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文殤

張三的老婆沒有穿金戴銀,沒有閑日子打打牌,沒有很多錢用,就把滿腔怒火發泄到了張三頭上,幾乎是痛痛快快地罵了張三一頓。張三像怕領導一樣怕老婆出了名,不敢還嘴,做出一副誠懇接受的相。

事後,張三反省他的人生軌道,覺得老婆的批評很有道理。想想自己過了不惑之年後,還跟在比自己小的領導屁股後麵提包,確實十分慚愧的。張三就檢討自己,發現問題不少,很多很多,難怪多輪領導用他不培養他,相信他又不重用他的。張三找出自己的主要問題是虛榮。

張三愛好文學,從小就有當作家的願望,但這個願望在張三的努力下實現了。從此,張三的虛榮心開始膨脹。

張三凡在報刊上發表巴掌或豆腐塊大的文章,就像比領導談話要提拔了還欣喜些,拿著文章清樣給領導們看。

開始,領導們是很高興,以為自己的部下有兩下子,可張三經常給領導們看的話,領導就得思索考慮:張三安的什麽心?是不是在炫耀自己有才氣哩?還是暗喻我埋沒人才哩?

總之,領導表麵上說,張三不錯,不錯哩!他接過你文章說要好好拜讀,但等你走開後,要麽塞進厚厚的文件堆裏,要麽順手扔進桌旁的廢紙婁了。

張三的文筆不錯,不僅寫些小說、散文、詩歌的玩藝兒,還會寫公文之類的文章。

領導說,張三,我明天要到縣裏開會,你準備一篇發言稿。領導說,張三,明天鄉裏開大會,你為我準備一個報告。這些都難不倒張三,他都能按時出色完成。

問題是,你張三完成了,為什麽把一張嘴管不住呢?

會後,大家都以為領導的報告作得好,就應該算了。可張三那時就有些洋洋得意,比自己上台作了報告還興奮,隻差說某領導的報告是我寫的。

那次,李四書記在一次大會上作輔導報告,會場上稱得上鴉雀無聲,到會的不僅張著耳朵,而且沙沙做筆記。張三坐在會場中間,翹著二郎腿似聽非聽,似乎陶醉在一種歡樂之中。張三不應該這樣嘛,誰都知道領導的報告出自你手,你應該裝著認真聽講的樣子記筆記嘛。

現在一些上級部門不是要求下麵的領導同誌搞調研嗎?實際上領導同誌的工作很忙。領導的調研流於形式上,在基層走一走,看一看,問一問,轉一轉,就打道回府了。剩下的調研文章就交給秘書了。

張三每年要承接為領導們撰寫10多篇調研署名文章。他把文章寫好後交給領導審。

先前的時候,領導會大刀闊斧畫圈,提很多思路和意見,但就是不能親自動手。

張三的腦袋也不開竅,愛與領導辯論,把領導辯得擱下畫圈的筆,臉色陰沉沉的了,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張三才不言語了。

後來張三很尊重領導,也清楚領導的心思,做出百分之百佩服領導的樣子:真是高見哩。但張三就沒有完全按領導的意見修改,隻是個別地方動了動。

以後嘛,文章提交領導後,領導隻是翻一翻,怎麽都要提一點意見的,哪怕是一個字的用法問題。這樣才能體現領導無論是水平還是智慧,都是高於張三的。

文章送到上報單位或報刊印出來,上麵雖然署著領導名字,但張三還是很願意把領導的署名文章廣泛進行宣傳,其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張三大約服侍過七、八個主要領導,每當上級或者其它部門想調張三時,領導太惜才了,說張三不能走,張三是人才,我們要用他。所以,張三的出頭之日機會就是人們常說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張三的虛榮心太盛,但他對工作勤奮、熱情和忘我精神似乎衝抵了他的缺點。不知不覺中,張三的韶華已過,頭發裏頭冒出不少白發,頂也謝了不少。

有天,張三累病了,領導們親自看望他,說了一些安慰的話,張三的眼眶裏噙滿了淚水。出院後,張三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格外謙虛了。他為領導寫了講話稿也坐在前排,專心聽記筆記,人家說他為領導講話稿寫得好,他淡淡一笑,說這是領導的智慧。

可怪得很,領導對他寫的講話稿感到越來越不滿意,說講話稿沒有**了,沒有新意了。張三多次將領導的署名文章推出去發表,可就是不能發表。領導對自己的署名文章不能發表,就對張三有意見,說張三的文章越來越沒有活力了,越寫越退步了。

張三不這麽想,他已經是竭盡全力了。所以,領導就分析說張三有了抵觸情緒。張三很快就調到一個清閑的部門當了一個頭。

張三終於當上了領導。