介石采用的政治手段,趙匡胤當時就采用得很嫻熟了。當時他所麵臨的三大隱患中,“周圍還有一個個割據政權”屬外患,另兩個“很不服氣的節度使”和“大權在握的兄弟朋友們”是內患,趙匡胤決定先內而後外。

其實,對於一個兵變的篡位者,不說那些很不服氣的節度使,就是朝中的一些稍有氣節的官員,也會常在心中這麽想:你個趙匡胤,不過捷足先登罷了;我們這些人,也隻不過失去一次實現野心的機會,但這樣的機會一定還有的是。

趙匡胤心裏清楚:好些個昔日自己的同僚今日自己的大臣們,自打他兵變以後,再來一番改朝換代的野心從來就沒有打消過,他們在耐心地等待著、觀望著、尋找著可能的機遇,希冀能與新王朝來一番角逐,再演一處你方唱吧我登場的鬧劇。

宋太祖剛剛登基,隨行的儀仗相對簡略,禁軍組成的“駕頭”排在前麵,皇帝坐的步輦隨後緊跟,之後是擎著扇的方隊,再之後是公卿百官。這些公卿百官們,大多可都是後周的舊臣,就在昨天,大家還都與那端坐在步輦之中的“皇帝”平起平坐,轉眼間競然隻配跟在他後麵作臣子,世上有多少不愉快,他們的心中就有多少不愉快。

終於有性暴、性急者要發泄了,就在趙匡胤的鑾駕緩緩過了禦街,剛拐彎跨上大溪橋時,公卿百官中有人放冷箭了。那箭頭嗖地射出去,直挺挺地飛向步輦,但還是功夫不太到家,偏了那麽一點點,箭杆旁著步輦再向前,插進後麵的折扇上。

衛士大驚了,宋太祖趙匡胤卻氣定神怡。他微微一笑,緩緩地從步輦中探出身子,欣賞地看著那插著箭杆無辜的折扇,像是無意地朝公卿百官隊伍掃了一眼,搖搖頭說:“手藝差了,太差了啊!不是我對手,我也就不予追究了。隻請他自重,下不為例。否則,一定嚴懲不貸!”

趙匡胤能如此平靜地對待刺客,一是因為這在他的預料之中,二是因為他早己想好了解決這方麵隱患的妙計。宋太祖要采取以穩定京城、籠絡後周舊臣為主的方針,以靜製動這種和平來消這方麵隱患。

“不然的話,京城若亂,四方必轉生變,而都城人心不搖,則四方自然靜謐。”宋太祖這麽考慮成熟之後,一方麵,對後周舊臣采取官位依舊、俸祿不減的政策,進行籠絡和收買;另方麵,對於那些恃勢欺淩舊臣的新貴們,毫不留情地嚴加處罰。

京城巡檢王彥升,可是當年兵變入城時的先鋒,他自恃擁立有功,橫行不法,夜裏以巡檢為名,去敲宰相王溥的門,嚇得王溥“驚悸而出”。這事讓宋太祖知道了,立將王彥升貶為唐州刺史。

宋太祖仁至義盡,如此一視同仁對待舊臣功臣,周舊臣的反感情緒,很快得到緩解;他們對新王朝的逆反心理,也漸漸消除,大家開始放心而熱情地為新王朝服務。

可是,解決了後周舊臣的問題之後,宋太祖精神上的壓力減輕了,行為上也隨之有點放縱了。

此時的趙匡胤,還不到35歲,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時期,或許是他的王皇後為人太過“恭勤不懈、仁慈禦下”,或許是他自己男人的本色太正味,總之宋太祖行為上的放縱沒有什麽桃色新聞,而隻是一些“沉湎”於酒席之中,常有失態的事情。

然而,若說是一個車夫,常喝得大醉,醜態百出,最多不過是讓人笑笑,再不幸死幾個幾十個人,可一個皇帝如此,天可能會塌下來,血流成河的悲劇也很有可能發生。

趙匡胤,他還要大醉多久?何時能克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