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孔子做了爸爸季氏有請
40、
狂風刮起來,天就變壞了。狂風暴雨中,萬物都在掙紮,枯枝被吹得折斷,小樹被吹得頭就要貼在地上,鳥兒用勁全身的力氣,抓緊了足下的樹枝……風雨中,隻有孔子巋然不動,他迎著狂風,大步地向前走。他不知道要去哪裏,隻知道要向前進。終於走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就站在狂風中,孔子雙手伸展,仰麵蒼天,任由風吹雨淋,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
“我怎麽就會落到這般境地!呢?家裏還有錢嗎?”我真的就落到這般境地了!黍,快沒了;錢,早沒了。哈哈!哈哈!!”孔子大聲地喊著,發狂地笑著。肆掠的狂風,對他卻毫不理采,反而吹得更加歡暢,呼呼的怒吼聲,將孔子的呼喚淹滅得無聲無息,不留一點兒痕跡,更不可能讓任何其他人聽見。一時間,這世上仿佛就隻剩了風的怒吼和怒吼的風。
家裏就快要斷頓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眼瞅著家裏快要斷頓更讓男子傷心、尷尬、窩囊而又憤怒的事情了。更何況妻子又有生孕,一個新的生命、一張嗷嗷待哺的嘴又要誕生,要來承愛這斷頓的無情折磨與摧殘,甚至失去生命。一日無糧,千軍散哪!一個年輕的家庭,怎麽能經得住無糧的打擊?!天啊!為什麽要讓我孔丘麵臨這樣的困境?!孔子狂跳著,狂喊著,一顆心狂躁不安地似乎要蹦出來。做人,真難啊!!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風也跟著沒了蹤影;一陣狂風暴雨之後,一切又恢複了原本的寧靜。在一番極大的情緒波動之後,孔子終於也冷靜下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就應該坦然地麵對任何困境。天下沒有淌不過的河,更沒有爬不過的山。當年,母親尚且能夠把我養大,我為什麽就養不活我的妻子與兒子?
人啊,不愧是這世上的萬物之靈,一旦當他坦然麵對,冷靜思考自己麵臨的任何困難時,似乎都能夠尋找到一個妥善解決的辦法,正可謂是,每個難題的背後,都藏著一個答案,它隻等到足夠聰明的人出現時才肯走出來。“我是不能向別人告窮的。”孔子在心裏對自己說:“我不能去跟外祖父說,也不能跟有錢的朋友說,更不能讓惠姑的娘家人知道。當年,母親一個婦道人家,不也能撐下來嗎?而且還讓我安安心心地學習。麵對貧窮,沒什麽好抱怨的,我必須自己來承擔、來解決,就象母親當年那樣!”
想到母親,孔子非常的牽掛,也有一些愧意,為自己的情緒波動、自己的一時失態而慚愧。一個人如果崇尚勇敢而討厭貧困,果然這樣,隻要他心中有一點邪念,就會由著自己變成一個禍害。是啊!我不是一個禍害,我絕不讓自己的貧困牽連到任何人,我既不向親友告窮,又不討厭貧困,我孔丘要坦然的麵對和依靠自己的力量來改變它,一個君子就該這樣,我孔丘就該這樣。我可以去給別人養牛養羊,我做過這事,有經驗,我有能力把別人的牛、羊養得又肥又壯。我還可以去做吹鼓手,母親在時,看著她辛苦,我曾偷偷地跑出去,替婚喪的家庭做吹鼓手,當天就賺了錢回來。母親知道了再不讓我去,要我安心讀書。現在我可以去做這種事,為了爭錢養家,隻要不是傷害他人的事,我都可以去做。不過事先還不能講給惠姑聽,回來把錢交給她就行了……孔子突然又想起自己捕鳥的事。對了,我沒能捕一隻鳥回來給她補補身子,是因為鳥太有靈氣,太通人情,我不忍心射殺它們。可是魚!孔子仿佛看見了呆頭呆腦的魚,自言自語地說:“這些尤物,天生就是鍋裏的美味。”就這樣,我先去捕一條魚,捕一條大大的魚來,讓惠姑、還有我自己美美地吃一頓,然後再去做其他的事情。孔子這麽決定了,滿心地歡喜。他開始考慮捕魚的事,這是孔子在外公家時學到的本領,這是冬日裏最有情致的趣事。
駕一隻木伐,帶一卷魚網,還要一根長竹,一把快刀和一柄魚叉。將竹伐劃到水草豐盛的廻水處,用綁了快刀的長竹在水中割出一條“線路”來,再放了網絲下去,就可以動手割盡網絲圍住的豐草了。待豐草被流水衝走,便可以看到凜冽又清澈水中的鯉魚,其中最大的,甚至可以上十斤。它茫然地看著你,你怯喜地望著它,輕劃木槳,靠上去。然後將魚叉慢慢地、慢慢地放進水裏。不知是它本來就準備為你獻身,還是壓根就不知道險情,你鋒利的魚叉離它隻有巴掌那麽遠了,它還是茫然地望著你。於是,你將叉猛地叉下去……孔子迷神地想著,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不知什麽時候,風停了,一切又歸於平靜。神奇的大自然啊,總是與人這麽息息地相通。有了解決斷頓的辦法,活下去已經再不受威脅,孔子心情愉快起來,他想唱歌了,便在心裏哼著一支歡快的古曲。還沒走幾步,便聽到路邊有人議論。
“看,這個人就是孔子。”
“怎麽這個樣子,象是有些潦倒。”
“是啊,他學問廣博,可惜沒有一技之長可以讓他謀生,自然也就沒什麽財富。讀書人,大多都是這樣的。”
孔子聽了,心中感到好笑,邁開了大步朝前走,心想:學問廣博,難道還抵不上一技?我一定要使自己發達起來,給讀書人長臉啊!
41、
孔子回家時,第一次看見惠姑這麽著急。他的腳還沒有跨進門欄,惠姑就衝上前來緊緊地抱住他。“我不該給你說那句話。”惠姑抽泣著說:“其實,我可以去想辦法。”
“你,有什麽辦法?”
“我去跟父親說,他會幫我們的。”
“父親?幫我們?”
“對,我隻要把我們的處境給他說了,他一準會幫我們。”
“你認為,我們現在隻有去給父親講我們現在的處境?向他說什麽黍快沒了,錢早沒了,然後請求他的施舍?”孔子掙開惠姑的擁抱,雙手抓住她的膀子,看著她問道。
“對父親,我們可以如實地說。”
“如實地說!你去告訴他,我無法養活自己,更無法養活你,養活我們今後的兒子?”
“我……”
“惠姑,我要告訴你。我絕不允許你向你的父親或是其他任何人訴窮。你要有骨氣,更要相信我,相信我有能力把這貧窮變成富貴。知道嗎,答應我!”
“我知道了。”惠姑說:“你準備怎麽來做呢?”
“我會做許多事情,我有能力讓你好好地生活下去,我說話一定會算數的。今天,我就先來實現我昨日沒有實現的諾言,給你弄些肉來吃。”
“還去射鳥?”
“不,去叉魚。這是我小時候到外公那裏學到的手藝。我還帶來了一條魚網,就在床邊的櫃子下麵,你去找來。我要磨一磨魚叉,再去找一根竹竿來。”
看到孔子高興,情緒很好,惠姑也高高興興地幫著孔子忙活起來。她從櫃子底下拖出那條魚網來到門前,用掃帚拍打著上麵厚厚的灰塵。一抬頭,看見孟皮扛了一小袋玉米,一手拉著他八歲的女兒靈靈,一瘸一拐地走來。
“弟妹,你這是在做什麽?”
“你問你弟弟。”惠姑朝那邊榆樹下正謔謔磨著魚叉的孔子呶了呶嘴,放下掃帚,拍拍衣裳,彎腰拉住侄女的手說:“靈靈,多久不來看叔母了。”
“我要來,爹不讓我一個人來。”靈靈睜大水靈靈的眼睛望著惠姑說。
“靈靈還小,這一路太遠,跟著你爹一路來才安全。”
“可是,爹老說他忙。”
“你爹在忙什麽呢?”孔子過來,接過靈靈的話問道,又一把抱起靈靈,說:“靈靈比上次長大了,又重了許多。”孔子說著放下靈靈,對孟皮說:“哥,來就來,幹嘛又要拿東西來。”
“唉,這不就幾斤玉米嗎?你一個讀書人,現在官又丟了……”
“讀書人怎麽啦。”孔子打斷哥的話,說:“讀書人照樣養家糊口,還要比不讀書的人過得更好。”
“理是這個理,可你這不是剛丟官麽。不做個差事,哪來錢養家糊口。”
“不管怎麽說,你這玉米我不要,你得拿回去。”孔子固執地說。
“你今兒是怎麽啦,哥還是哥,這種事還由得你。”孟皮扯起大哥的威風,提高聲音說:“弟妹,把這玉米放進屋裏去!”
惠姑正與靈靈說話,聽到孟皮的吩咐,抬眼望著自己的丈夫。孔子見了,對孟皮欠意地笑了笑,說:“別發火,我不過是說你家也不寬裕。這回我就收下,今後真不要再把這糧食往我家扛了。”
“兄弟之間,不要說這些,我家比你家好一些,送些糧食,這是應該的。”
“好罷,待我今天去叉了魚來,我也送一條大的給你。”
“我可不要你的魚,隻要你到時給我幫幫忙,在你認識的人當中,挑個靠得住的將靈靈嫁出去就行。”
“靈靈才多大,就說要嫁她。”
“是早了些,可人生快啊!當初我們在一起時有多大,轉眼間我們不是都成大人了嗎?”
“人生苦短啊!”孔子歎息一聲,說:“靈靈的事,哥就放心吧,我一定給她挑一個好男人。”
“哥在這裏先謝了。”
“兄弟之間,不要說這些。不用謝,魚我還是要給你。”
“誰知你有沒有能耐叉到魚。”孟皮笑嗬嗬地說。
孔子還要爭辯,隻聽惠姑說:“大哥,進屋吧,進屋去。”
“不啦!”孟皮說:“冬天曬太陽,最舒服,就在門前聊聊,我還得趕回去。”
正在這時候,聽得一陣“哐哧、哐哧”的馬車聲一路響進來。孔子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了陽虎的那張讓人厭惡的臉。就是這個人,在泰山腳下噴了唾沫在他的臉上;也就是這個人,攔在門前不讓他去參加季氏招待曲阜士人的宴會。
“他來幹什麽呢?”孔子不願再理他,隻顧低了頭磨他的魚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