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建立唐朝

進攻河東,李世民部下傷亡很大,他衝鋒在前,險些為城上的暗箭所傷。眼看著自己的士兵紛紛填進了河東護城河溝裏,李世民頗為傷感,當父親在月下徘徊苦思時,世民也獨立窗前,遠眺沉思。想來想去,李世民認為最好是暫時放棄河東,直接去取長安。

李世民把這話說給李淵聽,李淵認為不可。“我軍若棄河東去攻長安,屈突通必然舍命救主,來襲我後。屆時,我軍腹背受敵,必陷困境,欲進不能,欲退亦不能,如之奈何?”

李世民開始一聽,無言應對,後來又想:“長安是大隋京都,誰拿下來天下八成歸誰,雖冒腹背受敵的危險,又有何所懼?反之,倘若我們久困於此,必挫銳氣,又增長安敵人的信心,到時再去攻占長安,恐怕就不那麽容易。更何況,就眼前而言,關中群雄竟起,屈突通單是對付他們都來不及,哪裏還有精力來襲後,替長安解圍?”

李淵又聽了李世民這番話,便不再否定,而是陷入沉思。如今長安空虛,攻打長安比奪取河東更容易,而長安又比河東更有價值。一舉攻克長安,可陷敵人於被動,達到我們的目的。隻是,如果現在放棄河東,奔襲長安,屈突通必然要來夾擊我們,世民輕視了這一點。李淵這麽想著,臉色越來越開朗,終於,他捋了捋長須,作出決定:命令裴寂與劉文靜領偏師留下,繼續圍攻河東,牢牢地牽製屈突通的兵力;而左中右三軍,卻趁夜西進關中,奪取長安!

九月的黃河,激流飛騰,波驚魚躍。岸旁的黃土地上,一排排的白楊樹,衛兵似地站列著。極目東岸大道,李淵的三路大軍,如洪濤般向黃河湧來。

過了黃河,李淵意氣風發,入主長春宮,關中士民,聞風而至。大殿上,文臣武將,匯聚一堂,單等李淵號令。隻見李淵高坐殿上,雙目炯炯,巡視一番之後,一捋胡須說:“為確保長安之戰的勝利,令李建成率王長諧等五萬之從,屯兵永豐倉,守衛潼關,既防隋軍從東來攻,又對長安形成夾擊之勢;令李世民率劉弘基等六萬餘人前往渭北,占領渭河以北地區,把長安變成一座孤城。”

兄弟倆領了父親的命令,兄弟倆各自領軍分西南而去。李世民兵到隰城時,遇上了他的平陽小妹,率了幾萬精兵,前來協助她最愛的二哥。大戰之前,多有了這幾萬人的部隊,對李世民來說,可真是如虎添翼。

更讓李世民高興的是,到了隰城,他又得到隰城尉房玄齡。李世民任命房玄齡為記室參軍,引為主要參謀。房玄齡又給他推薦3京兆杜陵人杜如晦。從此以後,如晦常從征伐,參與機要、軍國之事,剖斷如流。房玄齡對李世民,更是罄竭心力,知無不為,每攻克一座城市,眾人競求珍玩,玄齡獨先搜索有用的人才,將他們留在李世民的幕府中,若是致之幕府,遇到謀臣猛將,就與他們結為生死之交,共同為李世民效命。

後來李淵稱帝,曾對侍臣說:“玄齡深識機宜,足堪委任。每為我世民陳事,必會人心,千裏之外,猶對麵語耳。”待到李世民奪了他父親的皇位後的一段時間裏,房玄齡與如晦共掌朝政,典章製度皆兩人所定。時稱如晦長於斷,玄齡善於謀,兩人配合默契,同心輔佐李世民。後世論唐代良相,首推房、杜。這是後話。

李淵親率大軍,屯兵於長安城東西三門中的春明門,命令李世民引兵赴司竹園,屯兵於原秦阿房宮城;命令李建成領兵西略扶風,往南渡過渭水,屯兵於長安故城。三路大軍,共二十餘萬,將既乏守軍、又無援兵的大隋都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麵對李淵的大軍,十三歲的煬帝之孫、代王楊侑束手無策,隻為釜魚困獸,由人烹煮。事已至此,李淵仍顧念隋王朝的各方力量,不願作眾矢之的。雖下令將隋都圍住,卻不讓部下前去攻城。他身為大隋老臣,不忍強攻都城,使生靈塗炭;同時想待東都的戰局明朗,再奪取長安。

可是,幾日之後,傳來李密與王世充兩軍鏖戰多日,已經兩敗俱傷的消息。李淵擔心李密喘過氣來長安,這才下達了攻城的命令,同時又嚴令:

攻城諸軍毋得犯七廟及代王、宗室,違者夷三族!

也就是在這一天,東都城外,李密的瓦崗軍與王世充的隋軍擺開戰場,進行第二輪大戰。這一次,王世充在李密手下大將秦瓊、程咬金、尉遲敬德等猛烈地追殺下,終於全線崩潰,大敗西逃。

而長安這邊隨著李淵的一聲令下,李建成從東、南兩麵,李世民從西、北兩麵,共20餘萬之眾向守軍不到五萬、且完全喪失了鬥誌的長安守軍,發動猛烈地攻擊。長安城的守軍,似乎沒有什麽抵抗,就四處逃竄。

李建成這回又先一步進城,在那兒迎著李淵。代王楊侑連同他的王妃、太監,都可憐巴巴地一排站著,等候發落。李淵此時神情肅然,還是如昔日晉見皇上一般,恭恭敬敬地移步上前,與代王施禮。

李世民忍不住在後麵問道:“如何處置他們?”

李淵回頭,瞪了李世民一眼,轉過頭來,依然恭恭敬敬地說:“請代王暫時移駕大興殿。”

昔日威風凜凜地代王,看一眼李淵,垂下頭來,往大興殿走去。一大群王妃、太監一個個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身後。

四天過去,在裴寂的操勞下,一切準備就緒。李淵下令舉行新皇登基儀式。他向天下宣布:

立代王楊侑為帝!遙尊遠在江都的隋煬帝為太上皇!

一切都在李淵的安排下進行,作為大隋皇帝的楊侑,要想保住眼前的性命,就隻能象個奴仆一樣,對李淵惟命是從。李淵的屬下許多不明白這一點,紛紛上書請求李淵自己來做皇帝。李淵看了這些折子,心中暗自好笑。

如今,就隋朝的勢力而言,南麵還有揚州的隋煬帝,北麵還有洛陽的王世充。就各路的義軍而言:李密如果被王世充擊潰,也還有薛舉、劉武周、竇建德等,他們哪一路,現在都可以與李淵抗衡的,如果此時就做了皇帝,此不是自己找事站到靶心,去讓眾人射擊?

李淵棋高一著,拿下了長安卻推戴代王楊侑為帝,倡言“廢昏立明”,扛著擁隋的旗號,行挾天子令諸侯的事情,既可順暢地達到代隋的目的,又將“弑逆”的罪名留給他人,而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應天順人”的新主形象。

這些,很好地體現了李淵因勢借力、以屈求伸、發展壯大自己、成就大業的思想,較當時過早地爭相稱帝的群雄們都高出一籌。

而且,李淵在取得長安後,不但占據了地理上的優勢,在政治上更是得天獨厚。因為他出身關隴集團貴族,在關中有很大影響,入長安後,可以取得當地人士的廣泛支持;同時,占據京城,挾持隋帝,號令天下,有高屋建瓴之勢,為統一天下建立了最為理想的根據地,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

李淵入主長安,首先宣布廢除以前的一切苛法暴令,然後重新與民約法十二條。這一舉動,深得關中地主紳士的支持和擁護。李淵的聲譽,立刻在關中排到了第一位。在盛譽之下,李淵由長樂宮搬進大興殿,讓楊侑任他為大丞相,晉封唐王,以武德殿為丞相府。同時讓楊侑下詔:

“軍國機務,事無大小,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罰賞,鹹歸相府。”並詔“唐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讚拜不名,加前後羽葆鼓吹。”

至此,長安隋朝的軍政大權,全數歸了李淵,皇帝就隻剩了“郊祀天地”,與鬼神打交道的份了。

李世民在一旁看著,心裏暗暗佩服父親手段高明。

世民心中敬服父親,常往大興殿與李淵深談,討教有關軍事政務。此時,李淵雖說還沒有做皇帝,早儼然以皇帝的身份來考慮天下的事情。他雄心勃勃,對於政事,有許多想法。身邊雖有裴寂、唐劍等一班親信,但許多想法,與兒子談起來,更可以盡興。這日談起用人的事,李淵感慨頗多,對李世民說:

“隋末無道,上下互相蒙蔽,皇上驕橫,臣下諂媚奸佞之徒不斷。皇上不知道改正自己的錯誤,臣子不為國盡忠,最終使國家危難,自己也隻能在死亡線上掙紮。我現在要撥亂反正,誌在安邦定國。如今平定亂世,非有武將不可;今後守成治國,就要靠文臣。隻有使文臣各盡其才,國家才能穩定發展。”

李世民聽了,連連點頭,說:“父皇所思,勝於古代聖君,待我們平定天下之後,定可開創一代偉業。”

李淵聽了,非常高興,進一步深談自己治國的想法,說:“要治理好一個國家,不僅要選好人才,用好人才,還要為君者自己處處帶頭,嚴於律己,節儉奉公。上行下效,才可以使人才不致腐化。隋末就因為奢侈浪費,喜好奇珍異寶,致使臣下紛紛進獻,結果鬧得民怨沸騰,國破家亡。從現在開始,我現在要禁止進獻珍奇之物,以免玩物喪誌。”

李世民端坐於李淵右側,眼都不眨一下,聆聽父皇的治國之道。李淵見兒子聽得認真,逾發談興大起,講完用人,又講愛民。

“為君之道,要能長久,最重要的是要得到人民的擁戴。隋帝之所以國家已毀,人也將亡,並不是我李淵推翻他的,完全是他自己推翻自己。他把人民作為畜牲一樣驅使,搞得天下人怒恨,這才紛紛起來造反。我今後做了皇帝,一定要尊民、愛民,要讓人人有田種,人人有飯吃……”

李淵興致勃勃地談著,李世民認認真真地聽著,不時表現出由衷地讚賞。父子倆一談便去了幾個鍾頭,竟都沒有半點倦意。就在這時候,侍從來報:

“抓到了李靖。”

對於李靖,李淵父子都早有耳聞,知他是個能人。隻因李靖要去告秘,要置他們於死地,李淵這才有了斬殺心,可李世民敬重他的才識和膽氣,請父親刀下留人。此時的李淵,已收攬了朝廷中的許多元老,如蕭瑀、陳叔達等,對於李靖,由於原來的那點反感,他不願留在身邊。於是,李淵將李靖交給世民,讓他召入幕府,充做三衛。

隋煬帝自從雁門解圍之後,在宇文述的建議下來到揚州。隻因各地起義不斷,叛亂不斷,而揚州又十分溫暖安適,隋煬帝心存留戀,一直不肯回長安。可是,他的被稱為“驍果”的隨從禁衛卻都是關中人,有些受不了這長年遠離家鄉的孤苦的生活了。

隨從禁衛們的不滿與憤怒,都被他們的統領武賁郎將司馬德戡看得清清楚楚。就在這時候,傳來李淵攻占長安的消息。這對於這些煬帝身邊的隨從禁衛來說,不諦是一聲炸雷。一個無情的聲音在宣布:從此,他們將永遠回不了家!

隨從們怒吼了,禁衛們拔出了自己的劍。他們都認為,這一切,都是煬帝造成的。眼看一場兵亂就要發生,司馬德戡在萬般無奈之下,與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一道,率領兩萬多名隨從禁衛,衝進宮裏將隋煬帝劈頭蓋腦地一陣狂砍,隻剩下一堆血醒的碎骨爛肉。大功告成的宇文化及,也學李淵,立隋煬帝三弟秦孝王俊的兒子楊浩為帝,自己做起大丞相來。

消息傳到長安,李淵聽了大喜。一番準備之後,令楊侑給自己晉位相國,加九錫,賜殊物,加殊禮,改丞相府為相國府。到此,李淵已經做了實際上的皇帝,楊侑這個表麵的皇帝隻不過是擺設。

李淵盡情地戲虐和蔑視皇權,做了實際上的皇帝。這一切,當然憑的是實力。皇帝是實力對奕的產物,是人的動物性的反映。就如同獅群中的頭獅,隻因為它是獅群中最有力氣的。當另一頭更有力氣超過它的獅子出現時,它隻能去死!自有皇帝產生以來,人類社會就是這麽無情!現如今,至少在長安,李淵成了最有力氣的那頭獅子。或許因為他是人,並不忙著趕跑皇帝,或是讓皇帝去死,隻是將他當作一個擺設,以此來炫耀自己的仁慈和忠誠。

一切美德的產生,都是自我克製的結果,這其中還包括了利害得失的權衡。李淵是一個真正的君主,也是一個深謀遠慮的人。他最懂得什麽時候需要克製,什麽時候可以讓自己活得瀟灑一些。如今太上皇都被他的屬下殺了,這皇帝已成了無源之流。供著這無源的溪流,已經失去了意義。更主要的是,這時的李淵已經積蓄了充足的力氣,完全可以與天下所有的力量,來一番圍剿式的戰爭。通過一月的思考,李淵終於想清了這一切。

在眾臣的再三肯請下,李淵從大興城搬進太極殿,即了皇帝位。李淵建立唐朝,改年號為武德,定都長安。立世子李建成為皇太子,封李世民為秦王,李元吉為齊王。這一天,儀式隆重莊嚴,從午時開始直到天快黑時才告結束。

這年,正是大業十三年,公元618年5月28日,隋煬帝奪得父親楊堅皇位的第十三個年頭。這一年,李淵52歲,李世民還隻19歲,開始了武德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