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昭舫完婚
章禎青中意的事業卻並不順利。
她進劇團後,被安排在陽翰笙的《天國春秋》演配角。這個劇通過太平天國內訌而衰的史實,隱射統一戰線中的分裂行為。她還是很認真投入的。
遇到沒有霧的天氣,重慶的天空是晴朗而明亮的。但日機此時必來轟炸,奪走人們期盼的陽光。禎青和劇團的人以及很多文化人此時就都躲避到北碚。他們自我揶揄說,每逢這時,北碚碰到的演員比觀眾還多。
劇團本答應她兩個月轉正,且對她的評價普遍不錯,但可能因經費緊張,突然又通知延期轉正。禎青覺得受到不公正對待,便負氣辭了職。她在劇團僅呆了三個月。
她沒有什麽地方可去,便到了木洞。家裏除了靜嫻和秋平外,還有因不願“入黨”而得罪黨訓教官以至從國立藝專失業歸來、現在鎮中學任教的昭琳。除了特別歡迎她的秋平外,她麵對的是曾家兩個最溫和、最恭謙的人,這讓她覺得還很自在。
幾天後,靜嫻實在忍不住了,可這年頭的年青人又不喜歡說媒,她實在想不出辦法,便叫昭琳去問禎青,是否願意嫁到曾家來。禎青畢竟是新女性,她坦然地回答說:“這事您最好先問您家曾昭舫。”
靜嫻立即讓昭琳寫了信給廣誠,希望昭舫能成家,爭取給曾家“留一條根”。昭舫心裏早已愛上了禎青,隻是怕自己和她年齡相差太大,說不定都有代溝了,怕禎青適應不了他。這下禎青願意接受自己了。結婚後,如果真能如母親心願,自己以後想從軍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隻是他原本還想再晚一段時間的,因為楚妮走了還不到三年。然而他是孝子,一向盡量聽母親的,想到兩個姐姐都沒有在婚姻上順從過父母,給父親打擊很大,便表示同意。
1942年4月,禎青和昭舫在重慶一家臨江的飯店舉行了婚禮。她母親在武漢不能來,由她父親生前的朋友、那位醫院的張叔叔當代理人。
廣誠此時事業初步複蘇,財源漸開,加上他江湖上下的人緣,來客甚多,竟然請來了曾經的“湖北王”何成浚主婚,自然也請來了童瑨等一幫湖北流亡大佬、以及顏秉蘭等一些地方要人出席。
昭舫看見了出席婚禮的瑪麗及其丈夫翁將軍。在向翁將軍致謝時,他心裏覺得好笑,我曾昭舫結婚,這都來的是些什麽人哪?
終於有一個同學出現了:周艾琳及其丈夫——一個比她大十歲的、春風得意的財務部官員。周艾琳又恢複了不可琢磨的矜持神態。她極力要表現出自己是先結婚、是她看不上昭舫的,然而仍禁不住心裏酸溜溜的,並同時猜不透,昭舫怎麽會結束了與童楚妮的關係。莫非兩家交惡了?不對,童瑨不是在那邊和他家老頭子一起有說有笑麽?自己怎麽就沒有得一點信息呢?居然讓章禎青這小丫頭得了手,當初真不該小看她了。
來賓掀起的**是在一幫在重慶的文化界、演劇界、音樂界人士的到來之時。孫師毅親自到場。昭舫與這些人在武漢時就已熟識,讓他欣慰有“自己人”來參加。明星舒繡文還為禎青安排了自己的小女兒和大導演應雲衛的小兒子牽婚紗。
同學中,除了西北工學院的童柏森和一群同學外,武漢大學就郭佩珊一人匆匆到場祝賀,他是偶爾來重慶出差的。他們當年曾互稱“物理學的知己”,曾在“一二·九”運動時並肩參加武昌爭取渡江的遊行鬥爭。昭舫離開武大後,已經六年不見了。他在昆明戰鬥飛機維修工廠工作,與昭舫一直有斷續的通信。昭舫對他的工作極為羨慕,恨不得立即隨他去將自身所學報效國家。
郭佩珊因有公務在身,沒等婚禮正式開始就提前離去。
昭瑛和毓章抱著冰冰來到,他們當然不能計算在同學一類中。看到武大來的同學不多,昭舫有些失落。但到婚禮儀式快要開始時,魏公博的出現給了他莫大的快慰。
公博穿著筆挺的藍色中山服,一副公務人員打扮,叫人捉摸不透他的身份。他在向昭舫祝賀時與他簡單交談了幾句,說自己在一家政府領導的物資部門當個小職員。
“你成了物資員?”毓章問他。公博笑了笑,“混飯吃吧!”旁聽的年輕人竟都投以羨慕的目光。這在當時是大肥缺,雖然口碑不怎麽樣。
婚禮中西合璧,莊重而熱鬧,昭舫順從地聽從父親的安排,對父親那些江湖的、湖北官場流亡的“前輩”一一致禮。該完成的禮數一一完成後,他高興地與章禎青一起去與她的演藝界朋友們交談懷舊,等到他想好好與魏公博暢談時,公博已留下一張條子走了,這讓他不無遺憾。
廣誠笑眯眯地陪同著賓客,這也許是他來四川後最高興的一天,兒子書沒白讀,一出手就幫他打開了事業新的大門,又孝順地照他意思成了家,看來,後麵等待他的都將是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